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试管罂粟

"达米安，你知道吗？有一种鸟一年中要飞跃半个地球，回到同一个地方筑巢的......
"是吗？"达米安端着水瓶走到窗前，夕阳的光透过窗棂射在瓶子中的水上，折射成金色的光芒。瓶子里插着一把雏菊，细小的花朵开在大量的枝叶间。他说他最喜欢的就是雏菊，他说他喜欢这种生命力顽强的花儿，看见他们就充满了努力生活下去的勇气。
"达米安，谢谢你每天都来看我。"身后传来的声音，清冽澄净却透着几分倦意。他支撑着想坐起来，达米安赶紧转过身来扶他，把一个枕头叠在他背后。
"你不用每句话都叫我的名字"他帮他扶平了被角，坐在他的床畔。
"因为你的名字好听啊......"他笑了，脸颊瘦得有凹陷"达米安......达米安......念起来让人很安心的。"
达米安也笑了，拍拍他的脸"很好听吗？我倒觉得你的名字好听呢，鸽子。我比你大了这么多，你要叫我达米安叔叔啊......"
鸽子依旧笑吟吟地望着他："时雨也总是要嘲笑我的名字的，如果和他比起来，他可比达米安你更像一个大叔呢......"说着，他转过头去看向窗边的花瓶，有些出神。
达米安见他一副失神的样子，嘴角又浮上了笑意："又在想你的中国情人了？"有意要看他猛地羞红了脸的可爱表情。"要回去见他就要早点好起来啊......"
"恩......"
他站起来，俯下身吻了一下鸽子覆着软软刘海的额头，鸽子微阖着的眼，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鸽子，三年前的你是从来不会这样笑的吧。达米安心里默想着，走出了病房。真是有点嫉妒哪个夺走了你的心的男人啊......"他在医院长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只古董怀表从衣袋翻了出来。
"马修，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怀表里镶着一张开始泛黄的照片，金发的男孩笑得那么灿烂，灿烂得一如这个穿越赤道的大洲上正缓缓下沉的那一轮巨大夕阳。
三年前 德国汉堡
"放开我！放手啊！"深夜2点，这条街上依旧霓虹闪烁，酒吧门前，起码有一米九的保安像捉小鸡似地从里面提溜出一个男孩儿。金发男孩几乎两脚悬空地不停挣扎着。
"看清楚，这里不是你这种小毛头玩的地方。"大汉恶狠狠地说着，把它甩在地上。
"可是，我已经满16岁了，这是我的驾照！"男孩不死心地和他争辩。
大汉根本看都不看他递上的驾照："你以为这里是普通酒吧？小鬼看看清楚，只有会员才能进......"他指了指墙上醒目的IP字样。
"哎呀，不就是个会员制嘛...... 有没有又有啥关系？拜托，通融一下嘛......"男孩换上一付谄媚的笑脸。
"不行"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保安抱着肘，看向别处。
男孩见状瞅了个空子就想混在新的客人里溜进去，不想又被保安眼疾手快从人堆里揪了出来，这下他真的发火了"臭小子，找死是不是！"说着就要一拳揍上去.
"等一下"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唔......"以为要挨揍的抱着头的孩子小心地睁开双眼，只见一个一身黑色高级礼服的中年男人一句话制止了大汉的铁拳。
"达......达米安先生......"保安一脸的惶恐。
先前进去的人里有人转了出来，看来是和这个叫达米安的男人一起的。"你们先去玩，我处理掉一些事情就来。"男人说着，声音沉着浑厚又透着天生的贵族气质。
"你先把他放下来" 朋友走后，他转而向着还拎着男孩后颈的大汉道。
听到他的吩咐，保安马上松开了手。男孩扯了扯衣服，毫不避讳地盯着男人。
男人居然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马修......我叫马修......"
"好，马修，我可以让你进去。不过你得出相应的价钱，毕竟我可没有无偿做好人的习惯。"
男孩一头金发浅而明亮，一双翡翠般碧绿的眼睛中有霓虹灯的光芒，"我答应"他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跟着他走进酒吧，在一群高贵的男女中，他这么普通的一个男孩显得那么突兀不协调。
"跟着我走"达米安在前面抛下一句话，马修略一迟疑赶紧急走两步跟了上去。
在店的最深处的VIP电梯里，中年男人都只是站在一角，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电梯一路不停地上了最顶层"到了，你想来的就是这里吧......"
马修走出电梯门时，发现这竟是整座大厦的最顶层竟然是巨大的玻璃顶棚。 底下是装饰奢华的俱乐部大厅。
"这......我......"马修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这么轻易地达到目的。
达米安见他呆在那里，嘴角泛出一抹微笑："现在你要兑现自己的诺言了？能够上这个VIP电梯，来到这里的人，个人资产都不少于千万欧元，你付的出吗？"
"我没有那么多钱......"
