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淡淡的扫他一眼,不答。
说来说去,那妖物也只不过是为了见我出丑罢了。
他陷害人的法子,倒是与我怀中之人如出一辙。
只不过......
"施主就算要做这种事,也该找个女子吧?"我摇了摇头,苦笑着叹气,"为何偏偏要对一个男人下春药?"
"咦?"任扬声呆了呆,有些不确定的问,"他......不是女人吗?"
啊?莫非......弄错了?
我低头看了看曲临渊,他的长相的确是阴柔了些,再加上平日偏爱穿花俏的衣裳,会被错认为女子倒也并不奇怪。
任扬声呆立了一会,尴尬的笑了几声,道:"事、事已至此,反正也与我无关了,你......自己解决吧。"
一转眼,人已消失无踪。
欲追,却被怀中之人死死抱着,动弹不得。
"......离,长离......"他的呼吸愈发紊乱了起来,双眸微睁,口里不断念着我的名字。
我抱着曲临渊走了几步,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然后,又叹了一次气。
他清醒过来之后,若晓得自己曾经以这副模样躺在我怀里,一定会气的跳脚。
不过,很可爱。
这般想着,心底忽然就多了无限柔情。
"长离......"他轻轻喘着气,双手紧抓了我不放,"好难受......"
"我知道。"伸手,轻轻覆上他的双眸,声音温柔似水,"来,闭一下眼睛,很快就过去了。"
17
天色渐沉,快要下雨了。
我无声的叹了口气,紧紧抱住怀中之人。
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往旁边的树上扫了一眼,轻声道:"蓝烟,你可以下来了。"
树枝一阵晃动。
片刻之后,一道黑影飘飞而下。
蓝烟持剑而立,神色冷峻的看了我一会儿,问:"侯爷他......怎么样了?"
"药性已经解了。"我低头望了望仍在沉睡中的曲临渊,轻笑,一面叮嘱道,"不过,你送他回府后,最好寻几个人照料着。身上的衣服要换一换,再多喝些茶水,若有不适,立刻差人来寻我。"
"知道了。"蓝烟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上前几步,伸手接人。
眼瞧着那一双伸出来的手,我却忽然放不开怀中之人了。
"大师?"他困惑的看我一眼。
皱了皱眉,转身,口里低低念着:"算了,还是我送他回去吧。"
说罢,也不待身后之人作答,提步就走。
"大师请留步!"
风动,黑影一闪,下一瞬,蓝烟已稳稳的立在了我面前。
"还有事?"
"大师应该知道......"他顿了顿,冰冷的脸上终于多了些表情,"侯爷对你的情意吧?"
身子微僵,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
那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到处对人家说他喜欢我?
"蓝烟看得出来,侯爷对大师你是认真的。只望大师不要因了一时喜恶,而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他握了握手中的剑,眼里全是寒意,"如此,对侯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心中一动,直觉的看向怀中之人。
原来如此......
我闭了闭眼睛,扬唇浅笑。
"多谢施主提点,关于此事,贫僧自有定夺。"
话落,由他身侧绕了过去,继续前行。
走了几步后,却又回过头去,似笑非笑的说:"不知我有没有提过,蓝烟这个名字......真的是非常俗气。"
他窒了窒,猛然睁大眼睛,一双黑眸狠狠瞪住我。
隔了许久,才咬牙切齿的答:"这名字,是我家主人取的。"
"啊,莫非他是故意的?"挑了挑眉,笑容温和无害,"那个人的性格一定相当恶劣。"
"跟大师比起来,还差了许多。"他死死盯住我,握剑的手微微泛着白,一字一顿的道。
真有趣的表情。
完全无视某人眼底的杀意,我仅是转过身去,一路低笑着离开了尚书府。
行到侯爷府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我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悄无声息的潜进了曲临渊的卧房。
将他安置在床上后,又去外头打了盆水回来。
眼一转,刚好瞧见倒映在水中的自己。
真要说起来,我的容貌其实并不难看,只是很普通而已。
略嫌蜡黄的脸色,毫无特色的五官,以及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眸,这样一张脸,若是在街上擦肩而过了,绝不会记在心上。
手指缓缓抚上面颊,心头微微的有些疑惑。
曲临渊为何会喜欢我?
呆了一会儿,失笑着摇头。
情爱这种东西,本就没有道理可言,一旦喜欢上了,就是身不由已,哪里还说得出什么因由来?
于是拧干了手边的毛巾,替曲临渊擦了一遍身子,接着又轻手轻脚的为他换上一件单衣。
系衣带的时候,手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
低头,顺势望了下去,正对着一双暗光流转的黑眸。
"醒了?"拨了拨他额前的散发,柔声问。
曲临渊张了张口,声音略有些沙哑:"臭和尚!终于肯见我了?"
