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坐下来,有人道:“我也听说,这嬴政狗贼有去骊山温汤的习惯。”
“真有此事?”
“也是听说,不知真假。”
“这倒是好办了,让人去探一探不就知道了?”
“若是真有去骊山温汤的习惯,便是天助我也!”
诸位也没有闲着,立刻让人去探查,嬴政是不是要离开咸阳宫,去骊山温汤调理。
嬴政在咸阳,自然也没有闲着,和陈慎之打了一个完美的配合,放出消息,说自己要去骊山温汤调理身子,这些日子便要动身。
“报——”
放出去的探子急匆匆跑回来,跑入幕府大帐,激动的大喊着:“报!咸阳宫的探子回信了!”
众人等了好几日,已然不耐烦了,赶紧道:“如何?消息属实?”
士兵道:“回禀诸位王上、君上,消息属实!狗贼皇帝的确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骊山温汤调养身子。”
嬴政素来有头疾,稍微劳累便会犯疾,但他又是个闲不住的命,所以根本不可能放松下来,头疾一直都是困扰,要不是夏无且为他调理,嬴政也不知能不能忍到现在。
每年的这个时候,嬴政都会去骊山温汤小住几天,在那里泡泡温汤,调理一下身子,缓解头疾,住几天再回咸阳宫。
因着嬴政以前每年都去,探子回禀的便与陈慎之说的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卫角君笑起来:“齐公子说的果然是真的,这可是好消息啊!”
“是啊是啊!骊山的兵力薄弱,对咱们大大的有力!”
“正是啊!”
“诸位!诸位!”卫角君站起来,振袖高呼:“诸位听我一言,咱们如今聚集了七国的翘楚,准备发兵攻秦,又有了发兵的法子,现在只缺一样……”
“缺什么?”
“还缺什么?”
“是啊,到底缺什么,卫君您倒是说啊。”
卫角君笑道:“咱们缺的,便是统帅七国兵马的……盟主!”
武侠小说中的舞林大会,盟主之位可是削尖脑袋也要抢的位置,如同武侠小说一样,这诸侯会盟的盟主之位,也是抢手货色。
若是能成为盟主,便是成为了七国的首领,号令七国的兵马,如此一来,若是真的能扳倒秦室,那么号令七国兵马之人,便是第二个秦始皇。
众人一听,立刻虎视眈眈,谁不想统一天下?虽大家口口声声说反对秦始皇的暴?政,但若是有可能,谁也不想把天下让给旁人,谁都想做这天下一统他的霸主,成就一番霸业。
在场诸位的脸色立刻精彩纷呈起来,你看我我看你,但是没人做出头鸟,均是很谨慎,心思早就飞的乱七八糟了。
幕府大帐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根本没人言语一声,都想看看旁人的意思,若是自己推举自己,恐怕太过没有脸面,实在不知羞,但是若推举旁人,心中也不甘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赵国公子突然站出来做搅屎棍子:“我觉得,这盟主之位,非齐国幼公子莫属了!”
陈慎之万没想到被人点名了,为何没想到?毕竟他们之前还看不起自己,为了这事儿,老三差点跟他们打起来,还是老大镇住了场面,让那人给自己赔不是的。
没成想,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这会子竟然有人推举自己做盟主?
不过赵国的心思,陈慎之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毕竟若是真的能打败秦室,这个盟主,便是将来第二个秦始皇,赵国推举自己来做盟主,摆明了觉得自己不可能是第二个秦始皇,若是没有打败秦室,所有的罪责都是自己担着,是自己这个盟主无能,若是能打败秦室,到时候他们就会把自己这个傀儡盟主毫不留情的拽下来。
赵国之所以推举陈慎之为盟主,并非是看得起陈慎之,而是太过看不起陈慎之,觉得陈慎之便是一个任由他人摆弄的提线假物罢了。
陈慎之心里了然,轻笑了一声,没说话。虽他知道大家伙儿的心思是什么样的,但他没有拒绝,不为别的,陈慎之若是当真做了盟主,对嬴政的计策也有帮助,好事儿一件,陈慎之自然不会拒绝。
“是啊是啊!”有人应和起来,瞬间反应过来,陈慎之是最好的傀儡,让他做盟主,完全没有什么威胁,应和道:“齐国幼公子提出了攻打骊山这般的意见,他又熟悉狗贼皇帝的习惯,岂不是最好的盟主人选?若是他做了盟主,也能更好的带领咱们扳倒秦室,恢复七国,不是么?”
