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心乐听了此话,却也在沉思。
他知道他爹娘想当皇商,承办宫里的绸缎生意,他家有很多作坊与绣坊,不是他吹,绸缎、布料方面,他余家认第二,天底下都没人敢认第一!
若能顺利当上皇商,他们家研制的很多新布料便会被更多人知晓。
这都是爹娘的心血。
爹娘一定要当上皇商!
大不了,大不了……等那谁回来后,他跟他说说,请他去求一求陛下呀……
他们家的料子真的很好,陛下看到就知道了!!
这也不算是开后门吧……
余心乐想着这些,脸微红,眉眼里又染上笑意,对那人也是更为思念。
余安和却在说:“对了,今日还遇到一件趣事呢。”
“何事?”程清晖问。
“我今日出去,是跟魏王世子喝酒,他们家虽然不如怡亲王家,但从前也没有害过太后娘娘,是以陛下对他们家还算搭理,我本想走走他家的路子,结果——”
“你快说啊!!”程清晖着急捶他。
就连余心乐也看过来,好奇道:“是啊,爹,结果怎么?你瞧见什么了?”
“哈哈,你们可还记得今科状元,方博?”
余心乐顿时心虚地移开眼睛,程清晖道:“记得!他如何?”
“魏王世子的妹子,也就是明珠郡主,要跟这个方状元成亲了!!”
程清晖还未说什么,余心乐“噔”地站起来,吓得夫妻二人看他:“怎么了,囡囡?”
“……”余心乐的嘴角颤抖、哆嗦,他又坐回来,“没、没什么……”
爹娘不太相信地看他:“真没事?哪里难受?”
“……我真没事,爹,你接着说,后来呢。”
“后来?哦,我跟魏王世子是在他家中吃酒,吃得正高兴呢,那个明珠郡主突然冲过来,嚷嚷着要去蜀地找方状元,我这才知道,原来方状元在蜀地受伤了!!而这明珠郡主早就去求过陛下,想要方状元做她夫君,听说陛下对这位堂妹还不错,我听魏王世子话中意思,恐怕两人好事将近。
“如今听闻方状元受伤,明珠郡主自是担心不已,便想即刻带着御医去往蜀地,啧啧,不愧是郡主啊,那脾气,世子都搞不定,到底是人家家事,我也不好多看,便早早告辞回来了。”
余心乐听了这话,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头微垂,咬紧牙关。
程清晖倒是惊喜道:“哎呀,真要成亲?那咱们送份大礼啊!这可是好事!”
“我也这样想的,方状元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陛下既然同意二人婚事,说明对魏郡王家也多有几分照拂,此事目前知晓的人还不多,我看魏王府门前清静着呢,我们可一定要抓住机会。”
夫妻俩很快就商议起送礼的事来。
余心乐却再也听不下去,他撑着扶手缓缓起身,程清晖抬头问:“囡囡,真没事?”
余心乐扭头,挤出个笑容:“真没事,爹娘你们忙,我有些困,兴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我回去补个觉。”
“好好好,快去!!”
余心乐尽量用寻常的步伐走出爹娘的院子,接着步调便有些跌跌撞撞的,后来他又狂奔起来,西园等人方才都不在屋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跟着跑上去,却谁也跑不过余心乐。
余心乐一气跑回明澈院,边跑,眼泪边往外落。
他想,他真是个傻子啊,他还担心自己将来不如钱宸。
原来,甚至不用一年,不用一个月,仅仅半个月!
明珠郡主求赐婚的事情必然不是一日两日了=,那人那天与他说“喜欢”时,恐怕已经知道要与明珠郡主成婚,既如此,为何还要说喜欢他?!
还说要与他成亲!!
他这么傻,这么蠢,他那样轻易地就相信那些话,他活该被人骗!
为什么要骗他?
给他做饭,陪他玩,那样亲他、抱他,真的没有一点喜欢吗?
真的只是耍他吗?
不对——
这其中会否有什么误会?
余心乐倏地又停下脚步,是的,那人对他这么好,那天夜里没来,知道他会担心,一大早就叫小胡来告诉他缘由,他不相信那人会骗他!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一定是陛下跟那个郡主逼的!
余心乐转身又往外跑,他要去宫里找陛下!
他要当面问陛下,为何要逼自己的臣子去娶一个根本不爱的人!
他甚至可以当面质问那个明珠郡主!
