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进去!"
被阻隔在结界外的范恩浚无论无何叫骂就是得不到应有的回应。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范恩浚还像是认命般一个人呆着,但不到两天的时间里他就彻底崩溃了。
莫名奇妙的被车撞,莫名奇妙的发现自己的魂魄离开身体,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到了这个摆明了就在传说中的三界之外的鬼地方。向来人缘奇佳却在这里受尽冷遇,而唯一认识的人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根本看不见自己。按理说范恩浚要比向满更加不安,但或许一直和向满呆在一起的缘故并没有表现出来,可现在一离开向满身边,不安就像是潮水般涌了上来。
"让我进去!我不要一个人呆在这,让我进去--"
"范恩浚,你在做什么?"
有些低沉的陌生声音让范恩浚一愣,他转身看向来人。
"你是......"
七
落回来了。
但那真的是落吗?
向满远远地看着落像是瞬间拉长的身子有些迟疑了。
"我可爱的小满--我好想你哦!"
会用这么肉麻的腔调的人一定是他--落,没错。
"你回来啦!"
向满脸上漾起几日来特训的笑容。
温柔、诱惑还有一点......羞涩。
"啊--小满,我好想一口把你吞了!"
看到向满诱惑的笑容,落激动得冲过来紧紧的将向满揉进自己怀里。
向满在落的肩窝处找了个舒服的地将头靠了上去,伸手回抱。
范恩浚瞪着满脸安心与幸福表情的向满,心中像是有块大石头压着般沉重,让他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突然以成人的姿态出现的落让他极度不安,但最让他不安的是向满被落搂进怀里后,他脚上三指宽的链子变窄了。
链子变窄,那就意味着向满的心开始倾向落了,他应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他一点也不高兴反而很生气?为什么?
落枕着向满的腿闭着眼假寐,任由向满冰冷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游走。
"满意吗?"
落慵懒的声音好听得让向满浑身一颤。
"你一直就很英俊。"
向满的恭维,落很受用,但范恩浚却不。
向满从未夸过他,一次也没有。
"我要你用看男人的眼光看我,而不是看孩子,或是弟弟。"
落睁开了眼,细长的眼中满是认真的深情。
"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
向满摇着头,想辩解。
"什么都不用说,我只知道在我眼中你是完美的,谁也比不上,这就够了。你是神赐给我的天使,我一个人的天使......"
看着落勾着向满的脖子嘴唇一点一点靠近,而向满却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范恩浚气得冲过去一把将落推开。
"落,你没事吧?"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落会那么怪异的倒下,但那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落是否受伤。
"我......我没事。"
落强忍下胸中的怒火,可却压不下额上因为愤怒而暴起的青经。
"你在生气吗?"
向满有些吃惊的看着落头上突起的血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没有,就算有也绝对不会是因为你。你是我的宝贝,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好好的甜言蜜语在落不小心瞟见范恩浚在一旁掐着脖子干吐的动作后,上扬的声音让它彻底变了味。
"我有些事情要先去解决一下,一会再回来陪你。"
落抛下满脸疑惑的向满,强硬的拽了范恩浚拖了出去。
向满纳闷的看着动作奇怪的落,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出了房门不远,落快速的张了个结界,狠狠的将范恩浚摔到地上,虽然他也知道这种作法不过为了心理平衡完全不具有任何效用。
"说吧!你他××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
范恩浚偏过头不想看落,或许说不敢看更确切点。口口声声说向满麻烦的是自己,说想要尽快摆脱他的也是自己,说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的还是他,但现在......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会做出那样幼稚的行为--简直就像个妒夫。
不--他是觉得两个男人做那种事很恶心,不想看所以才有那样的举动的。没错,一定是这样。
"不想做什么?嗯?"
落脸部的肌肉抖动着。
"谁让你们要表演那么恶心的东西?正常人都不会想看吧!"
给自己找到合理理由的范恩浚理直气壮的将脑袋抬了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下次我和我的宝贝小满亲热要回避你,免得毒害你这个未成年?"
"那......那是当然。"
范恩浚艰难的点了点头。一想到向满会和落接吻,甚至做更多,他仍觉得不舒服。
自己果然是彻彻底底的异性恋。
"通常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会回避而不是将当事人之一推开吧!"
"我吓到了。"
"我听你胡扯!如果你再妨碍我,我就把你封起来。听见了没有!"