"那你要食言吗？"
男孩望定他的双眼："不，我不会食言的。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你想......"
达米安收了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像审视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哦？做任何事？"他走到墙边黑真皮沙发边才坐下，立刻有两个可以用天使般美貌来形容的少年迎上来，一个倚着他贴身坐在他身边，另一个扶着他的膝盖跪坐在他腿边。两人的眼神像猫一样充满了媚惑的情欲，手也在不停地摩挲着，"你，知道什么叫做‘任何事'吗？"男人长长的手指抚着地上少年弧线完美的下颌。
马修明显的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他局促地绞着手指："知，知道......"
达米安挥挥手，两个美少年又如飘然来时一样地飘然而去，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他又朝向马修，"你，到这边来......"
马修略一迟疑还是走了上去。
"马修，如果你想让我听你的请求，那就像刚才那个孩子一样，跪在这里，把衣服脱掉。"他的声音明明没有丝毫命令的口气，却有着不容别人辩驳的力量。
男孩哆嗦了一下，就一言不发地跪在他膝前的地毯上，低下头开始解外套的扣子。努力想表现镇定的他，解扣子的两个手却明显止不住地微微地颤抖着。褪去最里面的一件汗衫，男孩青涩的半裸身躯就袒露了出来，他努力弓着背，尽量想把身子缩小。
"够了，"达米安俯下身看着他那双闪躲着目光的眼睛"现在告诉我你的目的。你，想要多少钱？或者说，想赚多少钱？"
"我不要钱，我要找一个人......"男孩看着他，脸上是尚未退去的红晕。
"找人？"这个精灵般的瘦弱的男孩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找什么人？"
男孩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帮助你。我以我一个犹太商人的名义起誓。"达米安把堆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披在他肩上。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他看着别处，语气中带着杀意。
"是......仇人吗？"
男孩点点头："是罪犯。"
"那看来我们还是要换个地方说话！"达米安站了起身，马修仰望着夜空下男人的身形，仿佛一尊至高的男神。
五星级旅馆的套房，装修得比刚才的地方稍差一些，不过也差不多是极尽奢华之能了。达米安给窝在沙发里的马修倒了杯水，自己斟了杯白兰地。
"我是成年人了！"马修抗议。
"这酒的价钱与你的年龄无关。"达米安也不责怪，坐在他对面，"现在说说你想找什么人吧......"
"在那以前，达米安，我可以先问问你是什么人吗？"
"我？犹太商人达米安，家族经营旅店业，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是我名下的产业之一，至于刚才的‘俱乐部'么，是我的个人爱好......"达米安毫不隐讳地说。
马修愣了一下，他也不是没想过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钱势，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这样的有钱有势。
"还是说说你吧......"达米安发现了他的分神，"我可不想你在心中感叹完这一个晚上。"
"那好吧，我姑且相信你。"马修向前微倾着身子，"我要找一个男人，他是你的俱乐部的会员，他......强暴了我最好的朋友......"
"是个男孩儿？"
马修点了下头："他叫鸽子......"
"鸽子！"达米安惊了一下。
"怎么？难道你认识他？"马修投来狐疑的眼光。
"不，没什么"达米安赶忙掩饰自己"这种事应该报警啊，你这样找又什么用，更何况你怎么知道犯人是我俱乐部的？"
"那天晚上，他是在街上被几个人迷昏了绑走的......"马修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双眉紧锁
"醒来时，在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四周很黑，只有在一堵墙的顶上装着一只坏掉的风扇，从那里透进光来......那个男人出现了，还有其他几个他不知道。只知道那男人点烟的打火机上面印着你们俱乐部VIP才有资格持有的火蜥蜴纹章......"他停下来，两手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似乎这样可以减轻心中得痛苦"三天......整整三天，他最后像一条破抹布一样被抛弃在郊区公园的林子里。那时是十二月的第一天......报警吗？如果犯人是一个在你的俱乐部里的达官贵人，你认为报警有用吗？"
达米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喜欢他吧......不然怎么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马修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看着中年男子："我是很喜欢鸽子，不过他心中的那个人不是我。他现在每天要接受心理治疗，严重的自闭症和自虐倾向，他，现在只和我说话......我，一定要惩罚那个恶棍！"
看着他眼中浓浓的恨意，达米安放下酒杯"我可以帮助你，不过不是无偿的。你知道我是个商人，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在......这里？"紧张地转过头看看一边卧室中的大床。
达米安不禁笑了"去吧，自己躺好......"