“有道理……”
“对对,有道理啊!”
老三田轸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儿的,立刻道:“我同意推荐幺儿为盟主!”
田轸心思简单,觉得这个盟主之位,落在齐国头上是最好的,对齐国是大有裨益,因此第一个同意。
老二没说话,老大田升皱了皱眉,道:“此事事关重大,幺儿年纪还轻,恐怕难当重任,这盟主之事,还是暂缓再议,咱们先商讨一下攻打骊山离宫之事罢。”
众人一听也是有道理,立刻便商讨起来攻打骊山的事意,因着嬴政马上便要去骊山,事不宜迟,过着村边没这店儿了。
第三次会盟一直很久才散,陈慎之与三位兄长并肩往回走,因着是御营的缘故,他第一个到了营帐,便与众人告别,进了营帐。
老三田轸笑道:“哎呀,咱们幺儿出息了,要是他能做盟主,做兄弟的也跟着沾光啊。”
老二田桓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
老大田升蹙眉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田轸道:“其二是什么?”
田升叹气道:“他们之所以推举幺儿做盟主,还不是因着幺儿无兵无权,说话没有分量么?是最好的假物人选,便于他们操控。”
田轸大惊:“还有这样的事儿?我就知道他们这些孙孙,不是个好东西!我这就去找他们!”
“等等。”老二田桓拦住他。
田升道:“罢了,走一步看一步罢,今儿个也累了,都先回去歇息。”
老二和老三和他告别,各自回了营帐,田升也往自己的营帐里走,他蹙着眉,似乎有心事,进入了营帐都没有留心,里面竟然有人。
一个人站在田升的营帐中,笑眯眯的道:“呦,长公子回来了?”
田升这才发现对方,蹙眉道:“田巿?”
无错,进入他营帐之人,正是自称齐王的田巿。
田巿笑道:“长公子这是什么眼神儿,咱们好歹也是兄弟。”
“兄弟?”田升冷笑:“本公子可不记得,与你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兄弟。”
田巿说自己是兄弟,其实就是高攀,毕竟他虽然是宗室,但是拐了很多弯儿。
田巿也不生气,今儿个脾性特别好,道:“长公子,我今儿个来呢,是来和你谈谈心,说说体己话儿的。”
“谈心?”田升道:“我看你,是贪心罢。不请自来是贼,在我没翻脸之前,请离开罢。”
“诶!”田巿道:“长公子别动怒,寡人知晓,您啊,是今儿个心情不顺,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心情如何能顺畅呢?”
田升皱眉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不知?”田巿反诘:“不不,你心里清楚得很,明镜儿一般的清楚。今日在幕府大营之中,所有的人都推举你的幺弟为盟主,他们根本没有将你这个齐国长公子放在眼中,对不对?很不是滋味儿罢,寡人都知道。”
“你知道个屁!”田升脱口而出,说罢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怒气很盛,平日里田升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一派儒雅的学士模样,绝对不会出口狂言,而如今竟然跑出了脏话。
田巿哈哈大笑,道:“对对,就是如此,便是如此!大公子,很生气罢,寡人能明白,毕竟那幼公子,说罢了,便是被荀卿逐出师门的孽徒,在齐国也没有任何建树,吃喝顽乐,还会什么?哪里能比得上您呢大公子?但是大公子如今却如此被冷遇,是个人都会心生不忿的!”
“你说够了没有?”田升冷笑:“难道你以为我不知,你是在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田巿,你打错注意了,幺儿与我,便是至亲之人,不是你三言两语便能挑拨的,现在……滚出去,否则别管我翻脸。”
嗤——
田升拔出手中佩剑,田巿哈哈一笑,不当一回事儿,道:“好好,寡人这就走,寡人这就走,看看你们还能至亲到什么时候。”
“大兄?大兄你在么?”
老三田轸的嗓音响起,喊了两声,直接打起帐帘子走进来,正好碰到田巿大摇大摆笑哈哈的走出去。
田轸瞪了一眼田巿,道:“大兄,他来做什么?”
田升没有回话,恨恨的将佩剑收起。
老二田桓走进来,道:“大兄可有麻烦?”
田升这才收揽了怒气,道:“无妨。”
老三田轸道:“是不是田巿又来找你麻烦了?我这就去拧掉他的脖子!”
