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望舒犹犹豫豫,秦嘉谦保证:“朕陪你。”
邵望舒贴在秦嘉谦怀里,秦嘉谦抄起薄被将人裹住,就这么抱着他睡了半宿。
翌日,秦嘉谦早起上朝,邵望舒还没醒,秦嘉谦把人放在床上,叮嘱明珠:“叫宫人动作轻些,莫吵他睡觉。”
明珠小声提醒:“今儿公子要上学府了。”
再不起要迟到了。
秦嘉谦一愣,第一日上学迟到是不好,“罢了,唤他起来吧。”
致学府离含章宫有段距离,先帝想着学府该安静些,特意挑了僻静地儿,这一挑,就挑到了和冷宫差不多偏僻的角落,来回颇为费时间。
致学府并不大,只用了一个宫殿,分了三个年龄段,最大的那批学生进了明德堂,稍小一些的进了躬行堂,邵望舒要进的是最小的敦仁堂。
邵望舒没睡醒,不肯起床,来回折腾下来,等他到了致学府,旁的学生已经正襟危坐,准备上课了。
元宝送邵望舒来的,致学府不许宫人进入,元宝只能把邵望舒送到门口,目送他进去。
致学府自有宫人等着伺候,今儿负责值班的两个小太监远远瞧见邵望舒,你推我我推你,哪个也不肯上前,经过这两天的以讹传讹,邵望舒身上的名头不止克死爹娘一条了,已经发展成「见到他就倒楣」,太监们谁也不想沾楣星。
“季太嫔自个儿都算不上正经主子了,她收养的儿子就更算不上什么了。”一个太监道:“要不咱们甭管了。”
另一个觑了邵望舒几眼,看他文文静静,不是那刁钻人,心里也起了退意,邵望舒连个名头都没有,便是怠慢了他,他顶多回去同季太嫔告状,季太嫔又没权力。
思及此,这个太监咬咬牙:“那不管了。”
邵望舒不知致学府理应有小太监伺候,只当进学府不能带人,学生们都已经坐好,院子里也没有人,学堂上确有牌匾,可惜不曾上过学的邵望舒大字不识一个,认不出来。
邵望舒不知自己该去哪个学堂,只好一间一间看。
头一间看到的是明德堂,明德堂书声朗朗,邵望舒探进去半个脑袋,发觉这里的学生比他大很多,连忙退出去。
“哟,门口怎么有个小孩?”一道声音说。
“兴许是那个扫把星。”另一人懒懒散散地接话:“不是说扫把星今儿来上学么?”
他把玩着一个香囊,里头塞了个护身符:“我娘昨儿赶着求了个护身符,定要我戴着。”
“我母妃也给我求了。”不知谁又接了一句。
“我娘去了趟护国寺,大师给了串开了光的佛珠,说能辟邪。”说这话的人是吏部侍郎的儿子,进宫来当伴读,他娘在宫外行动自由。
其他人闻言都十分羡慕,想来护国寺大师开过光的佛珠是要比单单一个符有效,纷纷问能否帮忙捎一个。
第9章 上学的第一天
坐在窗边的一个少年听不下去了,喝止道:“慎言!在宫里行此等荒诞之言,成何体统?”
众人齐齐看向这少年,各自心有余悸地低下头,这少年是秦嘉谦的三弟,秦裕琅。秦嘉谦的其余弟弟们只封了郡王,唯有秦裕朗不同,先帝薨前特地下旨封他为王,封地岑溪,只待年满十六即可出宫,算明德堂里目前身份地位最高的人。
岑溪王叱责,众人不敢多言,明德堂便悄无声息了,过了一会儿书声才又响起来。
邵望舒倒回去瞄了说他扫把星的那人一眼,记下他的长相,旋即转身离开,权当没听到——你才是扫把星,你全家都是扫把星。
他换了个方向,这次摸到了躬行堂,躬行堂都是七八岁的皇亲国戚们,正是最淘的年纪,章大学士在上面讲课,躬行堂的学生们在下面扔纸条,一个不小心,纸条掉出了窗外,正正好砸到邵望舒脑袋上。
邵望舒捡起来打开一看,字条上第一列写着「放学后去看那个扫把星不?」,第二列是另一个人的字迹:“还等什么放学,一会儿我说要出恭,你们跟上呗”。
小文盲邵望舒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个字不认识,干脆叠起来,好心地又给他们丢回去。
邵望舒准头不行,章大学士正好下来在躬行堂巡逻,那纸条刚巧砸大学士身上,大学士缓缓捡起纸条,摊开来看,脸色瞬间铁青。
而一无所知的邵望舒走到了第三个学堂,敦仁堂,全然不知自己丢下了什么炸弹。
章大学士捏着纸条,一字一顿问:“谁写的?”
