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年的糜乱,日复一日,足够磨平一个人的棱角,甚至抹去一颗心的温度。
“那好吧。”容华起身,把自己钱袋里的银子都留下后才离开。
回到王府时已经是月上枝头了。
“正君,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沈白景直接抱住刚进门的容华,随后微微皱眉,“怎么这么浓的胭脂味?你去哪了?”
容华在回来的路上就把易容卸了,但没来得及换衣服,再者说,这么浓的胭脂味,不沐浴是清不掉的。
“我去了一趟……寻阳舫。”
容华明显感觉到自己腰上的手搂的更紧了。
“你去那干什么?”
容华大概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了,只不过把沈琳的话变成了偶然听说。
沈白景倒是没有关注这个。
“所以你就大晚上的自己去了寻阳舫?”沈白景咬着容华的耳垂,又不舍得再用、力。
“嗯。”容华心虚的点点头,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先去沐浴。”沈白景放开了容华。
“好。”容华也不喜欢身上的呛人的脂粉味,从善如流的往屏风后走。
“王爷,你怎么……”容华没想到沈白景极其自然的就跟着过来。
“本王的正君深夜流连烟花柳巷,本王要亲自查验查验,不可以吗?”沈白景当然知道容华不会乱来,但就是心里不爽,想抓着人欺负欺负,宣示一下主权。
“我没有。”容华毫不犹豫的否认,他可是碰都没碰那些人,怪只怪寻阳舫连房间里都点那么重的熏香。
“你说没有就没有,本王得自己亲自查验了才行。”沈白景不依不饶的,看着容华白皙的皮肤泛起好看的红色。
“能不能……等我沐浴后,再……查验?”容华这会儿已经知道沈白景是借题发挥了,但确实是他理亏,只好顶着张大红脸和沈白景讲条件,他真的做不到当着沈白景的面更衣。
“不能,正君这么聪明,万一想了什么主意藏住了,那岂不是要被你瞒天过海了。”
沈白景打定了主意,容华也意识到自己在劫难逃,心一横,闭着眼睛褪去外衫。
“哪有穿着衣服沐浴的?”沈白景见容华打算穿着里衣进木桶,把人拽住,一本正经的说,“正君被人伺候惯了,想来自己不熟练,那就本王亲自给正君宽衣。”
第四十六章 舍得
容华半推半就的从了沈白景的意思,
容华试图挣扎,,无力反抗。
“沈白景低沉的声音蛊惑着,
……
容华迷迷糊糊的被沈白景抱回榻上,茫然的抬起手看了看,刚刚这双手摸过……以后,他真的能受的住吗?
就在一个时辰前,沈白景明明也动情了,却还是恪守之前的约定,等明年。
“睡吧。”沈白景把人搂在怀里,温柔的亲了亲容华的额头。
容华窝在沈白景的怀里,犹豫了一会儿,闷闷的出声,“王爷,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大了?”
寻阳舫听来的话入了容华的心,柳箐十八就是年纪大的了,没人愿意给他赎身,都喜欢娇嫩的吗?
