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到屋後,我就开始想笑。我总是这样,碰到这种事情,就忍不住联想到翎燕,而一想到翎燕,我就无法控制得了自己。
那麽美的眼睛,那麽纯的笑容,怎麽会有人想要去伤害他呢?怎麽会有人下得了手呢?
五年了,他从我的身边消失已经足足五年了吧,可他的一颦一笑在我脑海中仍是这样的鲜活。
我还真是个不够格的哥哥,记得在十三岁母亲死的时候,还是他用他那瘦小的胳膊抱著我,擦干我的眼泪;在我疲惫的时候,他会给我轻轻的哼唱那首母亲常唱的歌;那麽病弱的身子,他仍会收拾好了家做好饭坐在门口等著晚归的我,一直到我回来;而每当我学母亲那样轻轻吻他的额头,他就会静静的满足的笑著,如此得温柔恬静,足以让我忘了一切的劳累和委屈,而我,甚至都没能保护得了他。。。
为什麽,为什麽要把他从我身边以这种方式夺走呢,寒阳?难道是因为我太贪心,还贪想要朋友的惩罚,所以才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把我的一切都夺走?把一直以来支撑著我的全部希望和快乐都夺走?
可又为什麽要伤害他呢,像他那样如溪水般纯净的人儿?如果。。如果你喜欢他,如果真是这样。。。
我听见了我自己的笑声,怪异的回荡在这间屋子里。
如果你真的能给翎燕幸福的话,我应该不会介意的吧,那些世俗的规矩,我都从不曾在意,所以,只要翎燕愿意,我应该。。。。
可你为什麽要那样做?从来在我身边都扮演著一个体贴、温柔的朋友的你,为什麽要在最後给我这样一个惩罚?让我猝不及防的就失去了一切,是我的错吗?是我做错了什麽吗?
‘夜?'
从门口传来冷岳疑迟的声音,我蓦的回醒过来,我是在做什麽?
‘你哭了?'
听到这句话,我下意识的转过头,擦了擦脸,湿湿的,还果真是哭了,我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我早都忘了怎麽哭了呢。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那个话题的。'
‘没什麽,不关你的事,是我太奇怪了。'我吸了口气,将声音平稳下来。
‘不要这样,' 自 由 自 在
然後在下一刻,我就发觉自己竟被他抱住了,‘不要这样,有什麽哭出来就好。'
‘有什麽好哭的。'而且,哭又有什麽用,有些事情,要解决,只能用刀剑。
我摸了摸腰间的剑,回想起刚才软弱的样子,心中不仅诧异非常,什麽时候我竟变得如此。。。,或者还是第一次真正直面自己的心?我愣了一小会,突然感觉到脖後一阵阵湿热的呼吸,这才发现我还在被他紧紧抱著。於是我挣扎了一下,他也反应过来,松开了手。
‘对不起,我只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事,放心,我还没有那麽软弱。'这句话一半是对我自己说的,对阿,还没有找到翎燕的消息,我以前竟然会有想要连同自己一起放弃的念头,还真是一个懦夫。想到这里,我也笑了一下,‘也许,哭出来,真的好了些吧。'
在此之後,他就再也没有谈起过这个话题,而中秋,却紧跟著,像噩梦一样日渐临近了。
逃不开,躲不掉,对於我来说,它就像一个暗伏的阴影,不管平时怎样伪装,怎样压抑,但,一到这天,一听到别人庆节的声响,那一幅幅画面还是会蹦跳著从我的记忆跃动到我眼前,我越是抵制,它就越是鲜活,一个个细节,甚至於声音、气味,都无不张狂的缠绕著,像一张无法挣开的大网,把我牢牢困在中央,分不清那些是真实,那些是恶梦。
於是,我不敢待在屋子里,不敢见人,我怕看见他们的笑容,我怕听见他们的笑声,因为我管不住自己,我不知道我会做什麽,我不想沾上过多的鲜血。
於是,我会躲出去,躲到僻静山崖上的一角,在那明亮的圆月下,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这只不过像其他的十五一样,这只不过是其他的任何一个十五。
