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清和谢玉言这会儿也懒得说话,只安静的喝茶,吃糕点。
之前,虽已在祭台上吃了鱼干和米锅巴,但从祭台上下来,先是走了九十九个台阶,下了台阶后,三人又被言帝拉着,寒暄了一路。
这般折腾下来,实在是极废精力,体力。
几块绿豆糕下肚,谢云曦恢复了力气,一招手便赶紧叫人把他身上的礼服外袍给脱了。
没了厚重的外袍,两侧的肩膀才放松了下来,像是卸下了一座大山似的,“终于缓过劲来了。”
谢云曦喟叹着,动了动僵硬的脖颈,松快之余,不禁又吐槽起言帝来,“这皇帝不累吗,下了祭台还非要拉着我们聊天,还一个劲的没话找话。”
谢玉言这会儿也脱了外袍,正慢悠悠的品着茶。
闻言,只笑道:“他啊,不过就是想见识见识您这位神秘的谢家三郎,最好能从你这儿套出些话来。”
“我这儿有什么好套话的,白瞎功夫。”谢云曦耸耸肩,一脸的无奈。
这些日子,他也听到过外界的那些传言,一个个的把他传的神乎其神,搞得像是谢家要借他搞什么大阴谋似的,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哎,真是不知道这些搞政治的脑子在想什么。”
谢云曦感慨着,突然想起谢年华这会还未见人影,“咦,二姐去哪了,女眷下来的不是比我们早吗?”
“呦,可算是想起我了。”
说曹操曹操到。
谢年华一入营帐便见他们三兄弟闲坐着,有吃有喝,那是相当的舒适怡然。
“你们倒是舒服,就独留我一个弱女子,被一群后妃围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派个人来找我。”
弱……女子?
谢家三兄弟齐齐侧目。
谢云曦眨眨眼,“二姐,你没把人后妃们怎么样吧?”
谢玉言附和,“二姐,您对弱女子三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要不弟弟我明儿个给您找个启蒙老师?”
“哼!”
谢年华没好气的白了他俩一眼,随即上榻,肆意一躺,“哈,果然还是躺着舒服。”
谢文清刚想张嘴说“女孩子家家的要注意形象”,但见这一上午的确实累人,转而只道:“外头热,先喝些茶去去火气。”
“这会儿别跟我说茶,刚被拉去聊天,可喝了不少呢。”谢年华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一脸的生无可恋。
谢玉言挑眉,颇有深意地笑道:“今儿个,连后妃也都这般挺清闲啊。”
祭祀都这么累了,这后妃们竟还有闲情找人聊天。醉翁之意不在酒,实在太明显了。
谢玉言嫌弃的摇了摇头,显然是看不上皇族的这般做派。
“呵呵,可不就是今儿个特别闲嘛!”谢年华缓了缓,坐起身来,白了谢云曦一眼。
随即,又十分嫌弃的吐槽道:“就说你最麻烦了,一个个话里话外的,都想套你的消息,更可笑的是那什么妃的,竟然还想塞个侄女给你当媳妇。”
这是哪里来的天仙,竟然想染指她家三郎。想起这事,谢年华差点没气笑。
闻言,谢云曦嘴角一抽,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半响。
“二姐,您辛苦了。”谢云曦亲自给谢年华倒了一盏清茶,“糟心的事咱就不提了,来来来,这会儿都饿了吧?”
这话不说还不觉得,一说,还真就饿了起来。
说到吃的事,谢云曦立马来了精神,“何伯,何嫂啊,快把准备好的东西都给端上来。”
转又对怀远吩咐道,“怀远,你去请亦谦兄,赫连兄,棠淌兄,喔,再问问孙姑娘和王姑娘来不来,就说我请他们吃好吃的。”
一拍额头,又想起几人来。
“对了,王安祈那小子今儿没来,不过他大哥前头还专门给我带过几次特产,你去请一下成宁君,看他方不方便过来一起吃。”
这一大串的人名听下来,怀远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准备那整整“一车”的东西了。
而谢文清听到那些人的名字,当即太阳穴一跳,“三郎,你又想做什么,我跟你说,这晚膳前可没有聚众用膳的先例,如此声势,皇家的脸可就不好看了。”
祭祀当日,午膳便是祭肉,虽说这东西既难吃也无法长久果腹,但因意义特殊,也只能当用过午膳了。
皇家竟已赐了膳,若再开火,可就是摆明了在打人脸,且这事还关系到祭祀礼节的问题,在道理上自然是皇家占理。
虽说世家打皇族脸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也要分有理和没理,毕竟这世道,名声于家族或个人都是极为重要的。
谢云曦虽不爱理俗事规矩,但这些道理当然也是知道些的。
“大哥,你安心拉,我像是那种不懂事的破小孩吗?”
