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病人————诡丽八尺

"我的房贷我的车贷啊我......我不活了我......"
程今愣了愣，然后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我真该改行算卦了......
38
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笑停却觉得一切都彻底颠倒了。
创业梦就那么一瞬间成为了泡影，当他再回忆这一系列事情时，总有些怀疑，陈扬的一切都是个骗局，只有卷走200万是真的。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其实车贷还好，房贷也好，关键是那200万......程今倒也没表示什么，说你自己想办法。
吃完晚饭，程今在一边闲闲地翻书，笑停厚着脸皮道，"那个......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程今把书合上，想了想，"那200万吗？"
"废话......"
程今向后靠在转椅上，"嗯，你能找到陈扬吗？"
笑停翻了翻白眼，"废话，当然不能，他说不定跑到月球上去了。"
程今沉吟着，"你现在有办法还上吗？"
"废话，当然不能......"
"那就只能拖着啦！"程今呵呵笑着，"拖他的，错不了！和他就得耍流氓，这是我多年的经验！"
笑停呐呐地说，"我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啊......"
"那就挣钱呗！"
程今抛了这么一句，然后解释自己今天不舒服想早点睡，有事情明天再说，笑停想着自己容易吗？背着上百万的负债，就是把全家押进去都还不上，枉自己成天像保姆一样照顾他，这关键的时候软绵绵的，一点作用也不起。
笑停有些不高兴地应了一声。程今也不再睬他，只洗了澡睡下。笑停躺在程今身边，越想越绝望，怎么都睡不着，于是伸手想把程今摇醒，却吃了一惊，怎么这么热？
"程今......程今，醒醒......"
也不知道他是睡得太沉，还是怎么的，怎么叫都不醒，笑停只好深更半夜开车将他送到医院的急诊。
后来据医生说，程今患有一种肾上腺疾病，似乎叫阿狄森病，严重时会出现发热、血压下降、呼吸困难甚至休克，由于送医及时，程今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笑停也不好意思再提自己的事，只埋怨程今这么严重的病不告诉他。
程今说没什么，还说这个病很贵族，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也有，但他如果不被刺杀的话，也许能活到100岁。
虽这么说，笑停心里还有些打鼓，自己的事儿也只能放一放了。
第二天，安嘉西不知道怎的知道了消息，弄了一大束玫瑰进行所谓的探病，弄得程今脸都绿了。
笑停拿人家手短，在安嘉西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幸好他没提资金的事儿。
傍晚时，笑停接到安嘉西电话，约他出去聊聊，笑停叹息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却也应了。
安嘉西说自己是来谈条件的，"我虽不太喜欢仗势欺人，但如果以后还想混，那200万被卷走的事儿，对你以后吸纳资金可非常的、非常的不利。"
安嘉西说"非常的"这三个字的时候，右手有节奏地做着"向下切"的姿势。
笑停赔笑说，"当然啊，但世事难料啊，谁想到会这样。"
安嘉西点燃一根烟，在笑停面前吐了个烟圈儿，然后说，"我们做个交易吧，那200万的事情一笔勾销，再加100万，离开程今。"
说这话的时候，安嘉西直勾勾地盯着笑停，认真得可怕，说，"你好好想想，100万，够你重新创业的了，你不想翻身？"
笑停听着有些心动，想着和程今相处有时候还真挺累的，真不如这300万实惠
安嘉西看他有些动摇，补充道，"程今那个人固执，他最多可以无息贷款给你，绝对不会给你钱......就算是再好的关系，都不会给，那是他的原则......"
"可我不一样。钱就是用来花的，我就要拿它换我想要的东西......"
"你就那么想得到程今？"笑停试探着问。
安嘉西哈哈一笑，"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用管，倒是你，还舍不得他？"
笑停有些愤愤然，说就算我离开他，你也得不到他。
安嘉西说，"这个不用你来负责，你只要离开他，或者就离开他一年，100万，值吧？"
笑停想着一年怎么过不是过呢？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挣个300万出来啊，却又想着程今的病，真的不严重吗？没人好好照顾他真的行吗？这么想着矛盾极了，于是叹了口气，"安嘉西，你给我两天时间，我来想想吧？"
安嘉西有些戏谑地看着他，"好吧，就两天时间，否则，等我的律师信。"
39
程今第二天就出了院，笑停开车接他回家。一路上程今兴致很好，不住地抱怨医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不过才两天就感觉满脸的晦气。
而实际上，笑停才是满脸的晦气。他长这么大还没如此沮丧和矛盾过，安嘉西的条件很诱人，要是真放下程今，又舍不得。
"程今，帮我想想办法，走投无路，我只能自杀了......"笑停试探着问，"200万，我一辈子都赔进去了？"
"哦？"程今扭头看了看他，似乎首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这个，原则上有两条路：你想办法把域名拿回来重整旗鼓，或者干脆宣布破产以资抵债......"
