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死,谢离,你居然没有死!”宣云怀浑身狼狈,可目光却始终不愿意离开谢离。
他真恨呐,谢离明明是个出身卑贱的平民,他凭什么跟我争!谢离怎么就不能死在那一年的悬崖,他非要变成重明太子。就连郗真,就连眼高于顶谁都不在乎的郗真,也甘愿雌伏与他。
“真不公平,真不公平!”宣云怀躺在地上,眼前的景象渐渐看不清了。
郗真走进一步,挡在谢离面前,看着宣云怀这般模样,他眉头皱起来。
“先把他带走吧。”郗真话音未落,宣云怀忽然暴起,一把抓住郗真的胳膊。郗真手中有匕首,宣云怀就抓着郗真的手,将他的匕首送入心口。
“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要将你据为己有。”宣云怀死死抓着郗真,“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将你据为己有!”
鲜血从宣云怀口中涌出,金吾卫见状立刻将宣云怀的尸体与郗真分开。郗真被弩箭射中的肩膀被宣云怀这么一拉扯,疼的几乎站不起身。
谢离上前一步将郗真打横抱起,命人处理了残局,带着郗真回宫。
金吾卫问道:“太子殿下,这宣云怀的尸体......”
谢离声音冰冷,“挫骨扬灰。”
作者有话说:
完结预警
第49章 完结章
寒冬雾气茫茫,郗真散着头发,穿着中衣,露出一片雪白的肩膀。扶桂手里拿着纱布,缠绕在郗真伤口上。
“伤口有些深,但好在没有淬毒,好好修养一阵子,再用上我特制的膏药,回头连伤疤都不会留。”扶桂给他包扎好伤口,收拾起自己的药箱。
“陛下得知太子又遇刺了,生气的不得了。”扶桂道:“早朝狠狠申饬了几个官员,又发落了不少人,现在那些大臣都有些人人自危了。”
郗真一边拢着衣裳,一边道:“陛下是想让那是世家的目光落在京城,落在如何自保上,这样一来,就没有闲心掺和两河地区的事情,也算是给太子铺路。”
扶桂点点头,明白过来。
郗真看向窗外,道:“今日是大军出京的日子吧。”
扶桂说是。
郗真便起身叫人来给自己更衣,他想去看看。
这一日是难得的好天气,晨起白雾茫茫,不多时朝霞漫天,一轮红日自云彩后面蹦出来,驱散了寒冬的雾气,洒下一片金光。
陛下登上高楼,校场之上,数千将士整装待发,士气震天。
重明太子缓步登上高楼,他一身戎装,银甲凝霜,身披墨色织金披风,正随风猎猎作响。他一步一步走到陛下身边,年轻而俊美的脸上一片冷肃,有着与陛下如出一辙的深重君威。
郗真站在人群中,跟所以人一样仰望着重明太子。
陛下看着他的儿子,眼中期许又带着担忧。高公公手中捧着一个匣子,匣子打开,明黄绸缎上放着一枚通身墨色,漆刻金字的虎符。
众人哗然。
陛下看向重明太子,“朕草莽出身,战场上打下来的天下。你身为朕的儿子,马背上的功夫亦不能逊色。今日朕将这枚虎符交给你,危急时刻可调动两地驻军。”
重明太子在陛下面前跪下,陛下将虎符放进他手中,道:“愿我儿得胜归来。”
重明太子接过虎符,道:“儿臣必不负托!”
重明太子手握虎符,看着楼下的将士们,这些人是第一次跟随他的士兵,日后也会成为他的亲信。
将士们的呼声震天响,一片激荡的呼喊声中,军队缓缓离京。
出城的队列里,混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四面被士兵团团围住,保护的滴水不漏。郗真坐在马车中,肩膀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隐痛。
行至郊外长亭边,该是郗真与谢离二人分别的时候了。
谢离下了马,走到郗真的马车边。帘子掀开,露出郗真那张秾艳苍白的脸。他肩膀上的伤没有好,但是回蜀中的行程拖不得。
谢离摘下狐皮护手,用微凉的手背增了增郗真的脸颊,问道:“疼不疼?”
郗真笑了笑,道:“一点皮肉伤,养一养就好了。再不济还有扶桂跟着我呢,他的医术你还信不过?”
谢离没说话,郗真伸出手,握住谢离的手掌,道:“你这次去平定动乱,身边人可带够了?”