“嗯?”沈白景不明所以,偏偏容华不肯抬头。
“就是……你们不都是喜欢小的吗?”要不是房间里暗,容华又看不见沈白景的眼睛,这样的话他是问不出口的。
“你们?”沈白景联想到白天容华去的地方,哭笑不得的把人又往怀里搂了搂,“我就喜欢你。”
“还有,你才十七,哪里就年纪大了,这么看我岂不是都老了?”沈白景笑着逗容华,随后又认真的说,“不许听外面的人乱说,要不是我舍不得,真想现在就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乖,别胡思乱想。”沈白景把人从怀里拽出来亲了亲,看着容华的眼睛郑重的说,“人都会老的,不过我们可以一起慢慢变老,我会一直喜欢你,任何样子的你,只喜欢你的。”
从少年至垂暮,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告白,生同衾,死同椁,是我能给你最刻骨的誓言。
“我也是。”
容华主动攀上沈白景的肩,凑过去亲了一下对方的唇,笨拙却热烈。
沈白景从容华眼中看到的是毫不掩饰的、浓烈的、炽热的爱意。
次日,沈白景去上朝,容华收到了一封家书。
宜归的母家是临安唐氏,百年望族,书香门第,尤其是容华的外祖父,更是当世大儒,每年科考高中的,有一半都师从唐氏书院,就连当今的皇帝,都是唐老先生的学生。
信中大部分都是关心容华,每年的年底都会收到临安来信,但今年不一样的是,容华的舅舅唐故一家将来京城过年。
容华写了回信,表示自己安好,让家里放心,随后询问几时能到。
午膳时,容华将唐故一家来京城过年的事和沈白景说了。
“住处可定了?若是不嫌弃,也可以来王府住。”沈白景说道,他已经有计划在年前把萧晚打发了。
容华摇摇头,“舅舅在京城有宅院,我已经安排人去打扫了。”
“嗯,有什么事和我说,别都一个人揽着。”沈白景有些心疼,他的正君才十七岁,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隐帝,这稚嫩的双肩上扛着的是多大的责任与重担。
“我知道的。”容华笑着点头,这对他来说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但有人关心就是心里很暖。
“今日陛下恩准雍王入内阁听政了。”沈白景转而提起早朝的事。
“嗯。”容华随意的点点头。
“你一点都不惊讶?”沈白景挑眉,容礼非嫡非长,却是众皇子中第一个入内阁听政的。
“三皇兄品行不端,一向不得圣心,就连封王都是借柔贵妃的手段,父皇从未对他寄予厚望,只不过他们母子认不清形势而已。”容华平静的说,“反观四皇兄,生母德妃盛宠不衰,再加上他自己能力不凡,入内阁不过是早晚的事,意料之中。”
沈白景心中暗叹,隐帝还真是没选错人,容华当之无愧,而他也是真的捡到宝了。
“若是雍王被立为储君,来日怕是容不下你。”沈白景说道,在他看来,雍王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心机深沉,绝非良善之辈,要是容礼登基,必然不能给身为隐帝的容华一条生路。
容华夹菜的手一顿,按照常理,他只是一个与男子成婚的皇子,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就是有威胁,那也是手握兵权的沈白景。
沈白景,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王爷何出此言?依我看,来日无论谁登基怕是最先容不下的就是王爷。”容华不动声色的说。
“你啊。”沈白景抬头笑着答。
“什么?”容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爷说笑了,从我去求父皇赐婚那一刻开始,此生就已经注定无缘储君之位了。”
“那可要怎么办才好?你就舍得不救救你的夫君?”沈白景一脸无辜又无助的样子。
容华忍不住轻笑,明知道沈白景是故意的,可还是安慰道,“大不了我们远走高飞,王爷可舍得这位极人臣的富贵,与我归隐田园?”
“这有什么,本王唯一舍不得的,只有容华一人。”
年少成名,及冠封王,手握重兵,沈白景岂是任人宰割之辈,就算他日生变,以他的谋略,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容华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在沈白景说出愿意与他归隐时,才觉得更加心动。
山盟海誓总是可以被轻易说出口,但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人能真的做到,放弃功名利达,换得种桑植麻。
但沈白景说的,容华就是信了。
“其实,若是五哥能……结果会不一样。”容华正色几分道。
沈白景知道容衍与容华的关系格外亲厚,但还是忍不住吃味,“人心难测,你就那么信任静王?”
