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之路————hisa

意外？原来自己辛苦赚来的钱给劫去，在生死的边缘徘徊都是一场意外，亏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好不容易平下去的一肚子气又回来了。要我和这种人同流合污？没门！
"如果我不留下，你是不是就要杀了我？"我挑起眉问。
他笑了笑："当然，路是你自己选的，你想死我也没办法，我不会勉强你。对了，还有你身后那位朋友？不知他又作何打算？"
我一怔，转过头望望傻子，他依旧是定定地看着我，看他那样子，似乎是我怎样做他就跟着怎样做。我的生死倒无所谓，反正是孤身一人，但傻子的确是无辜，我不能拉他去陪葬。
心又软了下来。
这个家伙果然是算得狠！
山贼就山贼，我决定豁出去了，反正男娼也当过，当一回山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

不知为何，我印象中的山寨都是一片混乱，人住的是简陋的茅舍草棚，如同乱葬岗；一群毫无秩序的山贼到处大声呼喝、饮酒吃肉、玩弄女人。
但是，我眼见的事实却并非如此。z
这里与其说是山寨，不如说是官府的衙门。建筑气派辉煌自不在话下，居然还有人站岗把守，一切看上去都井然有序。我暗暗吃了一惊。
当我们经过的时候，那些人都会恭敬地向带我们上山寨的家伙行礼，叫他二当家，似乎是训练有素。真不明白我们刚才遇到的人为什么就那么不一样。
二当家见我一脸的困惑，大概也猜到我在想什么，便说："我们旋风寨不比寻常山寨，有许多规矩，大家都会遵守，纪律也算严明。只是三弟和他的几个手下放任惯了，比较难管束，所以适才才会有所得罪。"
既然如此难管束，还放他们到处跑，真是遗害人间！我不屑地哼了一声。
二当家只是笑了笑，也没有怪我无礼："我本来想带你们去见大哥，不过他今日有事，况且现在天色已晚，等你们休息一晚之后我再带你们去见大哥也不迟。对了，我还未向两位自我介绍，我姓楚名天林，大家一般都叫我二当家，你们如果不愿意，叫我天林亦可，我不会介意，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我姓方，叫卿云。至于他......"我望望傻子，他还是那般呆头呆脸地看着我，真不知我有什么好看的。我不晓得他有没有名字，不过就算有，我也不可能知道，就随便给他一个名字吧。
"他叫阿呆。"我想也不想，随口就说了这个名字出来。y
我见楚天林的嘴角微微抽了一抽，好像想笑却不敢笑出来。想笑就笑呗，何必为了保持形象忍得这么辛苦。
然后，他叫了一个小喽啰过来，让他带我们去厢房休息。z
虽然不指望在这种鬼地方能高床软枕，可是这样的房间叫人怎么睡得安稳？我郁闷无比地看着厢房。
房间很小，房的左右各摆了一张木板床，床上只有薄薄的床单和棉被。眼看快要入冬，盖这种被子不会冻死人吗？我越想越不满，为什么我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不行，看来我得好好计划一下，想办法逃出去，不然我过正常生活的美梦就会彻底破碎，但现下这情况，也只好隐忍一段日子。
我将包袱放在其中一张床上，打开来看。还好，还有几件衣服，都是用上好丝绸做的，是我最钟爱的料子，等闲是不舍得拿出来穿。这时，我忽然想起阿呆，他只是个乞丐，什么东西都没有，自然也没有换洗的衣服。
我一转头，发现阿呆已经坐在另一张床上，拉过被子左看右看，敢情是这辈子还没见过被子。
我过去把他拉起身："你这么脏就不要坐上去，把床铺都弄脏了。"z
可能他听不懂我的话，依旧抱住软软的被子不愿放手。我叹了一声："算了，我去打些水来给你洗个澡，帮你换了这身衣服。"
他比我高出大半个头，我的衣服一定不合他穿。正思忖着去哪里给阿呆弄几套衣服回来的时候，刚才带我们到这里的小喽啰就送来了几套衣服，说是二当家他让他送来的。
想不到那家伙考虑得如此周到。
