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药的时候,我还觉得有点不对劲。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还是之前那一套,被子也还是以前的被子。可是,好像,嘴上少了点什么。我迷茫的抬手摸了摸脸,是了,我比女人还漂亮的面孔上,胡子不见了!
他见我动手摸,也伸手在我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突然就低声说:"我帮你收拾了。"我知道,他在嫌弃我。我拼命的摇着头,不要,不要嫌弃我。眼泪随着摇头的动作飞散,一头青丝也披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有多么诱惑,雪白的脸颊,飞散的青丝,微红的眼角,都让他不由自主的喘息起来,可惜,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10
飞溅的泪水,犹如一颗颗珍珠,反射着晶莹的光芒,落在地上的时候似乎还噼啪响。我抽噎着,不顾还坐在他的腿上,就那么转过身,抓住他的衣襟,不断地哀求着:"不,不要......不要......别不要我。"我抬眼看着他,他脸上的神色让人很难理解。但是我想,我确实看见他的眼睛里冒出了火苗。但是此刻,我已经顾不得他的怒火,只想乞求他不要把我丢掉。一个人忍受苦难的日子,我已经太恐惧了,甚于恐惧被他折磨,甚于恐惧被他杀死。
我想,就让他的怒火把我烧死吧。
但是,下一秒,我的抽噎哽在了喉咙里,因为,因为,他用嘴唇把堵住了我的嘴。我呆呆的望着他的脸,忘记了哭泣,忘记了乞求,甚至忘记了呼吸。等他放开我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他眼睛里燃烧的火苗不是怒火,而是......
身上的痛,提醒我想到前一次夜里的事情,我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但是他收紧的手臂,把我紧紧圈在怀里,让我无法躲开。我终于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他终于放开了我的嘴唇,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一些,说:"果然吻一下就不哭了。"说完,就把我放在床上,翻身下了床。
在锦春院几年的生活,我早已习惯欲望的身体,格外敏感。即使在这样虚弱,剧痛,悲伤,的情况下,依旧能够马赛克的扭动起来,不要他离去。 而且,我也知道,他是在忍耐。
然而,没想到,他依旧我行我素的拿过锦被来将我盖好,把正在扭动的我按住说:"别乱动,你在生病。"
他说话的语气是那么体贴,表情是那么温柔,眼神是那么诚恳。我知道他是在为我担心,不想伤害我。然而,这怎么行。他一体贴,我怎么还能博取同情?于是我不知怎么的眼泪又下来了。我一边抽泣,一边哽咽:"不要讨厌我,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别......走......"他的脸不知怎么的,变成了猪肝色。(苟血啊,不是后爹说你,看把人家憋的。)可是,看我哭得楚楚动人,又怎么忍心离开。于是只好又蹲身坐在床边,帮我擦着眼泪说:"我......没有......讨厌你,别哭了。"可是,可是,为什么说的这么勉强,一句话断成好几句?他一定是在随口敷衍我,一定是嫌我脏。
是啊,我都嫌自己脏,他那么尊贵的人,又怎么会不嫌弃我呢。滚滚的泪水落下,也洗不净我的肮脏。他手足无措的帮我擦了擦泪水,站起身。我知道他要离开了,泪眼朦胧中,勉强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攥住他的衣摆。
他刚迈了一步,突然停住了,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我,脸色越发难看。我知道他在嫌弃我,可是我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对我那么好,我也要报答他才对。于是,我强忍住哽咽,低声说:"我,我可以用嘴......"说完这句话,我知道,在他眼里,我已经彻彻底底地是个低贱的人了。我的眼睛不敢看他的脸,声音也低下去了。
可是心,依旧盼望着他的那一回眸。
"......"他低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只是不敢放手,抬眼呆呆的看着他。
又过了几秒钟,他终于忍不住了,吼道:"放手!你把我的汗巾子拉落了!"
11
我低头一看,天!
