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软的手指狠狠揪住明黄床褥,溢出几声欢愉的呜咽......
"裴確......别......"
"别用……"
宽旷的宫殿里喘息声声,却听不到那个人的回应,龙榻上的人双眼朦胧一片,沉浸在爱.欲之中。
外面晨雾弥漫,萧瑟又清冷。
殿外被精心照拂着的一株牡丹花,在寒风中颤颤而立。
疾风拂过,它经受不住一般软了腰肢,又在下一刻依偎在这一阵疾风里......
交错缠绵,至死不息......
一片朝霞自东方照射出红光,由红日周围染满了半片乳白色的天空。
光与色,日与夜,明与暗的交替中,有人极尽欢愉,醉死梦生……
承乾殿外,卫泱撑一把油纸伞,萧萧肃肃地站在正门外,周身氤氲着早晨的霜气。
"陛下怎么罢朝了?是不是昨晚暍了酒头痛?"
李文忠堵在大门口,看着一路急匆匆赶来,周身全是寒气的太傅,赶忙回答说:"回太傅,陛下并无大碍,只是一时贪杯暍多了酒,难免起不来......"
卫泱叹了口气,神情放松下来,"那就好......他自小就没暍过几次酒,这也是难免的......"
他抬步绕过李文忠,往大门里面走,"你怎么在外面?不在里面伺候着?宿醉的人最容易口渴,陛下醒了要水怎么办?"
李文忠不好明着拦下,更不好直接回答,只好与他寒暄,"太傅从资政殿一路走过来的?那可需要不少时间?要不要暍杯茶暖暖身子?"
卫泱摇了摇头,"我挂念他,一夜没睡好,哪里顾得上暍水暖暖身子?"
上了台阶,卫泱抖落满身风雪,将油纸伞递给身边的潼安,顺口问道:"陛下还没醒?"
李文忠欲言又止,堵在了卫泱要推开的门口,"太傅这样进去......有些不方便......"
卫泱笑着摇头,"他自小是我看着长大的,能有什么不方便?"
"李总管,让开吧。"
李文忠咬了咬牙,看看殿内,又看了看卫泱,"太傅......今日确实不方便......"
对方清清冷冷的声音好像环佩撞在玉石上,悦耳中带着些许的危险,"究竟是哪里不方便?陛下不愿见
我?"
李文忠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好半天才咬咬牙,"昨儿二皇子呈上来的酒性太烈,又是个大滋大补的,陛下年轻火气旺......"
李文忠偷瞄了卫泱一眼,含糊其辞,"如今,陛下正在召幸"美人"......"
只见对面的卫泱神情微愣,"美人......是槿兰苑的刘美人?"
李文忠面露难色,"太傅就别逼问小的了......"
他观察着对方的神色,那张玉雪雕就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波澜起伏。对方垂了垂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太傅......不然太傅就先回去吧!"
李文忠劝着,"这天儿眼见着阴了,北风又大,太傅若是身子有些不妥当,陛下又要忧心了。"
卫泱沉昤片刻,"也好。"
潼安撑起油纸扇,卫泱转身欲走,殿内传来一声轻笑,入耳朵极其熟悉,那笑声穿过门缝吹入寒风中,转瞬不见。
卫泱猛然转身,步步逼近刚松下一口气来的李文忠,"里面究竟是谁?"
"总管大人说是美人,究竟是哪个宫的美人?"
"为陛下书写起居注的内官可有记载?"
"那美人姓甚名谁?"
李文忠瞪大了眼,嗫嚅着说,"小的......小的......"
"怪不得你非要赶我走!"
卫泱抓住李文忠的衣领,目眦欲裂,声声凛冽地要咳出血来,"是他!"
"昨晚他没走?"
"李文忠!"
"你好大的胆!"
"你就是这样照看的陛下!"
李文忠有口难言,"太傅大人......这这这......"
一声凉凉地笑意从殿内龙榻上传来,"太傅大人心里有火,撒到奴才身上算什么本事!"
"裴確一一"小皇帝拉住他的衣袖,"你先把衣服穿好一一"
裴確低头吻了吻对方的唇瓣,"怎么?陛下怕臣衣冠不整被太傅看见,占了便宜?"
小皇帝推开他的脑袋,手背使劲搓了搓嘴唇,小声嘟囔,"裴確,你的嘴刚刚碰完那里,别来亲我!"裴確一边穿着衣裳,一边又凑过去亲他的脸,"臣都没嫌弃陛下,陛下嫌弃臣做什么?"
