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马不识双鞍,忠臣不事二主”出自《名贤集》。
原句“才疏学浅,少年登科,满腹经纶,白发不第”源自《寒窑赋》。
“美人如玉”是想到“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这一句,源自龚自珍《夜坐二首》。
第38章 乔迁礼
五月初三,赶在宫里初五端午时节设宴之前,闻濯匆匆忙忙从承明殿乔迁至新王府。
本是应该是设宴庆祝之事,但他嫌人多麻烦,便宣告不办筵席,一切从简。
京畿大大小小的官员,人虽然没机会登门,却都送去了礼,一大早的功夫过去,濂清便清点了半仓库珠宝,还有半仓库名贵字画,稀奇古玩。
口味独特点的也有,匿名送上来的闺房情趣物拾,春宫连环画也装了一箱子。
濂澈也是看傻了眼,装进仓库不是,不装仓库也不是,瞥了一眼跟前立的摄政王殿下,只冷眼看着满仓库名贵礼物直冒冷气,“国库短缺,增添赋税,他们倒是敢说。”
濂澈悻悻地低眸,不打算再多问了,拎着傍边装满赃物的箱子就准备溜——
“将你手里的东西提上,”闻濯冷着张脸,转身过来看他说道:“随本王去趟世子府。”
濂澈:“……”
他忽而感觉摸过箱子的手都火辣辣的。
主子吩咐他照办,两人顺着前些天修缮出来的一道暗门,直接来到了世子府的后院。
这道暗门通的是沈宓卧室旁的耳房,自从两家通了气之后,这耳房的门便没再上过锁,平时就虚虚地掩着。
闻濯推开门走到院子里,望见沈宓正在满爬山虎的凉亭底下小憩,他窝在躺椅里头,面上盖了本书,一动也不动,不知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
抬步挪到凉亭的石桌前,跟在闻濯身后的濂澈随他吩咐,把手中的箱子搁在了桌面上。
闻濯瞥都没瞥他一眼,抬手下令让他赶紧滚。
等人一走,闻濯便走到沈宓跟前,将他面上的本子掀开,露出他没戴眼纱的面容来,俯身在他唇上凑了一下,“睡的挺香。”
沈宓装睡装的辛苦,差点没绷住。
闻濯见他戏瘾上头,不满地把手蹭进了他领口,搓了他锁骨一把,才逼的他把眼睛睁开。
“前脚送我大礼,后脚院中睡觉,合适吗?”闻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的欲望似乎要喷薄而出。
沈宓揪着他的衣服领子坐起来,扭头朝石桌上的箱子看了一眼,戏谑地笑道:“我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闻濯笑着抽气,揉着他领口皮肤上丝丝红痕,咬了咬牙,“你可真是会送。”
沈宓从躺椅里起身,挪步到石桌前,伸手翻开箱子,从里面找出来一册类似连环画的本子,凑到他跟前翻开。
正对着里头是个一方靠墙的姿势,为了闻濯考虑,还特意找的是会描两个男子相处的画师。
“你清心寡欲的多年,在这方面难免——”
闻濯伸手合上画页,“我是不是待你太好了?”他笑着眯眼,将画夺到了自己手中。
沈宓漫不经心地点了点他胸口,“说你胖还喘上了。”按着闻濯坐下,他转身出院去沏茶。
近来,炒出来的好茶接连不断,他自幼喜欢闻那茶香,还在宫里那时,便跟着伺候沏茶的侍女,学了几道煮茶工序。
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为庆祝闻濯乔迁,正好能够给他露两手。
拿好一整套茶具进院子,闻濯正仔细坐在石桌前瞧那册连环画,只是表情并不太好看,好似有些嫌弃。
沈宓入亭下,把手中茶具搁在桌上,下人不多时又搬来个煮茶的小炉子。
“怎么我一来你就不看了,偷偷摸摸的还害臊吗?”
闻濯盯着他捻着茶叶的指节目不转睛,风轻云淡道:“你来自然看你。”
沈宓噗嗤笑出声来,“哈,还学会哄人那一套了。”
闻濯将画册丢进箱子里,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道:“物拾可以留着,画册便用不着了,你倒不如手把手教我——”
“啧!”沈宓教他没脸没皮的话给刺激的手一抖,差点滚水倒手上。
闻濯吓得连忙起身,翻起他手掌查看,“怎么你还吓着了?”
沈宓又伸手扒拉茶壶,教他一巴掌拍了回去,“别动,我来看水,你干别的。”
沈宓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我不是吓着了。”
闻濯抬眸盯着他问:“那是因为什么?”