脸上"腾"的红了。他长袍的下襟里,两条长腿光溜溜的站在地下。绸裤子已经落到地上去了,汗巾子还拿在我的手上。长袍下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昂然的马赛克。冷汗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来了。
我没想到会有这样尴尬的场面,前辈们不是都是拉着袍子的下襟,然后就有非常温柔的对话,然后就可以雨过天晴吗?为什么我就会弄得这么尴尬。
趁着我脸红心跳的时候,郝旌典迅速的把绸裤拉上,从我手里抽走汗巾系好,甩门出去了。留下我独自一人,还保持着拉着汗巾子,张口结舌的模样。
最后究竟他是怎么解决的我不知道。但是晚上他来看我的时候,依旧和白天一样,抱着我,要我吃药,喂我喝粥,动作真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这一次我情况也好了许多,没有再吐血,而是乖乖的就着他的臂弯,把东西都吃了下去。
养病的日子过得很慢。郝旌典有时候过来陪我睡,有时候让我自己一个人睡。注意,我说的是睡觉,不是打马赛克的东西。早晨在他臂弯里醒来的时候,真是从来没有过的安心和满足,虽然现在天气还不是很凉,两个人死搂着醒来都是大汗淋漓。但,我真的非常满足。没有他的早晨,我都是非常早就醒来了,睁眼看着晨曦中窗纸一点点的亮起来。我一直怀疑,之所以在他怀里那么能睡,是不是被憋晕过去的。
另外,他还拨了一个叫惕醉的小丫头来专门照顾我。这丫头虽然长得一般,但是聪明伶俐,甜嘴蜜舌,又忠心耿耿。没几天,我就和她相处得熟了。她还告诉我她本姓杨,原来不是这府上的人。新近刚刚买来的,是郝旌典专门为了照顾我而选出来的。
虽然郝旌典是个首领,但是其实也就是这个小国家的皇帝了。奇怪的是,他每天都好像都不用工作,不用操心是不是打仗了,是不是有饥荒,有天灾,也不用任命官员,管理国事。只需要陪陪远来的客人,没有客人来的话,就陪我。这样的皇帝,我都想当。
他没有来陪我的时候,我就呆在房子里,院子里,看着天空,一点点变亮,再一点点变暗。温习着当时后爹教我的功课。可惜这里是草原,可以见到的花都是野花,好像人们也见怪不怪,所以院子里没有种。所以,对花流泪这一项比较困难。另外,这里的鸟个头大,也飞得高,不像以前有养在笼子里的黄莺什么的,所以对鸟吐血也不方便。唯一好的就是,这里视野非常宽阔,月亮是又大又圆。明亮得好像金黄的烧饼。所以,我在有月亮的晚上,都勤于练习对月伤神。我想,现在这项工作我已经练习得非常熟练了。
这天晚上,我又在院子里练习对月伤神的功夫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郝旌典这几天都很忙。他对我说,他要陪一个远道而来的盟友,所以不能来陪我,让我自己好好吃饭,注意修养。我想他终于有点正经事情要做了,也不好意思老赖在他身边,所以就乖乖的答应了。
但是每到晚上,月亮烧饼升起来的时候,我都会站在院子里,听着远处的庭院飘来的音乐声,暗自神伤。我知道,国君们在宴请宾客的时候,都会有美女唱歌跳舞助兴的。唱完跳完,往往大家兴致都还很高,还会做点别的。
这样想着,我不禁更加难过起来。我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虽然身体肮脏,但是我的心灵还是纯洁着的。他......曾经那么怜惜,那样关怀,如今,都到了别人那里去了。我,终究还是上不得台面的。
泪水,毫无预兆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在初秋的夜里,冰凉透心。把月亮也晕染成了扁烧饼。
正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身后一个陌生而充满温情的声音说:"姑娘,夜露深重,为谁独立到中宵?"
