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和道:“他见咱们跑了,便知道咱们不同意,总不能强迫吧!”
说白了,余安和还是不信赵酀对余心乐能有多么的喜欢。
余心乐听了他爹的话也很无奈,他敢保证,他们一家三口连城门都跑不出,说不定还没上回他自己跑得远,以及他家门外就有很多赵酀派来的侍卫时时刻刻保护着呢。
他爹娘这就是在做无用功。
见爹娘为自己急成这样,余心乐也不好拒绝,不想再伤父母的心,就当出去兜风吧,赵酀肯定会及时赶到,届时让他们好好谈就是。
余安和简单带上些重要的文契,旁的什么也没带,再带上三十名护卫,与西园等人,一个时辰后便从家里出发。
不得不说,在跑路这件事上,还是余心乐更有心得。
毕竟余安和完全不知赵酀在皇帝这个身份下的真实性情,也不相信赵酀当真对儿子有多么深情,他压根没想过赵酀会追来,当然不在意白天或是黑夜,只想着速度要快。
余心乐昏昏欲睡的,窝在马车里,好在是没吐,除了嗜睡也没有其他不适。
夫妻俩也很心疼儿子这么难受就要赶路,却也没办法,他们尽量叫马车行得慢一点,很快便出了城门,余安和大松口气,仿佛离开什么禁锢。
程清晖更是搂住余心乐:“囡囡你睡吧,换船时爹娘叫你。”
“嗯……”余心乐也实在是没劲睁眼,靠在他娘身上,很快便睡着了。
马车在官道上慢悠悠地行驶,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夫妻俩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或车,这才算是彻底放心。
程清晖却又心情矛盾地说道:“果然帝王无情。”
他们都跑了,陛下那里也没有任何音信,显然就是根本不在乎他们儿子!
余安和叹气:“这样也好!待儿子醒过来,知道是什么情况,便也死心了!”
知道是这么个道理,程清晖心里还是替儿子不值。
值或不值,都不影响马车前行的速度,夕阳渐渐西落,他们的马车驶过一片安静的树林,车外更是不见人影,若余心乐还醒着,便会认出这是通往颜太后居住的那座秘密山庄的必经之路。
以往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也并不少,今天竟然什么人也没有,很不正常。
余家夫妻俩却没有意识到这点,只算着天黑后估计刚好赶到码头,马车却突然停下,余安和立马高声问道是怎么一回事,外头却无人应答。
余安和纳闷,车门却是被轻轻叩了叩。
夫妻俩没来由地一慌,互相对视,门外已经响起赵酀那特意温和的声音:“岳父、岳母大人,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想到那个”英子,开门,是爹地“的动图
第98章 帝王深情
夫妻俩差点没给吓出病来。
程清晖都有点哆嗦, 一把抓住余安和的手臂,便道:“这、这是来抓我们的…………”
余安和也有些慌乱,程清晖又吓道:“是不是要拉去砍脑袋……欺君之罪……”
余安和刚要说是“胡说八道”!
马车的两扇车门已是静悄悄打开, 程清晖又是个哆嗦,一手揽住余心乐,一手抓紧余安和,闭了眼睛甚至不敢看。
余安和倒是强撑着, 看向马车外的人。
赵酀站在车前,一身墨绿长衫, 雍容至极,面上是淡淡却又极为温润的笑容, 多少叫余安和轻松一些, 余安和勉强扯出笑容,笑道:“陛下, 我们——”
不等余安和开始瞎编,赵酀已经笑道:“岳父、岳母是过来见我母后的吧?”
???
余安和满脑袋的问号, 完全听不懂。
而程清晖听到这清雅的声音, 倒也终于没那么害怕, 跟着睁开眼睛, 一眼瞧见赵酀那张过于优越的脸, 此时正是夕阳西落,光照最为温润时, 赵酀的身后又是片冬季常青树, 叶子上还堆着些许积雪, 映照着赵酀别提有多俊俏了!
俗话说得好, 丈母娘看女婿, 是越看越欢喜的。
再者, 女子与男子的角度本就不同。
说实话,程清晖猜测过这位陛下长得不错,却也没想到会好成这样!
程清晖心里已经有几分同意,别的不说,光是相貌,这陛下与他们囡囡当真是相配极了!
更何况,赵酀长得确实与颜太后很像,这又调动她内心的一些美好回忆。
赵酀是什么样的人精?