沈宓低头勾起嘴角,默然不语,水已经煮沸,他拿匙子放了些适当的盐调味。
闻濯教他挑起了好奇,追问道:“因为什么?”
水再次沸腾,沈宓着手舀了一量器水出来,又边用竹夹在沸水里搅动,边沿着边往中间倒茶沫。
他还是没说话,却抿着嘴唇,手上动作未歇,十分专注,不知不觉闻濯将视线吸引了过去,没有再追。
过了片刻,炉子上的沸水彻底翻腾,水沫飞溅,沈宓把方才舀出的水掺入,茶壶里瞬间平静了些下来。
茶水汩汩的小沸声回荡,恬静又悠长,四周静的连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沈宓就着他的手拎起茶壶,边道,“有机会教的。”
他抬眸看向闻濯,眸中泄出几缕情绪,剩下的话,都不必再多说了。
***
晌午,濂澈禀报说闻钦带着皇后登门,闻濯便动身从暗门穿了回去。
此前闻濯一直不在宫里,新登位的皇后季氏,该敬的晚辈之礼也没有行,正好趁着今日闻钦出宫,便要求一同前去拜访。
闻钦对待女子性子还算温和,话一听完,当即带着她一起上了轿撵。
两人在府中正厅等了片刻,才见闻濯翩翩露面。
闻钦还是跟以前一样,虽正儿八经做了皇帝,但亲缘在他心中占的分量更重,不等闻濯出声,他便携季惠瑜一起同闻濯拜了通礼。
闻濯头一回正眼瞧他,虚扶了他肩膀一把,目光停留在他瘦削了不少的身形上微顿,“近来的折子很多么?”他抬手指了指两人身后的座位。
三人落座,下人重新添茶。
“还是姚丞相请辞一事,”闻钦道:“如今朝中,吏部尚书和丞相一职有所空缺,众臣难免众多举荐。”
闻濯又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这草包侄子成熟了不少。
由于后宫妇人不得参与朝政,季惠瑜便及时告退,将正厅留给了他二人。
待人一走,闻钦又道:“姚丞相离京时,教户部侍郎给我带了一封手书,”他顿了顿,看了眼闻濯的神色又接着说道:“里面推荐了一位给事中的人选。”
闻濯不动声色,“有问题么?”
闻钦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给事中一职已经空缺多年,如今再设,是否有些不妥?”
闻濯真是好奇他这一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如今居然能够问得出这样的正经话来了,有些欣慰道:
“没什么不妥,倘若官职重设,原本所属丞相的职权,大可以分散与给事中和都察院。”
闻钦神色略微凝重,“这样改制可以么?”
闻濯淡淡道:“你是皇帝,有什么不可以的。”
闻钦心下欣喜,悄悄看了闻濯一眼,微勾了下嘴角,随即又凝重道:“这个给事中人选,是先帝在世时旧臣尹毓的学生,叫钟自照,”
他看着闻濯的脸色又停了片刻,接着说道:“当年尹毓被父皇贬谪离京,也并未宣告缘由,我担心…”
闻濯放下手中的茶杯,接着他的话问:“担心我不满意?”
闻钦还是怵他冷不伶仃的发言,随即低下眼帘,不自在地抠上了茶杯外壁的花纹。
闻濯好奇地看他发顶,“闻子檀,你为何怕我?”
闻钦抬起头,欲言又止。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他这便宜皇叔本身,并没有对他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说帮他稳住朝廷,便任劳任怨地看掌了半年,之后也都理所当然地把手中政权都交还了回来,半点也没有想要在他身上企图什么的意思。
想来想去都是好,他按理说不应该怕的。
闻濯轻轻敲了敲小案台面,“我同先帝,并不是一母所生。”
闻钦愣了愣,他没想到闻濯居然能够开口跟他说这些,遂有些紧张,“我知晓。”
闻濯轻笑,“你既然知晓,还打算跟我处成亲叔侄?”
