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二哥,你看那个不是夏公子吗?”宁郁洁着急的指点,可再一看,哪里有什么夏鸣宇的影子。宁静臣嗤笑着说:“什么夏公子冬公子的,你眼花了吧。”宁郁洁不甘心的又张望了好几遍,喃喃说:“奇怪,我明明看见的。”
李炎和杨君淮也没看见什么熟悉的人,杨君淮笑着和宁郁洁说了些安慰的话,李炎不经意转过头,却看见另一个修长的影子飘过,因为实在出乎意料,他定睛再看,那人影却消失在人群里。奇怪,怎么会在这里看见锦岚的影子,他明明已经南下了,一定是看错了。
“教主小心啊。”一声惊呼把他叫醒,李炎回神一看,自己骑着马快踩到别人的地摊上了,连忙拉住缰绳。杨君淮听见了,一看那说话的人是林箫。
林箫带着几个部下,恭恭敬敬的站在路口,朗声说:“教主,属下接到教主的书信,每天都在这里恭候教主,今天终于等到了。”
“居然是你亲自来接,辛苦了。”李炎利落的跳下马,淡淡的说了一句,去帮杨君淮牵马,他的举动十分自然,可林箫及他的部下看了,却大为诧异,素来目中无人,眼高过顶的教主居然这样殷勤实在让人不敢相信。李炎自顾自拉着杨君淮进驿站,却没有看见林箫脸上转瞬即逝的怨恨。
洛阳驿站其实也是炎教的一个暗哨,如今已经是秦川一线的总部所在地,分管的总头领是颜土堂堂主阎谭,此人头脑精明,深思熟虑,是五行堂里最有谋略的人,所以李炎非常放心的把北方各省管辖的重任交给他。
虽然阎潭没有到路口迎接,但他在驿站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所需的衣食住行,杨君淮四人一进门,就有人伺候着舒舒服服洗去一路风尘,接着是好菜一桌,每人都安排一间上房,宁郁洁的房间还特地用了上好的熏香,这样的款待连一向挑剔的宁家兄妹都无话可说。杨君淮等人下去沐浴,李炎和阎潭林箫则留了下来。
李炎看阎潭这么给自己争光,心里十分乐意。而林箫却在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自己应该考虑的再周详一些,万万不该光只在道上等,而没有一点后续的准备,这下倒让阎潭占了便宜。他虽然是李炎口头上下令的北方总领事,可下面没有几个能调动的好手。不然,少林一事就不会雇青衣门的人了。现在北方所有实权其实还在阎潭手里,他主战,阎潭主和,两个人明争暗斗的已经起了不少暗波,而这次他又输了一筹。
林箫内心思绪万千,李炎却悠闲的很,拿起桌上的杯盏喝了一口,恩,不错,是北方难见的极品碧螺春,对阎潭的满意度又高了几分。心情大好的说:“我写信来叫你们分头做的事,办了吗?”
林箫立刻抢先说:“教主吩咐的事,属下当然不敢懈怠,那青城山的三清殿,属下已经派人过去修了,全按您的喜好改了,保管让教主满意?”李炎皱了皱眉头,说:“我只叫你全部整修,不用改动,完全照以前的样子,若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就唯你是问。”林箫听了大惊,马屁拍在马腿上了,他连连点头称是。自从那天挨打之后,教主对自己的亲切已经荡然无存,对自己的口气也越来越不客气,说话时真是要十二分的小心。
李炎看他惶恐的样子,放松了语气又问:“那我叫你从杭州带来的青城三宝呢?”
“一接到教主的命令,属下就叫人星夜兼程,昨天终于送到了。”
李炎才满意的点头,又看向阎潭,问:“你那边办的事呢?”