躬行堂鸦雀无声,无人敢认。
邵望舒走进敦仁堂时听到躬行堂传来戒尺声还有个人的哭声,吓了一哆嗦,快走几步溜进了敦仁堂。
敦仁堂只剩一个座位了,摆在学堂最后面,孤零零的一个座,四面八方都空荡荡的,其他学生离这个座很远。
这座是柳太妃安排的,柳太妃出身襄国公府,在宫里有不少能用的人,她怕邵望舒妨着她儿,特意把邵望舒放在了学堂最后,又把她儿秦裕祺放在了最前面,隔得远远的。
管理致学府的大祭酒是襄国公提拔起来的人,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太嫔收养的小孩,犯不着为了他开罪襄国公府和秦裕祺这个九郡王。
众人见到他进来,不着痕迹地拖凳子,想离他更远一些。
给敦仁堂讲课的,是新科状元韩暮,韩暮轻咳两声,制止了学生的动作,对邵望舒道:“下次莫要迟到了,先去坐好。”
含章宫,秦嘉谦下朝回来,记挂着邵望舒的事,招来来福问情况,“冷宫里哭声是一直有么?”
来福既知秦嘉谦对邵望舒的事上了心,趁着秦嘉谦上朝时着人把邵望舒自入宫后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回陛下,公子自入宫以来,一直有噩梦惊醒的毛病,邵夫人在时,几日才发作一回,邵夫人去后,公子躲进冷宫,日日都要发作,少则一夜惊醒一回,多则三五回。”
“待公子回来,叫个口稳的太医来看看。”
“是。”
今天政务不多,秦嘉谦扫了眼折子,心却飘到了邵望舒身上,头一天上学,也不知他适应不适应。
秦嘉谦索性换了常服,乘着辇朝致学府方向去了。
邵望舒正百无聊赖地发呆,虽然敦仁堂是最小的学堂,讲得内容也大都浅显,可邵望舒到底全无基础,笔都不会拿,上来听「之乎者也」不亚于天书,听了大半个时辰,没听懂在讲什么。
邵望舒眼皮子渐渐合到了一起。
秦嘉谦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韩暮在讲课,其他学生在各玩各的,邵望舒孤零零地待在学堂最后面,离众人十万八千里,明明白白地被孤立。
秦嘉谦扫了眼来福,来福会意:“奴才这就去查。”
秦嘉谦继续看去,邵望舒趴在桌子上睡觉,毛笔还抓在手里,睡着睡着,笔墨糊在他脸蛋儿上,邵望舒不舒服地动了动,于是墨染得更开了。
秦嘉谦失笑,邵望舒睡着睡着丢了毛笔,用手托着腮,在脸上糊了个黑乎乎的小手印。
秦嘉谦低声吩咐来福:“找个画师画下来。”
等邵望舒长大了,拿出来给他看!
昨儿邵望舒没睡好,秦嘉谦不欲吵他,准备先撤了,偏秦裕祺上课不专心,脑袋四处转来转去,一转,就和站在窗边的秦嘉谦看了个对眼。
秦嘉谦还没来得及示意他噤声,秦裕祺已经嚷嚷出来:“臣弟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一石激起千层浪,除了邵望舒以外的其他人都起身,对着窗边行礼,“臣弟/微臣/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这动静,但凡不是个聋子,都得醒过来。
秦嘉谦立刻去看邵望舒,果不其然,邵望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脸上还顶着黑乎乎的手印。
秦嘉谦:……
邵望舒还没睡醒,先是懵懵懂懂看了秦嘉谦一眼,继而后知后觉手上一团黑。
邵望舒:!!
邵望舒顾不上行礼,沿着黑黢黢的手看向桌子,毛笔东倒西歪,在纸上晕出一团又一团墨,邵望舒脸色白了,不难想象自己脸上是什么模样。
邵望舒用另一只没沾了墨的手擦了擦自己的脸,毫不意外地摸到一手黑。
邵望舒连忙翻了帕子出来,试图擦净脸上的墨,可惜帕子刚擦了没两下,已经全黑了,还把脸上的墨晕开了,更严重了,再擦也无济于事了。
全场众人都忍不住打量这个半天不行礼的人,韩暮快走几步,站到邵望舒跟前儿,小声对他说了句:“还不行礼?”