闻钦摇头,“皇叔,不是亲的也无所谓。”
闻濯看着他半晌没说话,随后捻起茶杯饮了口茶,“总有一日,你会有所谓的。”
少年意气时总是接受不了这个“总有”,好像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遵守不了,什么都做不到一样。
“不会。”闻钦头一回反驳他。
闻濯没把他的话当真,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的承诺约定,而这世间,如今有沈宓一个例外也够了。
不痛不痒撇开视线,转移话题道:“还有一个吏部尚书的空缺…我记得去年年底,吏部大部分事务,都是由右侍郎苏时稔督办,他差事做的不错,是个合适的人选。”
闻钦点了点头,“我记得他。”
闻濯舔了舔唇,看了一眼方才季惠瑜坐过的位置,“近来户部尝的甜头太多了。”
闻钦乍一听,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随意应付了一句,又尴尬地冲着闻濯发笑。
闻濯:“五月后,将都察院和给事中这两把刀给用起来,新任官职是为了朝局稳固,不是庆祝升官发财。”
闻钦恍然大悟,“谨听皇叔谏言,”他又想起什么,补充道:“那日后皇叔还参与朝政吗?”
这句话倘若是旁人来问,闻濯或许还会思量一番他的用心,但眼下是闻钦在问,他直接无所顾忌道:“名头还在,出了问题自然管。”
闻钦面上露出笑意,“那就好。”
闻濯懒得再跟他多说了,放下茶杯,就起身准备撵人——
“沈宓…”闻钦到底还是有些惦记,但他知道如今他不该多问,于是念出名字,又停了下来。
看着闻濯严肃起来的神色,请辞道:“没什么,恭贺皇叔乔迁新府,正事道过,我们便不多打扰了。”
随即闻濯便送他二人出了府。
作者有话说:
闻濯:那图不是我不留,主要我就看得进去沈序宁的画像,画上倘若是旁人,我便觉得要瞎了眼睛。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关注收藏打赏三连!!!!
注:煮茶工序是陆羽茶经中的步骤,原书都是文言文,这里是我自行写的翻译,有兴趣可以去读茶经原文。
第39章 燎原火
闻钦送来的礼是一块上等的血玉,料呈血红色,晶莹剔透,握在手中温润和泽。
听说这是前些日子顾枫眠为了讨好他,特意派人在西北寻得的,花了许多人力物力送回京都,转眼却到了他的手上。
闻濯嗤笑,反手将玉丢进了匣子。
濂澈任劳任怨收起礼盒,正要打算送去仓库。
闻濯又瞥眼看他,道:“吩咐濂渊去吏部,请右侍郎苏时稔(ren)来王府一趟。”
***
苏时稔(ren),字岁康,京都本地人,祖上三代都是做官的,属于年纪轻轻就迈入官场的有为之士,如今已经置身朝廷十数载,虽出身高门,但为人还算刚正,居身吏部多年,可以称得上是两袖清风。
算起来,闻濯同他的渊源并不浅。
在白叶寺监禁最后的那几年,嘉靖帝有意培养他,辅佐当时还值年少的闻钦,便在写文章和评断时事上面,请这位苏大人指点过一二。
那时京都的科举考试试题,悉由这位苏大人出题查验,他评价人和事,向来发自肺腑。
当年闻濯在寺中写出的一首《长风赋》,教他大为称赞,甚至他还曾多次向嘉靖帝提出过,要亲自会见闻濯的念头。
如若不是那时闻濯身禁白叶寺,他二人或许能成忘年之交也说不定。
也多亏了这位苏大人,自从引荐《长风赋》在京中传吟过后,有关闻濯“文曲星”的评辞便日嚣尘上,他那和尚庙囚徒的名头,也终于换了个番。
苏时稔今日收到王府邀约时,也感慨万千。
先帝仙去后,他同闻濯共事的时间并不久,却始终对这位少年写成《长风赋》的摄政王,有着一层原始印象。
当日赋中那句“纵马金鞭缠玉剑,原为家国离愁断”,令人深感时运不济下,少年的不羁和报国之思,而今,当日的少年,也终于映衬他诗里写的那样——抱青云之势,扶摇直上。
登门至王府,闻濯已经布了好茶等他。
苏时稔受宠若惊,拜礼时才想起今日是闻濯乔迁之喜,近来吏部事务冗杂,他一忙便将此事忘了个干净,正打算赔罪,就见闻濯招手教他落座。
他揣着心思,想着来日要度登门送一份礼,便没有再多提,困惑闻濯今日请他登门之事,直接问道:“不知殿下召臣所为何事?”
闻濯同他倒了杯茶,汤是用的上好的雀舌煮开而成。
“苏大人可听说了今日陛下要设立给事中之事?”
苏时稔点头,“确有耳闻。”
闻濯:“等过几日给事中重设,朝中就只剩下吏部群龙无首,由此,我向陛下推举了苏大人,作为吏部尚书的人选。”
苏时稔眉头逐渐皱起来,有些琢磨不定闻濯此举的意味,“承蒙殿下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