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假意”这没什么可吐槽的,但“徒有其表”这词用的——有古怪。
谢云曦抱着碗,侧目道:“二姐,你这怨念怎比我还深,说来,你也是都城的常客,这皇家祭祀、宴会的也没少去,你这会儿怎么就嫌弃起来了。”
随即又挑眉,“还徒有其表,怎么听着像是说人呢?”
瞧他一脸看好戏似的表情,谢年华冷哼,“赶紧吃你的冰粉,等会还得去试试新马车呢。”
新做的马车,总要试坐一下,若有不适的,自也能调试。
为了谢云曦那两天一夜的马车坐下来,不至于散架,谢年华这几日忙里忙外各家跑动,可不就是为了让他能坐的舒服些。
毕竟——
“你可别像往年似的,不过去了个避暑别院,一天马车下来,便嗷嗷叫唤,这疼那酸的。”
谢云曦想起往年的糗事,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也没再问有关“徒有其表”的问题。
——这明晃晃的转移话题,显然就不想回答。
不过,立秋节在即,他们总要上都城的,向来倒是后必能知道“徒有其表”指的到底是什么。
吃一口薄荷冰粉,爽滑清凉间,竟有些期待起来——都城皇都,有“瓜”吃的地方,真想立刻出发呢!
第57章
天启都城, 最是繁华的皇都。
入了主城楼,入内便是人来车往的热闹景象, 谢云曦安分坐马车上, 只撩起窗帘一角,好奇向外打量。
他自来到这世界,便只在琅琊及周边打转, 少有远行, 这都城自也是头一次来。
不同于琅琊郡的田园慢慢,都城的商业更显繁华, 街道两侧的商铺, 叫卖的小摊琳琅满目, 花样繁多。
而这街上, 往来的人流亦是鱼龙混杂, 偶尔还能窥见三三两两的外域商旅。
谢家的车马浩浩荡荡, 一入主道,四周的人流自觉退让,谢氏家徽高悬, 无人稍敢懈怠。
不过, 谢氏一族其名所威, 但声名向来极好。故而两侧围观者亦不在少数。
而此时, 谢家车队中引人注目的, 便是领头的谢文清和谢年华。
平日里, 谢文清总爱文人长袍, 如今却一身墨色骑装,儒雅之上,竟平添几分潇洒英姿, 叫人见之忘俗, 频频侧目。
谢文清一侧,同他并驾齐驱的谢年华,照旧一身男士骑装,颜色却是极为张扬的正红,眉宇之间,几分秀色,几分英气,叫人一时难辨雌雄。
谢年华常来都城走动,为人又十分张扬,路上自有不少人认出她来。
谢云曦隔着车窗,侧耳听着,围观群众中似有人惊呼、议论。
“那不是琅琊谢家的二姑娘吗?”
“啊呀,我就说瞧着眼热,那墨色骑装的可不就是谢家大郎君。”
“才子榜第二的那位,难怪如此俊朗。”
街道两侧,渐起喧嚣。谢云曦好奇,便继续听了起来。
“嗨,那可是琅琊谢家,他们的郎君女眷,那一个不美不俊了。”
“那倒也是,瞧着两旁的女郎们,这一个个的就差往前扑了,哎呀,那怎么还有那么多大婶。”
闻言,谢云曦一乐,“大哥之容,当真是男女老少皆可呢。”
这厢,调侃嘀咕了几句,随即,他便想着撩帘,好细探街景,却听外头议论喧嚣声正道——
“那过来的,好像是谢家的四郎君。”
“哇塞,玉言君还是这般少年郎朗,又俊俏,又可爱,好笑抱一抱呢!”
“……”
谢家的四郎君!
