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奴隶到将军————木呗[中]

杰西通过相隔的衣袖，似都能感到从奔尼掌心传来的怦怦心跳。杰西反手，用更大力气握住奔尼，跟奔尼并排僵立原地，眼望杰克步步走近。
同时另一侧，从皇帝书房方向，踱来三人。
侍从向全场大声通报，"银河帝国皇帝陛下皮特四世到，保罗•克里斯曼公爵到，威廉•勒姆士小公爵到。"
皮特四世亲昵搭着保罗胳膊，旁听威廉谈话。
在场男女宾客纷纷翩翩行礼。
米奇把无双拽到一边，躲过别人小声嘀咕，"听说保罗公爵和威廉小公爵是皇帝陛下最宠信的两位皇族大贵族子弟？"
无双也用小声回一句，"我可没门路帮你介绍显贵。"
"不过却有门路知道今天陛下召集众人过来的内幕哦？"
"我只喜欢有能力的人，可阁下连拦住杰克不出席这点小事都办不成。"
"哎，你也太冷血吧？我怎知瑞恩那么大能量，居然说动杰克赏脸出席他最不屑的皇帝游园会，而且还是在知道杰西也在场的情况下......"
这时，皮特四世远远见到瑞恩，竟就隔着所有宾客大声道，"亲爱的瑞恩表弟，很高兴看到卿竟能暂时放开重要的飞行球赛，大驾光临寒舍。"皮特四世又紧紧拖住保罗的胳膊，"瞧这副无情模样，还真是克里斯曼家家风。"
瑞恩被皇帝当众调侃，不方便继续把杰克向杰西那边拉，只得站住脚，不耐烦地瞧着皮特四世。
但所有人的视线已都随皇帝向瑞恩三人聚集，立刻全场发出嗡嗡声，就算是皇帝在场，也不能镇下好奇的交头接耳。
"天哪，两个杰西少将？"
"都这么英俊迷人，非常年轻。"
"也不一样，你没看见今天杰西少将破相了？"
"可我倒觉得，破了相的杰西少将，好象更有魅力些耶。"
"别告诉我你做媒的兴趣又来了？"
"克里斯曼家？哪里敢呀，保罗公爵一向对媒人最不客气。"
"这倒是。我上次刚把替Ａ小姐向他说媒的话提一半，就被冷冰冰吩咐送客了。"
皮特四世已拽着保罗走向瑞恩，所过之处，臣子都恭敬低头。
皮特四世站到瑞恩面前，恶作剧挤眼，"听说卿这次出门打比赛，结交到大人物，能不能给朕引荐一下。"
瑞恩草草对皮特四世略尽礼节躬身，却担心地照看一眼杰克，才答，"陛下表哥，这是杰克•迈德颇森，米法斯星系少年飞行球队长。我到了泰坦星州，首场就是跟他们队比的。"
"呃？卿这次出门果然颇有收获，隐然有令兄保罗对朕不苟言笑的大将风度啦。"皮特四世惊诧连连，但并不是被忽略的不悦，而是露出好玩的笑容。
米奇早已大大方方走到皮特四世面前，姿态憨厚地行礼，"陛下，那个比赛场地，是臣开办的飞行球俱乐部提供的。"
"是吗？"皮特四世刚刚只随口提到打比赛，口气中揶揄的成分人人都听得出来，可没想，杰克的身份真与飞行球相关，而非传言中米法斯暴乱的军事首脑，这让他倒一时没了下文。
皮特四世带着朝中显贵大臣保罗和威廉走到面前，杰克却始终对这位皇帝高高扬着下巴，看样子连略微低头行礼的打算都没有。
皮特四世却没有生气，只若有所思打量杰克，"果然少年英雄，却不知卿跟杰西比，谁的飞行球打得更好？"
杰克终于被挑逗得"哼"一声，倨傲道，"打一场就知道！"
"是吗？卿的干劲可真足。"皮特四世笑笑，却象有些失望，没什么兴趣地转开脸，看向杰西，"亲爱的杰西爱卿，如果卿也这样愿意屈尊回答朕的每一句话，该多么可爱呀。"
在当初杰西进宫接受见习准将军衔时，皮特四世曾兴致勃勃卖力逗杰西说话，但只落得跑去对威廉大声诉苦，"朕今天见到比保罗还要惜言如金的人才啦。"当时被硬抓住当成诉苦对象的威廉虽表情尴尬，心里却明白地放心，皮特四世没直接去对保罗指责杰西失礼，显然自有一套想法，所以极有分寸。
62　

这时，保罗从皮特四世手中脱开胳膊，走到杰西面前，"跟我过来，陛下要见你。"他看到杰西和奔尼彼此互握的手，又补充，"把奔尼也带上。"
留在皮特四世身边听他诉说克里斯曼一家都天生无情的威廉，也边哭笑不得地应酬皮特四世，边冲杰西招手示意。
