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乞巧节将至, 谢家上下这几日也该忙碌起来, 再则, 这一时半会的, 他其实也想不出该以什么作为切入点,去调节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当然,最重要的是, 这会儿他正沉迷于发展美容美发事业, 对于其他诸多纷扰,自然没多少精力应付。
好在沈乐和谢齐也不着急,反正十年都耗过来了,这会儿也不急于一时半刻的。而且这桃花居内,有酒有佳肴,有良辰亦有美景,当真是修身养性之极地也。
两个被扫地出门的中年大叔大手一拍,当夜便决定在这桃花居住下——直到谢朗原谅他们。
对此,谢云曦深刻的认识到——好奇心害死的不仅是猫,厚颜无耻的不仅是无赖,没有节操的必是他家二伯和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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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夜色凉如水,檐上月如钩。
退去日间喧哗,桃花居内灯火微亮。谢云曦坐在檐下,晃着空置的脚丫,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秋风袭来,吹起乌发轻抚脸颊,长衣薄纱微扬,脖颈向天,闭眼仰望星河烂漫。
远行归家,至琅琊,至桃花,虽有波折,虽有纷扰,虽是惊喜变惊吓。
然而,此情此景,此间少年,亦是“吾心安处是吾乡”。
厅内。
谢齐一手勾搭着沈乐的肩膀,一手执盏,仰天豪饮,人亦微醺。
两人跌跌跄跄从厅内步至檐下,夜风阵阵,散去酒气,人似乎也清醒不少。
谢齐和沈乐看着檐下少年,眼眸中不约而同的闪过欣慰和感慨。
故人再会,总会勾起诸多怀念。
谢齐和沈放开彼此的肩膀,一左一右散开,占据谢云曦两侧的座位。
三人并排,具是仰望星海月色,久久未语。
静谧半晌。
沈乐突然开口,有些歉意地说道:“哎,阿三啊,说来,都是你沈叔我不好,若不是我出现,这会儿你也该同你大伯他们一起吃着团圆饭,好好的惊喜,也不会被搅合成如今这般模样。”
这突如其来的“良心发现”,听在谢云曦的耳朵里,却觉十分诧异。
他这一路走来,早习惯了沈乐的没脸没皮,没个正形,此时这般正经还颇有些不大习惯。
侧目看向沈乐,只见他抬着头看着星空,面上似有感慨之色。
谢云曦眨了眨眼,也没说什么客套话,只道:“沈叔,你若真觉抱歉,咱们打个商量,我都这么大了,您别再唤我乳名。”
这话锋转的实在有些猝不及防,沈乐楞住,好一会儿才哭笑不得地看向谢云曦,“行,这小小年纪的,心思还挺多。”
说着,又十分没有自知之明的继续道,“其实,我觉着阿三这名挺好的,你看你们这兄弟姐妹的,阿三,二丫,多顺口。”
谢云曦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内心吐槽之余,突然想起一事来,“话说,我和二姐都有乳名,那我大哥他乳名不会就叫小文清吧?”
这小文清听着明显就比二丫和阿三有档次,同样是谢家子弟,这乳名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谢云曦心里略有些不平衡的想着。
闻言,沈乐大大咧咧一摆手,“那哪能啊,我这叔叔做的,可是一视同仁,你们三的乳名可都是我起的,念起来还是很有顺序感的。”
“顺序感?”谢云曦摸了摸下巴,开始发散思维,不靠谱的猜测着,“难道是叫大宝?大丫?大文?大清……”
“什么大丫,大文的,也呸难听了。”
谢云曦每说一个沈乐便一皱眉,到最后便是一脸的嫌弃之色,心里亦想着:好好的少年才子,怎么取名的水平如此不堪入耳,简直有辱斯文。
伸手拍了拍谢云曦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教育,“哎,阿三……不,三郎啊,不是沈叔说你,你这取名的水准,实在不行,以后你若有了孩子,这名还是得我来取。”
听到这话,谢云曦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心说:到底谁取名水准不行了,能取出阿三,二丫这种名字的,还好意思吐槽别人。
不过,这好歹是自家长辈,总要留点面子。
谢云曦无奈,只能“哦”了一声,继续问:“那我大哥他乳名到底是什么来着?”
“你大哥啊,他小时候长的白白胖胖,一出生就是个大胖小子。”沈乐嘴角微微翘起,回忆道,“那会儿他刚满月,就知道到处爬,爬来爬去,就像一大肉团长似的,我思来想起,就给他起了个乳名,就叫大团子。”
沈乐边说着,边嘚瑟,“你听听,这大团,谢大团——多好听的名字啊!”