‘妈的。'我骂了一句,浑身还是在发抖,止不住的发抖,这令我想到了秋天仍还挂在树枝上的枯叶,那片寒阳只轻轻一剑就化为千万灰粒的枯叶,那叶还眷恋著没有来得及飘落的银杏。
我还记得在那落叶漫天的河边,那如流星划过天际的剑光,那如狂傲的风一般舞剑的绝美身姿。。。
就是那个身姿在这个同样的中秋之夜,抱走了我的弟弟。
‘不行。'我抱住了头,不行,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的结果只能又像前年那般,醒来的时候环绕著无数残破的尸体和满身洗都无法洗得尽的鲜血,不能再想下去了。
那两具裸露的身子,凌乱的床,那味道,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一双手,我突然感到一双手伸过来,轻柔的把我拥进了怀中,那种温暖,好像母亲。还小的时候,每次我浑身是伤的打完架回来,母亲都会这样轻轻把我抱进怀中,擦去我的眼泪。她从不问我为什麽打架,因为她知道大部分的原因就只有一个,因为别人骂她践妇、骂我践种。
‘夜,不要怕。'冷岳抱著我说。自 由 自 在
我没有挣开,那种淡淡的温暖,让我突然有些舍不得。而且,它竟慢慢的让我的心平静了下来,禁不住的想要流泪。
於是我低下头想要擦去眼眶中滚动的泪水,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他腰间的那柄剑,我以前都从来没有注意过,好熟悉的感觉。
我一下挣脱他的怀抱,从他腰间抽出那柄剑来,一样的坠感,一样的装饰,一样的锋利,但,不是那把,不是那把泛著炙热的红光的剑,这把亮青的像那月光一般清冷。
我随手一划,一阵风声,还有那星点的剑光,就是这种感觉,这种熟悉。
那个落叶飘零的傍晚,燃火般血红的天边,那流畅的一招一试,霎时在我眼前重现,没有花哨的剑式,平的就只剩下一种迫人的压抑,高不可及,像点滴的雨水,然後流聚成山涧,从悬崖奔腾直下,一路浩荡,呼啸著扫过一切阻碍,然後汇入大海,霎那间就广阔的无边无垠,让人无法呼吸。那种气势,即便当时的我丝毫不懂得武功,却也能深深觉察出他非一般的厉害。
这般清晰的记忆,还有那耀眼的光华,我忍不住越舞越快。
‘停下来,'冷岳喊了出来,‘夜,你这样会伤到你自己的。'
停不下来了,一天连水都没有喝一滴的我,在舞过那几式之後,早就体力透支,已收不住那横扫的剑势,胳膊上一阵钝痛,但却无法停得下来。
突然,眼前晃过一个风般的身影,生生压住我的手,一扭,剑!的一声,脱手飞了出去。
冷岳一把抱住我有些软下去的身子,将扭脱臼的手很快的接回去,又将我划伤的胳膊包扎好。
‘你怎麽会这洪剑九式的?是那个寒阳教给你的?'他看著我,脸上闪过一丝惊异和不安。
‘洪剑九式?'我摇头,‘是也不是。当时我看见他腰间的剑,很好奇,所以他就将这套剑法比划了两遍给我看,我便大概记住了。' 洪剑九式吗?我苦笑了一下,还差太多,还差得太多。五年了,不管我再怎样努力,还是差他太多,连当年他的五分之一都及不上。
‘果然,'他叹了口气,‘你的天资跟你的。。。果然过人。但,夜,以後别再练这套剑法了。这套剑法没有多年深厚的内功,根本是无法驾驭得了的,最後只能伤害到你自己。'
‘你真的不知道翎燕和寒阳吗?'我沈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的问出了口,虽然,他也还会像过去一样推说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丝毫没有避开我直视的眼睛。
我没有再说话,算了,就这样吧,感觉著他像母亲一般温暖的体温,我闭上了眼睛,好困,却有一种久违的安心。如果当时我能够很快的长大,母亲就不至於累死了吧,那麽美丽而坚强的母亲,後面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吧。。。
‘夜,你怎麽会来黑堡呢?也是他告诉你关於黑堡的事的?'
