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只是将刀剑宗的临照真君当成普通的猫也就算了。
沈樾心里大喊:可是我都把它亲得麻木了!而且还非要强迫它跟我一起睡觉!
无论他的情绪是如何的波涛汹涌,无论他内心是如何的崩溃,面上倒是没有显出一丝端倪,很客气地询问道:“掌事,既然得知了这是临照真君,是不是要将他带回洞府为妙?”
“不。”掌事笑眯眯的,说道,“沈修士应该也听说过,小师叔虽然实力雄厚,几十年来却未能经历最后一劫,自从你来到我宗后,他在洞府内突然就迎来了这一劫,变成了元神的样子,你说之前说他一直跟着你,或许是因为小师叔感觉到了他能够在你身上获得机缘。”
沈樾试探道:“所以......?”
掌事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劳烦沈修士暂时照顾小师叔了。”
沈樾感觉到一道目光就这么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
掌事:好耶,本宗又多一位仙人!
沈樾:完蛋,我要怎么面对它啊!
白猫:盯——
两人一猫各自心怀鬼胎。
掌事心情愉快地离开后,派童子从临照洞府取来了小师叔常用的蒲团,还有他的剑,一并转交给沈樾,童子走后,房间内又只剩下了沈樾和猫,不过他如今的想法当然与前几日截然不同,拘谨得很,小心翼翼地把蒲团供给白猫,看着白猫轻盈地跳上去,趴在上面,换了个姿势,用打量的眼神继续盯着自己,沈樾只好干巴巴地奉承一句:“真君的剑蛮好看的。”
听童子说,临照真君已经可以做到化虚为实,以无剑化有剑,不需要再持真的剑,不过他还是习惯性地随身携带这柄名为“念柳”的剑,剑形优美轻便,刃口处覆有翠色的断纹。
白猫闻言,却很疑惑地望着沈樾。
经过这几日相处,沈樾已经能够很快地理解到它的意思。
这个表情,是在说......前几天还喊我宝贝宝贝,乖猫猫,现在就喊我真君了。
沈樾假装读不懂它的意思。
他赶紧别开头,假装忙乎其他事情,余光还是忍不住去瞥猫猫,看到猫猫用嘴衔住那柄念柳剑,吭哧吭哧地往蒲团上搬,沈樾觉得心都要化了,要是之前他就扑过去蹂. 躏它了,但自从知道白猫是真君元神外放化作的,他不敢再放肆,心里捶胸顿足,大喊好可爱好可爱。
可爱得他恨不得啊呜一口把猫猫团子给吃掉。
沈樾内心流下悔恨的眼泪。
为什么光华万千、不容亵渎的高岭之花,临照真君,是一只白猫啊!太犯规了!
为了保持一线清明,沈樾也从芥子戒中取出蒲团开始打坐修炼,默念清心诀。
猫很可爱但是它不是猫它是临照真君何况你又不是没有猫为什么非要摸它但是它真的好特别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猫咪......打住!沈樾痛苦地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心,忽然感觉膝盖上多了点重量,睁眼一看,白猫不知何时攀上了他的膝盖,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
沈樾顿时产生了一种送上门的糯米团子不吃白不吃的念头。
还没等他伸出罪恶的手,白猫就“喵”了一声,抬起爪子盖在沈樾的丹田处,沈樾感觉到自己丹田里的元神被惊醒过来,扑棱着翅膀四处乱窜,大抵是猎物逃窜勾起了捕猎的天性,猫咪本来是很严肃的,小雀鸟一飞,它的眼神就随之飘移,最后忍不住扑在了沈樾的怀里。
猫猫很可爱,毛很软,但是与此同时无比宏大汹涌的灵力也在房间内炸开。
房间内的摆设吱嘎吱嘎地作响,窗棂逐渐结上薄霜,灵力宛如巨大的风暴潮。
而沈樾就处在风暴的中心,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袭来,他简直控制不住丹田中惊慌失措的元神,冰冷刺骨的灵力蜂拥而至,竟然将他的元神从丹田里硬生生给逼了出来!
不受控制的元神脱离身体会造成极为可怕的后果。沈樾心脏狂跳,既然不能制止,他便顺势将元神外放,凡胎内收,至少将事态控制在可以解决的范围,原本不受控制的元神顺利地被他的意识所取代,房间内暴走的灵力也渐渐消散,他查看了一下丹田,稍微松了口气。
还没等他悬着的心彻底落下,就又被拽了起来。
面前本来可爱的白猫显得好大,正用那双冰凌般冷冽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变成雀鸟的沈樾:......救命啊!要被吃掉了!
