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悦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药膳,闻着那股味道就忍不住蹙眉,更别说下筷子了。
以前在西黎暗卫营,向来粗茶淡饭,有的吃就不错了,那时候他也不挑,能吃就行。可自从跟了轩辕澈,尤其是被他在乎之后,顿顿美味珍馐不说,而且越临近京城吃得越好。
常言道“由奢入俭难”,千悦先前没吃过好的自然不挑,对那时的他来说吃饭进食只是为了活下去,可这段时日以来,品味美食俨然已经成为享受生活的一种方式,眼下让他吃味道诡异的药膳着实是折磨。
“阿澈……”千悦委屈巴巴地望着轩辕澈,希望他回心转意。
“吃吧。”轩辕澈气定神闲,再次无视千悦的目光,自顾自地吃起来。
千悦看着乌漆墨黑的药膳只觉得毛骨悚然,可是他又没办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夹了一块看起来不那么糟糕的到碗里,就着白米饭,嚼都没敢多嚼很快就咽下去了,差点没把自己呛到,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尝到了一嘴诡异的味道,有药材的清苦还有食物的鲜香,简直比单纯喝药还要可怕。
轩辕澈精通医术,府里也有很多厨艺上佳的厨子,两者相结合其实可以做出很好吃的药膳,但轩辕澈就是故意折腾千悦,把原本不那么苦的药材换成药性相同或类似但味道更苦的,还让厨师在保证不会让千悦吃坏肚子的前提下怎么难吃怎么做。
余光瞥见千悦牛饮水,轩辕澈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他想笑,但是他要憋着。
千悦其实一点也不像再尝试这种诡异的味道了,可是看轩辕澈这般做派肯定是下了饭桌也不会再给他点心吃,要么就是给他放了中药材的怪味点心,思及此,千悦好一阵无奈。
“多吃点。”看千悦纠结着不下筷,轩辕澈很是“热心”地给他添菜,黑乎乎的菜品铺满了碗面,把白花花的米饭盖了个彻底。
看着千悦的小脸蛋皱成了苦瓜样,轩辕澈没由来得心情舒畅,兴许比起宠爱千悦他更喜欢捉弄他吧。
“阿澈,我吃不下……”
轩辕澈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安安静静顾自己吃,千悦的希望再次落空。
偷偷瞄一眼轩辕澈,千悦大着胆子假装去夹临近桌旗边界的一碗菜,然后趁着轩辕澈不注意筷子直接越过桌旗往轩辕澈的地界上而去。
啪!
轩辕澈毫不留情地将他的筷子拍开,冷冷道:“吃你自己的去,这可是我特意命厨房为你做的呢。”
他故意咬重了“特意”二字,但在千悦看来这就是他故意整自己。
“阿澈~你不要这样嘛~”他学着宇文念翎的模样,嗲声嗲气地冲轩辕澈撒娇,期望能得几分垂怜。
的确,千悦大病未愈,此时此刻面若金纸,若说他病态的脸上何处最动人,不过是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被他这么看着,轩辕澈一时间都觉得自己过分,但是他不想动摇,千悦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而且对他的心意几乎没有任何信任可言。如果这次不给这小东西一点教训,鬼知道以后看到或者听到点别的风声会不会直接就驾鹤西去了。
轩辕澈越想越气愤,若不是念及他现在还在病中,他都想往千悦臀上抡巴掌了。
而餐桌的另一边,千悦看着轩辕澈的眼神从动摇怜惜到冷漠再到愤怒,他疑惑不解又打心底里发怵,赶紧拿起碗往嘴里扒拉两口饭菜。
“要么说清楚那天为什么会忧思过度,以致攻心吐血,要么就一直这么吃下去,直到你病好了为止。”轩辕澈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番话的。
千悦身子不好没错,被他废了内力修为也是真的,但是倘若没有诱因,无端端地弄成这样怎么可能呢?
