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也舍不得这个孩子。
当初想得好好的,如今倒是成了两难之事。
“陛下不要自己瞎想,你与陆将军是夫妻,凡事皆可商量。他是你的夫君,也不用对他藏着掖着,有事说事。”
阿肆在一旁出谋划策。
就在这时,陆沉戟推门而入。
“陛下无需为难,这个孩子我会视如己出。只要没人提起,他就是我陆沉戟的孩子。立储的权力还是陛下的,我不会干涉,无论陛下会不会再生。”
第九十章 决择其一
好好的新婚之夜被这么个小插曲给打断了,齐渊和陆沉戟同床共枕,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不在焉。
“沉戟,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齐渊探出头来,望着陆沉戟的背影。
“没有。”陆沉戟翻过身来,直视着齐渊,“陛下,我一生所求就是守护好长公主和陛下的南梁,守护好你和你在乎的一切。你用不着怜惜我,也不用觉得亏欠与我。当初这场封后大典都是我厚着脸皮求陛下的,你对我,已经不算是亏欠了。”
陆沉戟越是这么讲,齐渊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沉戟,日后在朝廷、在后宫,都需要你把持照应着。”齐渊神色严肃,“我很信任你。”
他也不是担心陆沉戟对自己的孩子不好。
他只是预料不到未来的事情,他和陆沉戟日后难免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也保不齐再多生几个孩子。到了那个时候,他的第一个孩子绝对是最尴尬的存在。
“我明白,陛下。”陆沉戟在被窝中牵起了他的手,“我会好好照顾你,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一切。”
三个月后,齐渊即将临盆。
刚怀胎的时候总是动胎气,而且还休息不足吃得少,导致现在胎儿有些气弱,比正常月份的胎儿看上去都要小一些。
太医院天天忙得鸡飞狗跳,越是到这关键时刻,齐渊的身体反而频频出状况。
这一日,他唤来太医院的首领太医。
“朕这一胎,成功诞下的把握有几成?”齐渊的脸看上去又瘦了,胎儿吸走了父体的养分,齐渊最近看上去身子也发虚。
这样的身子,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那太医也有些心慌,他拂了拂脸上的密汗:“陛下这一胎有些奇怪,前几个月发生这么多事故,按理说早在前几个月就保不住了,但是陛下偏偏将胎儿保了下来。胎儿现在气虚体弱,陛下身上的精血养分也快被胎儿吸干了。若是生产,风险极大。”
不是父体有问题,就是胎儿有问题。
齐渊猛地抓住了桌角,问道:“有什么风险?”
“微臣只有五分把握。”那太医不断地冒出密汗,“而且不能保证陛下的生死。”
身边的阿肆担忧地看了眼齐渊,又看了眼太医:“离陛下临盆还有一个多月,现在不能养回来吗?”
这几个月齐渊好吃好喝的都还是变成了这样,要是有养身体的好法子,太医能舍不得用吗?
“微臣无能,望陛下恕罪。”那太医咬了咬牙,豁出去似的,“真到了要抉择的时候,陛下可能要在胎儿和父体之间择其一。”
目前来说,太医院只能保下一个。父子平安的可能性不太大,要么折损一个,要么双双折损。
“竟如此严重……”齐渊喃喃道,“那朕费劲力气保下他又有什么意思?”
“陛下请注重龙体。”太医跪了下来,“切不可伤心忧愁。”
齐渊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他摸着自己的小腹。
“阿肆,朕想把他生下来,可是这件事情真是不容易。”
第九十一章 准备滑胎
殊不知,太医和齐渊交谈的话全落入了陆沉戟的耳朵里。
陆沉戟召来了太医院的首领,想要询问他具体的情况。
“若是陛下执意要生下肚子里的孩子,父子平安的可能性大吗?”陆沉戟喝着茶,那茶里冲出来一股浓浓的味道,显然他最近也是操心太过,用浓茶吊着精神。
那太医心中叫苦不迭,“将军,微臣无能,实在没有几分把握。”
“我想听你说实话。”
那太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概只有……一两成把握。”
陆沉戟差点捏碎手里的茶杯。
“一两成把握,陛下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沉声道,语气重是十分的不满。
“怎么会严重到这个地步,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陆沉戟忍不住发问道。
“陛下怀孕前期各种症状不太明显,后期弊端才逐渐显现出来。一直可以看出来的是胎儿气血不足,坤君有孕本就比寻常女子艰难一些。头几个月没养好,后面再想养过来也难啊。”
听完太医的解释,陆沉戟只想将子书珏大卸八块。
他到底对陛下做过什么,才让陛下的身体如此虚弱。
这样的人怎配为人夫,为人父!