他还没适应这具新身体,翅膀无助地扑棱了两下,没等飞起来,白猫就已经嗷呜一声张开嘴将他咬住了,沈樾被半含半叼地拎起来,尖锐锋利的牙齿倒是没有伤到他,但是恐惧让他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叽叽叽地叫着,在猫咪的嘴里扭动挣扎,翅膀乱扇,试图逃出去。
元神的灵力最是充沛,沈樾挣扎无果,便准备强行脱身,免得真的被吃掉。
结果灵力对撞,沈樾两眼一黑,险些昏过去,因为这位临照真君的灵力真是该死的强,旷阔浩渺,一眼望不见尽头,他被撞得脑袋嗡嗡的,呆滞了片刻,原本挣扎的动作也停了。
要被猫猫吃掉了。沈樾痛苦、煎熬、挣扎、绝望,都怪他没事去招惹什么猫啊。
结果白猫竟然没有吃他。或许是发觉他的挣扎忽然停了下来,猫咪迟疑片刻,啪嗒啪嗒迈着小猫爪子走到自己的蒲团前,把湿漉漉的青色小雀放了上去,用鼻子拱了拱它,似乎是在表示抱歉,沈樾半晌没动弹,它便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羽毛,用软软的肉垫摸了摸背部。
小鸟终于回过神来,立刻从蒲团上弹起。
骂骂咧咧地叫喊:“叽叽!叽叽叽!”
白猫:“喵——呜喵——”
根本就是无效沟通嘛!
猫咪低下头,用脑袋蹭了蹭雀鸟软乎乎的胸脯,如同安抚一样的,喉间发出绵长的呼噜声,沈樾死里逃生,才不吃它这一套,一翅膀扇过去,气呼呼地缩到蒲团一角狠瞪着白猫。
等他变回去,看他不好好收拾这只坏猫!
白猫的脑袋又追了过来,这次是用沈樾最喜欢的软软小小的耳朵去碰他。
沈樾不接受贿赂,又实在无法轻易忽视那对耳朵,愤愤地啄了一下。
猫猫没有生气,猫猫耐心地凑过来把小鸟重新圈住,小心翼翼探出灵力去碰它。
沈樾下意识用灵力阻挡,不过这次和上次不同,一鸟一猫都没有攻击的念头,两股灵力竟然渐渐地交汇在了一起,枝与藤般的交缠,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别样的感受,如同身心都浸泡在偏烫的水中,四肢百骸都活泛起来,由内而外的舒畅感让他好新奇,微微眯起眼睛。
他这才意识到刚刚是怎么回事。
临照真君只是想用灵力和他相缠,不过他不知道沈樾丹田中的灵力有多少,不小心就倾注得多了些,反被沈樾当成了一种宣战,沈樾身体中的灵力立刻反击,就酿成了一场误会。
误会个屁啊!沈樾想,为什么临照真君要和自己用灵力相交?这种事情一般不是道侣之间才会做的吗?还是说,他莫非想找自己双、双修?沈樾摸不清猫咪的念头,浑身又软又舒服,圆滚滚的小肚子朝上,羽毛都被摊平了,迷迷糊糊的,想躲也动不了,只能艰难思考。
事后,沈樾发现自己的修为确实涨了一大截。
笨蛋猫咪还仰着单纯无辜的脸蛋望着他,像是在求表扬一样的。
结果沈樾非但没有表扬,还让几百岁的临照真君自己睡觉,然后钻进了被窝里。
他又梦到了那个高洁无暇的大美人。
这次大美人离得更近,雾气似乎散了许多,隐隐约约能够看得出脸部轮廓,即使隔着薄薄的雾,也能看出来那是张堪称清水出芙蓉的清丽面庞,沈樾怔怔地望着,试图将视线穿透薄雾,看清楚美人的长相,美人抿着嘴唇轻轻地笑了一下,告诉他自己的名字:“祝枕寒。”
名字也很好听。
好听。
听。
等等。
临照真君的本名好像就姓祝?
沈樾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就说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梦到同一个大美人两次?
见大美人要消失,沈樾赶紧拉住他的衣角,问道:“你为什么要同我做那些?”
大美人茫然道:“为什么不同你做那些?”
大概是因为他太漂亮了,见到本人的感觉和见到猫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沈樾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道:“因为、灵力相缠,双修,不是道侣之间才能做的事情吗?”
大美人问:“你不是我的道侣吗?”
沈樾问:“我什么时候成你的道侣了?”
