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陆沉戟给他找来的师傅,手艺他自然是信得过的。
在钢夹刚碰到后颈那一块皮肤的时候,齐渊就疼得头皮都发麻。
纵使周边的宫女和师傅一直在出声安抚他,还不停地给他扇风降热,齐渊还是冒出了满头大汗。
直到体内最后一抹雪椿的气息被抽干净,齐渊才忍不住晕了过去。
第八十七章 放下了吗
“兰将军,子书大人又开始信香紊乱了。”小厮慌慌张张地装进兰溪竹的房间,“可要传医官?”
兰溪竹淡淡点头,“去吧,给他看一下。”
说实话,这些事情其实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想必齐渊现在在皇宫已经把结契洗了,两个人之间缔结的契约突然被摧毁,子书珏这边不受到波及是不可能的。
他本来身子又弱,出现信香紊乱也很正常。
只要别再像他刚从江南回来的那几天那样……
兰溪竹坐在自己的卧房中给齐珩写信,信的内容大抵是他在南梁一切都好,到底也没把子书珏捅出的篓子告诉他。
前一天晚上闹出的事情不光彩,子书珏夜闯皇宫的事情也被南梁那边压了下去,应该也是不想让世人知道。
左思右想,兰溪竹还是不放心,于是冲着屋外的人喊了一声,“找人去皇宫一趟,我想去拜访南梁陛下。”
“是。”
他和齐渊好久不见,他也很想知道现在的齐渊过得好不好。
齐渊自然是愿意见他,他大概知晓兰溪竹是偷偷跟来的,于是没有张扬,只叫人开了宫中的小门,放人进来。
兰溪竹踏入晨华殿的时候,周围弥漫的都是苦涩的药味。
有一抹淡淡的血腥味,若有若无的,要不是他久经沙场,未必能闻得出来。
大抵是刚洗完结契留下来的血味,齐渊没少受苦。
门口挂着战铠和一柄利剑,想是陆沉戟在里面。
珠帘后边,身形高大的陆将军遮住了齐渊的身子,将人全部揽在怀中,一口一口地喂他喝药。
“太苦了……”
陆沉戟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生怕碰到他颈后的伤口。“拿蜜饯来。”他压低这声音冲着身旁的宫人说道。
身边的宫人立马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递了上去。
齐渊苦着脸将东西咽了下去,然后又喝了几口水,这才慢慢地躺了下来。
兰溪竹一直在珠帘外看着,没有打扰到两个人。
直到齐渊将要闭目养息的时候,他才注意到了门外的人。
“兰将军!”齐渊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他以为兰溪竹明日才能来的。
兰溪竹怔了一会儿,想要跨步走进去,却被陆沉戟阴沉的眼神制住了。
陆沉戟憎恶每一个南衡人,尤其是他这种达官显贵,看着和子书珏像是一丘之貉。
见状,齐渊给陆沉戟递去了一个安心的眼神:“沉戟,这位是南衡的兰将军兰溪竹,他在南衡的时候待我极好,还从北狄人手里救过我的性命。”
陆沉戟听完这话面色稍霁,轻轻抚摸着齐渊的手背,并且冲着兰溪竹点了点头,以示歉意。
兰溪竹微笑回应,走了两步路,来到了齐渊的身边。
“已经洗去了吗?”
身旁的宫人立马给他搬来了张椅子,兰溪竹坐在了齐渊的身侧。
“嗯,那师傅动作很快,我也没疼多久。”
“你莫要见怪,我想多嘴问一句,子书珏给了你一瓶雪椿,”兰溪竹不仅观望着他的神色,还观望着一旁陆沉戟的神色,“你可以用到生产,生产后再洗去结契,还能少受这些苦。”
“何必急于一时呢?”
齐渊也先是望了身旁的陆沉戟一眼,然后犹豫着开口道:“我把那瓶雪椿给扔了。”
“扔了?”
“准确地来说,是打碎了。”齐渊垂下眼帘,“他走的那天晚上。”
兰溪竹脸上露出一抹赧色:“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对于我来说,又岂止是麻烦那么简单。”
齐渊抬了抬手:“你去寝殿歇会儿吧,我想和兰将军说会儿话。”
陆沉戟微微点头,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兰溪竹观望着他的背影,低声开口:“你现在,放下了吗?”