范恩浚无动于衷的任凭落撂下狠话,心里想的却是会被这种虚伪家伙的假面具骗倒的向满果然不是一般的笨。
八
按照一般人的认知来讲,鬼用不着睡觉。但向满却不知道是不是太过迟钝,一点也没有这种认知,依旧按照做鬼以前的生活习惯在月中天的时候睡觉。光是他真的能睡着这一点就让式神们佩服得要死,当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佩服。一直把向满当宝贝的落对他这种身为鬼来说不正常的行为做出了他会有的表示--"我的宝贝果然与众不同。",而同样身为鬼的范恩浚只是嗤之以鼻,完全不与评价。
以前压根不想和向满呆在同一间屋子的范恩浚今天却不想离开,即使向满......真的睡着了。
"居然真的能睡着。"
范恩浚看着向满张着小嘴几乎快留出口水的睡相失笑的伸手去捏他的脸颊。
手穿过向满的身体什么也没有碰到。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范恩浚露出了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苦笑。
"你打算在我的小满的房间里呆多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落靠着门框,脸上赫然写着"大爷我不爽"五个大字。
"你来这做什么?"
成天不是"我的小满"就是"我的宝贝",说那么多他就不怕咬到舌头?
范恩浚在心中暗骂落变态。
"当然是来监视,要不还能来做什么?"
背光的落看不清表情,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监视?"
"躺在床上的人是我的,他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是,包括他的睡相。虽然我决定大方的不和你计较你现在的行为,但不代表我能够接受你除了看以外的任何动作。不,如果可以的话,我连看也不想让你看。"
"你......"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要他。你没有反对,可你现在的行为算什么?"
"我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要是照我以前的性子,光是你有这个想法就足够我把你打得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了。现在,你也看够了,给我离开他!"
不过离开向满两步,范恩浚就被落以一道灵符封进了一颗水色的玻璃球中。
落将玻璃球捡起放到桌子的装饰雕像的手中。
"我警告过你,是你不长记性,怨不得我。"
玻璃珠中像是烟雾样的东西激烈的动荡着。
"晚安,宝贝。"
落温柔的在向满的脸颊上印下一吻,然后小心的关门离开。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向满尖叫着坐起。
"不要--"
做了恶梦的鬼,青白的脸发着摄人的绿光。
"恩浚......我发誓我不会再见你,也会努力忘记我喜欢你,所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
向满捂着脸像是哭泣般喃喃自语,没有发现房间里装饰雕像手中多出的玻璃球像是听见了他的自语,诡异的闪着蓝色的荧光。
九
范恩浚恨恨的将手中的石子丢进河沟里,冷漠的看着溅起的水花。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让父母厌恶到要把自己丢给另一个城市的爷爷奶奶,同样的脸,同样的声音,为什么爸妈都愿意要那个虚伪的范恩瑜而不要自己?一想到这里眼泪刹时占领了范恩浚漂亮的眼睛,但他仍然牢牢地记着身为男孩子是不可以随便哭的教导,生生的咬着下唇不让眼泪落下来。
无论自己再怎么听话,再拿多少一百,爸爸妈妈仍旧不会把对孪生弟弟的关爱分一丝一毫在自己身上。
范恩浚痛苦的蜷缩着身体,脸颊上的肿痛像是蔓延到全身般让他无法忍受的抽搐着。
没错,他在被赶来这里前教训了那个想要动他的东西的小混蛋。他凭什么在抢走的也属于他的爸妈后还想动属于他的玩具的脑筋?他敢动,他就敢揍他。当然在那无耻之徒放声大哭后他也尝到了苦头,结结实实挨了爸爸的一记耳光,被打肿了半边脸,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后悔。真要说后悔的话,那就是他揍那做作的小混蛋时下手轻了。
"痛痛!"
身边突然多出来的声音吓得范恩浚身子一个不稳,坐到了满是湿泥的地上。
"你......"
本来就不爽的心情因为这个意外差点就要爆发,但范恩浚在看到对方粉扑扑的圆脸和一双闪着关心的眼时,脾气怎么也发不起来了。
"痛痛!"
这个穿着粉蓝色吊带裤的可爱小家伙伸着手轻轻的碰了碰范恩浚肿起的脸颊,稍稍有点凉的手指碰到时让他忍不住缩了一下。
"呜~"
范恩浚傻眼了。
这个怎么看都是像是从天而降的不明生物似乎在因为自己身上的痛在哭。
他有没有搞错啊!他这个受伤的正主子都没哭,他哭什么?
十几分钟后
"你到底哭够了没有啊?"
范恩浚不耐烦地伸手将手边的石子扔进了水里。他实在不明白这个看上去只有这么一丁丁大的小鬼为什么能流出那么多的水,这家伙的身上是接上自来水管了吗?
"痛。"
范恩浚觉得他的头开始痛了。
"好了,不哭了!"
一把把哭得鼻子都红了的小鬼拉进怀里,范恩浚无奈的做着他长这么大都没有做过的事--安慰人,而且还是他最讨厌的爱哭鬼。
"我一点都不痛了,真的。所以,不要再哭了,一个男孩子哭成这样难看死了!"
范恩浚的革命还没有成功便被冒出来的几个同龄小鬼给打断。
"你们看啊!居然有人安慰那个爱哭鬼呢!"
