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戟意味深长的说:“你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呵呵,传闻怎么能信呢?”江言清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以讹传讹的话最不靠谱了。就比如一个将军将那些拼死反抗的敌人杀了个片甲不留,虽然是打了胜仗,但很有可能就被百姓传成暴虐屠杀。万一再被有心人煽风点火,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呢。”
楚承戟沉默了下,“你说的不错。”
好像,把楚王爷说的不开心了。江言清想凑近了去看楚承戟的脸色,但是在昏暗之中,对方脸上那道疤痕分外狰狞,江言清不太敢直视。
“你怕我?”楚承戟道。
江言清叹了口气,觉得和这个说话直来直去的王爷没法沟通了。他丧气道:“不用直说出来吧,给我留点面子不好吗,这样我很尴尬的。”
楚承戟没接他的话。
沉默让屋子里的空气都凝滞了。
“谢谢。”
“抱歉。”
两个人同时开口。江言清警惕的问:“你为什么道歉?”
该不会还有什么坑是他不知道的吧?原主到底是个什么体质,这么招坑的?
楚承戟不答反问:“谢什么?”
“谢你今天特意过来帮我圆场。不许推辞啊,就算是皇上让你来的,我也要谢谢你。”江言清在床边上坐下来,心想这个楚王爷还挺面冷心热的。
楚承戟依他所愿没有推辞,“嗯。我向你道歉,那天晚上,我不该强迫你。”
江言清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这王爷一开口就这么劲爆?他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楚王爷在他耳边声音低沉,说一些令人脸红又难堪的话。
可惜当时的江言清还不是他。但是光是想想,就够令人面红耳赤的了。
他清了清嗓子,“没、没事。”
楚承戟意外的侧头看了他一眼。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两个人彼此只能隐约看见些轮廓。
“那天我醉了,看到你的脸,我没控制住。”
楚承戟的声音像是带着细小的电流,听得江言清的耳朵都烧了起来。他仗着黑暗的保护,大胆的舔了舔唇,无声的咽了下口水。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长得好看了。”
楚承戟眯起眼睛,眼前似乎还是那晚江言清满是泪痕的脸,凄惨又惊艳,让人心底滋生征服感和破坏欲。
楚承戟深吸一口气,声音染了些急切,“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我回府了。”
“哎?”江言清还沉浸在他的声音中,看着王爷匆匆离去的身影,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说走就走了?”
初雪从外面进来,点上蜡烛,撑开了屋内的黑暗,刚才那若有若无的暧昧感也消失殆尽。
江言清泄了气似得摊在床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位看起来很凶的王爷,似乎是个颜控啊。
“初雪,把铜镜给我拿过来。”江言清从床上爬起来,决定再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脸。
“光线太暗了,把那边的两个蜡烛都拿过来。”
江言清把铜镜摆在桌上,左右两边分别放了两个烛台,又让初雪在他身后也端着一个,制造出简单的无影灯效果,然后专心致志的看铜镜中的脸。
他是声控,楚王爷有磁性的声线。楚王爷是颜控,他有完美的脸。
好像还挺般配。
江言清做了一晚上的美梦,梦见王爷爱慕的亲着他的脸,然而在他耳边低沉的说着情话。
神清气爽的江言清早餐甚至还多吃了一个包子。最后一口包子还没咽下去,皇帝送给他的人到了。
“属下燕墨见过公子。”燕墨一身青黑色劲装跪在江言清面前。
江言清没受过这么大的礼,吓得扔下筷子去扶人。
“多谢公子。属下是御林军三甲,奉皇上之命前来保护公子,请公子放心。”
三甲是什么?江言清只知道三甲医院。
“研磨是吧?哈哈,你这个名字挺有特点的哈。”江言清干笑。
“是燕墨,乃是皇上赐名。”燕墨声音干脆,毫无感情。
“额,真是个好名字啊!”江言清学着无聊时候看的宫斗电视剧中的手段,对初雪道:“快赏。”
燕墨面对初雪递过来的银子,看也不看的说:“公子,燕墨身负皇命,不必如此。”
江言清见初雪只给银子也不说话,只得亲自挽了袖子上场,拉着燕墨的手,把银子朝他手里塞。
“兄弟你跟我就别客气了,反正以后咱们在一起相处,我还有很多需要你关注的地方,就当是……”
“呦,我来的不是时候吧。”徐夫人从门外走进来,“我没听说府上来客人了,这位是?”