谢离道:“程涟和赫连月都在河北,我带了阮玉英等人,都是信得过的人,你放心。”
郗真点点头,道:“蜀中郗家的事,我会料理好,你不用担心。世家在朝堂上被打压得不轻,百姓暴动一事又毁了他们的根基,你正好可以率兵进入两河地区,推行均田法。”
谢离道:“正有此意。”
郗真便笑了,眼底是熟悉的得意与骄矜。
“安抚百姓,打压世家,推行均田法。”郗真眉眼含笑,“此一去,天下安矣。”
这一年是难得的好年岁,除夕那日又下了场大雪。瑞雪兆丰年,京城百姓们家家户户换上新衣,除旧守岁,正月初一放鞭炮,正月十五放烟花。
两河地区的百姓也一样,经历过堪称惨烈的反抗,他们终于在新年伊始之际,分到了自己的土地。几亩土地,撒上种子种上粮食,来年便可收获一家子的口粮,老母亲能吃上软烂的肉糜,媳妇能换上鲜亮的新衣,田间地头跑的娃娃也能吃两块糖甜甜嘴。
雪越下越大,覆盖一切,天地一片银装素裹。明日雪霁初晴,又是一年新气象。
长安的二月是很漂亮的,细雨如烟,新草绒绒,像极了一个窈窕的姑娘。谢离便是在这个时节,启程返京。大军在新年前离开,又是得胜归来,每个人都归心似箭。风尘仆仆地走到长安郊外,太子下令,于京郊修整,明日一早进城。
程涟赫连月等人也随大军一起回来,比起体力强悍的兵汉,他们的体力就要弱一些,不耐长途跋涉。直到太子说修整的时候,程涟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赫连月打了水来,道:“山上的时候你就该好好习武,不然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程涟撇了撇嘴,没说话,却起身走到前头太子身边。
谢离不在郗真面前时,总是一副冷淡自持的模样,而自他成了太子之后,身上又多了一份威仪,令人不敢直视。
“太子殿下,”程涟笑道:“听闻郗大人蜀中的事情已经办妥了,这会儿也在往长安赶。说不好,殿下与郗大人能同时进城呢。”
谢离看了眼程涟,“有劳你来告知我这个消息。”
程涟笑了笑,自太子身边退来。赫连月问道:“你到殿下身边,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程涟笑道:“你懂什么。”
像他们这些小人,最懂钻营之道,一句话的空子也不能落下。
这一夜过得很快,晨起微寒,草木凝了一层露珠,行军过后,噗噗嗒嗒地落在地上,如下了一场雨。
郊外野草见风就长,偶有两棵桃杏,花瓣绵延,馥郁如云。
当日与郗真分别的长亭里,正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人。他身披殷红斗篷,容貌隐在兜帽之下,玉白的手指上,戴着枚红色的戒指。
他把玩着戒指,背对着众人。
谢离下了马,缓步走进长亭中。
郗真转过身,微风吹起郗真的斗篷,吹开他的兜帽,露出那张秾艳至极的脸。
他的眼眸含笑,一眨不眨的望着谢离,恰似当年。
作者有话说:
剧情到此就完结啦~后续有些番外,都是甜的
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江湖再见啦~
第50章 番外一
自重明太子归京之后,便开始入朝参政。世家经过接连打击,势力大不如前。这时候,他们终于想起自己作为臣子的本分,不在试图辖制皇权,而开始为陛下分忧。君臣同心,朝堂于是安稳下来。
重明太子一派的官员,似赫连月,程涟等人接连升官,进入六部,开始真正接触权利的中心。与此同时,各地类似九嶷山一样的学院频出,再也不必担心朝堂无人可用。
而郗真,作为最开始跟随重明太子的功臣,重明太子也不吝啬。郗家家主封安平侯,郗夫人封二品诰命,赏赐如流水一般送往蜀中。郗真封太子少傅,随重明太子入朝参政。不仅如此,他还可以夜宿东宫,许宫中行步撵。文武百官,几乎见郗真如见太子。
日子一天一天过,太子威势愈重,大家也就愈看中太子。
那一天早朝,不知道说到了哪里,忽然就有人出列,上书请立太子妃。郗真回头看了一眼,那御史大夫梗着脖子,见郗真看过来,越发视死如归了。
陛下面色和煦,问重明太子,“你意下如何?”
重明太子立在最前头,抬眼看了看那御史,问道:“叶大人可有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叶御史有些激动,当即数了几家名门贵女,并道:“太子妃之事非同小可,臣以为,应当取各地才德兼备的女子入京待选。”
重明太子不置可否,他忽然看向郗真,问道:“郗大人家里可有姊妹?”