我点点头,‘曾经有一次,我和他晚上去捉蛐蛐的时候,不巧撞上了一个黑堡的杀手杀人的场面。後来我问他,他就告诉我关於黑堡的一些事情了。再後来,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也无处可去,所以就到这里来了。'
我笑了笑,一切都这麽简单的顺理成章,哪天我死了,我这一生连个故事也都算不上吧,出生,然後活著,最後死掉,平淡无奇的开始、经过和结局。‘你为什麽会对我这麽好呢?'我问。为什麽要来接近我,然後照顾我,只是为了知道这个连故事都算不上的人生的最後结局?好玩吗?一点都不好玩。
他一怔,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僵,然後就听见他慢慢吐出了几个字,‘因为,我喜欢你。'
我睁开眼睛。自 由 自 在
‘因为我喜欢你,从很早以前,你还不知道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他盯著我的眼睛。
我一时呆住了,愣愣的。
‘你。。。'过了很久我才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来,‘开什麽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我真的喜欢你。'
‘我是男的。'
‘我知道。'
‘可,'我调整了一下因诧异而急促的呼吸,‘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喜欢上另一个男人的,何况是我。'
‘我也知道,' 他的眼睛依然那麽明亮,却好似有一种心痛,‘但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我不会喜欢上你的,你还是放弃得好。'
‘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只是我喜欢你,也是我的事。'
他话语中的那种坚定,让我看不出一点的虚假,喜欢我?莫名其妙,我有什麽值得喜欢的?我退後了几步,然後转身有些仓皇的逃走了,心中竟然有一丝的难过,喜欢?我宁愿你对我的好都只不过是场游戏,那样,就不会有任何的负担了。
第九章
我握著手中的纸,‘戌时,乌河镇东郊墓岗,斐毅,二十八,身高六尺一寸,面目清秀,著白色长衫,手持。。。'
我没有再看下去,将它放进了怀里。抬头看了看岗边那棵早已枯萎的秃树上孤零零破败的鸟巢,落日残挂在一旁,时间还早,我想,然後我记起冷岳目送著我出门时,那关切的眼神,‘早点回来。'他说,我没有回答,只是走不多远,我停了下来,一个回头,却发现他仍倚在门边看著我。那一刻,我回想起曾几何时,翎燕也是如此目送著我出门,只不过,那时的我是出去做些杂活,而现在的我是出去杀人。杀人啊,我再无犹豫的走出黑堡,边走边看了看我的两只手。五年来,不知有多少的人丧生於我的手上,该死的,不该死的。如果有一天,我活著找回了翎燕,又能回得到过去吗?这血淋淋的剑真的能放得下吗?
我握著剑的手紧了紧,有一个人影匆匆的走来,好像在找什麽,然後在看到我时,停了下来。
我看著他,一身白衫,高六尺有余,眉目清秀,二十多岁,斐毅?不会有错。
而他也在看著我,还越来越惊讶,‘你是,你是司马沧的什麽人?'