我低低的笑了一下,倾身向前,望住他的眼睛,道:"......抱歉。"
"哼!"他狠狠瞪我一眼,别开头去,气呼呼的望着纱帐。
"生气了?"
不答话。
我轻轻叹了一下,也跟着不再言语。
隔了一会儿,倒是他先开了口。
"我以前也曾想过,自己将来该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首先,自然是容貌了,就算不能倾国,至少也得倾城才行,普通的我也瞧不上眼。另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需得样样精通。能教我喜欢上的人,无论人品样貌,都得有过人之处。我若是要娶,便只娶天下第一的女子。"
我帮他盖上薄被,浅浅的笑着,道:"你本就是天之骄子,自然当配天下无双的女人。"
"可是,"曲临渊翻了个身,双眼直勾勾的望住我,说,"我寻来寻去,最后却偏偏喜欢上了你这个妖僧!你说......可不可笑?"
"嗯,"轻轻握住他的手,仍旧只是微笑,"你这么骄傲的人,要承认喜欢上我,一定很不容易。"
曲临渊的脸红了一下,撇撇嘴,含糊的说:"那些个蠢事就不提了,反正你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顿了一下,神色微黯的续道:"我清楚,只有感情这东西,绝对强求不来。但是,你不喜欢我也就罢了,至少......不该故意躲着我。难道,还怕我拿剑逼你不成?"
胸口有些疼痛。
"我......"
开口欲言,却见他猛得坐了起来,一把抱住我的腰,低低的说:"仍旧像以前那样子,好不好?你若不想听见我说喜欢,那我就绝口不提,只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永远只当......朋友。无缘便无缘,反正遇上你这妖僧,我也认了。把我推进湖里,或是再让我立上两个时辰,随你爱怎么欺负我都可以,但是......不许不理我!"
"我......你......,先放手......"手足无措。
只着了单衣的柔软身子就靠在胸前,长长的黑发触手可及。
"只要你应了我,马上就放开。"此刻听来,就连声音也是绵绵软软的。
是因为药性还未除干净吗?还是,中了春药的人,其实是我?
呼吸越来越急促了。
他不晓得,就算长离再怎么厉害,一旦动了情,也只是个凡俗男子罢了。
我深吸一口气,哑声道:"当真......随便我怎么欺负都行?"
曲临渊的身子僵了僵,但仍旧使劲点头。
于是低下头去,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我如今这容貌,要做到倾国倾城,只怕有些难度,但你若真喜欢,也不是完全不行。琴棋书画倒是学过几年,回头再去练一下,自然不会比别人差。所以,我能不能成为你心中那个天下无双之人?"
"长离......"他微讶的瞪大眼睛。
"别皱眉。"伸手,轻轻按住他的眉心,低喃道:"我若是喜欢上一个人,就绝不许天下间任何人伤害他。教他伤心的人,即使是长离......也不行!"
18
桌上的蜡烛已灭了多时,天色渐亮。
我亲了亲手边的柔软发丝,低声道:"出来这麽久,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躺在身侧的人偏过头去,轻轻很哼了一声,不答。
"怎麽?"伸手,小心翼翼的环住曲临渊的身子,柔声问,"很疼吗?"
他缓缓摇了摇头,恨声道:"就是因为一点都不痛,所以我才生气。"
"为什麽?"皱了皱眉,困惑不解。
是我刚才太过心急了,还是情话说的太少了?
"还问我为什麽?"他狠狠瞪我一眼,使劲挣开我的怀抱,咬牙切齿的骂道,"淫僧!"
说罢,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的脸蒙了起来。
方才还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发起小孩脾气来了?
我被他闹得一头雾水,只好苦笑了一下,悄悄掀开被子,手一路滑了过去,紧抱住他不放。
"到底在气什麽?不能跟我说吗?"
曲临渊终於转回头来,盯著我看了一会,一双漂亮的黑眸里染了些水气。
然後,就见他咬了咬牙,一字一顿的说:"不要脸的淫贼!你这麽熟练,根本就不是第一次。还装什麽清高的和尚骗人,可恶!"
呆了呆,随即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不由得低笑了起来。
原来,他竟是在为这个生气。
实在是......太可爱了。
我将唇贴在他的耳边,手指轻轻理过纠结的黑发,声音暗哑的问道:"你现在......是在吃醋麽?"