叶御史一口气梗在胸口,对着郗真怒目而视。满朝文武的目光游离在重明太子与郗真之间,生怕这两人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郗真抿了抿嘴,道:“家中并无适龄姊妹。”
重明太子道:“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怎么个可惜?可惜不能娶郗氏女,还是可惜不能娶郗真?
几个相熟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这事还是不要再提,要是太子妃真出自郗氏,或者重明太子真的离经叛道,娶郗真为妻,这枕边风可比大臣们苦哈哈的上谏简单多了。
太子娶妻之事不了了之,而郗真这样的盛宠显然令人不满。
有御史大夫上书说郗真荣宠太过,弹劾他恃宠生骄。这几封折子换来了赏赐给郗真的芙蓉园和东宫内库,连陛下都对此不置一词。
如此对峙一段时日,有些人敏锐的发现,郗真虽然封无可封,但是却不封后嗣,他的封赏爵位,没一个能留给下一代。这说明什么?就是郗真再荣耀加身,也只在重明太子一朝。
你说这是重明太子不许郗真成婚育子也好,说重明太子深谋远虑也好。总是,有了这样一个说头,朝臣也就不再攻击郗真了。
太子殿下也不是宠人宠得昏了头,连后嗣都不许郗真留,可怜呐。
那一日东宫议事,程涟刚走进东宫花厅,就见季如在同太子殿下说话。季如是个年轻的东宫属官,升官的速度与程涟一样可观。
见程涟到了,季如不再说话,回到下首站在程涟身后,等着其他人。
人到齐了,程涟与季如等人站在一侧,赫连月与阮玉英等人站在一列,大家忠臣奸臣,泾渭分明。
重明太子坐在上首,单手撑着头,眼眸微垂,虽然姿态随意,却叫人不敢轻视。
阮玉英率先出来回话:“荆楚之地均田法的推行很顺利,只是春耕工具不够,耕牛耕犁十户凑出来一样。”
重明太子翻着折子,“工部不是在打造一种新耕犁吗?”
赫连月走出来,道:“回殿下,需要时间,也需要银钱。”
重明太子看向程涟,程涟道:“虽则新农具可以事半功倍,但是如今春耕在即,怕是来不及了。臣请挪出一部分银钱去各地购买,暂时发放给农户使用。”
重明太子看了程涟一眼,道:“可以,但工部那边也得给钱。”
程涟抿了抿嘴,“是。”
他退回去,心里暗骂,到底赫连月才是太子嫡系,要钱要的这么轻松。
众人议事结束,各自散去。程涟走在最后,看见季如又凑到太子殿下面前了。
程涟走着去上值,正巧在宫门口遇见郗真。他想了想,笑着迎上去,“郗大人好啊。”
郗真转头看过来,道:“程大人好。”
“昨儿又在芙蓉园过得夜?”程涟也不走了,跟在郗真身边。
郗真负着手,道:“问这个干什么?”
程涟笑道:“今晨去东宫议事,听见太子殿下身边那个...季如,说些有的没的。”
郗真顿了顿,“说的什么?”
程涟抿了抿嘴,笑道:“说,殿下爱重大人,若大人能入东宫,时时刻刻陪在殿下身侧就好了。”
郗真挑眉,“他劝太子纳了我?”
“不止,”程涟道:“他说,殿下百年之后,大人当随殿下而去。”
郗真停下脚步,被这个季如气笑了,“他想让我给太子陪葬。”
“季如也是投殿下所好,”程涟含笑,“他说,大人若不负殿下爱重,便应当如此。”
“好一个办事妥帖,体察上意的好臣子。”郗真冷笑,“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话说到此,郗真与程涟分开,一个出宫,一个去东宫。
花厅里,季如并不在,谢离站在窗前,打理花瓶里的花枝。
郗真走进来,问道:“季如呢?”
谢离看他一眼,“走了。”
郗真站在门边,打量着谢离,“这会儿不说季如是奸臣了?”
“我算是知道,为何古来君主都那么喜欢奸臣了。”谢离真心实意道:“人家说话,真是合我心意。”
郗真冷笑一声,“我不会入宫给你当妃子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谢离看了郗真一眼,“我知道,我也舍不得把你拘在宫里。”
郗真狐疑地看了眼谢离,“那你说他说话合你心意,不是为了这个,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