咧着嘴笑得露出一口黄牙的男孩说着就上前去拉范恩浚怀中男孩的衣带。感到怀中孩子的害怕,范恩浚本能的将黄牙男孩推开。
"别碰他。他不喜欢。"
被推开的孩子恼了。
"喂,你哪来的?识相的一边去,这不关你的事。"
黄牙男孩的话让男孩不安的抬头看范恩浚,圆圆的眼中泪水闪着光。
不知道为什么,范恩浚不想让怀中的男孩失望。
"我偏要管呢?"
范恩浚将圆脸男孩推到身后,他的直觉告诉他,要打架。
莫名其妙的为了保护一个爱哭鬼而和三个个头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打架,范恩浚只是当这段奇怪的经历是做梦并没有想到自己后来仍旧会和这个爱哭鬼纠缠不清,甚至还做了一段时间向满的保护者,但也正因为这个爱哭鬼的存在让他一下子就适应了新的环境,也摆脱了被父母抛弃的痛苦,只因为他忙得没有时间去悲伤。
被封进玻璃球里的范恩浚在百无聊赖的情况下竟然睡着了,但梦到刚认识向满时的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还以为早就忘了呢!
范恩浚透过玻璃看着门口。不能出去让他想了很多,虽然还有些并不是很清楚,但他最起码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向满对他来说并不仅仅是个可有可无的朋友。
可他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向满一不在他就害怕,怕到让他介意起那人的一举一动,甚至一言一笑......
十
身边落熟睡的脸安详而幸福,向满低下头认真的观察着落。
落饱满的额比范恩浚要宽些,还有一个范恩浚没有的美人尖;直挺的鼻子,这点上两人倒是有点像;落是剑眉,而范恩浚却温和得多;落那象征薄情的薄唇嘴角总像是笑一般向上勾着,范恩浚却总是挂着嘲弄似的笑;落的睫毛不长却很浓,范恩浚的则是像娃娃般长而翘;落略为上挑的眼角让他整体来说端正的容貌多了丝邪气,可也就是这双透着邪气的眼温柔的让人心醉,而范恩浚无论表现得再亲切再温柔,眼中也是距离。
无论从那个角度看,落都比范恩浚要好得多,但为什么就是忘不掉呢?
向满无奈的苦笑着。
一只手悄然的摸上向满的头,让他惊得一抖。
"你......醒了。"
"你心情不好。为什么?"
落黑琉璃般的眼中浓厚的关切让向满鼻子一酸,眼睛又开始泛红。
身边这人总能在第一时间觉察到自己脆弱与难过,然后安慰自己。可为什么这么温柔可靠的人在身边却也无法完全抹去自己心中那个冷漠的身影?为什么自己最先遇到的不是他,喜欢上的不是他?
"落......为什么忘掉一个喜欢的人这么难?"
落无法回答向满的问题,只能将那个悲伤得让他心疼的人拉入怀中。
"现在忘不掉也没有关系,没有人会逼你。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一辈子......就算是一辈子也忘不掉,你也是我放在手心中疼爱的小满儿。"
"落,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
落感觉到肩上的泪水,眼中浮现出让旁人心惊的阴鹜。
落打横抱起哭睡着的向满,把他送回房间。
范恩浚在珠子里无聊的转着圈,忽然看到房门打开,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定睛看清楚来人即其怀中的人后,脸沉了下来。
落小心的将向满放上床,轻轻的为他拉上薄被,转身取下雕像手中的水色珠子,单手扎了个简单的结界。
范恩浚刚被从珠子里揪出来,就想冲去看看向满,却被落拉住后领拽了回来,但他还是瞧见向满眼角未干的泪痕。
"放开我!小满为什么哭?是你弄哭他的?"
范恩浚像个暴躁的狮子般吼叫着,眼中只有向满眼角的泪痕。
落站定,僵硬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没资格叫他‘小满',更没资格问。"
落的话让范恩浚心下一凛,莫非......小满哭是因为自己?
瞬间心中满是心疼,更是欣喜。范恩浚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对,但脸上的肌肉就像是失控般硬是拉起嘴角扯出一个笑的弧度。
范恩浚的肌肉失控无疑是在落原本就旺盛的火上倒了一桶油。
"给我滚--"
沉浸在白痴般喜悦和痛苦夹杂的感觉中的范恩浚来不及反应就被怒火爆发的落扔进了不知什么时候凭空开的一个洞里面。
"不......不要!小满--"
"小满不是你能叫的!"
十一
被甩出落蝶庄的范恩浚在眩晕过后就发现自己在医院里,而自己的身体就在下面。
"回......回来了吗?"
再度回到自己熟知的世界,范恩浚原以为他会高兴,但事实上他却想哭。
病床上的自己怎么看都不像是出车祸的人,反而像是睡着一样安详,身上也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出过车祸的伤痕。
病房的门开了,进来的人却让范恩浚觉得格外陌生。
"小浚,妈妈来看你了。"
陌生的中年妇女说的话让范恩浚一颤。
妈妈吗......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