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锦又等了片刻,忽然觉得不对劲,猛地一推门,里面哪里还有喜丫?
窗户大开,人定是从那边爬出去的。
傅春锦蹙眉走到桌边,上面拿砚台压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四个字——春锦很好。
这是这些日子傅春锦教过她的字,笔锋虽无,可字已经极力写得端正。
怎么就跑了呢?
傅春锦百思不得其解,走正门不要,偏生要爬墙?
“大小姐,嫁妆都在呢!”柳儿惊呼道。
傅春锦的眉心皱得更紧了,“这……”难道是她铁了心的不想回去,又铁了心的不想走,所以才想着离家先躲几日?
胡闹!
傅春锦急了,虽说这几日沈秀跟着她也算熟悉了整个桑溪镇,可桑溪镇临河,有不少外乡商人路过,她一个女娃流浪在外,始终危险。
“桃儿,柳儿,还有劳大叔,跟我一起出去找人!”
“是!”
傅春锦焦急寻人之时,沈秀已经走在了回大青山的路上。
“唉。”
沈秀计划得那么好,怎么就漏了这一环呢!
等回到青山寨,她一定要狠狠揍傅冬青一顿,他有那么好一个阿姐,还不懂珍惜,处处惹傅春锦费神。
可一想到若是打重了傅冬青,只怕阿姐会心疼,她又只能打住这个念头。
这些日子,有阿姐照顾,她确确实实很开心。
站在湾河桥头,她红着眼睛回头望向桑溪镇,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桑溪镇的乡亲们何时才能接受他们青山寨,彻底淡忘了大青虫那些恐怖的往事。
转过身去,眼泪难以自抑地涌出眼眶。
阿姐,保重。她本想留给傅春锦这句话,无奈不会写保重,只记得很好两个字,便只能写下那四个字给阿姐了。
沈秀打定主意,若是阿姐有一日出嫁了,她定会为她备一份贺礼。想到这里,她摸了摸瘪瘪的钱袋,回山寨后,她要努力打猎砍柴,把这份贺礼钱备好。
正当她迈出第一步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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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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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约法
“兄……”沈秀大惊,没想到竟会在出镇的地方遇上兄长,她急忙上前,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若是想回去,你现下就跟哥哥走。”沈峰开门见山。
沈秀蹙眉,“回去的路,我认得的,兄长你不必专门来接我……”说着,左右看了两眼,确认没有危险后,她提醒哥哥,“这里危险。”
“就是因为担心你,我才下山看看。”沈峰忍不住叩了一下沉秀的脑袋,“不然看你怎么收场?”
“啊?”沈秀听出了沈峰的话外之意。
沈峰沉下声音,小声道:“你那晚在路上说的话,哥哥都听见了。”
沈秀仔细一想,应该是她与阿姐回家的那日,她直接说了,她不想走,没想到竟被哥哥听去了。
“陈捕头确实押解犯人去了越州,我让兄弟们半途劫了他,现下好好地安顿在寨中,放心,我们没有亏待他们父女两个。”沈峰长话短说,提醒沈秀,“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桑溪镇你肯定不能待三年那么久,最多半年,哥哥只能帮你半年。”沈峰知道此事严重的地方,“陈捕头毕竟是公门中人,不能失踪太久。”
沈秀点头,半年也好,她已经知足了。
“傅冬青在寨中可安分?”沈秀低声问道。
沈峰提到这人就头疼,“别提了,简直是混世魔王!”不就是看书识字么?又不是要他命的活计,结果把李秀才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拿了竹片狠狠抽了一顿。原以为第二日这人会学乖了,哪知是变本加厉,直接绝食抗议。沈峰生怕傅冬青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好了事,便只能软了态度哄了几日,这少爷终肯乖乖地吃几口米粥。
沈秀眸光一沉,“兄长,对付他,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沈峰眸光大亮。
沈秀记得,这几日听鱼婶与丫鬟们提过少爷的一些事,绝食什么的,已经是他的惯招了。她们都说,大小姐遇上这事,直接在少爷面前吃好吃的,什么香味浓便吃什么,一日便能让他乖乖听话。
“再绝食,就别管他,打两只山鸡,把皮烧脆了,大口大口地吃给他看!”沈秀依样画葫芦,给兄长出招。
沈峰忍笑,“亏你想得出来。”
“这个自……”
“陈姑娘?”