保罗露出嘲讽的模糊笑容，"杰西，威廉小公爵要给你个惊喜呢。"
在皮特四世主动去跟瑞恩和杰克攀谈时，杰西曾微露讶色，但听到后来皮特四世调侃杰克，却开始紧绷嘴角，抓住奔尼的手也攥得更紧，眼睛则一直毫无表情注视那边。
现在保罗来叫，杰西缄口不语，只握着奔尼的手陡加重力量。但杰西又马上放开，低头确认般仔细打量奔尼。
奔尼那双大蓝眼睛正有点被眼前的一场场变化搞得晕晕乎乎，但仍然坚持闪亮着。
杰西爱抚拍拍奔尼的脑袋，牵着他随保罗笔直走向皮特四世。
另一边，皮特四世三言两句，就轻易把瑞恩和杰克、莱尼兄弟招呼到其他宾客看不到的一处偏僻庭院。
人群所在原地，米奇又转去和无双嘀咕，"我觉这样也没啥呀？你担心什么，突然跑去找我拦住杰克。"
无双睥睨米奇一眼，"那你干吗当时听我说到半截，就跳过去忙着哄杰克别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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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皮特四世等这几人都到齐坐下，却突转转眼珠，冲威廉一笑，"本来卿素来宽厚正直，这又是首次正式进谏美言，朕怎也该大力捧场。但朕还是忍不住想先跟大家放松着闲聊一下啦。"
威廉从刚才传唤保罗去见皮特四世，就满脸深知内情的自信表情，却没料到皮特四世此刻会冒出这番话，不由张大嘴巴，额头瞬间冒出层薄汗。
皮特四世已用平常人家小客厅里的八卦口气，凑去脸问杰西，"杰西爱卿，朕一直不知，卿原来长得这样一张大众脸，随便在御花园逛逛，就让朕碰到个一模一样的复制品？"
杰西收回正无意识望向杰克的视线，顺道没回答皮特四世。
皮特四世也不恼怒，还很开心咧嘴一笑。
原本桀骜不语的杰克却一拍桌子跳起，"你说谁是复制品？"
莱尼跟奔尼大有同感地努力对瞪。
"咦？难不成，卿是哥哥，他是弟弟？"皮特四世摇头晃脑，左右打量杰克和杰西两副虽一扬一敛却都同样表情冰冷的绝世面孔，"看来不象啊。"
"哼，就算他是哥哥又怎样？我只比他晚出生半分钟！"
莱尼的眼睛瞪得更圆。奔尼同时挺起小胸脯。两人都各被告知，奔尼是哥哥，莱尼是弟弟。
"是吗，可米法斯外面，为什么看不到这么多双胞胎奴隶？"
"问问你们那些强行把我们兄弟分隔千万光年的贵族老爷吧！"
"这么说，你们真是兄弟？"皮特四世却瞬间板起面孔，悠悠去瞟保罗和威廉，"谁来跟朕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当初朕被别人联手导演，乖乖启用杰西进入军界，好象没人提醒朕，杰西还有这么位来自米法斯暴乱星域的兄弟。"
"呃？"威廉被皮特四世瞅得一激灵，不禁叫苦--为何出了杰克这个大吼大叫的变数，本来进行得好好的，回想秀刀不久前说要去泰坦星州人那里拦阻杰克，当时还不明其意，这回威廉也感觉状况不对了。
但状况正向着更不对的方向飞速前进。
保罗已简单地向皮特四世欠身，"陛下，杰西是臣自家奴隶所生。"
杰克大怒，"胡说！杰西跟我一起在米法斯出生！"
"哎，别吵架嘛。"皮特四世居然变出副和事佬样，"有话好好说啦。"
"哼！"杰克别开脸。
皮特四世却兴致勃勃笑起来，然后摆起民事法庭仲裁的架势，一本正经问，"保罗爱卿可有证据？"
"如果陛下想看杰西的奴隶证书......"保罗的视线若无其事流过杰西。
杰西心中立刻一跳，清楚保罗的他知道，保罗当初肯定不屑去找人伪造这种证书--保罗从来不把这些外物放在眼里，他要的是实质上的控制。
杰克却已先冲皮特四世瞪眼，"我们米法斯，谁生孩子会跟你们银河帝国组建的星郡府登记？"
皮特四世失望地摆手，"这么快就结束啦，真没劲。"
杰西明白，只要他当众指出保罗也没证书，也许就能......
