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之极昼 北之极夜（上）————未必无瑕

萧清竹抽噎着，何祈竞无奈地冲宫毅勾勾手指，"来劝劝她吧。"
"麻烦。"宫毅吐出两个字，双手插在裤兜里走过来。
何祈竞悄声问萧清竹："我扮同性恋给你解闷好吧？"
萧清竹抬头，看到何祈竞一把将宫毅搂进怀里，"我喜欢你！"
宫毅愣了。
从来没想过自己珍之重之的感情会被人当作安慰别人的一种工具，而自己一直想听的话又会被人当作一个玩笑，漫不经心地讲出来。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为了安慰别的女生你居然如此利用我！？我是男人，这没有错，但这并不代表我的感情就不值钱！！！
萧清竹破涕为笑，宫毅的脸色却苍白得透出死灰色。
"玩弄我很有趣吗？"阴森森的语气，"你别利用我去讨好其他女生！装什么好人？"
装什么好人？！
宫毅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居然是这样脆弱的。
看到宫毅从自己的怀中挣开，何祈竞忍不住要拉住他。
"你别碰我！"宫毅狠狠地甩开他的手，这无异于当众让何祈竞丢面子！
被宫毅打得发麻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开个玩笑而已......"
何祈竞看着宫毅湿润的眼睛，泄气地嘀咕了一句。
"对我而言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宫毅拉下脸来，转身走出教室。
纯粹是在让何祈竞难堪。
乔泽明冷笑一下，对萧清竹道："谢谢你帮忙。"
上课时，宫毅拧着眉毛听历史老师在台上聒噪。
"别以为会考历史开卷你们就能过！这两道开放题的答案得你们自己认真去答，全抄书肯定不好使！现在你们全给我安安生生地自己做答案！"
无聊。
宫毅趴在桌子上"喵喵"地学猫叫，他在无聊的时候总是会这么可爱。
乔泽明回过头，"老大，你喝多啦？"
"喵，我喝了十三吨！"宫毅奶声奶气地笑道，"小乔，我可不可爱捏？"
"我想吐。"乔泽明也和他开玩笑。
宫毅捧着腮帮子，笑得双眼眯成弯月，"哎呀你孕吐，几个月了？孩子是谁的？"
损人方面他不比菅羽逊色，乔泽明当然也不甘示弱--"哎呀你真坏，孩子当然是你的啦！"
听得旁边的人一脸黑线。
"胡说，我是处男！"宫毅捧着消瘦的脸颊作正义的羞愤状。
乔泽明听了，半开玩笑地道："那，把你的第一次给我吧。"
把你自己，也给我吧。
宫毅抛了个媚眼，"那你要温柔一点哦！"
齐晓云忍不住拍了他一掌，"我都快吐了!"
"干你屁事！"宫毅立即发飙。
"哼！有些同学最好收敛点儿！"历史老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何祈竞这才抬头向宫毅那边看过去。
宫毅正懒洋洋地趴回桌子上，何祈竞听到他从喉咙深处咕哝出一句--"喵~~~~~~~"
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何祈竞转转笔，刚要低头，齐晓云叫他："何祈竞，历史题答案借我。"
"哦，你别全抄上，自己取舍一下。"何祈竞举起答案纸。
齐晓云歪着脑袋，"可我不会取舍啊。"
何祈竞也不会取舍，因为答案是宫毅给他做的。
"那让宫毅给你取舍一下吧。"
宫毅浑身抖了个激灵，立刻坐直了，横眉立目地瞪着何祈竞，"你说什么呢！？"
"我？"何祈竞很自然地答，"让你给她改一改历史开放题的答案。"
让，我，给，她，改答案？
凭什么？！
什么叫"让"？你凭什么命令我？我凭什么帮她？
就连校长见了我也要说一个"请"字，也要说"帮忙"，你凭什么说"让"？
宫毅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目光和脸色冷若冰霜，"你借她答案，还‘让'我给她改答案？"
"啊，怎么了？"何祈竞一脸天下无事的表情。
萧清竹最先觉得大事不妙--宫毅要发火了！但是乔泽明在她的本子上写：别多事！
好一个"让"字，何祈竞！！！！！！
宫毅忍着胸口撕云裂锦般的痛感，对何祈竞冷笑："我他妈是你的奴隶啊？"
你要装好人，你要卖人情，都与我无关!别他妈利用我来讨好别的女生！
想是这样想，宫毅还是从齐晓云手中夺过答案纸 ，"拿笔，我讲你记！"
齐晓云很乖巧地拿起笔，"嗯。"
小时候他可以为林凡写情书，但是现在，他不愿替何祈竞去为其他女生做任何事！
这究竟是长大了还是变幼稚了？
讲到某个知识点，齐晓云没记下来。宫毅不悦地横了她一眼，"我这都是现看现改，说完我自己都记不住，你最好别让我说第二遍！"
"噢。"齐晓云乖巧地答。
宫毅又讲了几句，历史老师砸过来一个粉笔头。
"你们叨叨什么呢？"
从来没被老师这样"款待"，宫毅朗声答道："老师，是齐晓云向何祈竞借答案，何祈竞命令我给齐晓云改答案。是他要做好人卖人情，与我无关！"句句带刺！
真是不肯吃半点亏!
