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年钰脸色一黑:“不必了!”
虽然他确实没学过,但楼夜锋这种态度到底还是让他打消了最后一点别扭。他捞起那长长的铁索,只简单地将他的双手缠在了一起。
随后裴年钰故意声音一沉:
“你向来事事都要指挥, 我看你确实太久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正好今儿……就把之前欠下的都补回来吧。”
楼夜锋神色一怔, 随后便是一副自责认错的表情:
“……是。”
他看着他的夜锋似乎把他的话当了真, 一时有些心疼。同时夜锋这副心甘情愿等罚的模样, 却又让裴年钰起了些恶劣的心思。
今日既已决定好好使用一下他作为“主人”的权力了,倒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沉吟片刻, 将那铁匣子搬了过来。
“你们这些东西……给我讲讲都是做什么使得吧。”
他先前自然是偷偷查看过这些“老何的珍藏”。然而即便他在前世已经接受过大量信息,可以说是见多识广,这里面依然有一大半都长得奇形怪状,不认得用途。
他拿起一个两寸长的铁质镂空小玩意, 中有绳索相连, 上面还有两根不同方向的横杆:
“这是何物?”
“拶子, 用来绞指骨的,运上内力可以将手指绞断。”
裴年钰心脏狠狠地一抖,变了脸色。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铁拶放了回去, 又拿起另一件东西。那是一块方方正正的铁板, 一面装着一个把手, 另一面的板面上则是有着几十个凸起。
这又是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裴年钰问道:“这是作何用的?”
“烙铁,烧热之后……”
裴年钰脸色又变,飞速打断了他:“知道了。”
声音有点闷。
这烙铁自然亦被他毫不犹豫地扔了回去。
他在里面翻找半天,突然见到一个极为眼熟的东西——那是一个木柄的刷子,刷毛部分似乎是铁丝。
裴年钰上辈子是做美食博主的,天天和厨房打交道,这铁刷子自然是用来清洁厨具和灶台之用。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刷子,难不成是刷这些刑具用的,防止生锈?”
楼夜锋抬眼看了一眼他那天真的主人,眼中似乎有叹息之意:
“这是刷在皮肤上的,多用于审讯犯人。不过如果影卫们身上若是有些标记需要去掉的也会用这个,连皮带肉干干净净……”
裴年钰忽然就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了。
事情的发展似乎正在向着不可知的方向去了。他本不过是借着惩诫自家忠犬的由头玩闹一番,但是这些东西显然是很……
说一句残忍都不为过。
他没想到他收缴来的这些影卫们正儿八经要用的东西居然如此可怕。幸亏都让他给没收来了,不然一直留在那里,实在于心不忍。用于敌人身上可以酌情考虑,用在自家影卫身上还是算了。
裴年钰叹了口气,没再试图在铁匣子里寻找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是从最最普通的刑鞭中挑选起来。
首先带倒刺的肯定不行,这种一看便知是最狠的一种。
其次,按照受力和压强的原理,同样力度下,太细的鞭子肯定非常疼。
再然后……按照质量越大惯性越大的原理,太沉的也被裴年钰pass掉了,万一他一个失手,打出内伤来怎么办。
于是选到最后,其实范围已经相当狭小了。裴年钰看来看去,只有一根非常普通的长鞭符合要求——表面不是很糙、本体较粗、但拿在手里很轻。
楼夜锋见主人终于选定,拿着那条鞭子走过来,眼神忽然一动。
裴年钰立时察觉:“怎么,这一条会很疼吗……?”
楼夜锋摇头:“不,这只是条蒲鞭罢了。属下是觉得,您用这个是不是太轻了些?您还是换一根……”
裴年钰心中悄悄松了口气,果然他按着某些物理原则去选是没错的,否则他家夜锋不会建议他换掉。
但今日既然是“惩诫”,他可不会表现出来,反而冷声道:“你不必在此说什么大话,今日这时辰还早着,只怕这蒲鞭你也挨不了多少时候。”
楼夜锋在主人选了蒲鞭的那一刻便已知他心意。在他已束手等罚的时候,他的主人却依然不肯肆意行使他作为主人的权力,反而这般小心翼翼怕真的伤了他……
随后楼夜锋又听到主人这般强行威严的话语,如何还能不知主人的意图?他便立时垂首,作出三分畏惧模样来:
“是,属下请罚。”
裴年钰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知错就好。”
随后他刚想开始,又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慢慢转到楼夜锋身后。而后裴年钰忽然将自己的左袖挽了上去,右手执柄,向着自己的手臂抽了上去——
“嘶!”