谢文清瞪了他一眼,“不是像,你就是。”
——呃,这就不能愉快聊天了。
谢云曦嘟嘴,“大哥,我昨儿夜里早吩咐了怀远,这事要低调着来。”
又解释道,“至于开火,我早打探过了,各家每年虽不会明目张胆的开火做膳,但烧两个小炉火热热膳食什么的也是常态,连皇帝自个都烧小炉子,你就安心吃啦。”
——别的事情也没见你这般上心。
谢文清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就说这熊弟弟怎么可能安分。
“你啊你,这么多人,你开两炉火能顶什么用,我看你这估算能力回头得再学过。”
气得一转头,对谢玉言道:“四郎,给你二姐找启蒙老师时,顺便给你三哥也找一个。”
莫名中箭的谢年华:“……”本姑娘到底招谁惹谁了,一个个的,真是一点兄弟爱都没有,“哼!”
谢云曦无奈耸肩,“哎,你们啊,就是太孤弱寡闻,也不看看本君是什么人。”
胸有成竹的正了正衣襟,“不就是用最小的火,开最大的宴嘛,像本吃货这般天才的人物,这么点小事,你们放心,一切有我。”
这海口夸的,当真是——反而更担心了。
谢文清,谢年华和谢玉言三人面面相觑,随即齐齐侧目看向谢云曦。
三人相似的眉眼,默契上挑,表情同步,且又异口同声的嫌弃道:“有你,才更不放心。”
——看来,不仅天不能愉快的聊,连兄弟姐妹也当不下去了。
“单方便绝交……嗯,大约半柱香。”
谢云曦相当较真地嚷嚷起来,“梁叔,上香,掐半柱……不,比半柱再短一些好了,我这人啊,就是特别大度,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哼!”
谢文清,谢年华和谢玉言:“……”三郎(三哥)莫不是祭祀祭傻了吧!
第70章
谢家的营帐内, 四兄妹你来我往,吵吵嚷嚷, 日常互怼着。
何伯和何嫂对视一眼, 无奈又好笑的耸了耸肩,随后便退下去拿准备好的东西。
营帐外,怀远作为谢云曦的书童, 最近也受到了各方人马的重点关注, 他担心自己出去目标太大,便吩咐了几个家仆, 前往孙家, 赫连家, 唐家, 王家的营帐, 并再三嘱咐他们行事要低调些。
好在, 这四家的营帐离谢家的是最近的,特别是孙家和赫连家,正好位于谢家左右两侧, 最远的王家也正好位于谢家营帐正后方。
仔细看, 这营帐的位置, 其实正好是祭祀几家人列队的位置。
怀远候在营帐外来回的走动, 没一会儿他便瞧见不远处有人影走来, 定睛细看, 一人正是刚刚派往孙家的仆人, 在他身前,正是另应邀而来的孙亦谦和孙玉柔两兄妹。
不过——
“呃,这三人怎么走得像……做贼似的?”怀远疑惑地挠挠头, 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虽说他吩咐仆人请人时要低调, 最好避开其他家族的耳目,但是也没必要走的如此小心谨慎吧?
这一个是孙家未来的家主,一个是孙家的二姑娘,你们这像做贼似的,一步三探,微曲脊梁,竟然还拿扇子挡脸?
难道扇子挡住了那半张脸,别人就看出你们是谁了?
怀远一直以为,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只有他家三郎才能做的出来,“难怪总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原来这人和人呆久了,真的会……呃——”一起变傻。
最后这四个字含在嘴边,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
自言自语了这么几句,怀远正要上前去迎接,就在此时,另几个方向也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寻声一张望,可不就是赫连诚、唐棠淌,王幺幺和王成宁等人。
赫连诚和唐棠淌本就住一个方向,来时碰了头,此时两人结伴,正小心走着猫步。
两人走一步,停一下,呼吸轻浅,行进缓慢。
就在他们一行人小小挪步的时候,赫连诚的书童——元宝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树枝,脚下顿时发出些许响动来,赫连诚和唐棠淌等人当即停下脚步。
随后,赫连诚侧了下脖颈,食指碰唇,无声“嘘”了下,待安静后,这才跨步,继续向前挪步。
如此夸张的阵仗,看得怀远连连咋舌,然而视线瞥向另一方向,王幺幺和王成宁这两兄妹同样做贼似的,一人手执团扇掩去了半张面容,另一人则头戴斗笠,遮挡了额头。
此情此景,竟叫怀远没了言语。
面对这几位郎君和女郎们集体降智的行为,他只能扶额掩面,微不可查的发出一声轻叹:“一定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绝对不是郎君和女郎们集体都变傻了,嗯!