大美人说:“你亲了我好多口。”
他的语气坚定,像是在说“你夺走了我的清白,要对我负责”。
沈樾有些怀疑人生,友善地提醒这位猫猫真君:“可是真君,你是猫诶。”
临照真君闻言,淡淡地说道:“我很快就会变回来了。”
说完,沈樾手里攥着的衣角已经彻底淡去,连人一同消失在他眼前。
作者有话说:
沈小鸟(虚弱):吸猫太入迷差点被吃掉
祝猫猫(高兴地吸吸小鸟)
第100章 知君仙骨无寒暑(下)
沈樾睁开眼睛。
猫还是猫,白花花的一团,不知何时跳到了床上,蜷在他身侧呼呼睡着。
他枕着自己的手臂,想,吓死了,他还以为一睁眼睛就看见猫变回了人呢。
虽然那位临照真君在梦里说“很快就会变回来”,再怎么也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行吧。
不知为何,沈樾忽然有点空落落的,总感觉真君与猫是全然不同的。猫咪是柔弱的,可爱的,即使它是真君,他想怎么折腾它都可以,可是一旦变回真身,便是睥睨众生的剑道巅峰,不染纤尘,离他好遥远,而且掌事也说过,临照真君度过此劫后便可以顺利飞升,即使他把自己当成道侣,也是一时的道侣,届时飞升上界,大约也不会记得下界还有他这个人。
一念至此,他心中微微酸涩。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白猫爪子一伸过来,沈樾就主动将元神外放,助它早日渡劫。如此几次双修下来,倒让它有些不习惯,歪着脑袋用那双好似宝石的漂亮眼睛盯着他,凑过来亲亲他,细细长长的胡子划过沈樾的脸颊,痒痒的,沈樾感觉心上有一块软软地塌陷、溃烂,又欢喜又难过,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啄猫咪的胡子,如同打蔫儿的小禾苗,把头埋在羽毛里。
小雀情绪低落,任凭猫猫怎么蹭它,怎么舔它,它都闷闷的,没有反应。
猫猫一开始急得团团转,后来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一心扑在了修炼中。
就这样,须臾几日匆匆过去。
某天早上,沈樾发现猫不见了。
当这天真的到来之际,沈樾反而平静下来。他就知道,一个真君,临照真君,刀剑宗的镇宗之宝,怎么可能会甘愿拘泥一隅,更别说这位小师叔还比自己大了两百多岁,要是他们两个真的结成了道侣,他才要说一句这个临照真君老牛吃嫩草,接近自己就没安什么好心。
话是这么说,也不影响沈樾因为他的不告而别感到烦躁和难过。
那么大个漂亮猫猫,化作人形了也是大美人,怎么嘭的一声就没了。
他闷头捶着被子,忽然好后悔没有在所剩无几的那段时间里好好过一把瘾。
坏猫,你就是馋小鸟身子而已吧!
沈樾恶狠狠地磨着后槽牙,越想越烦,索性披衣出了门。
这一出门不打紧,他很快就发现刀剑宗内异常的热闹,随手拉了个弟子询问情况,那弟子激动得脸都涨得通红,对他巴拉巴拉一通乱说,什么小师叔终于出关了,什么他如今已入大境界,什么他相貌好似山间雪、云中月,结果眼见着沈樾的脸色越来越沉,就闭上嘴了。
是,小师叔嘛,祝枕寒嘛,他熟得很,跟他住在一起好久了,他俩还同床共枕。
那弟子走后,沈樾这口气就梗在喉咙处,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不行!他在他身上倾注了这么多时间精力,虽然自己的修为直接提升了一个大阶,但祝枕寒必须给他个说法。沈樾想,临照洞府中应该有许多法器,再怎么说,祝枕寒也得送他几个当作谢礼吧?再加上一开始他给自己造成的惊吓,要是不多送几瓶丹药,实在说不过去。
想通后,沈樾气势汹汹地一路循着祝枕寒的气息追了过去。
真当看到祝枕寒的时候,他反而止住了脚步,难以前行。因为所谓的皑似山雪,皎如美玉的人就这样立于大殿之上,少了云雾的遮挡,却有一种朦胧的美感,眉目描摹似黛,嘴唇轻轻抿着,倒是不像每回沈樾在梦中见到他那般略带笑意,少了一分烟火气息,多了一分高不可攀的疏离,眼下分明绘着鲤尾朱砂,也未能让那张脸变得生动鲜活,更像清冷的画卷。
甚至让他有一瞬间的怀疑,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到底是不是这位临照真君。
殿外人很多,纷纷伸长了脖子,仰着脑袋张望,即使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祝枕寒平静的神色也没有产生一丝裂痕,他似乎在用神识与掌门沟通,看他们的神色,大抵是在聊什么要紧事。沈樾混在人群里,觉得这时候过去委实不妥,犹豫片刻,拧转身形准备离开。
他没料到,就在他要移开目光的一瞬间,祝枕寒突然停住了交谈,低眉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