裴年钰的眉毛直接皱成了一团,很是有点疼!
“主人!”
楼夜锋方才听得背后破风声,自己却无丝毫感觉。他心念电转,一回头便见主人果然在拿自己试这蒲鞭的力道。
他心神巨震,下意识地便伸手欲夺,可他双手已被捆了个结实,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的主人手臂上出现了一道伤痕。
“主人您何必、何必……”
裴年钰心道幸亏我先试了一下,这玩意看着轻松,真甩起来还是有点东西的。嘴上却道:
“我吃一下,你就多受百倍,横竖我不亏。”
楼夜锋心道就您刚才那力度,便是上千下我也没什么事。
“是,属下明白。”
裴年钰手腕一挥,长鞭抖出:
“你们影卫受罚的规矩,说来听听。”
“…………”
楼夜锋沉默。
他沉默倒不是故意不答,而是第一下下来的时候,他竟没感觉到什么明显的痛楚。
裴年钰毕竟是王爷之尊,千金之躯,他觉得疼的程度,可能在这些影卫眼里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偏裴年钰没想到这一茬,对着楼夜锋下手的时候比方才又轻了五成。再加上楼夜锋并未解掉里衣……
楼夜锋无语凝噎,心道难不成本教习今天又要故技重施,拼命演戏不成?
裴年钰见他不答,脸色一沉,手腕又一挥:
“胆大包天的奴才,竟然敢无视主人的问话。”
楼夜锋整个人颤了一下,做吃痛状:
“……是,属下知错。回主人,影卫领罚自是因为有错,惯例正刑之前应先受百鞭,以杀锐气。”
——当然无此条例,全是楼夜锋随口瞎编的。
裴年钰听罢愈发兴奋:
“那你便说说你都犯了什么错。”
“属下……不敬主……人,以、以下犯上……唔!”
“还有呢?”
“属下时常……擅自妄为……”
“不错,看来你清楚得狠……”
“……”
楼夜锋本以为要很辛苦地装一晚上,毕竟他隐约察觉出来了,主人确实很喜欢看他“受罚”的样子。
他猜的没错,但他显然低估了主人对自己这个新解锁的形态的喜爱程度。
裴年钰欺负了自家夜锋那么几下子,早已被他那十分配合的神情和动作勾了起来。没一会儿,干脆抛了蒲鞭,正面上阵。
但他并没有解开楼夜锋身上的锁链,反而借着这些物理约束,实施了他想了很久的一些“大胆想法”。
楼夜锋开始还是有装模作样的成分在,到了后半夜,他已然无可挣扎地被自家主人折腾得求之不得,真正地难受起来,看起来格外凄惨。
彼时裴年钰欺负得他几乎已经有些过火了,但楼夜锋看着面前主人这从未有过的强势神情,心中却是无比的欢喜和安心——
难得主人喜欢自己这已经并不年轻的身躯,主人要好好玩一回,当然要主人尽兴才好。
就这样,年轻的王爷兴致盎然,年长的影卫有意纵容,竟是一夜无眠。
……………
翌日,疯玩了一夜的裴年钰果然醒晚了。看向屋外,已经日头当空。
他脑子清醒了一会儿方才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连忙转头去看身边的位置,却见他家夜锋居然依然睡着。
这对于一个平日里极为警惕的影卫来说实在反常,裴年钰心中一沉,暗道不好。果然一伸手,便摸到了微烫的额头。
外伤发炎?