郡主就了不起吗?
有权有势了不起?
陛下是明君!当日处理善堂一事,他便已知道,陛下不会黑白不分!
陛下若是知道他们俩的心意,绝不会棒打鸳鸯!
他没什么好怕的!
他余心乐从来没有怕过谁!
那是他喜欢的人,谁也不能抢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被劫
余心乐用力擦掉眼泪, 忽地就是满身斗志,他直往大门而去。
西园等人好不容易追过来,见他们少爷又回头, 还走得那样快,根本来不及问话,只好再继续跟上去。
余心乐出了家门,翻身上马, 直接往皇宫方向赶去。
余府在内城,离皇宫倒也当真不算远, 如今已是深秋,京城的秋天比江南冷很多, 一路而来, 余心乐灌了不少的风,他出门匆忙, 忘记穿披风,心中内火大, 他倒也察觉不到冷, 只是耳朵被风吹得有些疼。
眼看已到皇宫, 他勒住缰绳, 跳下马, 正准备往东华门而去,身后依次行来很多车辆与马匹, 皆是来去匆匆, 他又见到就在不远处的另一处宫门, 也有很多马车已经停在那里。
不少身穿官服的人迅速下车, 又赶紧进宫门。
他停在原地, 再看刚刚经过自己的车马, 也下来不少身穿官服、禁卫服饰的人,大家面色都很沉重,步伐既快又急。
皇宫门口何其空旷,这风吹得极为凛冽。
余心乐看了这么会儿的功夫,又吹了几阵大风,脑袋逐渐清醒。
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如今蜀地地动的事情尚在解决中,蜀地还有多少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流民无数,看这些官员、侍卫的神色也知道宫里会有多少繁忙。
他怎能拿自己这点事来烦扰陛下!!
是,在他自己看来,这点事实在是比天还要大。
但与山河百姓比起来,这也只是他自己的儿女情长。
他若当真此时找到宫里,按照陛下的好性子,恐怕会让他进去,说不定也会见他一面,可他好意思在这种时候与陛下说这些?
余心乐心中暗恼,也觉得自己不懂事。
好不容易在陛下面前结了善缘,差点就要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失去,若再惹怒陛下,那就不好了!
余心乐叹口气,双臂垂落,转身欲走。
宫门口的守卫见这位祖宗来了,站在门口站了半天,结果扭头就走,反而赶忙跑来一人,笑着问:“余少爷,可是要进宫?”
这位侍卫面生,余心乐不认得,但人家认得他,想必是从前见过他。
余心乐礼貌笑道:“没事,我这就走了!”
“……余少爷——”侍卫还想留。
余心乐伸手,并道:“侍卫大哥快回去忙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余心乐匆匆离去。
侍卫还想拦,却也知道拦不住。
他挠挠头,走回去,同伴立刻问:“怎么回事?余少爷何故又走了?”
“我也不知道啊!!”
“那可怎么办!方才都已去禀报陛下!”
正说着,宫道上小跑步而来一位太监管事,他气喘吁吁:“余、余少爷呢?!”
“……余少爷又走了。”
太监身上没有令牌,无法出宫门,他急忙冲到门边,往远处看,也只能看到余心乐越来越小的身影。
太监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半个月来,陛下每日能合眼一个时辰就不错了,每时每刻都在处理事情。蜀地死了那么多的人,陛下心情当然也不好,整个宫里都阴沉沉的,众人连口气也不敢出。
方才得知余少爷过来,陛下难得露了个笑容,赶忙吩咐他过来接人。
他还想着,余少爷这个活菩萨来了,恐怕陛下也能休息几个时辰。
哪料,人又走了!
太监管事发愁,很怕被问责,更怕陛下那吓人的眼神。
却也只能蜷缩着肩膀,回去复命。
赵酀此时已从议事的崇政殿回到长乐殿。
蜀地事发后,这半个多月,他一步没离过崇政殿,偶尔短暂休息,也不过随意在炕上靠一靠,刚登基,便遇到这样的事,他自是要尽心尽力,于公,他是皇帝,他需要对整个江山负责,而且他需要做出绝对的成就,他也想青史留名。
他不是什么无私之辈。
除此以外,于己,作为一个人,他又如何不为同类的伤亡而心痛?