老师捻去手上的粉笔灰，"我都让你给绕糊涂了，太复杂。"
"他们俩的事本来就复杂。"宫毅又顶回去，矛头却直指何祈竞。
一直讲到下课，宫毅哑着嗓子把最后一句话叨咕完，感觉到有人把手压到他的肩上。
是何祈竞。
宫毅抬起头，把答案纸捅到何祈竞怀里，"以后你要讨好女生，别利用我！"语气很冲，嗓音哑得像破锣。
宫毅的身体不好，讲太多话时嗓子会哑。
"我不是寻思你坐得离她近嘛。而且你们关系不错......"
离她近怎么了？我欠她的啊？
宫毅横他一眼，站起来，"历史课代表坐她右面，也不远啊。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们关系不错了？"
怨气很重。
"何祈竞，拿我的才华去讨别的女生，也亏你想得出！"
生气了？怎么这么麻烦哪？看来我又做错了。
何祈竞不痛不痒地说："对不起。"
不道歉还好，一道歉宫毅反而更生气了。
"我不用你这么没诚意的道歉！何祈竞，我要是想帮她我会主动去帮，她要是需要我帮她就该主动来找我。有你什么事？用你‘让'我帮她？你凭什么命令我，我又不是你的奴隶你的狗！"喊得有点大声，周围的人纷纷侧目，"你可倒好，连个选择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我没想那么多。"
何祈竞有些受不了宫毅过分细腻的心思，草草地答了这么一句。
宫毅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到齐晓云怯生生的一句--"宫毅，对不起。"
你搅什么局插什么话道什么歉？
宫毅冷声问："齐晓云你道什么歉？"
齐晓云表现得极其纯真："啊？噢，是萧清竹让我道歉的。"
"错不在你！"
宫毅的冷嘲热讽令何祈竞觉得他很无理取闹。
"错在我，是我考虑不周。"
你是在袒护齐晓云吗？
"错也不在你。"宫毅低下头，轻声道："何祈竞，你以为我可以为任何人付出我的才华吗？你以为谁都能令我为他讲题讲到嗓子哑吗？"
宫毅的嗓音喑哑如沙。
"我去给你买雪糕。"何祈竞顺着他。
"用不着。"宫毅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很无聊。说这些多余的话有什么用？只会让何祈竞难堪。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
宫毅把刘海理一理，挡在眼前，用苍白的语气说："算了。"
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算了。
......
"乔泽明，你调到何祈竞旁边去坐。"
班主任一声令下，乔泽明心里直打鼓。
开什么玩笑？就宫毅那个小暴脾气，还不把我给吃了？！
"快点儿，别磨蹭！"班主任连声催促。
幸好宫毅去开会了，不在教室。
"报告！"
宫毅走进教室，恰巧看见乔泽明在何祈竞旁边坐下。
电光火石之间，乔泽明感受到了宫毅的惊怒！
完了，我会被宫毅碎尸万段！
这几天宫毅正与何祈竞打"冷战"，可以说是处于火山爆发前的状态，乔泽明可不想让自己充当牺牲品。
自习课上，宫毅远远地凝望着何祈竞的侧脸。
你永远都不懂我心中的痛苦！就算我不理你，你也无动于衷。是啊，因为我在你心中根本毫无地位，所以......只有我一个人痛苦，你......
宫毅的眼中写满了哀愁，幽怨至极！
乔泽明注意到宫毅的眼神，刻意对何祈竞说："宫毅要用憎恨的眼神杀死你！"
憎恨？
宫毅抓起桌上的圆规，神准无比地砸中乔泽明的肩！
"瞎说什么？我这是哀怨的眼神！"
何祈竞连头都没抬一下，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这真令宫毅心寒。

快下课时，天降暴雨。电闪雷鸣，天地间一片茫茫，雨大到让人看不见远山。
一打下课铃，宫毅冲出教室。
何祈竞与贺雪坐在一起聊天。乔泽明走到走廊中，向窗外一望，宫毅果然正冒着瓢泼大雨在操场上跑步。
"毅哥在胡闹什么！"萧清竹站在另一扇窗前，心疼地嘀咕一句，转身要回教室去取伞拉宫毅回来。乔泽明注意到她的举动，追进教室。
萧清竹拿起挂在椅子上的伞，却被人把伞从手中夺去。
乔泽明拿着她的伞，插进何祈竞与贺雪中间："何祈竞，去接宫毅回来！"
天空中骤然炸起一片紫色的亮光。在这美得令人悚然的闪电消逝以后，大气中轰然炸出振聋发聩的雷声！
宫毅停下脚步，在倾盆大雨中仰起脸，痴痴地望着炸雷连连的天空。
心脏被雷声震得好疼，宫毅骤然兴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天怒了，天要劈死我！
好啊，来啊，劈死我吧！！！
何祈竞撑着伞向他走来。
萧清竹和乔泽明站在窗前，看着操场上发生的事情。
"乔泽明，你为什么要让‘盒子'去接毅哥？"萧清竹盯着宫毅清瘦的身影，"你不是喜欢毅哥吗？"