马修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走到了床边。
"自己睡好，"男人说着也起身走过去。
男孩在被子里睁大着眼，紧张得像待宰的小兔子。达米安笑了笑，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发"放心，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今天晚上就乖乖睡在这里......"
"那......报偿的事......"
"我自然会要你回报的，你只要保证让我随传随到就行了......"说完，他帮他压了压被角，走出门去。
"达米安......"
"嗯？还有什么事吗？"他关上灯。
"达米安，你，是个好人......"
达米安在外面关上门" 好人......吗......"
"为什么每次叫我出来你都只是陪我玩，如果你嫌钱太多花不掉还是找个女人结婚吧"马修舔着冰激淋球坐在游乐场的长椅上。
"这是我的乐趣所在，你不用管"达米安把爆米花递给他"你要照顾鸽子，压力很大吧，偶尔放松一下吧。到底还是个孩子。"　
"说过多少次......唔......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别总是叫我孩子，孩子的，你这大叔！"男孩嘴里胀得鼓鼓的。
达米安笑咪咪地看着他还答话。
"我托你办的事呢？"马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还没有头绪"达米安道"不过你可以放心交给我，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的。鸽子他现在怎么样了？"　
"愿意出来走走了，也不总是很容易受惊"马修舔着手指"只是还是不停地做着噩梦，没法睡觉。"
"他的亲人呢？"
"他亲生母亲听说是难产死了，父亲和继母虽然很担心，可也没有办法。看着不远处在旋转木马边奔走欢叫得孩子们，眼中忽然充满了悲伤"鸽子是那么坚强，如果是我遇到那种事情，早就自杀了......"
"别再想那些不愉快地事了......"达米安站起身，一把拽起身边的男孩"去玩旋转木马吧......"
"诶？"
"都十几年没玩过了"达米安的米色风衣飘了起来，深棕色短发，深邃的眼睛流露出温柔的笑意"我们骑一匹马吧......"
"不要！好像变态一样！"男孩抗议着，脸上也瞬间充满了阳光。
"小孩子果然还是笑起来可爱"达米安高大的身材骑在一匹棕色饰着绿色饰带的马上，不成比例的样子惹得马修趴在他的白色小马上不住嗤嗤地笑。
"不要叫我小孩子！大叔！"
二．
"达米安先生，达米安先生！"护士米莉远远地跑过来"鸽子，鸽子他......"
"怎么了！"达米安刚走出办公室，手里握着刚换好水的玻璃花瓶"怎么回事？"
"鸽子刚才又咳血了，我现在去找医生！"米莉紧张的情绪瞬间传达给了他"你快去陪着他吧，他的状况真的不太好。"
达米安赶紧冲到鸽子的病房，鸽子仍然表情安详地靠在枕头上，除了脸色更加苍白以外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自纳米比亚的小黑人汤姆正焦急地守在他身边。"没事，没事，你们都太敏感了......"发现达米安也来了，鸽子转过脸来朝他微笑"米莉总爱大惊小怪的，把汤姆也吓到了。"他抬手摸摸小男孩的光头："回去休息吧，我没事的......"男孩忽闪着大眼睛点点头，跑了出去。
"真可怜，还这么小。"鸽子看着他小小的身影。
达米安摇摇头："你现在就别去担心别人了。"他走过去俯身望着他"作为首次到非洲来参加艾滋病防治组织的志愿者，我可不希望自己看护的第一个人这么容易就完蛋了。"
"所以你每次都带雏菊来鼓励我？"鸽子笑了，歪歪头看着他手中的花瓶。
"雏菊代表生命啊，它是生命力顽强的花儿......"达米安把花摆在窗台上。
"我记得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呢......"
达米安笑了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为了我们的约定......"他在心中默念着。
"马修，你又要早退啊？"同学望着整理起书包准备走人的马修"你课外活动再不参加，老头就要发疯啦！"
马修背起双肩背包"那就帮我请假说我家里有事吧。"他吹着口哨蹦跳着出了大门，今天达米安又约他出来了。他现在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大概就是和达米安的秘密约会了，总是在最思念他的时候就会接到他半命令式的电话。"今天，不知道又要去做什么了？"他来到街角处就看见了达米安黑色的宾利车。
"小鬼，今天过得如何？"达米安转过身来帮马修拉好安全带。
"大叔，你今天气色不错嘛......"他在他俯身下来的时候，不失时机敌轻轻啄了一下他的面颊。
"你别是喜欢上我了吧"达米安装出一本正经地样子。
"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我喜欢的人永远是鸽子。"马修乐呵呵地抱肘回望他。
"我们今天去新开的......"达米安正 说着话，车载全球定位的移动电话突然响了，"喂，"他打开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