燕墨上前半步,警惕的看着徐夫人。
江言清一看许夫人的眼神,就知道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龌龊的东西。不过今天她可算是踢到钢板上了,估计徐夫人做梦也想不到,燕墨会是皇上派来的。
燕墨是皇帝身边的人,自有一身傲气。徐夫人的话对他来说宛如空气,他连眼都没眨一下。
江言清巴不得看徐夫人吃瘪,又坐回去拿起一个包子,准备边吃边看戏。
徐夫人仿佛一闷棍打在棉花上,顿时脸上就挂不住了。但是她还是努力保持着侯府侧夫人的仪态,咬着牙道:“言清,看来你上次挨的打,还不够狠,是不是还没长教训?”
江言清翻了翻眼皮,“什么教训?”
“你和姓钱的小子胡来也就算了,如今还弄来这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你就不怕你爹打断你的腿,不怕楚王爷知道后扒了你们两个的皮?”
关于原主做过的那些糟心事,江言清这几天早就在初雪的嘴里套了出来。他放下啃了半个的包子,朝初雪要了手帕擦了擦手,慢悠悠道:“说实话,这些我还真不怕。知道为什么吗?”
徐夫人嗤笑一声,“怎么,这次不想私奔,打算直接殉情了?”
“我殉情你这么开心?我死了对你们、对侯府有什么好处?”江言清靠在椅子上,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徐夫人,“我说徐姨娘,你长点心吧,我要是死了,你觉得是让王爷娶个尸体回去好,还是让你儿子代替我嫁过去好?”
江言清说完,学着徐夫人刚才的样子也嗤笑了一声,“不过就算你儿子替我嫁过去了,你觉得王爷是喜欢我这张脸,还是喜欢你儿子那张脸?”
没等徐夫人说话,江言清紧接着又说:“我要是死了,你们千方百计把我送到王府的计划岂不就落空了。要不这样吧,我去和王爷说,就说那晚其实不是我,是徐姨娘的儿子。”
“你!”徐夫人终于再也维持不住侯府侧夫人的形象,指着江言清的鼻子骂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长了一张和你娘一模一样的狐狸精的脸?我儿子是你能比的?你少满口胡言!我平日里看你好歹是侯爷的儿子,对你留三分薄面,今日看来也不必了!来人,上家法!”
江言清及不生气也不恐慌,他走到燕墨身边,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用气音问燕墨:“这些家丁,你一个能打几个?”
燕墨颔首恭敬回道:“多少都是一样的。”
江言清这下放心了,看着那些小人拿板子的拿板子,捧鞭子的捧鞭子,心道这也没什么嘛,还以为是那些夹手指之类的酷刑呢。
徐夫人拿过鞭子,打了个空响,“给我把他按住!”
两个看起来身强体壮的家丁上前来抓江言清的手臂。
江言清原地不动,等家丁马上要抓住他的时候,忽然身侧一条腿横踢过来,一个家丁立刻被踹飞了出去。
燕墨速度飞快,一把拉住另一个家丁伸来的手臂,一个过肩摔,连带身后的另外几个家丁都被摔成了一团。
“反了你们了!”徐夫人气得大叫,“反了反了,这可是侯府!快把这个人给我抓住!送到官府,不,送到大理寺去!”