"......这是同人女特有的直觉吗？"乔泽明像女人那样翘着小指，把手举到嘴边，咬着长长的拇指指甲，冷笑，"你看着吧，宫毅不会因为何祈竞去接他就开心的。他们的矛盾会更深！"
我比萧清竹更理解你，我知道要怎样才能令你伤害你爱的人。
"我以为你是在好心地帮他们......"萧清竹没能说完，天空中又是一记暴雷！
撼天动地的雷声。狂暴如苍龙穿云！
心真的要被炸成粉末了，宫毅难以自制地仰天长啸--
"你怎么不劈死我！！！！！！！！！！！"
吼声凄厉如斯，绝望如斯，令听者落泪，闻者痛心。
是喊给何祈竞听的。
宫毅就是这样，把自己弄得像个橱窗，让来来往往的人都能赏析品评轻视厌恶他的一切。
就是因为这样，何祈竞才觉得他行事很夸张--明明只有一份心痛，却硬要演成万分痛心！
矫情不矫情？
真是无聊到家！
如同是怕了宫毅的疯狂，雷声渐渐稀了。
"我们回去吧。"
何祈竞看宫毅的眼神不知是怜惜还是轻视或是漠然。
在这一刻，宫毅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只要雨再大一点儿，他就会永远地倒在地上！
然而何祈竞没有像言情小说的人物那样......他不会抱宫毅不会吻宫毅，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就只有那么一句"我们回去吧"
宫毅觉得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徒劳，没用的，眼前的这个男生心硬如铁，怎么会被他打动？
"何祈竞，是谁让你下来的？"
不要问，是聪明人就别问！
不要答，是好心人就别答！
然，他问了，何祈竞也答了--"是乔泽明。他说你在下面淋雨，要我来找你。"
多么坦诚！
却又多么......残忍！
宫毅抽动嘴角，扯出一个根本无法称之为"笑"的笑，用带着颤腔的声音道："你总是这样......总是在不该坦诚的时候坦诚......乔也多余，你既然不想来，他又何必逼你来？你......并没有义务要管我的。"
雨水将他的话浸透，如同浸透一张白纸那样，然后那些字句让何祈竞的叹息给揉烂了，烂成一地软弱的白。
长长的叹气之后，何祈竞用一种无以为继，无计可施的语气说："你到底想怎样？"
"我还能想怎样？"宫毅盯着何祈竞撑伞的手，"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还是有说有笑有打有闹，你还是摸女生的下巴，和女生吃饭，我不在，你过得多快活......"
何祈竞要是保持沉默该有多好？可他说话了，说出的话让宫毅的心天塌地陷。
他说："你难道还想让我哭出来？"
宫毅冷笑，带着一点怨恨的笑，"你这个人，有眼泪吗？"他冻得连说话声音都发颤了，"你这个人，恐怕连什么是伤心都不知道吧？"
看着他们在操场上僵持的样子，乔泽明对萧清竹道："也许你以为何祈竞能抚慰宫毅。但是--何祈竞是那种什么事也不肯说出来的人。而宫毅，对方不直接说‘关心'‘喜欢'的话，他就不知道对方对他有多好。所以他不懂何祈竞对他的纵容，所以他怨恨何祈竞。你看着吧，这次，宫毅又会伤害他自己和何祈竞。"
何祈竞不是乔泽明。他不明白自己该对宫毅说什么，他只是对宫毅轻声说：" 看来我还是不该来找你......"
"那你走啊！你这么不想见我你就走啊！！！！"宫毅喊完，雨一下子大了起来。
"我不是不想见你。只是我以为你和我冷战是因为我令你难过，所以我以为让你一个人冷静冷静也许会好些。我以为是你不想见我......"
是这样的吗？
不，你误会我了！
"我怎么可能不想见你？"
宫毅说完，冲回教室。
再下课，宫毅又冲回雨中。
这次来找他的是齐晓云。
"何祈竞要我来劝你回去。"
听到齐晓云的这句话，宫毅说："如果不是你自己想来，你就别来找我。"
"那......下次，我自己想来找你时......"齐晓云把伞移到宫毅的头顶，"那时你肯跟我回教室吗？"
也许是因为齐晓云的语气听上去似是真诚的，宫毅没有再刻薄下去，而是笑了一下："我当然愿意。"
但是心里却像是被千万支冰剑穿烂了似的，溃烂......
是我玩过头了！我总是和你冷战，因为我想看你为我伤神的表情。我自虐，因为我想看你怜惜我的表情，你求我劝我，我装作不听，其实我是希望你多说两句。结果却令你以为你的话无法打动我，于是你宁可让别人来劝我......你不管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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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向下的故事我在CF上贴的是悲剧，在CC上贴的是喜剧（其实进展到现在也仍是悲剧，默）。预计是先结束悲剧，所以我在这边也是先贴悲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