就在怀远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营帐内的谢云曦正嘚瑟地炫耀着他的两口特制的——锅。
营帐正中摆放着两口锅,一口是放大版的巨型汤锅,一口是四四方方的一块,毫无特色的铁板。
两口锅下烧着温度正好的炉火,汤锅里有微微沸腾的高汤,汤香阵阵,汤色透亮,细闻,似有五香的底味,在空气中缓慢扩散,沁人心脾。
汤锅煮汤并不稀奇,哪怕这汤锅尺寸明显过大,但要说奇怪,那还是旁边炉火上加热着的铁板。
铁板四边环绕着隔热的木条,左右两侧还安装两个把手,仆人移动时,只需两人一左一右的握住把手便能将其提起,移动,十分的方便。
而此时,谢玉言正好奇打量着,绕着加热中的铁板走完一圈,还是没能将这铁板和锅联系起来。
“这是锅?怎么做菜?三哥,你莫不是在诓我们吧?”
面对他的一连三问,谢云曦只让人撩了袖子,净了双手,随即招呼着何嫂拿来调整好的面糊、各色馅料,小木铲子,以及一把竹制的T形长柄。
“是时候,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真的技术了!”
谢云曦坐在铁板前,一手握着T形长柄,一手拿着装面糊的水壶,眼神闪亮,气势汹汹,兴奋异常。
他这模样,完全就是一副“燃烧吧,宇宙”的中二模样。
当然,时下并无“中二”这一说法,但这并不妨碍别人怀疑他大脑进了水。
在谢文清等人“你是智障”的目光下,谢云曦依旧淡定自若,自信满满,似乎要将“中二之魂”燃烧到底。
“何嫂,上油刷子。”
谢云曦大手一挥,刷刷两下,便在铁板上刷了一层薄油。随后舀一勺面糊,放于铁板正中。
面糊一入铁板之上,一把T形长柄便迅速将其摊开,以滚圆的方式,将面糊滚成一张薄,且圆润的面饼。
面饼初成,谢云曦便又迅速拿过手边准备着的鸡蛋,姿态做作的抬高手臂,“咔嚓”一撞,单手打出蛋液蛋黄,随后潇洒一抛,将蛋壳投入垃圾筐中。
动作完美,精准入筐。
只是,那垃圾筐就在他脚步放着,轻轻一放便能放入,完全没有必要这般夸张的抬手做出“抛物线”。
当然,除去这些细枝末节的小细节,此时面饼已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说时迟,那时快,刚抛完蛋壳,T形长柄便“啪啪啪”的将蛋液蛋黄打散混合,在其未凝固前,迅速将其在面饼上涂抹开。
蛋液均匀分布在面饼的表面,待其微微凝固些便可将面饼翻个面,蛋液紧贴铁板,微微加热,直至蛋液完全凝固。
在加热蛋液的空隙,谢云曦拿了些准备好的豆芽,肉肠,以及手撕的熟鸡肉等馅料,在铁板的一角上稍稍一热,便迅速用小铲将这些混合好的馅料放在面饼上。
馅料放好,刷上特制的肉酱,最后将面饼一包,一份四四方方的鸡蛋饼火热出炉。
谢云曦吆喝着,“何嫂,拿油纸,起锅咯~”
当然,这第一份,新出炉的鸡蛋饼自然没有用油纸包起来拿着吃,而是直接放置在餐盘中,用小刀将其切割,分成了四段。
“来来来,趁热尝尝这热腾腾的鸡蛋饼。”谢云曦化身小贩,热情吆喝,“新鲜出炉的鸡蛋饼,物美价廉,各位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
怀远领着孙亦谦等人抵达营帐入口,刚一进来,便瞧见谢云曦坐在铁板前吆喝卖鸡蛋饼的模样。
好在孙亦谦等人已习惯了他的“间断性抽风”,这会儿自是见怪不怪,十分的淡定。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营帐,本想寒暄客气一番,但谢云曦可不耐这些个繁文缛节。
众人没客气两句,便被他强行打断,“嗨,都是熟人,瞎客气什么,快快快,鸡蛋饼趁热吃才最香。”说着,他亦起身,热情招呼好友们,并推销起他的铁板鸡蛋饼来。
为了更好的推销,谢云曦搞出了“鸡蛋饼试吃”的活动来,把原本分好的四段鸡蛋饼又分出了好几段,每人都能吃到,但分到的也就只有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