他手指不安分地伸进锦被揉捏着,声音暖昧,"还是吃干抹净之后,陛下又要不认账了?"
小皇帝轻喘两声,小胳膊推着裴確作乱的手,"没有......朕......朕会对裴卿好的......"
"你放......放开......别闹了......太傅在外面呢......"
裴確收了手,又意犹未尽地亲了亲慕容纾的唇角,"臣还没说......臣自然不会嫌弃陛下......"
"陛下从上到下,都是香的......"
"又香又滑……让臣……爱不释手……"
听着他低沉的喘息,小皇帝羞红了脸,他目色迷濛,又恼又羞,"裴確!"
裴確哈哈大笑,掩好帘帷把床上的小皇帝遮了个严严实实,大步迈到门口,呼啦一声扯开殿门。
刺骨的寒风伴着卫泱脸上的怒意一齐扑在裴確脸上,他却毫不在意,朝着眼睛里要喷出火来的卫泱挑了挑半边眉毛,"喲?原来是小卫大人!"
他兴致颇好,"小卫大人来的挺早啊?"
他拖着调子,加重语气,"只是陛下还没起身......"
卫泱不等他说完,夺门而入。
明明是几步远的路程,他却走的异常艰难而漫长,有些事情,听别人说和自己亲眼目睹,毕竟是不一样的……
卫泱咽下满心苦水,怀抱最后一丝侥幸......
裴確是个太监,也许......也许......
床帏被掩得严严实实的,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一点一点地变慢,慢得时间仿佛要凝滞住,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异常艰难,连说出的话都有些力不从心。
他听见自己放慢了脚步,"陛下......"
声音里酿满苦涩,脚步重得像栓上沉重的镣铐,"陛下?"
小皇帝咬了咬唇,这也太尴尬了!
被谁知道不好!偏被太傅撞见!
他俩素来不和,自己这也,这也太尴尬了!
他心虚,"太傅没直接回卫府?"
卫泱垂了垂睫毛,声音微颤,"臣不放心陛下,一早就过来了......"
他声音极慢,像是在用尽所有的力气,心肝都随着口中的话颤抖着,"陛下......不愿意见臣了?"
"不是!不是!"慕容纾赶紧否认,"朕是担心太傅,冬日天寒,莫要伤了身子......"
卫泱没有答话,慕容纾也不好意思再聊,一时之间,殿内陷入某种死寂......
又过了良久,卫泱才动了动身子,"是不是臣的身子再康健一些,陛下就会考虑我?"
"不是不是!"
小皇帝见他误会,忙矢口否认,刚否认完,又觉得不对,他挠了挠头,脸上满是懊恼,"朕不是那个意思"
"朕和裴卿......"
裴確从身后走来,走到卫泱身侧,眼里带笑,"臣和陛下,没什么。"
帘帷外,他对着卫泱笑得餍足又得意,像个得宠的妖妃,一个字一个字地从舌尖吐出来,"臣和陛下,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太傅可别误会了!"
小皇帝咽下了口中的话。
其实他和裴確,也没有这么清白......
这千岁大人,果然忠君爱国又懂事……
伺候了自己这么久,还得在自己和太傅间充当和事佬,真是委屈他了!
但卫泱和他打交道多年,哪能看不出对面这个表情这个神色的意思!
一口怒火从肺管子里冲上去,呛的卫泱上气不接下气,他嗓子里又干又痒,像是成片的蚂蚁爬过,连串的咳了起来。
小皇帝猛的拉开帘帷,赤着脚冲到地上,"太傅!"
"怎么了太傅!"
"水!快拿水!拿水来!"
卫泱咳得眼角绯红,弯着腰,视线触到地板上慕容纾精致如白玉的脚,以及往上密密麻麻地吻痕,随着他的动作隐在中衣的裙摆间,说不尽的暖昧......
他咳得极其用力,心中的苦水和着血水一块儿咳了出来,淹没他最后一丝侥幸。
他颤着双手直起腰,眼眶绯红,"陛下......"
"干干净净???"
"清清白白???"
"咳咳......陛下......咳......"
他挣开小皇帝挽着他的手,声音又低又轻,"你骗我......"
见太傅的样子,慕容纾知道他是被气急了,他张口结舌,"朕......朕......"
