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心乐:“……”
程清晖将莲子粥给余心乐喂完,按着他的手,说道:“娘去前头看看,你就别去了,只说你身上不舒服,陛下不会怪罪的!”
余心乐心道,没准赵酀知道他身上不舒服,更要直接冲过来。
不过他确实没劲去前院,再者,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赵酀便要与他爹娘摊牌,他懒得折腾。
程清晖喜气洋洋地去了前院,原以为侍女口中的“源源不断”不过是夸张,当她看到满院子的珠光宝气,不觉也傻眼。
原来她的侍女已经尽量不夸张。
按理说,能得到宫里陛下的赏赐,从来是上上荣耀,没有人家不喜欢的,这也不是头一回,前几回也送了十几箱的东西过来,他们家已能适应。
可这、可这——
这也太多了!!!
余安和也蒙了,尤其他已经快没地方站,箱子竟然还在往里抬!
还越垒越高!
程清晖走来,大太监赶忙与她行礼,程清晖小心地问:“这位大官,可是哪里弄错了?这也——”
实在是太多太多。
别是快要把皇宫给搬空了吧??
大太监笑道:“没错没错,都是陛下吩咐的,这才抬了小半呢。”
都这样了,才小半?!
夫妻俩内心皆是很惶恐,余安和与那大太监道:“不知这赏赐到底所为何故?”
大太监正笑着打太极,又有另一拨人来,这拨人是六尚局的,过来也没有旁的事,就是告诉他们,余安和被录上皇商之名,即日起,他便是正经皇商,负责宫中的绸缎、布料生意。
惊喜来得太多、太突然,加之六尚局与那大太监一个劲儿地恭维他们。
夫妻俩心里更慌,强撑着笑,好在是大太监又道:“小人来时陛下还吩咐,有要事与老爷商量,想请老爷去宫中一趟。”
余安和立马摆手:“陛下有吩咐,自是在所不辞!哪里敢用‘请’字!”
大太监笑着连连点头,叫其他人继续抬东西,六尚局的人索性也留下来看热闹,打算稍后一起回宫。
赵酀与礼部尚书吴懿商量后,就一直在准备大婚事宜,其实宫里确实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六尚局便等同于赵酀的管事,他们自是早已得知这个消息,更知道陛下要与一名男子成亲,虽心中惊诧万分,也不知道陛下该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这些事,终究不是他们能管的。
他们更多的还是看热闹。
陛下是个不太讲究排场的人,吃穿用住更不在意,唯有这次大婚,他要求每样东西都是最好的,他们已经看出陛下对那位余少爷的一番深情,却没想到远远不止如此!
这些抬来的东西必然是聘礼,都是陛下私库里的最好的东西!
众人心里都想着,日后一定要好好讨好余少爷!!
那头,余家夫妻俩也在商量,虽不知陛下到底想要他们做什么,陛下却是位明君,想必即便是难办的事,也好商量,他们俩心里倒不是很慌,他们更担心另一件事。
程清晖道:“不论陛下有何吩咐,出多少钱,咱家能办的都给办了!那狗男人家世不俗,以防日后有麻烦,万一将错归到咱家心乐身上呢?!若有机会,你提一提咱家心乐,也好多个依靠!”
“哼,还用你说。”余安和提到这事就生气,“只要有机会,我一定提,最好是能请陛下帮咱们查清楚那狗男人到底是谁,我非要替心乐报仇!狗男人别想轻易过了这关!”
“很是很是。”
夫妻俩简单商议过,余安和去换了身进宫的新衣裳,又重新净面、束发,再出来时,赏赐的东西竟然还未搬完。
大太监惦记着陛下的话,也没等搬完,就先带余老爷回宫里。
余安和初次进宫,饶是见多识广,真迈进那道宫门,心中也不禁生出一股豪迈之情,与此同时,也有些微的拘谨。门口的侍卫却是热情异常,见到他便余老爷长余老爷短,围着他直打转。
这可是皇宫里,哪怕是余安和,也有点受宠若惊。
哪里料到呢,进了宫门,带他去见陛下的太监们更是好言好语,满脸堆笑,且那一看也是五品大太监,余安和将这些全都归在余心乐身上。
看来还是因为余心乐人缘好,又得陛下看重的缘故,他这个做爹的才能得此礼遇!
