一旁瘫软的彩月也渐渐回过神来,跟着磕头道:“求王爷给奴婢做主,求王爷做主!奴婢没脸活着了……”
“没脸活着,”楚承戟冷哼,“那你就去死啊?”
彩月猛然一愣,“王、王爷,明明是王妃他……”
“王妃如何?”楚承戟从椅子上走过来,站在秋月面前,低着头道:“怎么,你不去死,难道想让本王责罚自己的王妃不成?”
楚承戟对他们几人的话并不信,先不说江言清不好女色,就算他喜欢女子,也断不会看上相貌平平的彩月。
他不想过问其中是非,只是听到他们竟然胆敢污蔑江言清,顿时就动了杀心。
楚承戟身上的杀意几乎凝为实质,彩月当场吓得失禁了,磕磕绊绊的把当时的情况如实的说了出来。
外间全是尿骚味道,楚承戟厌恶皱眉,挥了挥手,“拉出去乱棍打死。”
西苑卧房里睡得正香的江言清,忽然被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惊醒。
楚承戟也听到了,目光森然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厮,“她若再叫一声,行刑的人一起乱棍打死。”
小厮吓得屁滚尿流的去让人堵彩月的嘴。
楚承戟入城封王以来,从未发火如此大的火,一时间东苑里的人全都心惊胆战。
东苑门外,江言清披着衣服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他身后的初雪提着灯笼快步跟着,小声劝道:“王妃,这不和规矩,你不能擅自来东苑,你不能王爷的事啊。”
江言清刚进东苑,脚步就僵住了。初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后院拐角走过来几个家丁,个个手上拎着带血的棍子,其中一个上面还刮着一丝翠绿色的布料。
江言清脑中轰的一下炸了。
他听到惨叫连忙出门,正巧遇到回房的燕墨。燕墨说楚承戟可能心情不好,正在惩罚下人。
江言清听着耳边那一声声的惨叫,骤然没了,怕楚承戟一个不爽闹出人命来,立刻就过来了。
看来,还是晚了一步。
这一刻,江言清忽然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里不是他所熟悉的社会,这里等级深严,上位者永远掌握着生杀大权。他就算就赶过来有什么用,如果楚承戟要杀人,他应该阻止吗?他能阻止得了吗?
想到楚承戟脸上拿到可怖的疤痕,江言清却步了。
忽然前面传来动静,江言清抬头看去,在深沉的夜色中,隐约看到有人从楚承戟的卧房里拖出一个人来。
看身形还是个女人。
江言清心中一抖,如果这院子里死了人,那他以后还敢住在这里吗?
他没办法见死不救,无论如何,他都要阻止试试。他大步走上前,高喊道:“住手!”
第31章 叫我的名字
江言清快步走上去,借着屋内的烛光看到云烟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才稍稍放下心来。他对架着云烟的小厮说:“先别走,等我一下。”
小厮为难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这位王妃在王爷面前有几分面子,他的话该不该听。
江言清没工夫管他,转身进了房间,看到阴沉着脸坐在桌前的楚承戟。
“王爷。”
烛火随着江言清带进来的微风明明灭灭,照得楚承戟脸上的疤痕张牙舞爪。刚受到可能死人了的惊吓的江言清,此时看到楚承戟的脸,心里也不免打鼓。
楚承戟朝着声音看过去,将他的恐惧全都看在眼里,意味不明的低笑一声,“你也怕我?”
江言清像是被这阴沉的声音抓住了心脏,下意识的想要摇头,却怎么也晃不动脑袋,最后硬着头皮,缓缓的点了点。
楚承戟周身的气息更沉了。
江言清向来对别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见到楚承戟不高兴了,知道他性格别扭,赶紧凑上前,将桌子另一侧的椅子拖过来,和楚承戟面对面、膝盖抵着膝盖坐着。
他弯腰,将手轻轻的搭在楚承戟的小手臂上,放柔了声音像是哄孩子一般道:“你脸色那么臭,像是随时要冲上来咬我,我当然怕。”
楚承戟纹丝不动,看着他这个胆大包天敢和他平起平坐的妻子,目光在对方脸上描摹,凌厉的气息缓缓的褪了下去。
“羊脂玉杯,在你手里?”