从来没有想过,除了他还会有其他人来这里。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我一抖,迅速的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一袭白衣,手拿一把折扇的翩翩公子,含笑而立。
然而,他俊逸的身姿,并不妨碍他浑身散发出一种危险的味道。他看向我的眼神,就好像是一头猎豹看着瑟瑟发抖的猎物。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但是,院子很小,很快我就无处可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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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步步的逼了过来,我不知所措。这时候,我的脑海里竟然浮现的,是那个才与我相识不到一月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我在这样的时刻会想起他?
"小美人,你一个人在这样的夜里叹气。没有人陪你吗?"那翩翩公子轻笑着,扇着扇子。我挺纳闷的,按说这样的夜里,已经该加衣服了,他还扇着扇子,真是火气旺。说着他已经到了跟前,伸手摸上了我的脸颊:"我来陪你吧。"
"不......不要,不要碰我。"我拼命的摇着头,躲闪着他的触碰。可是他的动作比我快得多。我怎么也躲不开。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脸,他的腿,将我的身子压在了墙上。
他还是那样微微笑着,轻轻漫漫的一伸手,就解开了我的衣带,将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那只手,就像一条冰冷的蛇一样,在我的洁白细嫩的胸膛上滑过,让我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心里却恶心得想吐。我奋力挣扎起来,然而他的手却停住了。
我泪流满面地望过去,只见他非常疑惑的看着我。然后又不死心的把手伸进去仔细的摸了一下,再愤怒的一把撕开我的衣服。仔细的把我从上看到下,不可避免的又注意到了我后腰的纹身。我大惊,拼命推他,可是推不动。我不知道他那看起来瘦弱优雅的身体里蕴含着那样巨大的力量。
"锦春院?"他嗤笑了一下,"没想到郝旌典竟然真的看上了你。不过,你的身子,倒真的很迷人。"说着他动手摸上了我的纹身。
我不能再忍受这样的耻辱了。我已经够脏的了,怎么能,在终于有了人要我之后,又继续失去贞节。于是,我张开嘴,伸出舌头,一口咬下去。
没想到他动作比我还快,一把捏住我的下颌,就吻了过来。浑身的力量都失去了,为什么,连死都不可以?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梦寐以求的声音响起来:"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泪水陡然忍不住了,失声叫道:"旌典......!"
我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过来,一把拉开我身上的人。但是我已经站不住了,失去了依靠,软软的滑下去。挣扎中,忍不住伸手拉住面前人的衣襟。然而我感到一股怒火扑面而来,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打掉我伸出去的胳膊,怒骂道:"贱人!你还舍不得他!"
我不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被他拉开的人,还不以为然的笑道:"做什么这么紧张啊,不过就是锦春院出来的人嘛。"
我扑过去,抱住旌典的腿,哭道:"相信我,我没有,我没有。"可是他根本不听我的解释,一脚把我踢开,骂道:"我都已经看见了,还说什么?你这个从锦春院出来的贱人,给我滚回去穿好衣服,不准出房门一步。"
眼睁睁的看着他拉着那恶人出了院门,我无助的哭倒在地上。
惕醉早就被我们的吵闹声叫了出来,只是畏惧他的怒气不敢上前来。这时候她默默无语的过来扶起我,带我进到房子里,帮我拿出衣服来穿好。整个过程中,我的泪水就没有停过。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相信我。
"主子,你要不要喝点水?"
我摇头。
"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摇头。
"主子,别哭了。"
我摇头,泪落得更凶了。
我哑着声音问:"惕醉,我做错了什么?"
惕醉扶着我的肩,哭道:"主子,你没做错什么。都是那个恶人害你的。"
终于听到一个人肯相信我,我哭倒在她怀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相信我?"
惕醉伸手搂住我,我俩抱头痛哭。
正在这时候,嘭的一声,门被踢开了。旌典的怒吼声传来:"你这个不守妇道的男人!"