这样一来,余安和仅有的紧张也渐渐散去。
谁都知道陛下平常上朝的地方叫作大庆殿,若是有重要事情,陛下也是在大庆殿见人,大庆殿是陛下处理对外事宜的地方,见外人都在大庆殿,大太监却未带余安和去大庆殿,最后来到长乐殿。
余安和从儿子口中听说过,知道儿子每次进宫都是住在长乐殿。
看来这次陛下要说的事情并不是特别要紧?是以才会在这种地方见他?
余安和心中诸多猜测,随着大太监迈进长乐殿的门,哪里想到,这长乐殿的宫女太监们,竟然还能更热情。
甚至不用通报,就把他给带进去,那小太监笑着还说:“陛下等老爷许久!快请快请!”
余安和心里就不太踏实,即便儿子再受陛下看重,这真的太过了!
他将衣裳又整了整,垂头进去,瞧见正前方有道影子,知道这便是陛下,带路进来的小太监已经退下,他正要行礼,那道影子却是大步而来。
下一刻,有双手非常恭敬地扶住他的双臂,并道:“岳父大人,不必如此。”
“………………”
余安和活了三十多年,做生意走遍大江南北,什么人都见过,已经修炼得成了人精,如今却也总算是知道被雷劈是何感受,毫不夸张地说,他整个脑袋都是一片空白,身子更是僵得直发麻。
后来那影子似乎还说了什么,他都已听不着,就听脑袋里“嗡嗡”响。
他身体更是始终僵硬,被那影子扶起身。
下意识地,他抬头看了眼。
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嘴巴鼻子也都是,长得一副蓝颜祸水模样,昨夜见到这个狗男人,他心中就很气愤,怪不得能把他家囡囡迷得这般。
如今这狗男人,一脸谦和笑意,虽未穿明黄朝服,那常服的服制明显是皇帝才能穿的!还绣着金龙暗纹!
天煞的,这狗皇帝,还真是昨晚那个狗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97章 跑路
余安和已经没法再从那种雷劈过的震惊中回过神, 整个人仿佛丢了魂。
赵酀非常孝顺地扶着余安和在首座坐下,他依然站着,看着余安和, 认真道:“直到此时,才以这样的方式与岳父大人见面,实在是我不对。”
说着,他退后几步, 又给余安和行了个揖礼。
他弯腰时,余安和回过神来, 想起这是皇帝,恨不得立即扶他起来, 又想起这还是蒙骗儿子的狗男人, 又恨得不行,顿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脸反倒涨得通红,又气又惊, 还很无奈, 这纯属是给憋红的。
他根本不想原谅这个勾引儿子的狗男人, 是皇帝也不行!
但他又不能再像昨晚那样, 直接上手就揍, 他只好撇过脸,不去看赵酀。
赵酀起身后, 并不在意余安和的态度, 只是依旧恭敬道:“早就想上门拜访岳父、岳母大人, 心乐担心准备不够, 才会拖延至此, 我想与心乐共度一生的决心经得起任何考验。昨日与岳父大人所说的大婚一事, 也是真的,我早已与礼部尚书吴懿商议过,您请看,这是大概章程。”
赵酀直接拿起桌上的一本折子递给余安和,余安和憋着气道:“我哪能看这个……”
“您是我的岳父大人,又事关我与心乐的大婚之事,您才是最应该看的人。”
余安和头疼,想请他别再一口一个“岳父大人”,又不敢说。
只好憋着气,他拿起那本折子看,一看吓一跳,当真是关于成亲的事,从什么时辰开始,哪个点该做什么,全部写得仔仔细细,余安和也无心全部看完,又急急翻到后面几折看,就连余心乐那天要穿的礼服式样,都配了图,华丽至极,甚至一连做了八套用作替换,饶是余安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酀还温声问:“岳父大人,您看着,还有哪里要改?大婚还有半个月,都还来得及改。”
改你个头!!!
余安和心道,他可没答应让心乐跟这人成亲!
然而抬头看到赵酀身上的衣服,他的话又全部憋在喉咙里,他囫囵几句,应付过去,继续看那折子,又看到所谓聘礼单子,有很多他今天在家里已经见过!!
赵酀见他如此,便道:“今日送到府上的,只是极少部分的聘礼,还请岳父大人莫要责怪,余下的接下来几日一一抬过去。”
“……”
就这还是极少部分?!
余安和也慌了,收下聘礼,那就更不好悔婚了!!