江言清点头,“在我屋里。”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想想既然亲都成了,说点暧昧的话也没什么,忍者脸热垂着眼角轻声道:“你送我的聘礼,我怎么可能让别人在我眼皮底下拿走。”
楚承戟看他脸颊要红不红、带着微微绯色的样子,心头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他反手握住江言清的手,“我吓到你了。”
仿佛是收回鞘里的剑,没了凌厉的刃,江言清甚至还能隐隐听出一丝安慰的意味,他忙不迭的点头,顺着楚承戟的话道:“你这样发脾气,我当然害怕。以后别胡乱发脾气了,有事坐下来好好说。你刚才是不是打人了?”
楚承戟顺着江言清的目光朝门口看去,“一人二十大板,对王妃不敬,已算是轻罚了。”
“二十大板,不会死人吧?”江言清不确定的问。
楚承戟沉默了下,“不会。”
江言清看着他的反应,狐疑道:“不会?那个丫头,浑身上下没二两肉,也没事?”
身强体壮的男子,打上二十板子,一月内下不了床。体质差些的男子,稍有不慎,会被打断筋骨。女子的话,只怕会命悬一线。
楚承戟撩起眼皮看了眼门外的几个人,“每人领十板子。”
众人刚要谢恩,江言清忽然动了动被楚承戟握住的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王爷,你说他们对我不敬,是因为他们背后议论我了吗?”
江言清瞅着楚承戟的脸色,又道:“既然他们是动的嘴皮子,那就罚他们……”
楚承戟道:“掌嘴。”
“不不,”江言清赶紧拦住楚承戟,“罚他们练嘴皮子。上次我让他们背菜名,他们还没背出来吧?王爷,就罚他们背菜名,背不出来不准吃饭。”
楚承戟微微蹙眉,“罚的太轻,不足引以为戒。”
“小惩大诫嘛。”江言清又挠了挠楚承戟的掌心,结果被用力握住不能动弹,“那给他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背不出来的人,再打板子。”
楚承戟侧眸,“听见了?”
门外的下人立刻跪了一地,叩谢王爷王妃,屁滚尿流的领罚去了。
江言清手指动弹不了,于是动了动膝盖,撞楚承戟的腿,“王爷,彩月呢?”
楚承戟躲开他的小动作,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江言清,毫无波澜的道:“乱棍打死了。”
江言清被吓了一跳,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带血的棍子,顿时觉得手脚冰凉,瘫在椅子上喃喃道:“打死了?”
忽然一阵风从门口吹了进来,桌上的烛火闪了两下,噗的灭了一支。
江言清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窜到窗边紧紧的抱住楚承戟的胳膊,神经绷紧警惕的四下看去,发着抖道:“楚、楚承戟……”
被直呼名字的楚承戟侧头去看江言清,发现他脸色都白了,一双嘴唇毫无血色,可见是真的害怕。
左臂被紧紧抱着动弹不得,楚承戟只好用右臂搭在江言清的肩膀上,将他虚虚的圈在怀里。
“你怕什么?”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江言清才反应过来,杀人凶手就在他身边!江言清顿时松开手,猛得推了楚承戟一把,“你杀人了!”
楚承戟看了江言清一会儿,忽然眼中涌上不明显的笑意,“你怕死人?”
在楚承戟眼里,连死人都害怕的江言清就和不知世事的小少爷一般,纯真又可爱。他见过横尸遍野的沙场,他的长枪杀敌无数、所向披靡。如今只是杀一个罪有应得的人,又何足为奇。
但江言清显然不这么想。彩月只是偷了个杯子,背后嚼几句舌根,就被楚承戟二话不说乱棍打死了。楚承戟这是暴力专权,尤其他还带着笑意的看他,更像是一个变态的杀人狂。
江言清发着抖向后退了几步,离楚承戟远远的,深怕他一个不爽就上来把他捏死在当场。
“你、你不怕吗?你杀人了,你就不怕她回来找你?”
楚承戟断没想到江言清居然会怕鬼神之说,他想出言调侃,却见江言清抖得厉害,是真的害怕,又有些心疼,于是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江言清不敢过去,全身绷紧警惕的看着楚承戟,“你要干什么?”
忽然外面又起了一阵阴风,吹得院子里的树枝呜呜的响了几声。江言清顿时崩溃了,飞扑向楚承戟,一头砸进他的怀里。
和更吓人的鬼魂相比,杀人犯楚承戟就不那么吓人了,好歹是有温度的。
楚承戟被他撞的踉跄了下,立刻稳住脚步,将人抱住了。大掌在江言清背后轻拍,“别怕,外面要下雨了,所以起风了。”
江言清听不进去他的话,紧紧搂着楚承戟的腰,又急又怕的抱怨道:“她就偷个杯子,你就要杀人,万一她怨念不散,该怎么办?”