听到自家四弟的名头,谢云曦当即眼神一亮,伸手便去撩门帘,不想,这手还没伸出去,身下的车马却停了下来。
马车外,谢文清见对面人马,当即抬手,示意车马停下。
“大哥,二姐。”谢玉言上前下马,看到最前头的两人,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小跑着上前迎接。
谢文清和谢年华自也下了马,上前几步,迎了过去。
谢文清瞧着小跑过来的少年,脸上不觉挂起温和的笑意。
许久不见,少年似又长高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比去年却又清减了几分。
谢家子弟,样貌多清秀俊朗,谢玉言年岁较小,比之谢云曦还小了一岁,但眉宇间却已透出俊逸张扬的风采。
吾家有弟初长成。
谢文清欣慰一笑,转又咳咳两声,满脸正经,“四郎啊,大庭广众的,怎还如此跳脱。”
——哎,大哥果然还是老样子。
谢玉言顿步,立马站直了,颇有模样地拱手作揖,“大哥,二姐,小弟这厢有礼。”
外人瞧着倒是正经,只低下头时却同谢年华挤眉弄眼了一番。
这小动作,谢文清自是瞧得一清二楚,无奈揉了揉眉心,“行了,二伯还说你沉稳了不少,这才放心让你留在都城,我瞧你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就知道你和二姐瞎闹。”
谢玉言耸了耸肩,撇嘴吐槽,“还说呢,我爹和我娘,哪管我成不成稳,不就想自个回琅琊逍遥,一股脑的,就把都城这一摊子的事儿都扔给我这儿,也不瞧瞧,我才十四,束发都没到呢。”
想起那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谢玉言就心塞。
他本还是鲜衣怒马,少年轻狂的年岁,如今却被逼着,独自面对都城谢家这一脉的诸多事物。
说什么,这反正早晚都是你的责任,早继承晚继承的,没差多少。
——呵呵,还真是“没差多少”!
谢玉言有时常会怀疑,自己莫不是他爹娘从哪捡来的——就没见过如此坑儿的父母。
“哎,四郎啊!”
谢文清自也想到他家二伯,二伯母的性子,瞧着谢玉言这一个人独留都城,实在也是可怜,一时也不知该安慰什么,只能感慨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年华在一旁动了动嘴,挑眉瞧着一脸可怜兮兮的谢玉言,无声道:“装模作样。”
谢玉言眨眨眼,无辜一笑,“大哥,二姐,这大街上的,我们还是先回府再继续聊吧。”
欲转身前,正瞥见队伍里被护严守的马车。
“咦?这马车挺别致的,里头是谁,不是说这次就我们这几个小辈吗?”
谢玉言想起几日前的来信,落款前倒是写着“有惊喜”三个字,不过他这会儿倒没往谢云曦身上想,毕竟皇家每年都有邀请,从不见谢云曦移驾来一次。
显然,谢云曦出行一事,除琅琊谢家的人之外,旁人都未收到消息,哪怕是都城这边,竟连谢玉言也是半点不知情。
谢文清打量了四周人群,看着周边越聚越多的人流,眉心微皱,只低声道:“是三郎。”
谢玉言眼神一亮,“三哥!”
谢文清咳咳两声,“我让怀远看着,这儿人多,你三哥要是下来,指不定引起什么骚动呢,趁他还安分,我们赶紧回府。”
谢玉言想起他家三哥每次露面时,那“腥风血雨”的架势,再瞧了瞧两侧围观,且神色激动的女郎们,当即挥手招呼自己身后的队伍,正要开口撤离,不想——
怀远终是没拦住他家三郎君。
谢云曦拉开车帘,从车上一跃而下,瞧见高举着手,还来不及说话的谢玉言,眼神一亮,当即扬声高呼,“四弟——”
愉悦亲近之情,当真令人……
“啊啊啊啊……”
“好美啊啊啊……”
“就算是谢家……半刻之内,本姑娘要知道这少年所有的信息。”
“谢家,谢家……啊啊啊,我知道,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谢家三郎,云曦君。”
“桃花仙?天启第一,本君早有耳闻,不曾想,当真谪仙一般,世间绝色,哎,奈何是谢家的,不然本君这会儿都想抢人了。”
“谁,谁要抢姑奶奶看上的谪仙,啊啊啊,云曦君,云曦君,他刚瞧我展颜了啊啊啊啊……”
“滚,那明明是在看我……”
“看本君才是……”
“……”
谢文清扶额,“哎,我就知道他心里一数都没有。”
谢年华瞧着神色越发兴奋的人群,特别是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女郎们,当机立断,招呼身后的护卫隔开两侧的人群。
“他这是家里待久了,都忘了前些年被果子,锦帕淹没的事咯。”
瞧着大批护卫从身后涌向两侧,转眼间,街道上便布满了谢家的人马。
这般兴师动众的架势,还有这惊叫不绝的人群。