沈秀的话没有说完,便听见桥的那边响起了柳言之的声音。她知礼地对着柳言之一拜,“柳大人。”
柳言之捏着折扇,走近了沈秀与沈峰,“这位是……”
“他是……”
“在下沉大虎,是喜丫爹爹的朋友。”沈峰不紧不慢地回答,对上柳言之的目光时,只觉这人虽然生得颇是清秀,却莫名地让人发寒。
柳言之看看沈峰,再看看沈秀,“你来桑溪,是为了带陈姑娘回去?”
沈峰刚欲答话,沈秀接口道:“柳大人误会了,沈大哥是来送家书的,只是许久不见沈大哥,我顺路送送他罢了。”
“顺路?”柳言之心生疑惑,怎么能顺路送到镇口?再说,若不是有很深的情分,一个姑娘,一个老哥,怎会在桥头说那么久的话?
沈秀与沈峰都觉察了柳言之眼底涌动的不善,可这事明摆是越解释越心虚,倒不如沉默了之。
“陈姑娘在那边!”鱼婶眼尖,老远便看见了沈秀,“大小姐,找到她了!”她身后不远处,便是傅春锦。
沈秀看见傅春锦来了,忽然慌了——完了!该怎么与阿姐解释?早知道兄长已经出手了,她绝对不会逃!
傅春锦眼底的担心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恼怒。
“阿……”
“闭嘴!”
傅春锦没让沈秀把话说完,先恭敬地对着柳言之一拜,“柳大人,今日怎么这么巧?”
柳言之微笑道:“雨季将至,我担心湾河的堤坝,便想着沿着湾河走走看看。”说着,他看向了沈秀,“没想到竟在这里看见了陈姑娘跟这位沈大哥。”
傅春锦赔笑道:“柳大人误会了,这位沈大哥是喜丫的结义兄长,不是大人所想的那种。”她故意念重最后一句话。
别说是柳言之,就是沈秀与沈峰,当下也呆在了原处。
沈峰快速回想了一遍今日在傅家的说辞,他可从未说过他是喜丫的结义兄长。
柳言之摇摇扇子,笑道:“在下不知内情,若有失礼之处,还请陈姑娘与沈大哥见谅。”
“不妨事。”沈峰摆摆手,自忖不可再在这里多留,当下拱手对着几人一拜,“天色也不早了,我得赶紧上路,免得天黑时赶不到野栈。”
“沈大哥跑这一趟辛苦了。”傅春锦点了下头。
沈峰不敢再多言什么,转身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大青山的山路,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傅春锦看沈秀还呆在远处,白了她一眼,不悦道:“还不跟我回家,幸好今日撞上的是柳大人,若是换个嘴巴不干净的,见你跟个陌生男子在桥头说话,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沈秀哑声道:“阿姐教训得是,我知道错了。”话音刚落,便觉掌心一暖,原是傅春锦牵住了她的手。
“走,跟阿姐回家。”傅春锦牵着她的手走了两步,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着柳言之笑道,“大人心系桑溪,实在是我们的福气,下月我铺头周转过来,我想捐款加固湾河的堤坝,到时候再与大人详谈。”
柳言之颇是惊喜,“傅小姐菩萨心肠,这样的好事,在下会静候傅小姐佳音。”
傅春锦莞尔微微低颔,扯着沈秀快步走远了。
柳言之目送几人走远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逝。他眸光复杂地看了看沈峰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沈秀的背影,若有所思。
沈秀回到傅家小院时,诸人都松了一口气。
傅春锦屏退了众人,单独在正堂留下了沈秀。
沈秀在她脸上看不到半点笑意,自知这次是惹祸了,不等傅春锦发话,便揪着耳朵跪下了,“阿姐,我知道错了。”
“起来!”傅春锦眉角一挑,冷声下令。
沈秀哪敢起来,伸手揪住了傅春锦的裙角,“你不生我气了,好不好?”
“起来!”傅春锦肃声再道。
沈秀只觉害怕,山里的狼都没有现下的阿姐凶。
傅春锦见她乖乖站起,脸上的霜色融化一些,语气还是没有半点变化,“你好的不学,学冬青离家出走,你若有事,我怎么对得起陈叔叔?”