但他昨天并没有真的动什么手,那只能是夜锋的后面伤着了。
他昨天最后到底是做得太狠了些……
裴年钰顾不上心中懊悔,连忙喊来连霄诊脉开药不提。
而已经醒过来的楼夜锋只斜倚在枕边,温温淡淡地看着他的主人忙前忙后,对他这点小小的伤病大惊小怪。
这一番忙完,连霄带着他的药箱和“yooo~”的眼神离开,裴年钰有心警告他一下别乱传。但老楼他养伤两天不能出门,恐怕全府的影卫都会知道自家夜锋这是在寝殿内挨了主人的罚了。
这可……
楼夜锋见主人一脸懊恼,伸手揪住他的袖子:
“主人何必在意。”
“是我昨儿失了分寸。”
裴年钰叹了口气,看着尚在发烧有些虚弱的那人,忽然想起昨天他欺负到兴头上,说的那些略带欺侮之意的混账话。
什么“你这般不听话的影卫也就只有本王会要你”,或者什么“老男人……”云云。以前他总是竭力避开生怕伤了他自尊的话,昨天竟一股脑地全倒出来了。
总之,他当时是欺负爽了,可事后难免怕楼夜锋这较真的人入了心去。
他将楼夜锋揽了过来,轻吻他的发顶:
“昨天我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看你窘迫的样子,并不是真的要……”
楼夜锋按住他的手掌,轻声道:
“只要主人能开心,您说什么都好。”
“夜锋你……”
裴年钰无言以对,心中酸涩,只得将怀中的人揽得更紧了些。
这人总是这么让他心疼。
楼夜锋感受着主人忽然澎湃的柔情,只比以前更温柔了几分。他暗暗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老何这法子还挺得用的。”
裴年钰一挑眉:“老何的什么法子?”
楼夜锋没想到自己心神放松之下竟然将这句话给说出来了,没办法只好将何岐给卖了个一干二净。
裴年钰眯了眯眼。
听何岐给他说的话的意思,其实无非是让老楼更加遵守“妾妇之道”一些。他相信老楼也能明白何岐意有所指。
裴年钰本想提醒一句你不必听他这个,做好你自己就行。但转念一想,他家夜锋要真是会去研究什么妾妇之道,那也不是他胆大包天楼夜锋了。
如是,他便干脆没提。
“既然老何这法子是对的,我估摸他是想告诉属下——日后属下做您的枕边人,晚上在屋里是您的枕边人,白天在外还是要守好主仆的身份……”
裴年钰忽然又好气又好笑,这没悟性的!
他伸手弹了一下楼夜锋的脑门:
“正好错了!你白天在外是我的王妃,是我的结发妻子。晚上在屋里才是该守好主仆的身份!”
楼夜锋有些不明所以。
裴年钰温柔一笑:“你慢慢想去罢。”
…………
以后的日子里,又这么玩闹了几次,楼夜锋当然迅速领会了什么叫做“晚上在屋里守好主仆的本分”,不由得面红耳赤。
自此,王爷和影卫教习的生活日趋和谐不提。
…………
【诉衷情】卷,完。
第3卷 太平令
第157章
1.百般茶饭, 著意经营辛苦
时值四月,春尽夏初,京城里早便暖和起来。
人也慵懒了许多。
裴年钰刚把自家忠犬确定关系吃干抹净没多久, 再加上天气热了,某只影卫身上的黑衣一层一层地往下减,贴身的劲装隐约显出些俊美的肌肉线条来。
某王爷一朝开荤百无禁忌, 除了白天日常练武,和偶尔帮忙盯一下两个徒弟的开店装修工作,自然恨不得一天八个时辰都赖在楼夜锋的身上。
可惜总有人不让他继续过这神仙日子。
这天晚上夜色渐深之后,连王府的影卫们都换完了班。裴年钰正准备抱着夜锋上床亲亲, 却有个不速之客出现在了涵秋阁中。
他报臂看着这个一来就找他的侍女要来夜宵和点心的人,面色十分不善:
“我说小晟, 虽然你依然是个单身狗, 但是在这个点前来打扰我们的正事, 可不是个好弟弟的做法。”
裴年晟囫囵着吞下一块糕点,没说话, 表情不咸不淡,让裴年钰一度以为他是不是面瘫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裴年晟吞下点心, 一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另一手手指叩桌, 敲了两下, 语气严肃四平八稳,让裴年钰仿佛看见了某种坐办公室的老干部:
“春耕。之前你给的那一批玉米种子已经播下去了。现下赶着时节正好,你那边最好再多给我几批, 我好安排一起种下去。”
裴年钰皱了皱眉, 虽说这事他可以办, 但是小晟这一副安排工作的语气实在让他不爽。
于是他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将裴年晟手底的点心碟子拖走: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你这一春天都胖了整整两圈了!”
裴年晟先是懵了一瞬,他最近在“励精图治的皇帝”的身份中待久了,下面的臣属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这会儿突然被当头卷了一顿,那一副板着的表情终于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