谢云曦僵硬着,收回了伸起一半的手臂,脸色兴奋的笑脸逐渐消失,往昔那掷果盈车的“恐怖记忆”涌上心头。
他瞧着逐渐躁动的街道,自是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艾玛,又闯祸了。
在一个看脸的时代,谢云曦三个字的威力远比想象中来的可怕。
都城上下,早闻谢家三郎的美名,奈何少有人见过其真容。
此刻,随着围观人群的高呼惊叫,闻讯而来的,一眼望去,竟是密密麻麻。
好在,谢家护卫人数众多,谢玉言又紧急调动了在附近的护城队,一阵兵荒马乱后,总算是将整个主道给控制了下来。
主道正中,以谢云曦为中心,除谢家的人马外,再无他人。
都城不比琅琊,在琅琊,多是知根知底的人,稍有不知底细的外人进入,半刻不到,便能被各世家的耳目监控起来。
而都城,往来人流极为复杂,谁也不能保证,向你掷果投锦帕的是良家女郎,还是对家暗敌。
当然,难怕人流中并无暗藏的不法之徒,但眼见少男少女,乃至不少大婶都极为兴奋的表情,谢家众人也不敢掉以轻心,万一这情绪没控制好,一拥而上,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为求美色,这踩踏拥挤出事故的,古来有之。
谢云曦尴尬的咳咳两声,继续未完的招呼,“四弟,那啥,又给你添麻烦了。”
“又”——这一字用的那是相当的好,可见这给自家弟弟添麻烦的事,他是没少做。
别家是哥哥照顾弟弟,谢玉言这儿——继爹不疼,娘不爱之后,他还摊上谢云曦这么个哥哥。
呜呼哀哉,当真可怜呢。
谢玉言淡定一笑,“三哥,不过一年没回去见你,就这般见外,实在有些过分呢。”
瞧了瞧两侧高呼“云曦君”的男男女女,他自又调侃起来,“啧啧啧,三哥,当年在琅琊,弟便为你挡了不少果蔬,幸好这一处有禁投美郎的法令,不然如此密集浩荡的人流,为弟这小胳膊小腿的,那可实在挡不住咯。”
说起从前,谢云曦自又愉悦起来,要说儿时,谢玉言那会儿还在琅琊,他俩关系便极为亲近。
那时的谢玉言还是个鬼精鬼精的熊孩子,整日上窜下跳,没个安生,而谢云曦随不爱出门,但却总爱在琅琊山上折腾。
也不知什么开始的,反正当谢家众人回过神来,这两破孩子竟已手拉手,将整个琅琊山给霍霍的,就没剩几处净土。
谢云曦爱找山野作物,谢玉言便跟着霍霍山草,偶尔心血来潮,带着他的小护卫队来个“琅琊山打猎赛”,那更是鸡飞狗跳。
熊孩子加熊孩子,那头疼的程度,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
好在没多久,谢玉言便被带到了都城,没了彼此掩护的小伙伴,谢云曦自是消停了许多。
只每年年节时,两人又会碰在一起,搅得谢家不得安宁。
谢云曦听到“谢家四郎”为何如此雀跃,可不就是看见一起“闯祸”的小弟太兴奋了嘛。
得意忘形,说的便是谢云曦。
“你俩都赶紧上车,再不走,这街可就不好控制了。”
谢文清一抬头便见俩弟弟又混到了一起,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又在合谋什么“坏事”,无奈之余,只赶紧招呼众人上马上车。
——哎,弟弟都是债,就没一个安分的。
谢云曦和谢玉言一同上了马车,怀远机灵的立即拉上门帘,窗帘,隔断了街上围观群众的目光。
美人赏心,亦悦目。
众人正沉迷,这冷不丁的便窥不见一丝半点的绝色来,人群汹涌,哀叫,悲鸣不绝入耳。
不知那家的世家女郎挤上前,硬被谢家护卫拦下,她倒也不恼,只挥手高呼:“年华,年华……”
这般亲密的叫唤,外人大致以为是谢二姑娘的闺中密友。
然,谢年华寻声望去,当即挑眉,“喂,秦大姑娘,你今儿个脑子被门夹了,还是掉水里进水了,这都城谁不知你我是冤家对头,就差没出手掐死对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秦大姑娘瞧着冷嘲热讽的谢年华,火气上来,正要如往常似的叉腰骂回去,眼神一瞥,正对上车窗上撩帘,寻声往外瞧的谢云曦。
色字头上一把刀——无论男女均适用。
到嘴边的怒火瞬间咽下,秦大姑娘面色一变,摆出最娇羞的姿态,“啊呀,年华,从前是我的不对,这不,我今儿特意来此等候,便是想同你道歉,邀你参加明儿的……嗯,赏花宴。”
赏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马车上便是你三弟吧,不如明儿一起过来。”
“呵呵——”
感情是醉为之意不酒,竟然敢窥视他家三郎,“秦大姑娘,你我交恶多年,你这般,啧啧啧,原则呢?底线呢?”
原则,底线——这是什么东西,有绝色美人重要。
秦大姑娘无辜的眨眨眼,“啊呀,年华你说什么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