再者,明明让他在后院待着,怎么就跑到库房来了呢?当然,事后他也有问过翠荷等人,偏偏又问不出来什么。
“因为她要嫁给你!”在轩辕澈迈出房门门槛之前,千悦终于丢盔弃甲,他双手捂脸,泪水不断地从指缝间涌出、滑落……
“什么?”这下子轩辕澈震惊了。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宇文念翎的戏言,当不得真。
“就为了这个?”轩辕澈哭笑不得。
千悦向来隐忍,以往若是伤心了连哭都只是默默流泪,此刻却放声嚎啕,头一次在轩辕澈面前哭成这幅德行。
轩辕澈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翎儿开玩笑呢,你信她作甚,我只当她是妹妹,打算将来为她觅一位如意郎君,等她出嫁的时候再备一份丰厚嫁妆给她就是了。”轩辕澈把千悦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温声细语地好好同他解释。
“可是…万一…她看上你了……”千悦收了声,仍然抽抽搭搭的。他亲眼看到宇文念翎和轩辕澈亲近,即便轩辕澈对她没有心思,她对轩辕澈未必只是单纯的兄妹情。
“看上了就看上了呗。”
千悦不再作声,只是用力攥紧了他的衣襟,无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然而轩辕澈的下一句话让他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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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馋他身子
“怎么着?每天晚上躺在我枕边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的确,不管身在何处,与轩辕澈抵足而眠的始终是他。
缩在轩辕澈怀里,千悦还来不及安心片刻,便只觉得腰腹处一片火热——那里有只很不安分的手掌在乱动,他明明是畏寒体质,室内也只是温暖而不热,但手掌所到之处却如星火燎原一般,从他的皮肤渗透到心里。
轩辕澈抱过他很多次,但从不曾像现在这样不断抚触,让他很是羞涩难耐。
“阿澈……”千悦抓住了轩辕澈的手腕,再也隐忍不住,出声制止。
是的,他曾直言想要把身子交出去,可到底是***的,被这般对待,尤其是身边还站着侍女翠荷的情况下,千悦实在是不好意思。
轩辕澈知道他脸皮薄,便没有难为他,吩咐翠荷把古怪的药膳和他的剩菜撤下换上千悦平素喜欢的。
翠荷躬身应下,疾步告退,还不忘把门带上。
“阿澈,我会一直睡在你枕边吗?”千悦不无担忧道,心里祈祷着如果真的有个人会取代他现在的位置成为轩辕澈的妻,那么这个人一定要晚点来。
不用很晚,只要在他毒发身亡之后就好,因为他死了就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了。要不然,他一定伤心的,一定会。
“也许……会的吧。”轩辕澈低头轻轻吻在他的额头。
对于能喜欢千悦多久这个问题,轩辕澈直到现在都没有确定的答案,但是他对这个答案的肯定程度越来越确切了。
千悦莞尔,往轩辕澈脖子上蹭了蹭。
“以后啊,我尽量避着永安,若是避无可避你也不要过分伤心,不然伤身的,知道吗?”
“嗯。”千悦乖顺地点头应声。
箍心之毒在于毒心,明明距离毒发还有大半个多月,可是他却……轩辕澈没有确诊,但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道,是过分伤心使得毒发提前了,要不是轩辕澈来得及时,他现在恐怕已经在九泉之下相伴亡母了。
他不能再伤心了,他要好好的,用尽全力留在轩辕澈的身边。这个世界给他的温暖太少了,所以在临死之前,他拼命地想要多抓住一点温暖。
新的饭菜很快上桌,千悦吃完之后轩辕澈把他抱上了床榻,亲自为他洗漱。
轩辕澈一边给他擦手一边抬眸瞥了他一眼,他正望着高几上瓷瓶里的红梅出神,轩辕澈知道他是在房间里面憋不住了。
“你昏迷的时候闵都下初雪了,暗香园的红梅开得极好,今日早些睡,明日我带你去看梅花。”手上动作略一停滞,他又道:“我的一位友人也要来。”
“好。”千悦开心他要带自己出去,但是又有点儿担心他那位友人,可千万别是个宇文念翎那样漂亮尊贵的女子才好。
洗漱完,二人并肩而卧。
有轩辕澈在身边,千悦很快就沉沉睡去,但轩辕澈却清醒得很,而且思维十分跳跃。
仰面望着床顶,轩辕澈开始思考人生。
他已经是弱冠的年纪,同龄人孩子都能下地跑了,可他的府里冷冷清清,也就现在枕边多了个千悦才像个家的样子。
是不是真的该考虑考虑娶妻一事了?