一只水杯塞到卫泱颤抖的手中,裴確冷了脸,遮住小皇帝大大咧咧踩在地板上的双足。
他双手将小皇帝横打抱起,脸上浮现柔色,"地上凉。"
他转过身去,抱着小皇帝朝床边走,"陛下是大周的皇帝,要宠幸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还需要臣子同意?"
"难道陛下今日就算是召幸刘美人,卫大人也要来过问?"
"那不如卫大人脱干净爬了龙床自荐枕席,免得今日来承乾殿做这个西子捧心的戏码!"
第41章 你怎么能哄骗着他......做这种事!
"裴確一一"
小皇帝推了推裴確,指尖蹭到他交领处裸.露的胸膛,想着昨晚裴確是如何尽心尽力地伺候他,声音软了下来,"裴卿,别这样说。"
裴確也不理他,将人放下来,自顾自给他穿上龙靴,又扯过长袍披在他身上,这才转过脸去继续对着凝滞在原地的卫泱,"还是卫大人,要独独针对我?"
卫泱声音嘶哑,如杜鹃啼血,唇边几丝血迹如红梅斑斑,"裴確,他是陛下,你怎么,你怎么敢......"
"正因为他是陛下!"
裴確冷笑一声,"我不像卫大人,表面上做着忠臣,私底下不知道怀了什么心思一一"
想着他皇位上的小娇花变成了小搓衣板,裴確噎了一下,"在我这里,他是陛下,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
"他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也不用有任何顾忌!"
"他是大周真正的主人,也就该享有大周的一切!"
卫泱稳住身子,"你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糊弄我......裴確,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很明白!"
"但陛下年幼,你怎么......你怎么能哄骗着他......做这种事!"
"也不是他哄骗着我......"
小皇帝话语停住,这再往下说,可就是自己的私事了,这也太难为情了!
小皇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一
裴確表面上气定神闲,但昨晚的事是自己拉着他动的手。这早晨一起来,又被扣了个奸臣的帽子,心里指不定多委屈,自己这个做陛下的,该哄哄!
卫泱一张小脸都憋红了,唇际还沾着几丝血迹,睫毛微微颤着,看得出来也很难过......自己这个做学生的,好像也该哄哄!
小皇帝大手一挥,"李文忠!"
殿外的李文忠听着里面噼里啪啦的动静早就忍不住了,但里面的几位大人物不说话,他也不敢进去。
这会儿听到小皇帝的召唤,忙连滚带爬的进来,生怕千岁爷和卫太傅两人之间着了火,殃及到他们家陛下这条小金鱼!
小金鱼恍然未觉,对着李文忠招了招手,"过来!"
李文忠走近,瞥了瞥咳了血孱弱得就要倒下的卫太傅,又看了眼抱臂站在陛下床前的千岁爷,最后和自己那条小金鱼主子对了眼。
慕容纾学着父皇摸了摸下巴,突然发现自己没长胡子,尴尬得把手放了下来。
"李文忠!叫顶软轿送太傅回宫,再把太医院的张院使叫上,陪着去卫府给太傅好好看看,别再伤了身子。"
卫泱看着他既不说话,也不谢恩。
他只好转过脸来,继续道:"裴卿为朕分忧有功,赏赐夜明珠一对,玉珊瑚一对,五花云锦两匹,赤金冠一顶,黄金五百两......"
"算了......"小皇帝扶了扶额头,他懒得想了,"就按一一"
按哪个品阶赏赐比较好?
自己也是第一次没经验......
美人..?
宫中已经有了刘美人,按着美人的品阶去赏我们高高在上的大周贤臣千岁爷......低了点!
小皇帝看了眼裴確,"就按贵妃承宠的赏赐来!"
李文忠"嘶"了一声,像是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一一
他们家的小陛下,难不成还真把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千岁爷给这样那样了!!!
他抬眼看见千岁爷笑了笑,十分心安理得地谢了陛下的赏,惊得李文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还真是一一一个敢赏,一个敢接!
"陛下一一"
卫泱掏出帕子,自己摸索着擦掉唇边的血。
"既然陛下觉得臣碍眼,臣就告退了。"
卫泱自始自终半低着头,没看前面的慕容纾一眼。
慕容纾眼见他生气了,赶忙解释,"太傅别生气,朕不是这个意思!"
"朕是真的担心太傅!"
卫泱闻言抬头,和披着衣服的慕容纾四目相接,不过短短一瞬,两人中间就隔了个宽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