邵望舒捏着帕子,求助地看着秦嘉谦,秦嘉谦心知他洁癖犯了,这会儿心里百爪挠心想洗澡换衣服,课大约是上不下去了,秦嘉谦来时瞧见御马园正热闹,随便捏了个借口道:“今儿天气不错,御马园办了马赛,且叫他们去瞧瞧吧。”
“是。”
秦嘉谦发了话,叫致学府的学生去看马赛,众学生欢呼一声,能不上课是最好的,谢恩后各个跑回去换衣裳,元宝趁机进来,领着邵望舒去净脸。
前去御马园的路上敦仁堂的学生们将秦裕祺围在中央,七嘴八舌地你一言我一语地恭维着秦裕祺,秦裕祺脸上也略有得色——秦裕祺最爱看赛马,先帝众多儿子中最疼秦裕祺,每到赛马会,先帝便给他放一日假,准他去看赛马。
原以为秦嘉谦这个半路回来的兄长和他们不熟,秦裕祺也不敢同他提,没想到他竟是心里还记着这等小事,甚至专程跑一趟!
秦裕祺现在只是按旧例尊一声九郡王,尚未得封号,也无封地,秦嘉谦如此把他记挂在心上,将来封个亲王,或者有个不错的封地指日可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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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敛爹系攻顾朔X骄纵公子苏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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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之身,屈居男妾,世人看尽了顾朔的笑话。
本以为跪两天才求来的人,苏景同会珍惜,谁料不到一年,玩腻了的苏景同就把人赶走了。
白驹过隙,风云逆转,被赶出门的六皇子登基称帝,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全族入狱。
世人皆知苏景同要完,苏景同也这么想。
顾朔收到了他登基后的第一件贺礼。
里外都洗干净、蒙上双眼、戴着镣铐、被安放在他床脚的苏景同。
食用说明:
1.苏景同爱顾朔,从小。
2.顾朔也爱苏景同。
也许你们能懂我的男妾是什么意思,我恨关键词屏蔽
第10章 游船
邵望舒心里记挂着墨汁,懒得去马赛了,赶回去洗澡换衣服,一脸洗了八遍脸和手,直到搓红搓肿才罢休,自己拎了个铜镜,左右端详,确定没有墨汁才消停了。
丢了这么大的人,邵望舒满心恹恹。秦嘉谦正在端详画师送来的画,虽然画师没能亲眼看到,但凭着言语描述,也画出了方才的情景。
邵望舒凑过去滚进他怀里,把脑袋一埋,不动了。
秦嘉谦趁机把画收好,递给来福藏好——这要是现在让邵望舒看到,还得了?
秦嘉谦胡撸着邵望舒的头发,“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邵望舒不大想给秦嘉谦添堵,道:“挺好的。”
秦嘉谦没拆穿他,只把人拎到怀里,在桌上铺了纸张,往他手里塞了根笔,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
少年帝王秦嘉谦年纪不大,但字颇有帝王风骨,据说小时候临得是书法大家平秋锦的字,因此笔锋间隐隐有平秋锦的影子。
秦嘉谦先教他写了「邵望舒」三个字,又从「一二三」教起。
教了大半个时辰,太医来了,这太医是秦嘉谦弄进宫来的新太医,身家清白,和其他势力没有利益往来,完完全全是秦嘉谦的人,细细给邵望舒把了一回脉。
太医问:“公子何时有了这梦魇之症?”
邵望舒只记得三岁以后的事,“自记事起。”
太医又连环问了一串问题,越问越生疑窦,看不出邵望舒这是什么问题,只得先开两贴安神散,试试效果。
晚上,秦嘉谦盯着邵望舒饮了半盏牛乳,以及一碗安神散,看着他上床睡觉,待人有了睡意才离开。
来福小声同秦嘉谦禀告:“陛下,查到了,是柳太妃,柳太妃疑心公子会克到九郡王,着人安排的。”
秦嘉谦心里不痛快,再没人比他更清楚邵望舒的爹娘是怎么没的,冷冷道:“大祭酒呢?由着她乱来?”
来福支吾道:“大祭酒是襄国公提拔起来的人。”
“知道了。”秦嘉谦道:“明儿早叫钦天监太史令来一趟。”
“是。”
晚上秦嘉谦仍陪着邵望舒睡的,邵望舒半夜被噩梦吓醒了一回,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敢继续睡。
第二日照例又是迟到,只是这次无人在意邵望舒的迟到,敦仁堂的学生们皆聚在九郡王秦裕祺身边叽叽喳喳围观秦裕祺的新带钩。
昨儿秦嘉谦让学生们去看赛马的事一传出去,柳太妃的门槛都要叫人踏破了。眼见着秦裕祺成了帝王看顾的人,未来不可限量,柳太妃作为他生母,在宫里炙手可热起来,拜访的、送礼的、拉家常的来了一批又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