齐渊眼神有些发空,他不自觉地轻轻碰了一下脖颈,刻骨铭心的疼痛让他不敢忘记,这些伤痛和绝望都来自于谁。
“要是没放下,也不会洗去结契了。”
“他现在很后悔。”兰溪竹接过了宫女倒的茶,轻轻抿了一口,“伤得也很重。”
齐渊的眨了一下眼,轻蔑地笑了一声,“又不是我做的。”
“他现在成天吊着一口气,看着半死不活的模样,让人来气。”
兰溪竹知道子书珏是多么才华横溢、运筹帷幄的一个人,所以见他日渐颓靡自甘堕落,才会感到无比的可惜。
“他死了……也难解我心头只恨,我和他的事情是一辈子都过不去了,见面也只能是仇人,叫他不必费心挽回了。”齐渊望着自己喝过的药碗,“况且,我和他现在确实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就只有一章半的量,乡下不太好打字。等我明天补上另外半章~
第八十八章 我会回去
“那你现在怎么样?”兰溪竹目光复杂地望向他,“陆沉戟,他对你好吗?”
齐渊抿了抿唇,看不出来情绪:“他待我极好,只是……我可能是要辜负他的好了。”
“这话怎么说?”
“我……”齐渊纠结了一会儿,“我没有力气再去喜欢上一个人了。”
“陆将军愿意照顾你,这事儿不好吗?”
“好,很好。”齐渊答道,“可是他这样的好人,不该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兰溪竹顿了顿,似是在犹豫该不该开口。“其实,你可以试着接受他。”
过去的他也以为自己不可能喜欢上齐珩。
大概他也是有受虐倾向,齐珩这么对他,他反而爱上了他。
但是陆沉戟跟子书珏和齐珩都不一样,后面两者都是喜欢乐此不疲地强迫别人的流氓,陆沉戟太温柔了,他做不出来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我不是正在试着接受他吗……”齐渊苦笑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对沉戟很不公平,凭着他的身世、相貌和自己的能力,明明可以找到一个家世清白的姑娘。”
“他喜欢你,你答应他,他高兴。”朝夕相处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心中装了别人,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或许对于陆沉戟来说,能有一个照顾齐渊的机会已经是他的毕生所求了。
“其实,我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说到这的时候,齐渊有一些迷茫。“我和他从前没见过几面,他帮我、照顾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在我母妃的情面上。”
兰溪竹锁紧了眉头。
“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他对我是弥补和同情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齐渊的母妃对陆沉戟的情谊再大也是他母妃的功劳,其实齐渊并没有对陆沉戟做过什么、帮过什么。
或许是自己母妃的离世让陆沉戟一直耿耿于怀,听到自己救命恩人逝去却只能在异国他乡牵挂着,帮不上一点儿忙,这件事情应该一直是陆沉戟的心结。
所以他对南梁长公主唯一的儿子感到亏欠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无论是亏欠还是喜欢,只要他心甘情愿照顾你,你就可以试一试。”兰溪竹也是可怜齐渊,说话也是站在他这边考虑问题,“毕竟你和一般人还不一样,你需要一个细心温柔的乾君。”
齐渊撑起了一个笑,算是回应了他。
两人没再聊下去,兰溪竹进宫只是来看望他的,看到齐渊好好的,他也就无憾了。
回到驿馆的路上,他收到了来自南衡的一封密信,是他的参领雷顺亲自护送过来的。
齐珩亲笔,兹事体大,不得不慎重。
兰溪竹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密信,上边只有一句话,“北狄有变,唤他速归。”
兰溪竹的手颤了颤。
齐珩和子书珏在北狄这么多年的部署终于派上用场了。只是……子书珏现在这种状况,能撑着到北狄吗?
或者说,他现在这样的状况,愿意去北狄吗?
与兰溪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子书珏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十分平静,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收拾行李吧。”
兰溪竹讶异道:“你愿意去?”
“嗯。”子书珏的脸色十分平静,“我不会辜负陛下对我的栽培。”
兰溪竹心中不安:“你这次去了,和南梁的一切人一切事都不会再有关系,你要想清楚。”
“想清楚了。”子书珏阖眼道。“津南来找过我。”
“……怎么说?”