13
我俩顿时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看着门口,呆呆地看着恶魔一步一步走近。他满面怒容的走过来,举手就是一耳光将惕醉扇倒在地上,嘴角鲜血直流。惕醉跌倒在地上,颤抖着身子,显然已经知道大难临头了。
"不......"我哭着扑过去抱住他的腿:"旌典,不......"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就那么一眼,我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怒火。旋即,我胸前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他一脚将我踢到一边:"贱人,不准叫我的名字。"再一把拉起惕醉。我拼命挣扎着想要扑过去求他,一口血喷了出来,顺着我白净的脸颊流到地上。我不顾一切的哭喊道:"不关她的事,不关她的事......都是我,是我的错。"因为在这一刻,我记起小受的美德之一是要勇于承担一切错误。
旌典转过来,恶狠狠地瞪着我说:"你终于承认了?贱人!"说着,他终于甩开了惕醉,转而拉起我的衣领,提起手,一耳光打到我的脸上。然后大声说:"来人,把这个丫头带出去,乱棍打死。再给我守着他,不准出房间一步。"本来以为他原谅了我们的,听到这句话,我再次不顾一切的哭喊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别杀她。别让我恨你......"他听到我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明显的愣了一下,再次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将我打到地上。恶狠狠地瞪了惕醉一会儿,终于说:"把这丫头打四十棍,赶出府去。"终于听到他放过了惕醉,我一口血涌上嘴里,再也忍不住昏了过去。
我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隐约觉得有人在我床前走来走去,端来了饭菜,也端来了药。可是我没有力气睁眼,也没有力气起身。吃不了任何东西,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躺着。这一次,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事情了。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还是我们成亲时候那大红的帐子,夕阳落在纱窗上,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剩自己孤单的在这里,无法动弹。想着成亲时候热闹的场面,想着那些夜里的温存,再看如今的清冷,珍珠般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滴落了下来,濡湿了鸳枕。
记得有人说过,小受的伟大就是把小攻想象得很伟大。我想我不是一个伟大的小受,但是我现在满脑子想的,竟然都是新婚之夜他温柔的马赛克我的场景,是他关心的抱着我喂药的样子,是那温暖的胸膛,那有力的心跳。除了最后他那愤怒失望的样子,其他时候,他竟然都是那么温柔,连新婚之夜他发现我的纹身的时候,也只不过是把我吊起来,用各种马赛克道具,折磨到晕死。就连那时候他失望愤怒的脸,也带着怜惜。哪里象现在,把我丢在这里,不闻不问。
我知道,他已经不再相信我了。原来失去一个温暖的怀抱是这样容易的事情。还以为,终于苦尽甘来。早该知道,这带着罪孽的肮脏身子是不会这么容易得到原谅的。早该绝了念头,这就是贪恋幸福的下场。
门上响了一声,一个丫头推门进来,不是惕醉。她把药和饭菜端到床前。见我醒了,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公子,你醒了?快把药吃了吧。"说着把药端到我嘴边。不知怎的,看着她清秀的面孔上高兴的神情,我脑海里不由得想起那相似的阳刚的俊脸,也是这样温柔的喂我喝药。如今,物似人非,物在人去,睹物思人,泪如雨下。(喂喂,旌典还没死呢!)
我摇头不喝,让她拿走,饭菜也不吃,让她撤下去。几天了,都是如此。终于,我渐渐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也不能表示拒绝了。但是,她喂到我嘴边的药,都顺着脸颊流到枕头上。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我想,我终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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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终于死了。
如果我不是死了,又怎么可能看见旌典那么着急的脸色,又怎么可能感觉到那么温暖的胸膛。他那么温柔的吻我,用温暖的唇将苦涩的药汁喂进我嘴里。苦得我,眼泪都落下来了。我连忙抬手想要拭去,没想到只是微微动了动,根本没有力气。但是马上,就有一只手将我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了。于是我喃喃的说:"旌典,我终于死了吗?不然我为什么会看见你这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