阎潭说:“属下派人在秦岭地界和华山分舵人换手,果然不出教主预料,华山派途中几次派人暗杀青城派,属下都一一阻拦了下来,最近的一次,华山派人数太多,颜土堂派了几个分队,和他们打了一场,行踪也就败露了。后来考虑到青城派的安全,属下不得已把他们架到这里来了。”
李炎眼睛一亮,说:“真的,这样反倒更好,你把人家安排在哪里,有没有好好招待。”阎潭回答说:“属下已经安排好了,开始他们不愿意,但现在已经安顿下来了。”李炎听了,更加高兴。
林箫站在一边,越来越觉得可疑,听到这里,他忽然大声问:“教主,难道您要向青城派低头,和他们言归于好吗?”李炎好心情的点点头。林箫煞白了脸,说:“您要我修三清殿是要还给他们,那青城三宝也是还他们的?那……那四川我教和他们的势力该如何分配,难道也全部拱手让给他们吧?”李炎看他浑身激动的样子,依然面不改色说:“没错,我就是这么打算的,箫儿,我明白你心里想不通,四川青城山是你一手打下来的,而且是你生平第一次打的胜仗,可是,我们要和青城派言归于好,就得低下头,把别人的东西还给别人。”
“那……那我教的统一大业呢,教主,您真的要放弃您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李炎背靠椅子坐倒,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一旦势头达到顶峰就会立刻走下坡路,炎教成立到现在也不过是三年的时间,虽然发展突飞猛进,实力如日中天,但他实在走的太快,能够一举夺下南方武林,已经是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要想再突破,何尝容易。北方武林根基十分雄厚,单是少林武当两派就人数众多,好手如云。我教以一己之力,和他们分庭抗衡还好,若要倾吞,目前是以卵击石,这仗没有十几年的时间下不来,这事急不得,何况,统一武林只不过是我的私欲,却要牺牲教中这么多弟兄的性命,我心里难安,现在我心里有了更重要的东西,那天下不要也罢。”
“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接受。”林箫猛的跳起来,冲出门去。
阎潭想拦住他,李炎则叹了口气,说:“由的他去吧,等他想通了就好。”顿了顿,他又看看阎潭,问:“阎堂主,对我的决定你有什么话说吗?”
阎潭笑了笑说:“教主方才的话十分有道理,您能为教中兄弟着想,是我教之福,其实我们大伙都是圣教的余部,能得到父子两代教主的统领,大伙能聚在一起,看着教中从四分五裂到团结一心,人人都高兴满足了,所以您的决定,别人不说,我们五行堂的人绝对赞成,请教主自由去做吧。”
李炎看着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的确,这个时候他们心中的默契已经不用语言来表达,想到三年来的一切,也只有用淡然的微笑来一叙衷肠啊。
杨君淮推门进自己的屋子,发现贺远定呆呆的坐在屋中的桌子上,不禁惊喜的说:“贺师弟,你怎么在这里?”贺远定连忙站起来,抱拳说:“杨大侠,这一路上多亏你们暗中相助,我们青城派不知要怎么道谢才好。”杨君淮听的一头雾水,奇道:“怎么,什么暗中相助,贺师弟,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都不知道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松道长的腿伤好点了吗?”李炎进门问。
贺远定似乎吃了一惊,低头调转视线,说:“家师的伤好多了,只是还不能下床走动,所以让我来请两位过去,家师想当面向李教主道谢。”
“青松道长何必这么客气,我和君淮是过去探望病情才对。”看杨君淮疑问的眼神,李炎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宽心,并拉着他的手跟在贺远定后面。
青松道长被安排在驿站最清净的西院里,这两天,阎潭请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名贵的药材,道长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就是因为腿伤还不能下床,他一看见杨君淮和李炎进来,就勉强支着拐杖,让弟子扶站起来,拜倒说:“老道多谢李教主救我们青城一派……”满屋子的青城派门人也都齐齐拜倒。