亏得陛下还一直小心翼翼地保下他们的孩子,一想到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着子书珏的脏血,陆沉戟就浑身都不是滋味。
他抿唇问道:
“陛下可对你说过,若是出事,是舍父保子还是舍子保父?”
“陛下还未曾说过。”
那太医在地上发着抖,他害怕陆沉戟,面前这人比齐渊恐怖的多。
“若是陛下告诉你了,记得及时来告诉我。”
“是。”
“我还想问你一件事情,”陆沉戟有些犹豫,“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告诉陛下。”
既然陆将军都这么说了,那太医哪里还敢透露出去半个字。
“陆将军请说。”
“陛下现在怀有八个月的身孕,若是滑胎……有不伤他身体的法子吗?”
闻言,太医的身子忍不住地颤抖。
陆沉戟这是要做什么?
说好听点是为了陛下龙体着想,说难听点这不就是谋害皇嗣吗?齐渊可没说过自己想滑胎。
这是要砍头的问题,这太医也是纠结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八个多月,不伤及陛下身体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只要好好用药,好好休养身体,应该是没有大碍的。”
那太医哪里不知道齐渊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陆沉戟的,只要稍微推算一下就能猜得出来了。
所以对于陆沉戟来说,齐渊肚里孩子的安危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此,就请你备上一份这样的药了。”
陆沉戟挥了挥袍子,转身前往了齐渊的晨华殿。
徒留颤抖不止的太医,背后惊得全是冷汗。
晨华殿内弥漫的都是苦药味,呛得让人难受。
齐渊正捏着鼻子喝下阿肆递过来的保胎药。
“陛下,药太苦了吧?”陆沉戟把随手携带的蜜饯放到齐渊的嘴里,“再过几天便是长公主的忌日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第九十二章 棋差一步
“嗯。”
其实这是齐渊第一次为自己的母妃操办忌日。
过去的那几年,他连在宫中偷偷烧纸都不敢。
如今他回到南梁,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为自己母妃——南梁的长公主操办忌日了。
“太医说陛下这胎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陛下最近感觉还好吗?”
“还……好。”齐渊抿了抿唇,目光有些闪躲。他不想让陆沉戟担心,“不过太医说这胎有些危险,需要好好养着。”
陆沉戟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陛下,你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说。”
“嗯。”目前来说,齐渊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他肚子里的胎有问题,在拖垮他的身体,长久以来陆沉戟肯定要发现端倪。
齐渊不是不要命了,他也知道此时滑胎是最稳妥的办法,但是他这个孩子跟他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到现在已经是第八个月了,这让齐渊如何舍得。
他不是因为这孩子身上淌着子书珏的血而舍不得,在他眼中,子书珏和自己早就没有关系了,他是因为这个孩子是自己的第一子,是自己拼了命都要保下来的亲生骨肉才摇摆不定。
所以哪怕有一丝机会他都要试一试。
等到生产之日,若是这孩子真的挺不过来,那就另作决断。
一切都尘埃未定,怎么能够轻易言弃呢?
十一月初三,长公主忌日。
齐渊和陆沉戟早就在南梁皇室祠堂中候着了,一天下来倒也疲累。
“陛下,你就不要再劳累了,这里有我守着,你先去一旁坐着吧。”陆沉戟揽过了齐渊的身子,眼神中一片心疼。
齐渊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差点没站住。
身边的阿肆在陆沉戟的眼神示意下往齐渊手边递了一碗黑棕色的药,气味和平日里的保胎药没什么不同。
“陛下,这是安胎药,”阿肆恭敬地端给了他,“您喝完了去偏殿歇息一会儿吧,身子最要紧。”
齐渊点了点头,接过碗来轻轻抿了一小口。
“越来越苦了。”他喃喃了一句。
身边的陆沉戟和阿肆的表情都是一变。
“有蜜饯吗?”齐渊转头望向陆沉戟,“我咽不下去。”
自从进宫之后,陆沉戟几乎是时时刻刻随身携带带着甜味的糖果蜜饯什么的,就怕齐渊喝药的时候嫌苦。
吃完一块蜜饯,齐渊才堪堪喝完了一整碗安胎药。
陆沉戟在他身边,神色讳莫如深。
他叫来了一个小太监将齐渊扶进偏殿休息,自己来操办后面的事。
待齐渊被扶走没多久,他就唤来了身边的阿肆,“太医说这药多久见效果?”