笑停低低"哦"了声，我知道啊，可是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像自己的爱人或孩子......与其破产，我宁可慢慢还那200万......
程今叹了口气，"是啊，要是我我也舍不得......"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笑停不死心地道。
程今凝视着屋外，慢慢道，"二战胜利时，柏林城一片废墟，柏林人在瓦砾之上，建筑了自己的现代化都市，没有过去羁绊的现代化都市。"
"这件事虽然不好，也不见得有多坏。再也不用修修补补，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程今声音轻轻淡淡的，笑停却没那样的好心情，不耐烦道，"算了，算了，说这么多废话，一点建设意义都没有......"
程今本来还想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闭了嘴。
到了家，笑停也不管煎药、做饭的事了，倒下就睡，程今倒也不说什么，叫了外卖，然后叫笑停起来吃饭。
笑停闷闷地道，"我***不吃，我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吃饭？"
程今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笑停窝在那里，觉得委屈极了，这么个人，自己那么对他，关键的时刻什么忙也不帮！无奈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也只能爬起来吃东西。
笑停扒了一口饭，觉得酸涩难咽，一下子掉下眼泪来。
程今递了张餐巾纸给他，道，"别哭别哭，把眼泪都吃下去了。"
笑停闷闷地接过纸巾，结果更加伤心了，"我该怎么办啊？这样下去我都没脸面活着了。"
程今哦了一声，说你别乱想了，好好吃饭。
听程今这么说，笑停的心凉了，把饭扒完，洗也不洗就睡了，想着这样的人结交还真没意思，哪怕养条狗都比这强。
－昏昏沉沉地躺着，笑停对自己说，答应安嘉西吧，真的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待笑停醒来，已经下午1点钟，真是无赖之人自有无赖的活法。笑停慢悠悠地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想着该给安嘉西打个电话问问了，怎么也先稳住他，别到时候他反悔了。
就在电话刚拨通的时候，程今回来了，笑停慌忙挂了电话。
程今刚从外面回来，从冰箱取了罐饮料，坐在窗台上喝着，很好心情地道，"你不问问我去了哪里？"
笑停木然道，"你去了哪儿？"
"我托人约了个原创歌手和一个制片人聊了聊，就是最近风靡的X，他们的Flash在网上很有名，还上了春晚。"
"喔？"笑停纳闷地听着。
"与一些唱片公司合作，买断一首原创歌曲，这在歌手没成名的时候，只有几千元，最多不过上万，而如果市场反映良好的话，则能创造几十万、几百万的利润。"
笑停愣了愣，"这么赚钱？"
"这个想法我早就和你提过，是不是可以搭建一个这样的平台，网聚一些优秀的网络原创歌手，让网站成为他们展现自己音乐才华的平台？"
笑停心动了一下，想着这个程今还真又办法，试探地说，"这需要很强的资源背景。"
程今说，"资源的方面，我来想办法吧，技术的问题你笼络些人来解决......"
笑停一听，有些惊讶，"你真的打算干？"
"是啊，"程今，"反正也满好玩的，不过主控权在你。资金方面想想能不能拉来些投资吧，我的流动资产不多，除了股票......"
笑停掐了掐自己的手指，不是在做梦，程今终于答应帮他了，突然觉得程今其实还挺够意思，有些愧疚起来，"这个不急，只要你有这个心就好了！"
程今笑笑，说要对网站进行转型，如果一切顺利，也就一年多时间，就能还清安嘉西的钱，前提是你想还，不想还，我想想有什么法律的空子可以钻。
笑停突然觉得云开雾散一片光明，说程今我以后就靠你了我！

程今在娱乐界有些资源，资金方面，程今一个电话基本上都能搞定，靠着这些资源，笑停笼络了些IT人才，台子很快搭好，只等唱戏了。
后来笑停又约安嘉西出喝咖啡，大体上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了，说他有办法来解决资金方面的问题，那200万他也会还上。
安嘉西斜斜地坐着，听他一说叹了口气，"程今那家伙真的肯帮你！"
笑停嘿嘿笑了，"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
安嘉西默默地抽了口烟，然后道，"那小子......怎么转性了，该不会真的喜欢上你了吧？"
笑停听得心花怒放，却只淡淡地说，"那当然，本少爷对他好着呢，他总要报答一下不是？"
安嘉西冷冷地盯了他一眼，"好吧......你丫对程今好点，让他帮你谈合作、找人脉、拉赞助，我都舍不得这样让他费神......"