“老三,”田升拦住他,道:“无妨,别去了,如今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田升又道:“是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老三田轸很容易被转移话题,道:“哦对了对,我们是想着,幺儿那性子,必然忘了上药,要不然咱们给他送过去罢。”
前些日子,嬴政带着老二田桓和老三田轸去炸厨房,大家伙儿手上都是水泡,还没好呢,田轸算着,伤药就到今日,恐怕不够用了,就打算送过去。
田升点点头道:“那一道走罢。”
三个人离开营帐,往陈慎之下榻的御营而去,到门口,便听到里面有声音,陈慎之的营帐里有人在说话,那声音还极为耳熟,正是喜欢做和事佬的卫角君。
卫角君的确来找陈慎之了,陈慎之刚回到御营,卫角君便来了,一顿的恭维:“恭喜齐公子,贺喜齐公子!”
陈慎之挑眉道:“卫公这是要把闺女许配给我?”
“这……这,齐公子开顽笑了。”卫角君脸色尴尬至极。
陈慎之道:“既然不是亲事,何喜之有?”
卫角君道:“诶,比亲事还要喜庆!齐公子马上便要成为盟主了,难道不是喜事么?”
原是如此,陈慎之一笑道:“卫公言重了,盟主之事,大家还在讨探讨,并非已经定了慎之,慎之也不过是备选而已。”
“诶,什么备选?”
田升等人到了御营跟前,正好听到卫角君道:“什么备选?齐公子便是盟主啊!齐公子难道没看到,您真是众望所归,所有人都一致推举您呢!齐公子乃是荀卿之徒,名门之后,学富八斗,又曾经忍辱负重,潜伏在秦宫之中,知晓嬴政狗贼的消息,您真是做盟主的做好人选了!”
卫角君一通巴结,把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把白的都能说成黑的,他的声音又道:“说一句不该说的,齐公子您便是太低调了,素来都太低调了,幼公子又如何呢?当年的霸主齐桓公,不也是幼公子么?照样称霸一时,令当时的周天子汗颜!幼公子您,真是有当年齐桓公的作为,你的那些兄长,便是连长公子田升,也比不上帮您的一根头发丝儿,又何必如此自谦呢?”
卫角君在里面叭叭叭,田升三人在外面听的是一清二楚,田升的脸色瞬间便不好看了,方才田巿来挑拨离间,一直说陈慎之是盟主,如今卫角君又贬低自己恭维陈慎之,田升本就是心思细腻之人,旁人不说,他都难免多想一些,更被说旁人一直在说了。
田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老三田轸登时听不下去了,暴躁的一把嫌弃帐帘子冲进去,道:“我看你就知道不是什么个好东西!好啊,被我抓到了罢,在这儿叭叭,好像一个碎嘴的婆娘,呸!”
老二田桓走进来,抱剑而立,道:“姑娘可没有他嘴碎。”
卫角君被抓包,登时脸色青了紫,紫了红,实在不好再待下去,赶紧调头就跑出了御营,匆匆离开了。
田轸道:“幺儿,你别听他的,他就是挑拨离间,竟说一些没用的话!”
陈慎之道:“三兄放心,这些心思,慎之还是可以分辨的。”
“诶?”田轸回过神来:“大兄呢?大兄去何处了?”
老二田桓道:“方才大兄没有进来。”
陈慎之打起帐帘子,便看到御营外面的地上,放着一个小瓶子,应该是田升送来的伤药,但他人没进来,也不知去了何处。
第四次会盟很快便开始了,这次主要敲定攻打骊山的事宜,还有最重要的,便是……盟主。
“我以为,齐国幼公子最为合适!”
“是啊是啊,我也推举齐国幼公子为盟主!”
“众望所归!众望所归啊!”
众人立刻附和一片,好像陈慎之德高望重一般,但其实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小道道儿,推举一个根本没有威胁的盟主,这样打下秦室之后,才好瓜分利益。
卫角君道:“既然推举齐国幼公子为盟主,乃是众望所归之事,那咱们大家伙儿这就拜见盟主罢,不知各位还有没有什么异议?”
按理来说,诸侯会盟,推举盟主之后,还要隆重的筑坛,然后歃血为盟,这样才算是礼仪,会盟自从春秋战国延续下来,礼仪非常重要,缺一不可。
而如今,卫角君这么一说,显然是什么礼仪都不想要了,干脆就这样干巴巴的拜见,足见他们对陈慎之十足的不重视,根本没有看在眼中,只是个傀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