“谢……谢大团?”谢云曦看着一脸自得模样的沈乐,实在不明白这人是那来的自信,竟觉得“谢大团”这名字好听。
缓了好一会儿,谢云曦突然觉得他和谢年华的乳名其实——还挺好的。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优越感。
这一刻,他决定放下节操,“嗯,沈叔这名取的那是相当好听,大团,哈哈哈,谢大团,大团哥,叫着还挺顺口。”竟
沈乐听他如此欣赏自己取的乳名,当即一把勾过谢云曦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很是欣慰的赞许,“三郎,吾之知己也,有眼光,有品位,吾甚欣慰。”
而听到他俩的对话,谢齐的目光从漫天星空中收回,侧目看向这一老一少。
冷眼旁观,老的那个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少的那个却是满肚子冒着黑水。
——哎,就没一个好货哟。
心里这般吐槽,嘴上却嘻嘻一笑,“你沈叔这取名的能力……咳咳,确实不错,想来你大哥这么多年也十分怀念儿时的岁月,明日起我们便唤他乳名,也好让他怀念怀念,童年岁月嘛,总是美好的。”
童年岁月当然美好,但这童年的乳名想来也没几人怀念。
幸好这会儿谢文清并没有听到这三人的对话,不然指不定要被气得原地爆炸。
不过,这会儿没听到,明儿个也还是要郁闷到“吐血”的……吧。
怀远看着檐下并排而坐的三人,心下无力吐槽,只默默奉上解酒的汤水,随即立马退后,缩到木门后,装起了鹌鹑。
而此时有了共同话题的二老一少却亲近不少。
三位同样没什么节操的家伙,吹着夜风,赏着夜色,品着茶果,天南地北地聊着。
只是,这聊着聊着,沈乐和谢齐竟垂涎起面膜来,两个岁数合在一块都快百岁的老男人,竟缠着谢云曦要起了面膜。
午间,谢年华抹过面膜糊糊后,脸上肌肤看上去确实光亮滑嫩许多,作为“颜即正义”的时代,谢齐和沈乐自然也十分心动。
这会儿趁着夜黑风高,小辈们也都不在,这才一左一右搭着少年的肩膀,小声向他讨要。
谢云曦被他俩缠烦了,便也随了他们的意,反正做面膜的材料都是现成的,从厨房拿些来,搅拌搅拌,搅成糊糊,便能上脸涂抹。
作为不完全形态的直男,谢云曦做面膜的手法那叫一个简单粗暴,别具一格。
好在,这面膜的材料都是些纯天然无污染的食材,只要对这些食材本身没有过敏反应,自然可放心大胆的使用或食用。
于是乎,当谢文清从后院散步至前厅时,看到的便是——檐下,微微泛红的灯光下,三个衣着飘飘的男子,脸上五官俱灭,只余黑幽幽的眼珠反射着丝丝红光。
月下朦胧,云动遮星辰。
阿祈瞧着,拿着灯笼的手颤抖着,差点儿没拿稳。
好一会儿,他才咽下口水,哆哆嗦嗦的唤道:“沈……沈郎主?”沈乐那一头白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耀眼,一眼望去,看不清面容和身形的三人,唯有他最好辨认。
谢文清本也被吓了一大跳,但看到那白发的“无脸男”后,才缓过神来,招呼阿祈继续上前。
待走近了,这才看清谢云曦三人脸上的东西。
他深深长叹着,说道:“哎,大晚上的,怎么折腾起这……这面膜来了,实在太吓人了。”
话虽这般说着,但他瞧着谢云曦手上那一碗还未涂完的糊糊却是面露垂涎之色。
口嫌体正直嘛,谢云曦再了解不过。
顾不得脸上的糊糊是否会掉下,他只热情地招了招手,颇为故意地提高了声量,“大团哥啊,晚上好。”
“大……大团?”听到这尘封多年的乳名,谢文清一口气没提上来,把自己给呛地连连咳嗽了起来。
半晌,他才拍着胸口,缓着气,“谢三郎,好好叫大哥。”
虽然知道,这乳名必是沈乐给爆料出来的,但谁让这是他长辈,作为小辈,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将矛头指向谢云曦——当然,他也知道,按照他家三郎的德性,估计他说了也是白说。
这不,谢云曦问了声安,回头又加重了语气,继续唤道:“哦,大团大哥,晚上好。”
听的这愈发奇怪的称号,谢文清脑门一突,正要上前好好说教说教。
可还不待他上那台阶,一旁正敷着脸的谢齐却开口招呼,“大团子啊,快来一起做面膜,回头就是乞巧节了,咱们家今年有俩姑娘呢,可不能给她们丢脸。”
闻言,谢文清先是嘴角一抽,再是脑子一顿,“俩姑娘?”