笑停心里也有些惭愧，嘴上却说，"这个不用你管。"
公司运营渐渐稳定了，程今闲了下来，说不过问公司管理，还不如去学校教课有意思；笑停倒是事情多、应酬也多，还动不动就出差谈合作。
事情一多，笑停很难再照顾到家里的事，程今请个了小时工，说，他的男孩儿还应该有引以为傲的事业。
笑停乱感动了一把，泪汪汪地搂住程今亲了又亲，"程今......我真是爱死你了......"
程今笑了笑，"你好好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吧，如果很有成绩，我不介意给你当下手。"
一次出差回来，到了家里，却看程今铁青着脸对他。
"哎，你怎么啦？"笑停从后面抱住他，"想我啦？"
程今淡淡盯了他一眼，"我最近见着了安嘉西......"
笑停嘿嘿直笑，"我当是什么事呢？"
程今手里拿了个小东西，似乎是MP3，按下了某一个键，响起了安嘉西的说话声：
"我们做个交易吧，那200万的事情一笔勾销，再加100万，离开程今。"
"你好好想想，100万，够你重新创业的了，你不想翻身？"
......
然后响起笑停犹犹豫豫的声音，"安嘉西，你给我两天时间，我来想想吧？"
笑停听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本来是拒绝他，程今你别生气......"
程今又按了一个键，又响起了另一段声音：
先是安嘉西，"那小子......怎么转性了，该不会真的喜欢上你了吧？"
笑停的声音随意而又得意洋洋，"那当然，本少爷对他好着呢，他总要报答一下不是？"
笑停心凉了，想着安嘉西怎么摆了这么一道，"那个......程今，我没有......"
程今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不用解释了，就这么样吧！"
"程今，你听我解释，我是畜生，我当时太着急了，我......想让人来帮我，可我确实走投无路了，我狗急跳墙，才着了安嘉西的道儿......"
程今睁开眼睛，盯着笑停，那目光幽幻莫测，"笑停，也许你是没错的，可是这种交易即便没达成，我也不能接受......算了......"
笑停听他这么一说，紧紧抱住程今，语无伦次道，"你别生气，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程今使劲将他推开，双手按着胸口，调整了下呼吸，叹了口气，"笑停，我很失望，真的......"
笑停急得都快哭了，"程今你别生气，我是畜生，可我还是爱你的......也感激你......从来没有人这么帮过我......"
程今向他扬了扬手里的两叠纸，"笑停，我订了明天的机票，之所以明天走，是因为实在不想这样不清不楚......公司你好好运营下去，应该问题不大了吧？而且我也不欠你的了，嗯？"
笑停疯了似的将他手里的机票抢下撕碎，吼道，"不许走，你不许走，不许你离开我！"
程今苦笑了一下，"撕了也没用的，笑停，你没那么喜欢我，我也不够喜欢你，何必呢......我说过，破碎的瓦砾下，修修补补也是没用的，不如推倒了重建......感情这回事，没办法勉强的......"
笑停终于哭了起来，"公司运营还不错，你不许走，年终还有分红呢，你不能就这么回去啊，疗程不是一年半吗？现在还不到一年呢，以后也不许走......"
程今站起身来，叹了口气，"下午陪我去给峦修扫墓吧......"
"不许去，你就想着老K！"笑停按住了他，"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从来没有！"
程今被他压在身下起不来，有些难过地望着别处。
笑停本来想撕开程今的衣服，进入他，后来想着，那他一定会更生气吧，也就惴惴然地站了起来，"好吧，程今，只要你不生气，一切都依你！"
41
下午笑停陪程今扫墓。算一算，峦修走了一年多了，这一年来笑停飞到了天上，也跌到了地上，再飞起来，也可能再跌回去--所谓的人生。
到了墓碑前，程今有些失魂落魄，蹲下来，将一束百合放到地上，不住地喃喃自语。
听着程今在一旁念叨，笑停默默觉得和程今的距离虽然那样近，却又那样远。
差不多过了一个钟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程今才起身，两个人往回走。没带伞，笑停将外衣脱下来两个人挡雨。
"程今，别走了，我喜欢你，尽最大可能来爱你......"
程今低声叹了口气，"笑停，我不生气，也不怪你......可是，我们彼此不合适，当断则断，而且你父母都希望唯一的儿子能够早点成家吧？"
笑停听着难受，故意道，"你父母不也一样，你不还是在乱搞？"
程今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奈，"我们不一样，笑停，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
听程今不再说话，笑停心里闷闷的。
两人回到车里，笑停找了块毛巾帮程今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让我来陪你，来照顾你......程今，我才不管我父母怎样想，我真的舍不得你啊！"
程今将他的手拿开，道，"没谁离不开谁的；忘了我吧，你也有你的事业......"
也许因为淋雨，笑停觉得浑身发冷，喉咙也干干的，回到家后竟发了烧，程今帮他找了些感冒药让他吃下去，让他乖乖在床上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