“他说让我娶他,届时……真穆旗会第一个对我俯首称臣。”
仪晽荒淫任性,从来不爱惜自己的子民,北狄内百姓情绪高涨,正是混乱的时候,他们缺一个新王。
子书珏多年不回北狄,根基不稳,娶津南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只有获得十三旗王的支持,才能赢得北狄子民的支持。
“你可以考虑一下。”
“津南不喜欢我,他只是在给自己找场子,他只是想打齐渊的脸。”子书珏摇了摇头,“我不会再让他难受,任何人都别想,尤其是津南。”
其实子书珏从来没有做过亏欠津南的事情。
他只是将他接到了南衡养了几天,要是他能早点发现自己心里的人是谁,也不会酿成大祸。
兰溪竹别开了眼神,“那你不娶他了?真穆旗你就打算弃了?”
“嗯。”子书珏的语气恢复到他一贯的冰冷,“既然不顺从,就给他们换个王,养一个听话的总比一个不听话的强。”
“可你这么做,也挽回不了齐渊。”
“我等。”子书珏接下他的话,“陆沉戟对他好一辈子,我就等一辈子,陆沉戟只要敢对不起他,我就把他接回来。谁拦着都没有用。”
【作者有话说】:有些事情我再解释一下,我没说开学的时候完结,是开学的时候会加大更新量迅速完结。整本书大概还有四分之一没写,后面还有一些比较重要的转折。最近五章就差不多要反转了,都是前面给过暗示的(也有可能不太明显,写是写了)。等着看正常追妻的可以再等一个星期,屯着看。另外我还要为齐珩证明一下哈,他没有子书珏渣!齐珩一直都很喜欢兰溪竹只是用错了方式~
第八十九章 视如己出
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如期举行,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子书珏从南梁消失了,南衡的使臣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兰溪竹。也没有人敢多问或者在背后多嘴什么的,这人毕竟身份特殊,出现在南梁境内本来就不合适。
齐渊的气色不好,两次大典都是早早起来被人拉去上妆,不然根本很容易被人看出来端倪。
毕竟洗去结契再恢复的时间太短了。
“结契需要同房,陛下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按理说是没有问题,陛下可需……让阿肆下去安排?”
今日是封后大典,夜晚的齐渊已经十分疲惫了,陆沉戟在外祭拜南梁皇室祠堂,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来陪他了。
“我不想……”
齐渊整个人都颤抖着,他抱着自己,蜷缩在床边上,“阿肆,我不想在怀孕的时候做这种事情。”
有过一个子书珏已经给他留下够恐怖的回忆了。
阿肆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那殿下生产之时一定要让陆将军片刻不离地陪在你身边,要不然会很痛苦。”
阿肆特地了解过坤君和乾君生育的原理,才得知坤君也并不是一定要成契才能生孩子,可是他少不得乾君信香的安抚。
陆沉戟和他的信香契合度那么高,片刻不离守候在他身边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只是苦了将军,已经和陛下成亲,却还不能亲近陛下。
“嗯。”齐渊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别了过去,“阿肆,你觉得我应该和陆沉戟再生一个孩子吗?”
“陛下这话怎讲?”阿肆疑问道,“生不生在于陛下您,你若是不想便不生,不用害怕,陆沉戟应该也不会为难陛下。”
“我不是害怕,”齐渊摇了摇头,“我总是想着补偿他,但是孩子这件事情不行。”
“陛下的意思是……”
“若是我再和沉戟生了孩子,我这第一个孩子该怎么办?生在皇室,就算是亲兄弟也会自相残杀,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他不是偏心他和子书珏的孩子,他只是想给自己第一个孩子留一条活路。他不想看见自己的孩子们兵戈相见的场面。
“或者是,生下来之后就直接给他送出宫,让他永无继承皇位的可能。”齐渊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若是生下来他就注定要过没爹没娘的日子,那我还费尽千辛万苦把他保下来干什么。”
阿肆倒水的手抖了一抖,“殿下若是舍得,可以把小殿下放到子书珏那里养着。当初从南衡出来的时候虽然说是直接立小殿下为太子,但是当日毕竟还没有和陆将军……陛下如今是陆将军的妻子,凡事还请多考虑他。”
“我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他。”齐渊正是在愁这件事情,“可是我怕孩子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