他立即发现,岳母大人似乎对自己的印象很不错,他紧跟着又对程清晖弯眼笑,笑得程清晖都不觉跟着笑,余安和心中不乐,手肘将她一捣,程清晖才回过神。
赵酀将这些净收眼底,却当没看到,笑着又道:“母后早就盼着与岳父、岳母大人相见,咱们这便进去吧。”
余安和干笑:“实不相瞒,我们其实是想跑——”
这时,余心乐揉了揉眼睛,总算是有了动静,他眼睛半睁,看到个很像赵酀的人,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赵酀见他困成这样,别提有多心疼,立即道:“是我。”
余心乐噘嘴:“你怎么才来啊。”
赵酀很想抱抱他,岳父岳母却在这里,他只能抱歉道:“是我来晚了。”
余心乐朝他皱了皱鼻子,赵酀不觉笑出声。
夫妻俩不由又对视一眼。
他们完全能听得出来,这位陛下的笑声中有多少的纵容与溺爱。
再看这位陛下,双眼几乎要黏在他们儿子身上了,他们俩完全就是多余的,他们都有些不太好意思待下去了……
赵酀笑罢,又问他们俩:“岳父、岳母大人,我们这就进去吧?”
余安和还老大不乐意,又不敢拒绝,程清晖心中却是拍了板,不看不知道,看过她敢保证,这皇帝确实对他们囡囡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进去就进去,又有什么好怕的?!
原还以为陛下根本不在意,没想到人家提前就在这里等着,都花了这样的心思,他们不该再一味地拒绝,好歹也听听对方是怎么说的!
程清晖抢先点头,又道:“麻烦你了。”
或许是因为赵酀穿的是常服,与他们说话又这样亲和,甚至也没有自称“朕”,程清晖倒还真的没有太甚的距离感,仿佛这真的只是个普通小辈。
赵酀眼睛微亮,嘴角也上翘几分,点点头,他便径自坐上马车,竟是亲自赶车。
他们来时带的那些人都已不见,恐怕是被赵酀的手下们给带走。
如今就他们四人,一并往山庄里去。
余安和还是不大乐意,不搭理程清晖,程清晖翻他一个白眼,已经拉着余心乐小声问:“这是哪里?太后娘娘竟然不住宫里?”
余心乐也没想到赵酀会直接带爹娘去看太后娘娘,这也是对他家的绝对信任了吧,他便将此处山庄的来龙去脉大概与父母说了遍,程清晖更是感慨:“看来陛下对你果真是真心的,先前是娘误会他了。”
“哼!”余安和重重哼一声。
程清晖埋怨:“你‘哼’什么啊,一码事归一码事,他的身份这样高贵,咱们害怕、担忧是应当的,但你看看人家这诚心!这样重要的地方都带咱们过来,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余安和再“哼”,不悦道:“妇人之仁!”
程清晖打他一下:“我可告诉你,余安和,待会儿见到太后娘娘,不许你再摆着这么个脸色!还有,你对陛下也不许冷着脸!人家是皇帝,亲自给咱们赶车,你还想怎么样!”
“他可是要把我们儿子骗走!!”
程清晖哽住,也是啊,她最宝贝的儿子,她不舍地看着余心乐,余心乐哭笑不得,说道:“不是骗呀,我们互相喜欢,就算我跟他成亲,我还是你们最宝贝的儿子呀。”
程清晖被他逗笑,对余安和道:“儿子说得没错!难不成你要看儿子孤独终老?现如今有个这么合适的人,可以托付囡囡的终身,这是多好的事啊!”
“哼!懒得跟你们多说!”
程清晖也朝他皱鼻子,又朝余心乐挤挤眼睛,揽住儿子道:“你放心,娘站在你这边!你爹不敢反对!”
余心乐“噗”地笑出声。
余安和生气,低声嚷嚷:“我反对又有何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跑是跑不掉了!”
“那你就接受!有个皇帝给你做女婿,叫你岳父大人,你还不知足啊!”
“你、你——”
余安和被气得已经不愿说话,背转过去,不看他们俩。
马车内,他们的声音已经尽量压低,赵酀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听着这一家人“吵架”,赵酀面上都不由露出笑容,真是幸福又令人无比向往的一家,也只有这样的家,才能养出余心乐这样善良可爱的孩子吧。
山庄内机关众多,尤其到最中心的地方,已经不便马车行驶,赵酀请夫妻俩下车,又见余心乐还是连连打哈欠,他眉头轻蹙,程清晖正想着要不要说余心乐怀了孩子的事,赵酀已经弯腰将余心乐抱出马车,也并不准备将他放下。
爹娘还在,余心乐不好意思道:“你放我下来啊!”