余安和再慌张,到底还是道:“……这也太多了,还请陛下都收回去吧,旁人瞧见也不好。”
赵酀笑得极为温润:“我一生只成亲这一回,恨不得把所有都送给心乐。”
“……”余安和更慌了,这可咋办,要如何才能把聘礼退回去?又要如何才能拒绝这门婚事?
余安和闷头继续看折子,打定主意不说话,赵酀也任由他看。
后来余安和实在扛不住,随便找了几句胡话,想出宫,赵酀倒是没有强留,笑着亲自将他送到宫门口,余安和爬上马车便吩咐赶紧回家。
目送马车远去,赵酀脸上的笑意这才渐渐消去。
有其子必有其父,他这岳父大人是要带着全家一起跑了。
火烧了屁股一般,余安和到家便从马车跳下来,直往院里冲,余安和不论年少时候还是如今,都是风度翩翩,家里下人全部是头一回见老爷急成这样,浑然不顾仪态。
程清晖正在家中焦急等待,余心乐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说着话,顺便打瞌睡,余安和就这么冲进来,余心乐瞌睡也醒了。
“如何?!”程清晖赶忙起身。
余安和复杂地看着儿子,半晌叹口气:“你啊,你啊,招惹谁不好。”
余心乐摸摸鼻子,程清晖不乐意:“你说儿子做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陛下帮你查到那个狗男人是谁了?”
余安和没好气:“查到了!”
“是谁?!”
“陛下!”
程清晖不解:“我问你是谁!”
“陛下!”
程清晖打他一下:“好好说话!”
余安和苦笑道:“我说那个人,正是陛下!”
“…………”程清晖目瞪口呆,看看余安和,又看看余心乐,反复看这父子俩看了许多回。
余心乐不好意思道:“我怕爹娘不答应我跟一个男的好,便一直不敢说,他的身份又比较特殊,他早想来见你们,确实是我拦着不让来的。”
“你啊!”余安和重重叹气。
余心乐再道:“你们不用为我操心,我跟他很好的,真的,他对我也很好。”
余安和在他面前坐下,语重心长:“你打小在蜜罐里长大,从未见识过人心险恶,他呢?他的经历你也知道,落入那种境地都能逆风翻盘,回来直接当皇帝,王爷、大臣,谁都不敢多说一句,你根本不够他玩的!
“退一万步,我相信他现在对你的心是真的。可他是皇帝!他还是男人!他能守你过一辈子?他能与天下作对,当真娶一个男皇后?”
“爹,他不是这种人。”余心乐着急。
“或许也有这种可能!或许他确实对你情深似海!但爹娘不敢拿你去赌啊!事关你的一辈子,事关你的性命!咱家这样的身家,谁又知道他看中的到底是你的人,还是你的钱?人心复杂,甚过你心中所想啊!”
程清晖也已逐渐冷静,她沉重道:“是,咱们不能冒这个险。”说着说着,程清晖直接就哭了,“我年轻时候,家中有个表姐进宫当妃子,半年人就没了!还有太后娘娘,她还是进去做皇后的呢!后来什么经历,你也是知道的!”
余心乐叹气道:“正是因为太后娘娘是这样的经历,他们家也曾是江南首富,赵酀更不会如此对待我呀,那些苦痛,他都经历过。”
“囡囡,你太天真了,不是所有人都似你一般有颗水晶剔透的心。”
历史上翻脸不认人的皇帝,比比皆是,或者说,就从来没有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皇帝!
皇帝在意的永远只有自己的皇位与权力!
他们夫妻俩实在是不敢用他们唯一的儿子去赌这所谓的帝王深情。
父母说不通,余心乐也没办法,而且他知道,父母都是为他好,甚至父母的这些担心都非常合理,当初他不也担心过?
父母又不曾与赵酀真实相处过,不知赵酀为人,会这样担心,实属正常。
说来也可笑,当初他最担忧的是两人的性别。
没成想,父母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也是,与他作为男子都能生子比起来,性别又算什么。
父母为他愁成这样,哪怕赵酀是皇帝,天下之主,父母也毫不心动,只担心他的安危与幸福,他心里很感动,酸酸的,又软软的,最后他也不再辩驳,只安慰地抱住始终在哭泣的娘亲不说话,那些烦心的事,还是交给赵酀吧!
反正赵酀的嘴皮子功夫厉害。
确实,有其子必有其父,有其父必有其子。
余安和准备带妻儿开溜,直接溜回江南,这位陛下,更是惹不起的存在,也只能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