鬼才要学那个不争气的……
沈秀小声在心底嘟囔,可面上只能唯唯诺诺,“阿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错哪里了?”傅春锦再问一句。
沈秀突然哽住,总不能说,她骗了她吧?
傅春锦斜眼看了一边的椅子,“坐下。”
沈秀顺从地坐了下来,想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道:“不该……离家……”
“你倒是厉害,后院那么高的墙你都爬得上去,万一不小心摔下来……”
“不会的……”
沈秀本想解释,可发现傅春锦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连忙闭了嘴。青山寨的后墙比这个高多了,她连那个都不怕,会怕这个?
傅春锦瞪了一眼她,“摔伤了疼的是你,万一被路上巡逻的衙役瞧见了,还以为家里来了盗匪,把你拿去衙门。”略微一顿,“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沈秀嗫嚅道:“以后我不爬了。”
“还有!”傅春锦更担心另外一事,“我虽不知你与沈大哥有什么过往,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在桥头那么近的说话,柳大人都乱想了,换了其他人,你说会如何?”
沈秀垂下头去,此事确实是她没做好,平日与大哥相处也不会在意那些繁文缛节,“我知错了……”惊觉傅春锦站了起来,沈秀连忙伸出手去,“阿姐你打我两下也好。”
傅春锦看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哪里舍得下手?
她作势要打,可手落在沈秀掌心,却极是温柔,只听她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比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你毕竟是个姑娘家,倘若真被人误会了,阿姐就只有一张嘴,你让阿姐怎么给你澄清?”
沈秀点头,“嗯。”
“在陈叔叔来接你前,你就放心住在这里。”傅春锦双手交叠,将她握住,“但是我们得约法三章。”
沈秀耳翼微动,重重点头,“阿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认真听我说!”
“是!”
傅春锦启口道:“第一,以后听我的话,不要胡闹。”
“嗯!”沈秀点头。
“第二,好好识字练字,你看看你这次留书给我写了什么?什么叫做春锦很好?”傅春锦想到那四个字就忍不住想笑,这到底是留书告别,还是留书夸赞?
沈秀忍笑道:“阿姐确实很好啊。”
“嗯?”
“我只是不会写保重两个字。”
沈秀又垂下头去。
“听我说完。”傅春锦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第三,就算是告别,也要堂堂正正的,留书告别一概不算。”
阿姐的声音实在是好听,沈秀只觉心湖已乱,当觉察到傅春锦现下的动作似乎不太雅时,瞬间红透了耳根,急道:“知道了!”当下别过脸去,哪里敢再看傅春锦一眼?
傅春锦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尴尬地轻咳两声,往后退了半步,极不自然地道:“知道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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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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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出气
“那个沈大哥……”傅春锦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好像……待你很好。”
沈秀得意道:“他可好了!”
“可好了?”傅春锦试探地再问一句。
沈秀没有觉察傅春锦的变化,重重点头。
“你跟他……”
“他看我自小长大……”
沈秀终是发现了傅春锦脸上的愠色,骤然停下了说话。
“若是……冬青跟你没有婚约……”傅春锦说这话的时候,觉得心口闷得慌,“你是不是……是不是会……”
沈秀笑道:“绝无可能!”
傅春锦眸光微亮,“为何?”
“他是我……沈大哥啊!”沈秀连忙在大哥前面加个“沈”字,又强调了一遍,“既是兄长,怎会生那样的念头?”
“当真?”傅春锦沉声问道。
沈秀莞尔,“当真!我就算不嫁冬青哥,也不会嫁她!”说完,她的心口也闷起来了,“阿姐对沈大哥似乎……”
“你想多了。”傅春锦站得端直,语气不容半点质疑,“我只是瞧沈大哥行事爽朗,好奇问一句罢了。”
“沈大哥有小虎子的。”沈秀这句话彻底让傅春锦心定了,“沈大嫂亡故多年,他这辈子只怕不会再找媳妇了。”
傅春锦悄然舒口气,消失的笑意终是回来了些许,“原来如此。”
“大小姐!”阿庆焦急地从门外跑入正堂,已是满头大汗,“你怎么还在家里,李老板一早就来了米铺,今日说好要签契书的!”
“我竟忘了这事。”傅春锦想起这件大事,连忙道:“阿庆,你快回米铺,帮我稳住李老板,我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