保罗却突冲杰西微微一笑，神情安稳。
杰西只觉手指都要把掌心戳穿了，却怎也无法张口。
皮特四世已没什么兴趣地转向威廉，"威廉爱卿，朕就继续老老实实执行卿的建议吧。"
威廉正被场面的瞬息万变搞得心惊肉跳，担心不妙，现在见居然两句话就能完结，除了冲皮特四世干笑，竟忘记宫廷社交场那些廷臣该摆出的礼节风度。
"还要再历练几年哦。"皮特四世不满地冲威廉摇头，把他甩到一边，自己面冲他人，竟也能变出副雄踞天下样，"勒姆士宰相正进行奴隶管制的正规化进程，威廉爱卿向朕进言，还该在此基础上，再提供条从下到上的渠道，使优秀的奴隶和其家属有升为平民的可能，就好象平民建功立业也可封地授爵成为贵族一样。朕觉得很有道理，众卿以为如何？"
"陛下英名。"威廉见总算进入预定话题，急忙捧场。
其他几人除了保罗，却都于此突然消息下没发出声音--在座不说忙着互相虎虎瞪大眼睛的奔尼和莱尼，其他人全知道，银河帝国一向秉持奴隶是主人私有物品而神圣不可干预的政策，皮特四世所提威廉这道进言却是对其大大的挑衅。

63

皮特四世看向杰西，"威廉的老爸勒姆士宰相嘴巴不严，似乎卿是奴隶的事已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还好卿表现甚佳，竟能让其他人忽略不计这点。朕考虑，干脆就从杰西爱卿开始，赐卿自由。在卿办完平民身份登记后，即对卿封爵，升为银河神圣贵族团一员。这样，也算对银河系那些反叛的有力呼唤。让他们知道，帝国愿意敞开怀抱，把所有人收归旗下。"
保罗巡视在场静寂的听众，唇角边徐徐露出讥讽笑容。
皮特四世瞅到保罗的表情，静默片刻，才继续做出赞许的模样，望向威廉，"卿这个建议虽还需完善，但确实不错。首次就做得这么好，不辜负朕的殷切期望。"
"多谢陛下，臣一定全力以赴。"威廉跟皮特四世稍一客气，就立刻抬眼去找杰西，使眼色叫他快点也跟着道谢，板上钉钉，让皮特四世的一番话就此成为谕旨。
谁知，杰西不知是否太激动，反浑身颤抖，只能一眨不眨瞪视皮特四世，而且脸色铁青。
皮特四世也注意到杰西的样子，好心情地伸手递给他，摆出让行吻手礼的姿势。
保罗脸上浮起的嘲讽微笑更加强烈，"杰西，陛下把手伸给你了，快去吻陛下的手背谢恩吧。吻完了，你就被赐予自由啦。"
"我要杀了你！让我杀了你！"所有听众中，首先座出动作反应的，却是杰克，他所回答的不是皮特四世，而是保罗。只见杰克呼啸着直扑保罗，恶狠狠就去掐他脖子。
保罗敏捷地闪身避开。
瑞恩忙架住杰克，"小心，这里到底是御花园。"
威廉急得直问，"怎么啦？刚才不挺好的？"
"放开我！给我放开！"杰克狠狠甩开瑞恩，退后两步，两眼喷火对准保罗，"别让我在手里有枪时碰到你！"
说完，杰克兜起一阵狂风，掉头冲走。
"杰克？"瑞恩站在后面，看看保罗和杰西，"大哥，杰西......"