“哪里听来的胡言?”楚承戟一手搂着江言清细瘦的腰,一手摸到他的后脑勺,轻轻的摸了几下,“她不只是偷了杯子,她害死过人,今日乱棍打死,算是罪有应得。”
江言清抓着楚承戟背后的衣服,不信的问:“你怎么知道他害死过人?”
楚承戟沉默片刻,无声的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江言清说。
“昨日英武侯让你给我的名单里,有一人是我的旧识。看到他的名字,我才想起,当如有些事尚未查明。我派燕墨去查,竟然发现此人竟然在我身边安插了人。”
“是彩月?”江言清扬起头,从楚承戟眼中到一闪而过的隐忍的痛苦,定睛再看,却又毫无踪迹,仿佛是错觉一般。
楚承戟点头,“今日我才知道,当年之事,亦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若不是她的一番话,也不至于害我唯一的亲人枉死他乡。”
明明是陈述的语气,江言清却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他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说彩月?她害死了谁?”
“我娘。”
冷风骤然吹进来,带着雨水的潮气,窗外徒然大雨倾盆。
江言清渐渐松开了楚承戟的衣服,手掌贴在他的背上,搂紧了他的腰,“那你今天是为你娘报仇了吗?”
楚承戟揉了揉江言清的头发,“单偷窃羊脂玉杯一事,就是死罪。”
江言清被他揉的不舒服,总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顺毛的猫。得知事情原委后,他倒是不怎么怕了。恐惧没了,这才觉出两个人抱得有多紧。
江言清挣扎了下,从楚承戟的怀里出来。
窗外电闪雷鸣,楚承戟借着闪电的光,看到江言清已经红了的耳朵,沉声道:“你刚才,叫了我的名字。”
江言清回想了下,好像是无意中连名带姓的喊了楚承戟。据说王孙贵族们的名讳都是忌讳,不能乱喊,甚至有些朝代百姓起名都不能用和皇族名字有谐音的字。
楚承戟现在提起这件事,该不会想要治他得罪吧?把他也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江言清后退了两步,干笑道:“没有吧,你可能听错了,我没叫你的名字。”
外面风雨交加,院内的树呜呜作响。楚承戟向前一步,将打着寒颤的江言清揽进怀里,贴着他的耳朵道:“没事,你可以叫。”
江言清被这直击耳膜的声音震得心脏发颤,简直要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楚承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楚承戟?”江言清怔怔地、试探地小声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嗯。”楚承戟低沉的声音和胸腔的震动同时传给怀里的人,感受到他的轻颤,楚承戟也带着试探道:“言清,你怕的话,在这里睡吧。”
江言清抬起头,对上楚承戟低头靠近的脸。
第32章 封号含誉
楚承戟的吻和他的人截然相反。看起来阴郁狠厉的王爷,吻却是炙热的。
江言清把脸埋进楚承戟的怀里,只留绯红一片的耳根给他。
温热湿滑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唇上,江言清窘迫的都不敢将两片唇瓣合起来。
楚承戟倒是淡定许多,舔着唇回味怀里瑟瑟发抖的妻子香甜的味道。
江言清是因为冷才发抖,他从西苑过来的时候,只穿了单薄的里衣,披着的外衣在跑过来的路上掉了。刚才不觉得,现在下起暴雨,空气骤然凉了下来。
楚承戟把发着抖的江言清塞进被子里,自己也脱了外衣躺下。他常年习武,体热如火炉。刚一躺下,江言清就在被窝里挪着靠了过来。
依偎在炙热的胸膛里,江言清的心跳的有点快。他大着胆子,将冰凉的脚放在楚承戟小腿上。
楚承戟眼中含笑,将江言清的脚夹在了双腿之间,同时把他的手拢在掌心里,暖着他冰凉的手指。
外面暴风骤雨丝毫不见减弱。被子里,没过一会儿江言清就被楚承戟火热的体温蒸得暖乎乎的。
身体暖和了,困倦感就上来了。江言清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中,忽然想到一件事,仰着头问楚承戟:“承戟,你刚才说,你让燕墨去查我给你的名单中的一个人,然后发现是害死你母亲的人,那是不是,英武侯……”
楚承戟摸了摸江言清的头发,“他不是英武侯的人。”
还好,害死楚承戟母亲的事和英武侯没有关系,江言清松了口气,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和楚承戟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