嗯,好像有这个必要。
轩辕澈不像宇文天纵那般看中江山权势,想想他满宫里都是巩固江山的棋子,轩辕澈简直一阵恶寒。
权势、地位、名声、财富……这些东西他一出生就有了,而且越长大越多,比如从世子变成了郡王,再到亲王云云,着实没什么意思。
再者,南境统帅、轩辕氏家主、阳宁肃亲王、龙首山少主……这些名头已经够重的了,他不想再肩负更多,他也是人,也会累,也会心力交瘁的。
就像曾经对千悦说的,他只想娶一人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么,问题来了,娶谁呢?
轩辕澈情不自禁地转身面向千悦,枕边人绵软浅淡的呼吸像羽毛似的轻轻拂过他的脸庞,惹得轩辕澈一阵心痒痒。
娶这个小东西吗?
可他是个男子啊……又不会绵延子嗣。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啊,大不了多培养些可靠的人打理这偌大的家业就是了,或者领养孩子也可以。
天哪,这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轩辕澈又转身面向床顶,无奈地长叹,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想到这么长远了。
大概是被他的叹息声惊扰了,千悦不悦地“嗯~”了一声,吓得轩辕澈心跳漏了一拍,他连宇文天纵都敢针锋相对,却怕自己动静大了吵醒枕边人。
幸好千悦没有醒,只是往他身上靠了靠,便继续睡了。
轩辕澈缓慢无声地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千悦搂在怀里,左手在背后,右手好死不死地又搭在了他细软的腰上。
轩辕澈喉结滚动,慢慢把手探入了他的亵衣。没有了衣料的阻隔,他不敢用粗粝的掌心抚触,只以手背轻轻触摸。
他的背上有很多伤痕,即便已经被岁月冲得很淡,还是可以感觉得到。
像是触电一样,轩辕澈把手收了回来,把千悦抱得更紧。
以前看到他一身的伤,除了震惊和怀疑他的身份之外再无其他感觉,但是如今只碰到了一点点轩辕澈就觉得心如针扎,刺痛得很。
多么澄澈干净的人啊!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为什么……
另一种更强烈的感觉在心里生根发芽,那就是保护好他,一定要保护好他!
既然对他的过去无能为力,那就携万丈星光同他共赴来日方长。
滨州一事的最终结果已经出来了,定国公的三十万兵权交还给宇文天纵,房俊明贬为庶人,刺史蔡忻顶下了大部分罪责。那三十万兵权宇文天纵不可能一直握在手里,他需要有人帮他去守卫那些他鞭长莫及的疆土。
是的,轩辕澈盯上了这三十万兵权,不过他已经掌握了京城一半的守军,宇文天纵绝对不可能把这样庞大的兵权交给他,但是只要兵权离开宇文天纵的掌控,他就一定能得到其中一部分。
动作轻柔地吻上千悦的唇,轩辕澈心中暗道:小月儿,我会保护好你的。
可惜,人们总以为来日方长,却忘了世事无常,轩辕澈不会想到千悦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更没能算到宇文天纵的帝王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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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旧友相聚
风雪初歇,冬日暖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王府里的奴仆很早就开始扫雪了,不过主卧周边是等他们起了才开始扫的,因为怕扫雪的声响吵到主子安眠。
用过早膳后,轩辕澈去书房处理公务了,千悦坐在廊下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他手里捧着暖手炉,肩上披着佚名赠的白狐裘,倒是不觉得冷。
脚边几只雪白团子似的兔儿在蹦跶,不远处是它们的小窝,不大却做得很精致。轩辕澈信守了他的诺言,专门辟出一块地方给千悦养兔子,但其实也不需要千悦费心去养,因为轩辕澈招了懂驯养兽宠的师傅来照顾它们,千悦只要想到它们的时候来跟它们玩就好了。
“公子,殿下待您可真好呢。”翠荷抱起一只兔子,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嗯?”
“以前府里从里不养这种小东西的,只有马厩里豢养了一些良马名驹,因为殿下不喜欢这种可爱却不中用的小动物。”翠荷叹了口气,不无遗憾道:“前年同住一间下人房的小姐妹捡了只小猫回来,本想偷偷养着,结果小猫有天窜到了殿下面前,还弄脏了他的奏折,殿下当即下令将猫扔出去,而且规定从此以后府中不准再出现马驹以外的牲畜。”
千悦打从晨起就不太开心,现在听到她的话也没什么感觉,只是随口应付道:“或许他只是不喜欢猫呢。”
毕竟兔子又不会窜到他书案上弄脏他的奏折。
“才不是呢,殿下明明是因为喜欢你才爱屋及乌的。”
“可是……”可是他更喜欢永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