我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打了回来几桶水，注满了浴桶。
"阿呆，"我指着浴桶对他说，"快点去洗个澡。"
他只瞅着浴桶，没有动作。
我忽然想起，他究竟知不知道我给他改了个名字叫阿呆。
于是我走到他跟前，很认真的对他说："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就叫阿呆，知道吗？"
他眨眨眼，然后仿佛了然似的点点头。
我便把他推到浴桶边，催促他："快点去洗个澡，水要凉了。"
阿呆被我推到浴桶前，他看看浴桶，又看看我。
我点点头。
然后，他就想这样穿了一身破烂跨进浴桶。我急忙拉住他："你想穿着衣服洗澡吗？"
他的表情有些惑然。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脑子本来就有点问题，再看他好久没洗澡的样子，恐怕连怎么洗澡都忘了。
没有办法了，只好让我亲自动手。想我在万春楼五年，还未曾试过亲自给别人宽衣解带（那些人一进房就把我推倒，想帮他们宽衣也没机会），这傻子是第一个，算他有福气。
辛苦了好久之后，我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也就是洗得干干净净的阿呆，我心满意足地笑了。
只是我万万想不到，阿呆原来是个美男子。
一双清亮动人的凤眼，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俊美十足。虽然现在看上去稍稍偏瘦，肤色也不太好，不过多吃一些东西保养一下，再把那个痴呆的表情换作似有若无的一笑，就当真是完美无缺。要是那样的他出现在万春楼，一定可以成为万众瞩目的头牌，像我这种小角色就只有斟茶递水的份。
在帮他穿衣的时候，我忽然心血来潮，捏了一下他胸前小小的突起。他呻吟了一声，脸立即飞红一片。真是敏感的家伙，我忍不住抱腰大笑。
他一时也不知所措，见我只顾着笑，就自己笨手笨脚地穿起衣来。
"我帮你吧。"见他那笨拙的样子，我实在看不过眼，只好忍住笑，替他把衣服穿好。
虽然衣服只是普通的粗布衣，但穿在他身上也甚是好看。我心里竟有两分的妒忌。
第二日一早，楚天林就来找我们，说要带我们去见大当家。
我没有穿自己带来的衣服，那种质地的衣服在这里太过显眼了，只是和阿呆一样穿上粗布衣，虽不太习惯，可也没办法。进大厅见大当家之前，我站在外头整整衣服，把自己弄的臃肿一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男人。
如果我说我此时很冷静一点也不害怕，那是自欺欺人。虽然昨天逞了一下英雄，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毕竟，我才十九，大好年华，刚从万春楼逃出来，还未过上一天的好日子。这样死掉又似乎有些不值。
楚天林见我站在门口踌躇着，便对我微微一笑："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大哥讲过你们的事，他也同意让你们留下，见你们不过是例行公事。"
他笑得和蔼可亲，我不知道昨天那群山贼为什么会那么怕他，难道他是那些笑里藏刀的人？但想起来，像他这种斯文人竟然去当山贼，原因也一定不简单，还是小心为妙。
我也对他笑了笑："真是多谢二当家了，不过我从来没有担心过。"就算真的是害怕，我也不会在他面前认的，我不能让他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人。
"阿呆，我们进去吧。"我揪着阿呆的衣袖拉他和我一起进大厅，也算是给自己壮壮胆。
明亮宽敞的大厅中，有穿着整齐的喽啰手持武器立在两旁，厅中的铺了虎皮的檀木椅上坐了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就是旋风寨的老大岳老大。
紧抿着唇，我鼓起勇气，直视着岳老大。