杨君淮李炎连忙出手扶起他,把他扶到床上,青松又说:“离开华山这一路,多次得到李教主暗中救护,若没有炎教,我青城派必将全军覆没,这份人情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报答才好。”
李炎正色说:“道长不必觉得亏欠,原本就是我教得罪贵派在先,心里真是惭愧,不知怎样才能得到道长原谅。”他朝门口拍了拍手,三个下人捧着礼盒送了进来,李炎说:“道长,之前,小子狂妄,多有得罪,今天完璧归赵,希望青城派上下能够见谅。”青松错愕,随即去看那盒子里的东西。其中盒子自左而看,先是一部《剑经》,这是青城剑派开山祖师无机道长手书的绝技经书,其次是一柄黑黝黝的铁铸短剑,虽不起眼,却是武林中难得的一柄利器,最后是太白金星五尺金塑像。青松一看,当真又惊又喜,这三件正是青城山的镇山之物,炎教攻山时,他们拼了命也没能保住的青城三宝。
李炎又说:“我教妄动,打扰道长清修,坏了宝山宁静,我已经吩咐下去,重修道观,再建屋宇,恭迎道长回山。”
青松道长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诧异,说道:“这个,承蒙李教主如此示好。老道无功受禄,心里实在不安。不知……不知教主……这个……”话到一半,心里更加缀缀不安。
李炎看了看身边的杨君淮,说:“道长不必不安,屋归原主,本就应当,我只希望能得到道长原谅。”青松道长长叹一声,说:“李教主救命之恩,我们无以为报,今天教主又如此做法,实在难得,正所谓,冤怨相报何时了,我们两派的恩怨若是能这样化解,也是公德一件,很好很好啊。”
李炎大喜,恭恭敬敬的在床前作揖,说:“多谢道长大人大量,宽恕小子。”
杨君淮高兴的看着着一幕,心理着实塌实了不少,而青城派其他门人也眉开眼笑。
屋里和乐融融,窗外却寒气森森,林箫冷眼旁观一切,猛然拂袖而去。他的几个贴心手下不放心,紧跟上去。林箫直奔到自己房间里,猛的甩上门,擂着桌子,咬牙道:“这哪里还是以前威风凛凛的教主,居然对着自己的手下败将送礼求饶。真是颜面扫地!”
一个心腹小心的问:“少爷,难道教主这次真的要放弃一切?”林箫一把抓起桌上的镇纸,狠狠的摔在地上,大喊:“他都这么做了,你说还会有假吗?我真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居然,居然是为了一个男人。”他边说边死咬自己的手指。
另一个心腹则问:“既然这样,少爷,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
林箫慢慢的坐下来,过了会儿,才眯着眼睛森森的说:“哼,既然这样,他不做就让我来做。”两个心腹都吓了一跳,四处张望了下,才轻声问:“少爷,我们一没有实权,二没有人手,怎么做。”
林箫斜了他们一眼,笑着说:“我们是没什么实力,向有实力的人借一借不就成了,咱们先把局面搞的一团糟,再从中得利就好,哼,别的不说,搞蛋我最擅长。”说着,他的眼睛里露出危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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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远定小心的捧着自己刚刚煎好的药,一点一点的吹凉,伺候青松道长喝下,完了后也不闲着,又拿出伤药,轻轻的给师父换药,青松道长看他忙前忙后的样子,笑着说:“远儿啊,你就别忙了,坐下来陪师父说说话好了。”
“就好。”贺远定收了伤药,才在床尾坐下,手上不落空,替道长另一条腿按摩,力道不轻不重,正刚好。
青松道长看着自己最钟爱的大徒弟,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说:“远儿,你入师门几年了,记得那时侯你还没有一把凳子高呢。山上还没有小孩的衣服,你就穿着大人的衣服走来走去,拖来拖去,逗的师叔,师伯们乐呢。”贺远定也笑了,说:“孩儿是师父养大的,师父的教养之恩,弟子永生难忘。”
青松道长摇摇头,说:“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幸好现在青城山能重回我们手中,我就算一命呜呼,也能到黄泉和列祖列宗交代了,而以后就要靠你了,现在放眼,我们青城派第二代弟子中,你最有出息,将来青城派就要在你手里发扬光大。这次一回去,我就把掌门之位传给你,我这个老头子就退居二线,让你们年轻人闯天下了。”
贺远定惊讶的说:“师父,弟子还太年轻,万万但不起重任啊。”