瑞恩刚说一半，杰克却在远处站住，冲这大吼，"瑞恩，莱尼，给我过来！"
"杰西......"瑞恩张嘴再要说什么，却又瞬间闷头吭不出声，只匆匆扫杰西一眼，就拉起莱尼，执著追向大吼着他名字的杰克。
莱尼正跟奔尼对瞪得起劲，尽管挣不过杰克和瑞恩，却仍恋恋不舍回头又瞪奔尼几眼。
奔尼望着杰克和莱尼远去的背影，慢慢地，紧紧攥住杰西的胳膊，先仰首瞅瞅杰西的神色，再仔细学着用相同神色注视周围其他几人，尽量控制住面无表情。方才跟莱尼较劲的小孩样，似随莱尼离去而同时飞走，露出其下沉寂的宛若比莱尼多活无数年的另个样貌。
"这些人马旋臂家伙，可真暴力。"皮特四世望向杰克背影寻思。
威廉直跺脚，"这到底是怎回事？"
"卿笨到连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吗？"皮特四世叹气，"保罗爱卿倒早看出来啦，可惜却推波助澜，不肯跟朕齐心。"
"陛下，"保罗声色如旧，"臣可是一听到陛下的命令，就连问个为什么都没有就赶来啦。"
"保罗爱卿--"皮特四世拖长声调哀怨瞪着保罗，最后却自己先软下去，转换话题，"那就快把杰西登记为平民，让克里斯曼家收他为正式成员吧。朕要赶在新年宴会上当众晋封杰西为贵族。让我想想，杰西是头个晋封，所建武勋无人能比，又有克里斯曼家的名声做托，就是封为伯爵，朕也有法说服勒姆士宰相。我就不信，有这位令所有人倾心的杰西伯爵在帝都召唤，所有人马旋臂暴力分子，还会跟这把‘冰雪圣剑'一样不愿归入朕的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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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皮特四世和威廉商谈离去，保罗才低头看向仍端坐原地的杰西，"感觉怎样？恭喜你，就要成为跟我平起平坐的贵族啦。我以后再也不会称你为奴隶，要求你对我下跪。而且，我会给你提供一切真正的贵族待遇。还有奔尼，他会得到跟瑞恩完全相同的照顾，因为这是他现在的身份应得的啦。"
"......"
"从奴隶中选拔中意的因子，混入贵族的纯正血液。希望用这种杂质，维护整体的血液基因，还真是个我从没想到的好方法。"
杰西幽幽抬眼，脸色依然铁青，但看保罗的目光却出奇平静。
"不过，"保罗继续，"刚才不能指控我手无奴隶证书而向皇帝陛下求救的你，也最终忘了去吻陛下手背，感激他仁慈地把自由赐还给你。"
杰西又安静半晌，眼中那层清晰笃定却更加强烈了，之后他站起来，温柔对视保罗，"......我的感觉怎样，你向来最了解，否则，也不会对我说这些......但我还是很高兴，看到你记着奔尼，并用讽刺的眼光瞧着刚才那些。"
保罗一时哑然，过了会，才能喃喃，"......杰西，你不再沉默了。"
"......那是因为，我想让你看到我对你的爱，"杰西仰起头，望着冬日里跟他眼眸一样沉静湛蓝的天空，"这些天，我才渐渐明白，原来上天把我们每个都造得如此脆弱，一触即碎......是因为她的爱......
"今天路上，还有你之前不在的御花园里，我竟发现，以前的我，视野是这样狭窄，只集中在自己身上，从没想过去看旁人......谢谢你告诉我，我的兄弟。"杰西低头，轻轻吻一下胳膊边奔尼柔软的金发，再抬首，用同样的眼神望向保罗，"......想让更多的人，看到我对他们的爱......那都是，上天赐给我的兄弟。"

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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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和米奇正在御花园里，抻长脖子往皮特四世及几人消失的地方看，就见杰克拽着莱尼狂风飚出，后面快步跟着神色清静到吓人的瑞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