‘不认识。'我抽出剑来。
他看到我的动作後,竟然笑了起来,很是凄苦,‘不会有错了,你应该就是司马沧的儿子吧,想不到啊,想不到司马沧竟然会有两个儿子。'笑过之後,他重新看著我的眼睛,‘果真是报应,我等著一天已经有些时候了,从白文启死的那天,我就知道迟早会轮到我的。你和那个男孩真像。'
我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你说什麽?你说的那个男孩是不是翎燕?'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摇了摇头说,继续说著,‘真是报应,我曾劝告过师兄和其他派的人,叫他们放过。。。可他们。。。当年司马沧杀了我们七大派的掌门,还。。。还强暴了六师叔。但毕竟已是很多年前的事情,而且司马沧也死了,六师叔和他同归於尽。他们却放不下这段往事,我师兄还说要为六师叔报仇,说如果找到司马沧逃走的妻子和孩子後,也要。。。於是六年前,他们重新用重金交托给诸葛家。一年後,风声四起,而诸葛家也真的抓回了司马沧的儿子,至於那个女人,说是早已经死了。。。'
我头脑顿时轰的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几步窜上去,一把揪住他,‘说,翎燕现在在哪里,那个男孩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没有反抗,‘当时诸葛家和我们起了很大的争执,想保住那个男孩,但没有想到,我师兄趁混乱之机,竟然真的对那个男孩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情,在他正想杀掉那个男孩的时候,我们赶了过来,诸葛家的那个少主差点当场杀了我师兄,但最後他只说了一句,说是有人回来报这个仇的,便抱了那个男孩走了,以後的事我也就不知道了。'
什麽?竟对翎燕做出禽。。。我只能感觉到浑身像要爆开似的,手上的青筋都快破皮而出,骨节咯咯作响。
他仍在继续说著:‘那麽个漂亮清纯的孩子,当时的惨象。。。我才明白过来,我们真的是做错了,但後悔已是无用。两年後,果然报应就来了,先是朱桦,再是叶碧缘,一个一个的,而我师兄,死的最惨,连全尸都没有留下,被肢解为。。。该到我了,那群人中,我是唯一一个剩下的了。'
‘你动手吧。'他闭上了眼睛。 自 由 自 在
我看著他那白皙而纤细的脖颈,似乎轻轻一拧就能扭断,狰狞的笑了一下,我伸手迅速点了他的穴,将他推倒在地,‘想就这样死吗?没这麽简单。'
我一下扯开他的衣服,他有些惊恐的看著我,‘你们竟然敢那样对待翎燕,'我撕开他白色的里衣,‘要是我早知道,我一定不会叫他们死得那麽痛快。'
抓住破口的地方,我使劲往外一拽,他那白皙的胸膛就暴露无疑,‘你。。你想。'他急促的呼吸著,脸上腾起一股羞愤的红云。
‘我不知道那个叫什麽司马沧的家夥,也没有兴趣,我也管不著以前发生过得那些屁事。但被你们伤害那个男孩,他是我的弟弟,也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一个人。以前,我没有能力保护得了他,不过现在不同了,你们做过的事,我一定要叫你们加倍偿还。'我撕烂他的长衫,开始拽下他的长裤。
‘不要,'他叫了一声,‘你杀了我好了,不要这样。'
‘知道我为什麽没有点你的哑穴吗?因为我就想听见你叫,越是痛苦就越好。'
‘不是,不要这样做,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我是什麽样的人?'我恨不得狠狠卡住他的脖子,我是什麽样的人要你管?你知道我麽,你知道我的过去麽,你知道我的痛苦麽?说什麽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一把拽下他的裤子,很修长的腿,腿间黑毛中的性器萎靡著。
‘不要,求你。'他浑身开始颤抖。
不要?翎燕大概也求过你们吧,你们放过了他吗?那还有什麽资格说什麽不要。我解开裤带,毫不留情的抬起他的腿,大大的分开。
‘不要,不要这样做,求求你醒过来,你一定会後悔的。。'
‘後悔吗?'我折过他的身体,狠狠的一口咬上他的脖子,跟我说什麽後悔。
浓郁的血的味道,然後,
我突然感觉到一颗液体滑落到我的脸上,冰凉的,这是什麽?我的心抖了一下。
然後我抬起身来,他那样无声的哭著,像个大男孩,嘴唇都被咬出了血,几抹殷红,那双眼睛。。。
我松开了他,那双眼睛,泪光涟涟,羞愧、绝望,还有一种认命,我不自觉得想起了那晚,翎燕。。。
我到底想做什麽,竟然想对他做那些人对翎燕做的那种事,我到底在干什麽?
我踉跄的站起身来,像被一盆冷水浇醒。
看著他躺倒在地上全裸的身体,白的泛光,周围像破布一样散落的衣服。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身上的衣服脱下,给他穿上,他诧异的看著我。
‘不过,你今晚还是得死。'我冷冷的说。
‘谢谢。'他低下头,沈默著,甚至当我的剑没入他的胸膛,他也只是痛苦的笑了一下,没有哼一声。
‘还没有结束,'我擦干净我的剑,‘还没有结束,你不是最後一个。不过,快了吧。快了,一切都快结束了。'我干笑著,喃喃自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