“怎么不成,难道要我这老头子继续劳神吗,我年纪也大了,咳咳……”贺远定连忙帮他拍背顺气,青松道长歇了歇又说:“你这孩子心眼实在,脑袋也还灵光,交给你,我放心。你说是不是,杨公子。”贺远定一听,不禁浑身一震,猛的回头看。
杨君淮正好推门进来,笑着说:“道长您的眼光还会错吗,虽然这是贵派的事,我这个外人不便插嘴,但道长既然问起,我想,贺师弟近年来在江湖上名声响亮,武功胆识都有过人之处,任青城派掌门人选当仁不让。”
“你听听,连君淮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再推辞了,让我这个老头安心度个晚年好了。”青松拈须笑道,杨君淮拍拍贺远定的肩表示祝贺,又拿出手上的羊脂瓶说:“道长身子好点了没,这是我们天山的伤药百珍雨露丹,对治疗内伤补养身子最好。”
“我这么厚着脸皮住在这里,还烦劳你亲自送药来,真不知道怎么道谢才好啊。”青松接过瓶子,感慨说。杨君淮说:“道长是武林前辈,我们小辈理应伺奉的。别的不说,就是您能大人大量不记前嫌,原谅小炎这件事,在下就不知要怎么感谢才好了。”道长摇摇头说:“这有什么用的着道谢的,炎教和武林各派干系深远,要说仇怨,上百年下来,谁能说的清楚,炎教固然攻打我们在先,可老道也不是李教主的杀父仇人,这次李教主能够亲自放下仇怨,化去武林一场浩劫,是一件造福后世的大好事,这里有李教主宽厚的胸怀,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啊。”边说他边笑眯眯的打量杨君淮。
杨君淮顿时脸上一红,连忙说:“道长取笑了。”青松又叹了口气,说:“可是再怎么说,你们俩终究是,这个,这个……人言可谓,你们可要有心理准备啊。”杨君淮会心的握了握青松伸过来的手。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贺远定说:“师父,已经二更天了,您也该休息了。”
“对,对,对,白天睡的多了,晚上反而不觉得困了,你们两个也快下去休息了,别再陪我这个老头子了。”
贺远定和杨君淮应声出去了,这时候屋子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两人边说边笑,走到中庭,李炎从拐角急走过来,看见杨君淮,一把拖住他,抱怨说:“去哪了,吃完饭就不见了,让我好找。”
杨君淮不着痕迹的避开他伸过来的狼爪,悄悄白了他一眼,说:“我去看青松道长了,还给他送去一瓶药。”李炎悻悻然收了手,说:“这样啊,天也不早了,我们走吧。”杨君淮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看看贺远定。
在李炎阴森森的眼光下,贺远定连忙低下头,小声说:“那……那我也回去了,两位明天见。”说着,灰溜溜的走了。
李炎得意的看着他走远,立刻舒心的一把抱住杨君淮,杨君淮没好气的推开他,瞪眼说:“放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稍微顾及点好不好?”李炎努起嘴巴说:“怕什么,现在又没有其他人了,你还不睬我,在人前我极力克制自己,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反正大家都心知肚命你是我的人了,还……”
比方才他自己那个更阴冷十二倍的目光扫过来,冻上了他那条三寸不烂的舌头。遇上无赖,说也说不清。不理他,杨君淮径自往自己屋子里走。当然,厚脸皮的无赖自然跟在后面。
“砰”,眦牙摸摸被门板夹住的手,夸张的表情果然引来些同情心。原本冷脸缩门的杨君淮松了手,转身背对他,却也没把门关上。李炎暗笑的带上门进去,看见杨君淮拿起书桌旁的一本书看起来,就挨上去,搂着他的腰,可怜兮兮的说:“君淮,我想学字,你教我啊。”
杨君淮一愣,斜眼瞧了瞧他那幅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骂道:“学什么,做样子啊,小时侯逼你学,不要,现在这么大的人了还学什么字,你这辈子注定大字不识几个。”
“那,你笑了哦,不生气了哦。”李炎得意的叫起来,嘴立刻不客气的贴到杨君淮的脖子上,又啃又咬。杨君淮竭力忍耐,已经放弃的由着他去了。直到李炎啃够本了,又想转移到他脸上,他才出手,捧着那张脸,拉远三尺,正色的说:“小炎,我很高兴,你今天的事真是做的太好了,我真的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