那些死去的,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他自小在外,生活艰难,这二十年的人生,见过人生百态,知道普通百姓们生活有多么不易。
是以这半个多月,他只求做到更好,能尽量减少伤亡,尽量保证蜀地百姓们的正常生活。
不是没有想过余心乐,每日休息的那一两个时辰,心中是对余心乐的愧疚,也有遗憾,两人刚互通心意,正是需要日日缠磨的时候,偏生遇到这样的大事。
他也担忧余心乐会生气,也想过借由这么片刻的休息时候去看余心乐,却也知道如今的自己因为缺少睡眠,因为事情繁杂,整个人颇有些阴郁,也实在没心情笑闹,终是没有去找余心乐。
人虽没去,他自是知道余心乐的行踪。
知道余心乐这些天与他家人一同做善事,还跟他娘去郊外看过蜀地方向来的流民,亲手给了不少吃的、穿的,听小胡说,余心乐挺高兴的,那些流民也很喜欢他,总之余心乐状态还不错。
赵酀这才松口气。
赵酀也知道,兴许与方博被派到去蜀地有关,余心乐一直以为自己是方博,方博既然去了蜀地,余心乐当然不会多想。
赵酀从前不曾与余心乐说过自身身份,初时是因为没必要,后来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余心乐对他却还有几分生疏,也不是说出真相的时机,再后来便是如今,余心乐心中已然有他,他自要慎重,很怕惹怒余心乐,反倒离自己更远。
但,他已向余心乐表明心意,他不能容忍余心乐心目中,自己的形象还要捆上“方博”的姓名。
赵酀已经决定,就是今天,他要对余心乐解释这个误会。
到时即便余心乐生气,反正人在宫里,他想尽一切办法将人哄高兴便是。
要打要骂,随余心乐的便。
只要是在自己窝里,只要人不走,他都无妨。
赵酀回到长乐殿,算着余心乐从宫门到长乐殿,再快也要一刻钟,他用极快的速度沐浴、换衣服,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宫女们也已在桌上摆好余心乐爱吃的茶点,看宫女们喜滋滋的表情,赵酀心中也好笑。
他知道自己这些天颇有些吓人,宫女们本就喜欢余心乐,这个时候也只有更盼着余心乐来的。
赵酀刚坐下,去接人的太监管事回来。
见他是自己回来的,宫女们不禁面露失望,赵酀稍有些笑意的脸也迅速沉了下去。
太监管事硬着头皮跪下道:“陛下,余少爷他走了……小人赶到宫门口时,守门的侍卫说,余少爷在宫门口站了小一刻钟,也没与任何人说话,忽然便转身走了,侍卫斗胆上去叫住余少爷,余少爷也只说没事,还说不打扰他们,随后便走了……”
赵酀心中叹气。
方才沐浴时,他还在想小祖宗突然跑来宫里的缘由,实不相瞒,他没猜到,这会儿倒好,门都没进,人又走了。
但赵酀本能觉得,余心乐应当是心情不好,或是遇到什么事,否则还不至于急匆匆跑到宫门口。
他挥退屋内众人,又吩咐自己的亲卫,叫他们时刻向自己汇报余心乐的行踪。
离开皇宫后,余心乐蔫蔫地骑在马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脑袋里也没什么想法,走了会儿,身后有人急急追过来,并喊道:“心乐少爷!心乐少爷!”
余心乐猛地回神,回头一看,是钱宸的书童松风,于钱宸而言,大约就等于他身边的西园。
余心乐立即勒住马,等松风跑到马下,便赶紧问:“你怎来了,可是你们少爷出了事?”
松风喘着气,说道:“我去余府找您,听说您出门,便又出来找您,谢天谢地,总算是找着了!心乐少爷,姓林的竟然也来京城了,这几日,少爷住在郊外别院散心,他三番五次想要约我们少爷出门,都被我给打出去,少爷好不容易高兴一点,如今每天又是郁郁的,我怕那人今日又要来,更怕少爷要被他花言巧语骗了去,就赶紧来找您了!”
余心乐气道:“那个狗男人,还有脸去骚扰宸哥儿!走!我去看看!”
“是是是,多谢您了,心乐少爷!!”
余心乐气势汹汹地就往钱家别院去,好在是,林昶今日没来,钱宸还在别院里,也并未去赴约。
不好的是,钱宸在独自饮酒,人已经半醉,见余心乐来了,他还笑道:“我说松风人怎么不见了,原来是找你去了,真是的,一点也不给少爷我留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