赵酀理所当然:“你身体不舒服。”
“你!”余心乐立即看向爹娘,他娘在捂嘴偷笑,他爹“咳”了声,背转过去就当没看到。
赵酀笑:“往后,岳父、岳母大人常见的,不必羞赧。”
“你快闭嘴吧!!”余心乐简直更不好意思。
程清晖继续憋笑,余安和这次咳了两声,赵酀抱着余心乐,让了让身子,说道:“岳父、岳母大人,请随我来。”
四人一同往内走,走到一半,便遇到赶来的颜太后。
余家跑得突然,赵酀来得也很突然,颜太后那里便更为突然,否则若是知道余家三口上门,她肯定会亲自到门口去接待。
颜太后走来,还顾不上欢迎、解释,瞧见程清晖,两人就先握住手,在风里哭了一场,三个男人好一阵劝,才把她们俩给劝回屋。
结果到了屋里,两人继续哭,说着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不知不觉天便黑了。
颜太后并不知他们先前的那段官司,也不知余家夫妻的纠结,她以为这就是同意了,已经到最后长辈商量这一关,异常欢喜地将赵酀送给她的那份大婚流程拿出来,直接已经与程清晖商量起来。
程清晖先前没看到这本折子,光听余安和描述,如今见到了也是惊为天人。
什么担忧全部没了,有颜太后这样热络的态度,又有陛下那样疼宠的溺爱,她相信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更适合她儿子的。
她更是积极地与颜太后商量其他细节。
余安和一个大男人,插不进去嘴,只好坐在一旁喝闷茶。
余心乐还是困,开始还能听,听到后来,他靠在赵酀身上睡着了,颜太后看到,很是心疼,催他们一家三口先去休息:“这些事酀儿已经筹备许久,咱们明日再商量也是一样的,来得及!囡囡困成这样,你们快去歇息!”
程清晖担心儿子的身体,告罪一声,便由赵酀带着先回他们的院子。
到了院里,赵酀将余心乐小心放到床上,又给他擦脸,喂他水喝,后来更是陪在床边,程清晖看到一半,便出来了,告诉余安和:“陛下细心得很,完全用不上我,看那样子,是常做的。”
程清晖高兴:“看来没有托付错!”
余安和重重放下茶盏:“哼!”
“你又怎么啦!”
“我能怎么?!今儿有人听我说一句么?!”
眼看两口子要拌嘴,赵酀从里屋出来,程清晖立马笑道:“快来快来,喝热茶。”
赵酀从她手中接过茶盏,笑道:“多谢岳母大人。”
程清晖嘴差点没笑裂开,看着灯下俊美非凡的赵酀,简直是越看越满意。
余安和兀自闷闷不乐。
赵酀将茶喝了一口,便将茶盏放下,低头似是思考什么,很快,他便抬头,认真看向夫妻俩,轻声道:“岳父、岳母大人,我还有些话想要与你们说。”
余安和没应,却也看他,显然是等他说。
程清晖则是道:“好孩子,有话你就说,咱们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余安和瞪她一眼。
赵酀见状不由笑开,继而便郑重道:“我知道岳父、岳母大人对于我这个人有诸多不满意,实不相瞒,我对我本人,亦有很多不满意,不满我的出身,不满我这些年的经历。
“我刚出生,便与母后分开,才五岁便被发配至岭南,我也知道外头百姓都是如何评价我的,他们说我阴狠,说我暴戾,说我是小人,否则我一个被贬为庶人的太子又是如何回到京城,登得大位?
“登上皇位,到底有多难,岳父、岳母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想必也能猜想一二。对于这其中的种种猜测,很多都是无稽之谈,我不承认,但我也不避讳,为了回到京城,夺回属于我的东西,我确实付出许多努力,我也的确不是白纸一张。”
程清晖听到这里,已是双手抓紧帕子,紧张而又悲伤地看着他。
余安和更是眼露震惊,他没有想到,一个皇帝,仅仅因为他们儿子,就与他们说这些。
赵酀的眼神却也一如既往的认真与坚定,他看着夫妻俩道:“没有这些努力,没有这些谋划,我早就死了,也无人去救我那身在冷宫的母后。这二十年,我过得尤为不容易。
“我被仇恨驱使着,不得不一步步往前走,因为我还有需要拯救的人,我原以为我这辈子也就如此罢了,一潭死水,漆黑,黯淡,毫无生气,在我登上皇位的那刻,我身为母后儿子的使命似乎已经完成,哪怕对于天下百姓,我似乎也没有必须要回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