话音方落,便觉一阵天旋地转。
下一瞬,人已经躺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错愕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没料到,自己竟然会被人一脚踹下床。
对一向自负的长离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了,此时此刻,却偏偏一点恼意都没有。情爱这样东西,果真可怕。
挣扎著爬起身来,微微叹了一口气了。
差点忘了,自己喜欢上的那个人不但容易吃醋,脾气更是坏到了极点。
"喂!臭和尚,你没事吧?"曲临渊仍旧裹著那条被子,只探出一个头来,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他面上并无笑意,但神色比刚才稍好了一些,似是已解了气。
还说我性子恶劣,他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
但是,偏偏就是喜欢这个男人。
我看他一眼,浅浅笑了一下,重新坐回床上。
"长离......"他突然轻唤了一声,双眼直直的望住我。
"怎麽?"不自觉的退了退,他该不会是又想踢人了吧?
曲临渊伸出一只手来,缓缓抚上我的左肩,满脸惊疑的问道:"你身上的伤呢?"
"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光洁白皙,连道红印子都不见,就不知他指得是什麽?
"你上次不是挨了那白虎一爪吗?怎麽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那个啊......"眨了眨眼睛,无辜的笑著,"已经痊愈了。"
他窒了窒,抬眸,死死的盯住我的眼睛,默不作声。
隔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长离,你当真......是人麽?"
这眼神表情,简直与当初的明心如出一辙。
只不过,明心那孩子很好应付,而他却......
长离从不说谎骗人,尤其不会欺骗自己喜欢的人。
正因如此,反而答不出口了。
我扬了扬唇,轻轻浅浅的笑了一下,悠悠的问道:"若长离真的是妖,你......又当如何?"
一下子没了声响。
曲临渊静静望著我,脸忽然红了起来。
他低了低头,轻喃道:"还能怎样?遇上你这妖僧,我自然只好认命了。"
心中一动,忍不住伸出手去,紧紧拥住了那柔软的身子。
轻柔的吻一一落下,呼吸渐渐变得有些紊乱。
"唔......臭和尚!淫僧!放开我......"
被骂得一无是处,身上更不晓得挨了几拳,却仍旧......展颜轻笑。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喜欢。
上一次弹琴,已经是数年前的事了,当时为了教莫西琴艺,特意去买了一把古琴回来。
如今翻箱倒柜的寻了出来,竟然还能使。
临窗而坐,随意拨了几下琴弦,响起一串杂音。
淡笑著摇了摇头,许久不碰,果真是生疏了。
想当年,为了些无谓的虚名,可也曾费尽心思的学过。现下再来碰这些琴棋书画,却又是另外一番情意了,说来说去,全只为了讨得某人的欢心。
正想著,那个某人已经推门而入,带了满脸的笑意走过来,将一个食盒放在了桌上。
"什麽东西?"手指缓缓抚过琴面,随口问了一句。
"城西新开了一家八宝斋,听说里头的桂花糕特别好吃,所以就顺道买了些过来。"顿了顿,小声道,"......给你尝尝。"
我愣了愣,抬眸看他一眼,微微的笑著。
"可是,普法寺好像是在城东的。如此,也顺路?"
曲临渊狼狈的瞪我一眼,扬声道:"废话!我说顺路就顺路,不成吗?"
掩唇低笑,一面答道:"侯爷说的话,自然全部都是对的。"
我并不嗜甜食,但明心那小子却是喜欢得紧。听说,要买八宝斋的桂花糕,光是排队就得花上半个时辰。
不过,他这种口是心非的地方,我也一并喜欢。
听了我的话,曲临渊的脸色终於变好了一些,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来,静静的听我弹琴。
过了些时候,他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问:"长离,你能不能把头发留长?"
"又怎麽了?"按下琴弦,有些疑惑的问。
"没什麽,我只是想......"他一手支著下巴,轻笑了下,眸里暗光流转,"无论什麽人,多少也会有些优点吧?你虽然脸长得不好看,说不定头发却很美呢?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瞧瞧。"
那个啊......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比较好。
我闭了闭眼睛,淡淡道:"长离就算留了头发,还了俗,也始终是个男人。跟我在一起,必然就要遭受世人的谴责,你可都想清楚了?"
"现在才问,会不会晚了些?"他轻轻执起我的手,答,"我当初既敢承认喜欢你,自然是早已料到了这一层。不过,旁人怎麽想,我才不去理会呢!何况,我爹娘早已过世,天下间,还有哪个敢来管我的事?"
"当今圣上呢?"皇上素来对他宠爱有加,应当不可能眼睁睁看著他走上邪路。
"皇上又算得了什麽?"曲临渊扬了扬眉,嗤笑道,"纵然当著全天下人的面,我也敢说......自己喜欢的人是你。"
心头微微的刺痛著,似乎有某个地方变得柔软了起来。
"呵呵......"望他一眼,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来。
他踢了踢桌子,立刻瞪了过来。"我在说正经的,你笑什麽?"
我勉强止住笑,柔声道:"长离没有你这般的胆识,能说出口的,就只有四个字而已。"
"什麽?"
轻轻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扣,然後,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不离,不弃。"
19
正当意乱情迷之际,明心偏偏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