沉思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感情他家二伯把年仅三岁的谢小五都算在到了这“姑娘”里头。
知道乳名这事一时半会儿是越不过去的,谢文清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只道:“二伯,小五才三岁,乞巧节拜月也轮不上啊。”
乞巧拜月,都是未出阁的妙龄少女的事,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吃吃喝喝、看看月亮也就是了。
只是话说回来,明明就是自己要做面膜臭美来着,可这会儿却非得找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还把谢小五拉来做挡箭牌,这爹当的,实在无语至极。
不过,谢齐脸皮一向挺厚实,听谢文清那么一说,他也不过嘻嘻一笑,对着沈乐亦是一阵感慨,“哎呦,团子还是小时候有趣,这团子大了,就和他爹一个样咯。”
沈乐自然乐呵着附和,“可不是,我这次回来,刚一见大团子,心里就十分惆怅,你说说当年多好玩的一小团子啊,哎——”
这一口一个大团子,小团子的,谢云曦听着偷乐,笑得连面上的糊糊都掉了下来。
而谢文清却是脑壳生疼——哎,这小的已经这般不靠谱了,现在再来两个不省心的,这桃花居啊,都快成祸害窝了。
这一刻,他真心实意的希望他爹赶紧原谅这两不省心的长辈。
毕竟,像谢齐和沈乐这明显只会“教坏孩子”的叔伯,还是留着祸害他爹去吧。
作为弟控,爹和弟弟,他当然选择弟弟。
几人调侃闲聊几句,最终谢文清还是在半推半就做起了面膜。
夜色愈浓,云散星明,月色依旧。
檐下,三人变四人,一排而坐,悬腿轻晃,十分悠闲。
四人面上俱是一团糊糊,两只眼珠,一张红唇。烛火摇曳,风起衣角,夜幕中,瞧着似为鬼魅。
然,视线向下,落于四人手上,却是一手端碗,一手执勺。
时不时的,四人从碗中舀起一勺面膜糊糊,小心张嘴,放入口中抿咽。
品尝些许,沈乐含糊着点评,“这面膜味道不错,回头要是能再加些别的口味就好了。”
谢齐附和,“我觉着加些藕粉也是极好的,正好,昨日上山时看见莲花池那边不少汉子在收莲藕呢。”
听到两人提出的想法,谢云曦赞同地点了点头,“嗯,这主意不错,回头让何伯多收些莲藕来,其实我觉着加些薄荷,花露之类的也不错,清新爽口,芬芳四溢,想想味道便是极好。”
三人敷着面膜,吃着面膜,嘴里含糊着,讨论起面膜的N种吃发。
谢文清很是无语,他看了身侧的三人许久,随后默默收回视线,低头瞧了瞧手上端着的面膜糊糊。
他记得这玩意儿本质应该是用来涂脸美容的,怎么涂着涂着,就都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好像这天都给聊歪了。
谢文清看着院中的婆娑树影,望着天际的万籁星辰,无奈之余,又心生安宁。
他舒展着身躯,脖颈微仰,姿态悠然。
不觉间,他舀起一勺糊糊轻放入口中,细品之余,亦含糊着,呢喃道“哎,果然,诚如三郎所言,万物皆可食也。”
第87章
转眼三日匆匆, 谢齐和沈乐混在桃花居里过着悠然自得的日子。
每日清晨,合着节奏跟着谢云曦做着早操, 舒展筋骨。随后, 梳洗一番,套上半旧不新的衣裳,或去田间劳作, 或去山间寻觅野味珍馐, 或闲来无事,折腾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或悠然看书闲话, 这日子过得也是十分愉悦。
愉悦到沈乐已不想下山离去, 只想每日赖在桃花居。
不过, 今日乃一年一度的乞巧节, 一大早, 桃花居上下便忙碌起来,侍女们开始晾晒衣物,男仆们亦忙着搬书晒书。
而最为热闹的却是谢年华的闺房。
闺房内, 谢云曦鹤立鸡群, 作为房中唯一的男性生物, 他一边指挥着安颜为谢年华梳理乌发, 一边将新做好的化妆用品放在梳妆台上。
看到这些瓶瓶罐罐, 谢年华好奇的打开其中一盒, 定睛一瞧, 内里装着却是白面似的粉末,细想起这几日被再三研磨的那些个粉珠,她自心中了然。
了然之余, 她又打开了另外三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