几个家丁从地上爬起来,围攻燕墨。燕墨眨眼就就把几个人撂倒了。更多的家丁涌过来,二十多个人一拥而上。
燕墨仍旧从容不迫。片刻后,满地的家丁哀嚎着。
“你……你……”徐夫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快去、去叫侯爷来……”
燕墨收了招,面无表情的朝徐夫人颔首,“在下御林军三甲燕墨,奉旨保护三公子。皇上交代,每日三公子身边发生的事,都要上报。”
徐夫人一听,两眼一黑,气昏了过去。
第19章 该不会一见钟情了吧
徐夫人是被下人抬回自己院子的,英武侯回来之后,听说燕墨是皇上派给江言清的,便再也没有过问此事,甚至还请江言清过去一起吃了个晚饭。
饭桌上老侯爷关心了江言清几句,演足了父子情深的戏码,才渐渐的步入正题。
“言清啊,皇上能派人给你,说明很喜欢你,你要在心里念着皇上的好,下次面圣,记得谢恩。”老侯爷语重心长的说。
江言清一面应着,一面观察大夫人的儿子,也就是他大哥江德轩。
江德轩和大夫人很像,虽然表面很有礼节,但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却是高傲和对江言清的不屑。
老侯爷一共五个儿子,二儿子幼年大病一场,去了。剩下的几个儿子,除了江言清之外,都很像老侯爷。
江言清心里庆幸,还好原主长得像娘不像爹,不然估计他这辈子都不想照镜子了,怕被丑死。
“你在外面,身上的荣宠都和江家是相连的,皇上喜欢你,那江家的日子就好过。要是江家遭了皇上厌弃,那你也要处处自危。你读的书是几个兄弟中最多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就不用爹教了吧。”老侯爷耐心的谆谆教导。
江言清听得起鸡皮疙瘩,扒拉着碗里的饭,一声爹卡在喉咙里叫不出来,干脆省略了称呼,“您这样说话不觉得别扭吗?还不如像那天在花园里那样骂我呢。”
老侯爷板起脸,“我好好和你说话,你还不乐意了是吗?”
江言清这才觉得舒服了点,“你在我屋里放合欢香的时候,也没和我好好说话啊。”
“你!”老侯爷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大夫人也被惊了一跳,赶紧给老侯爷捶背顺气,责备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什么香,侯爷是你亲爹,还能害你不成?”
江言清夹了一筷子鱼,慢里斯条的挑刺,“难说,可能不会害死我,但是会害得我被男人……”
“胡说八道!”老侯爷猛的一拍桌子,江言清盘子里的鱼肉跳起来落在了外面。
江言清看着那块鱼,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就算被我猜中了事实,也不用这么恼羞成怒吧。”
大夫人连忙给一旁的下人使眼色,等所有人都退出去了,才说道:“言清,你在胡说什么,你爹看在要与楚王爷同朝为官的份上,才宴请众人,怎料他却仗着醉酒对你做出那龌龊之事。你爹气得冒着得罪皇上和大将军的风险,去找楚王爷理论了好几次,这才让他答应对你负责。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爹呢!”
江言清想到楚承戟在听到他说关于传闻的看法时那片刻的沉默,恍然间想明白了。
他嘲讽一笑,“去找楚王爷理论?不就是想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然后逼得王爷不得不娶、逼得我不得不嫁?”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好好地一桩婚事,怎么被你说得如此不堪!”老侯爷顾忌着门外的燕墨,不敢太过大声。
“别扯开话题。”江言清又道:“你们说怎么就那么巧,楚王爷喝醉了,居然会去我的院子,然后又恰巧我房里有不知道从哪来的合欢香。嗨呀,我只听说过祸不单行、好事成双,这巧事居然也能成双。不知道这事要是捅出去,侯府的脸面何在啊。”
啪的一声,老侯爷将杯子摔在地上,脸色/气得发青,“你自己把名声败坏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侯府的脸面!让你嫁给王爷你还委屈了?我告诉你,但凡我要有个女儿,这事也轮不到你!我让罚跪祠堂一辈子!”
要是把女儿嫁过去,过个一年半载生个小的出来,那就算王爷想找岳家不痛快,那多少也要顾忌一下孩子。
江言清心想,想要主动联姻,却没有女儿,看来老侯爷也挺惨的。
不过再惨江言清也是受害者,要不是之前他把床单撕了,后来被楚王爷一吓,在床上随手乱摸,还真摸不到被塞在褥子底下的一小块香片。
江言清把老侯爷气了个半死,自己放下筷子回院子去了。
有燕墨在,他放心大胆的嚣张。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江言清把香片放在桌上,“你回去向皇上汇报的时候,把这个也带上,我可不想在他们眼里,我这个受害者和他们那些陷害者是一路的。”
“三公子放心,属下定会如实禀报。”燕墨说完,走出房门,身影在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江言清呼出一口气,忽然无声的笑了起来。
“公子,你笑什么?”初雪给江言清铺完床,回头就看到江言清在傻笑。
“没什么,你出去吧。”江言清这几天终于适应自己身边总是有个女生围前围后的伺候了,但仍旧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有人守着。
江言清躺在床上,回味着那天楚承戟从他屋里匆匆而去的背影。
估计是那小片合欢香影响到他了吧?
楚承戟是不是一路难受着回到王府的?是不是回去之后就洗了个凉水澡?
江言清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