四

旋风寨的岳老大是个身材魁梧大汉，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模样甚是可怖。给他凶狠狠地一瞪，我不禁打了冷战。
"你们就是二弟所说的要留在这里的人？"岳老大问我们，声音让我想起老虎的低吼。我心里一怯，更用力地揪着阿呆的衣袖。不料他竟突然握住我的手，我一窒，也没空去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这让我感到自己并非孤单一人独力支撑，心里便稍觉安稳。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答说："是的。"
"那你们会做些什么？"
我怔了怔。我们会做些什么？阿呆会什么我就不知道，但我自己呢？细想一下，小时候爹虽然教过我一些书，但后来爹病了，我忙于照顾他，诗书都几乎荒废了，之后进了万春楼，唯一学会的就是怎样侍侯男人，可我不能说出来。
前思后想，我终于决定下来："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这些我都会......"没法，在进万春楼前我干得最多得就是这些。
岳老大听了我这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冷冷地应了一声："就这样？"
的确就是这样，不然还能怎样？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不会也不想像其他山贼拿着大刀到处砍人。
他想了想，转过头问楚天林："二弟，你说安排他们做什么好了？我们旋风寨可不能养着不干活的人。"
我一惊，早知如此，平时学一技傍身，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为了人家的一句话而心惊胆战。我看着楚天林，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他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我的命运。
"大哥，"楚天林慢慢地说，"最近山寨的弟兄比以前多了，人手充足，如果将他们安排在其他弟兄中也没有这个必要。"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嫌我们多余要解决掉我们？这些山贼，怎么老是出尔反尔？！我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恼火。此时，握住我右手的手握得更紧了，好像想给我一些安慰，我望望阿呆，他的表情一如往常，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他其实根本什么都不会懂。
楚天林瞟了我一眼，不紧不慢地接着说："我们的弟兄虽然多了，但厨房那里却还只有阿七和小权两个人，我怕他们会忙不过来，不如就让他们到厨房帮忙，大哥觉得怎样？"
说了半天，绕了个大圈，原来想要我们到厨房，为什么不直说呢？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既然二弟你这么说，那就让他们到厨房吧。"然后，岳老大又望向我们："刚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我们这里不需要好吃懒做的人，你们努力工作，我们自不会亏待你们，知道吗？"
"知道了。"我谨慎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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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在许久没有踏足这个地方之后，我又回来了。
看到厨房里的一切，我就想起爹重病在床，我照顾他起居饮食的那段日子，如果那时爹的病能好起来，现在的一切都应该不一样了。我可能会像其他人一样寒窗苦读书，白首为功名吧？不过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楚天林叫住了正在厨房工作的两个人，将我们引见给他们。
一个身材稍胖，衣服上沾满油渍，头发却梳得非常整齐的中年大叔是这里的掌锅师傅阿七。另一个瘦得像猴子，嘴脸也有些像猴子，叫小权的后生是帮忙打杂的。
"阿七，以后他们就在你这里帮忙。他们是新来的，你要多照顾一下他们。"楚天林指着我们对阿七说。
阿七没有答话，只是点点头，之后就转过身去继续干他的活。倒是那个小权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我们看。看了半晌之后忽然问："你们真的会干厨房的活？"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会干活的人，而阿呆那副痴呆相也会让人觉得不太可靠。
可是，我不想沦落到这个地步还给人看扁。
"当然会，这有什么难的！"
"当真？"小权挑起他的细眉："那你们快去把那边菜给洗了。"
我讨厌这个人说话的口气，不过是个打杂，有什么好自大的。我白了他一眼，拉起阿呆："我们过去洗菜！"
我听得小权在我们背后嗤笑了几声。
我不去管他，拿起几棵菜教阿呆如何洗菜。
虽然阿呆什么都不会做，但学起东西来却十分的快，每样东西只要教他一遍他就懂了。真叫我另眼相看。
不知不觉，已经在旋风寨上住了差不多一个月，已经惯了这里硬梆梆的床，粗糙的衣服，单调乏味的饭菜，每日重复着洗菜、切菜、洗碗这些无聊的事情。唯一颇有趣的事情就是教阿呆说话。最初，他非但口齿不清，而且压根儿不会表达，现在，他已经可以简单地与人说上几句。对于这点，我多少有些自豪。
不过在这里最令我意外的是当山贼居然也有工钱，虽然不多，但对普通人家来说，已算不错，难怪会有人选择做山贼。
只是，这点工钱和我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相比，根本比算不上什么。
看着满山遍野的红叶，我念念不忘的还是如何脱离这个苦海。不过眼看冬日将至，要在下雪的时候偷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权边伸着懒腰，边迎面走来："小方，你在干什么？学阿呆那样发呆吗？"
我才没那么白痴，当然，我不会告诉他我在想什么。虽然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发觉他没有想象中那么惹人讨厌，但还是不大想和他说话，也就不去答他的话。
可偏偏，他就是那种话多的人。他在我旁边蹲下，掂着钱袋："只要等我存够了钱，我就可以和霞儿成亲，到时候我要在大堂摆满酒席，请所有弟兄饱餐一顿。小方，你到时一定要来啊！"
霞儿是阿七的女儿，长得也算标致，嫁给小权似乎有些可惜。但他们是两情相悦的，这倒令我有些羡慕。
"放心，到时我一定会去的，还会给你们一份贺礼。"见他说起这等喜事，我只好笑了笑，和他说起客套话来。
"真的？那我就记下你这份贺礼先了。"
看他笑得那般开心，好像我真会送份大礼给他似的。
"云。"背后忽传来一个声音。
我一听声音便知道是谁，懒得回头："阿呆，什么事？"
"我有话和你说。"说着，他就把我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什么事？"见附近没有其他人，我才问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和我说。
可是他却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没有的话拉我过来做啥？真是莫明奇妙。总觉得阿呆虽然比以前聪明了，但也比以前奇怪了，看来人还是不要那么聪明的好。既然没有事情，那我就不奉陪了。我刚抬起脚想走，阿呆却一手拉住我。
"又怎么了？"
"陪我坐一下。"
我侧起头望着他，真想找个锤子把他的脑袋敲正常："什么时辰了？还坐？我们要赶着回去干活！"
他愣了愣，不太愿意地应了一声，但也只得低着头跟着我回厨房。
五

当寒风从门板、窗缝吹进这间小屋的时候，我知道冬天真的来到了。
虽将那张薄薄的棉被紧紧裹在身上，但我还是觉得如坠冰窖。我问过小权，他们也是盖这种棉被，可是我不是他们，我没有那么强壮，所以我只能在被里不住地抖。
"云，你怎么了？"不知几时阿呆来到我床边，凑过身来问我。
他不是已经睡了的吗？可能是我牙齿打架的声音吵醒了他吧？我也没心情去想为什么。
"我......我没事......只是有些冷......"嘴巴有些不停使唤，连说话都哆嗦起来。
阿呆没有作声，然后，我感到身上一重。从被里伸出头来一看，原来阿呆将他那张棉被盖到我身上。
"阿呆......你这是......"
"你冷，所以给你。"他说话还是那样"简洁"。
"可你呢？你不冷吗？"
他走到自己的床边，抓起床单，往自己身上一披："我还有它。"
见他把自己包得像只粽子似的，我有些哭笑不得："阿呆，你不会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