“五哥不会的,王爷且看吧。”容华笑着说,他很相信容衍,那是他对于手足之情为数不多的温暖。
“嗯,好。”沈白景很喜欢容华笑,嘴角上扬,眼尾都带着笑意,仿佛冒着寒气的冰块瞬间融化了,还镀上了一层柔软的日光。
容华就是这样的性格,爱恨分明,在乎的人用命去守护,无关紧要的人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对于敌人,便是狠戾决绝,毫不手软。
第四十七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隔天,沈琳来见容华。
“殿下,萧晚从外面带回来不少的朱砂和黄纸,还有纸扎小人。”
“巫蛊?又来?”容华挑眉,同一个计策,第一次用是聪明,玩两次就是愚蠢至极。
巫蛊传自南疆,本并无害人之意,但总有人走歪门邪道,但终归是少数,定国律令并没有予以重罚,故而还是有人会用此法诅咒怨恨之人,就算被发现了,也大都是府中自行处置,这也是上一次容晟即使口谕,也只是不许轻恕,并不会明确刑罚的原因。
“已经两天了,萧晚都没有出门,吃穿用度都是那个小厮送过去,不许旁人靠近。”沈琳接着说,“属下去探过,像是摆的什么阵法,属下不懂,但属下看见中间有殿下的名讳。”
“原来如此,他还是有几分聪明的。”容华了然的点头,敌人的目的和行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就是一场必赢的仗。
“殿下的意思是……”
“好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容华薄唇轻起,“不过可惜了,就要被釜底抽薪了。”
“殿下,需要属下动手吗?”沈琳请示的问。
“不用,他既然喜欢,那我就陪他最后再唱一出戏。”容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沈琳一见到容华这种笑,就知道有人要遭殃了。
入夜不久,容华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怎么了?”沈白景搂着人轻轻的摩挲着容华的后背,试图哄着他睡。
“我头疼。”容华皱着眉,可怜兮兮的说。
“怎么回事?吹风了?”沈白景匆忙起身,“孟念,去请大夫过来。”
“没有,我一整日都未曾出门。”容华摇摇头。
沈白景抬手帮容华揉了揉,朝门外喊道,“大夫怎么还没到?王府里都能迷路的吗?”
王府里就住着大夫,以备不时之需。
片刻,大夫匆匆赶到,他睡的正香被薅起来的,提了药箱就赶过来了,生怕王爷一个心情不好,他就小命不保。
大夫小心翼翼的诊脉,略微不解,过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诊错,回道,“回王爷,正君身体无恙,并无不妥。”
“那怎么会头疼?”沈白景质疑问道。
“这……”大夫额头都出汗了,颤颤巍巍的擦了一下,“从脉象看,真的……并无异常。”
“没用,来人,去太医院请陈太医过来。”沈白景很显然不相信,不查出个所以然来是不会放心的。
“王爷。”容华出声制止,“想来只是没休息好,不碍事的。”
“不行,这样我不放心。”沈白景坚持道。
容华扶额,暗中给冬留使眼色。
“王爷,或许另有隐情呢?不如也请个术士来看一看。”冬留的戏真的和那会儿陶舟的小厮比,差了不少。
但沈白景一心都在容华身上,根本就没在意。
“去请,陈太医也去请。”
容华靠在沈白景的怀里,心里很慌,这戏好像唱过了,玩大了,等沈白景反应过来,肯定得收拾他。
不过,这会儿,以后继续装了。
等术士说出西北方向有人行巫蛊之术时,沈白景就全明白了,故技重施,只不过这一次,执棋之人换了,又或者,并没有换,只不过是从运筹帷幄变成了亲自动手。
“孟念,你亲自带人去搜。”
萧晚被抓了个现形,根本无理狡辩。
“王爷,你就不觉得这件事情很熟悉吗?”萧晚似乎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这么快,惊讶过后很平静的就接受了。
“是吗?你是在提醒本王,你和陶舟合伙构陷正君的事吗?”沈白景眼眸深沉,仿若万丈深渊,让人畏惧,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甚至臣服。
“王爷,你就一点都不怀疑你的正君吗?整个王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萧晚语气加重,他自问做的很隐秘,而且王府守卫森严,容华能够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可见他手下人的能力。
“本王若是连正君都不信,还能信谁?”沈白景反问,其实他不是不怀疑,他是已经确认,容华就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己的心上人,怎么不都得宠着。
“容华他绝非善类,王爷为何偏要与虎谋皮?”萧晚还是不肯放弃。
“端王就是善类?你不也一样与虎谋皮。”沈白景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萧晚愣住了,随后脱力一般的坐到地上,沈白景都知道了。
“任凭王爷责罚。”萧晚认命的说,他对沈白景不能说懂,但起码还是了解一点的,这一次,他在劫难逃。
“本王一向公正,取家法来,鞭刑二十。”
魏德正双手举着的,才是熠王府真正的家法,乌金鞭,通体黑色的硬鞭。
沈白景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容华的眼睛,把人搂在怀里,背对着行刑,“别看。”
萧晚一声声痛苦的叫喊,沈白景顺手又捂住容华的耳朵。
容华很享受这种被人捧在手心上的感觉,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他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