“最多一刻钟。”
“好,去叫太医来吧。”
陆沉戟无力地摆了摆手。
这一遭出了什么事情由他担着,哪怕陛下要废了他,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陛下铤而走险。
他不了解齐渊,他害怕齐渊会选择为了子书珏的孩子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错了,他这一步走错了。
齐渊怀胎的这八个月,从来不是为了子书珏。
他只知道自己是一个父亲,他从小没有享受过多少父亲的爱,他想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补回来。他只是在尽一个……父亲的责任罢了。
第九十三章 陛下生了
齐渊的惨叫声开始响彻整个祠堂,有人说要把陛下抬回去,但是太医赶到之后并不建议他们这么做。
此时挪地方,对齐渊及其腹中胎儿有危险。
齐渊要生了,这对于南梁皇宫来说可是大事。
一大批下人忙进忙出的,就怕在哪一环伤出纰漏。
“陆将军,陛下马上就要生了,就算没有生下来的可能,也请你过去陪着他吧。”
阿肆在一旁乞求道。
这几个月来,齐渊已经熟悉了陆沉戟身上的沉香味,此时他要是不陪在齐渊身边,对方怕是会十分辛苦。
也会降低孩子成活的可能,虽然本来就不太高。
“我知道了,你先去陛下那边候着吧。”陆沉戟打发了阿肆离开。
祠堂内,静默无声。
陆沉戟跪在蒲团上,目光诚恳又真挚。
“长公主在天有灵,希望您能保佑陛下平平安安。”
接着,陆沉戟站起身来,没有赶往偏殿,而是走向了晨华殿。
那碗药,只伤子,不会伤到齐渊。
陆沉戟相信太医院的技术,于是耐着性子在晨华殿等结果。可是他坐了一会儿之后开始冒冷汗,所以最后还是决定站起来走走。
陆沉戟的手不经意间抚过齐渊平日处理的公文和奏折,整个屋子里弥漫着紫苏的气味,他有些贪恋这股味道。
齐渊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叫子书珏玷污了。
陆沉戟怔神了一会儿,膝盖突然碰到了桌角的暗格,里面自动弹出了一封信笺。
这是齐渊的东西,他笨本来不应该碰。
可是陆沉戟还是鬼使神差般地伸出了手,将那封信打开了。
“为保南梁基业,特立皇长子为太子,待诞生满月后行册封礼。”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陆沉戟心跳骤停。
再看落款日——是齐渊刚回宫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进宫,也没有和齐渊表明心意。
是了,当时的齐渊以为自己终身不会再嫁,所以就直接立下了储君,以免来日忽遭变故。
太子的这个位置一开始就是为了齐渊和子书珏的孩子留的。
不知道为什么,陆沉戟的心中十分不适。
他不是想让自己和齐渊未来的孩子当太子,他只是不想让子书珏的孩子当太子。
他们陆家为南梁皇室守住的江山,转眼就让给一个淌着南衡血的孩子,陆沉戟说自己不介意是骗人的。
最主要的是,齐渊和自己成亲了三四个月了,这个东西他也没处理掉。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就算自己和他成婚了,未来他们的孩子也替代不了他和子书珏的孩子。
陆沉戟高估自己了,他把自己想得太大度了。
他就这么呆坐在晨华殿,也没有想过祠堂那边有多么辛苦。
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陪着齐渊生产,但是最后还是让他自己一个人熬过了这痛苦的几个时辰。
陆沉戟的心中突然有些后悔,但是已经于事无补。
“启禀将军,陛下那边有着落了。”
“嗯。”
“陛下生下来了,只是那胎儿看着不太正常,似乎是……哭不出声。太医给瞧过了,是胎里落下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