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雨————云灭

那是个疯狂的平安夜，他们用彼此的身体感受着对方的温度，感受着对方的激情，感受着对方的情欲，一次又一次的，仿佛永远也要不够对方的一切般。
窗外的雪安静地落着，她的寒冷已丝毫影响不到彻底放纵自己的感情，任其宣泄而出的两人，只余温柔温暖着他们的心灵。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偷偷潜入时，两人依然沉沉睡得香甜。相依相偎的轮廓残留着他们一夜放纵的激情。
影缓缓睁开眼，瞧着依然熟睡的Rain。现在的他看上去依旧是个稚气未脱的人，可谁能想到他曾遭受的一切呢？
我要给他一个安稳的家，一个可以安心生活的地方。影暗自打定主意。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念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想要为某个人做些什么。
梦中的Rain嘟囔着，往影的怀里缩了下。影无声地笑了起来，宠溺地替他拉好被子后，再度合上了眼。

下
圣诞节开始，Rain正式搬进了影的家。说是搬，他的行李却只有他自己，这着实令影吃惊不小。
"最重要的都在身上，其它的有没有都无所谓。"Rain如是解释着，将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耸着肩。
影笑着吻了他的嘴，便开始忙碌起两人的午餐。而Rain则依旧没形象地跟在他身后转着，两眼放着光。
接下来的日子，对二人来说都是幸福的。Rain听从影的话，洗手不干。当然他自己一开始也已这么打算。
为了帮助Rain戒掉毒瘾，影特意去请教了总部的特级医师，听取了他的意见，制定了一套戒毒方案。三个月后，当大地回春时，Rain对毒品的依赖性已彻底消除，两人为此特地好好地庆祝了一番。
为了不让Rain太过寂寞，影开始挑工作，他不再接那些必须离开这个城市的工作，虽然在本市的工作不多，而且追加的钱也较少，但影相信，自己一直以来的存款已足够两人舒适地过一辈子。他开始盘算着从第一线的杀手退到二线，或者直接申请调往国外。对，这样更好。他可以带着Rain离开这个城市，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这样Rain可以继续读大学，继续他当个小小建筑师的梦想。
当影将这个想法告诉Rain时，Rain黑亮的眼睛顿时发亮。
"真的可以吗？真的真的可以吗？你不会被暗杀吗？不会因此被冻结所有的资产吗？"Rain兴奋地问着，期待着影的回答。
"不会。我的组织相对而言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一线的杀手提出申请调往国外，之前已有过不少先例。就算退一步，调往国外后，我依旧身处一线，但是那也比在这儿好。起码，你可以摆脱蓝氏的阴影，可以上大学。"影一边将意大利面递给Rain，一边解释着。
提到蓝氏，Rain的眼睛瞬间黯淡。
"以防万一，我可以向组织申请为你安排一场死亡，让你彻底从户籍中消失，然后再为你安排一个假身份，这样就更高枕无忧了。"影连忙安慰着，褪去了叛逆的伪装后，Rain一直表现着他的脆弱，这是每每看到都会令影心痛的地方。
"这样也可以？"Rain顿时瞪大了眼，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面。
"当然。"影笑着。当然可以。这对自己的组织来说易如反掌，当然代价是他即便调到国外，也永远不得退出一线。杀手的生涯和Rain的安危、快乐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
Rain笑了，笑得幸福。瞧在影的眼底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明亮。
打定了主意，影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行动。报告打上去后，影忐忑了好久，毕竟这两个月他的表现并不算佳。然而组织却轻而易举地批准了他的申请，并同意两个星期后为Rain安排一场意外死亡。
当影将这个消息告诉Rain时，Rain愣了足足有1分钟。当他反应过来，两个星期后，自己就是真正的自由时，他开心地跳着，叫着，拼命地亲着影。
影笑着将乐得合不拢嘴的Rain拥入怀中。
"组织已经开始为你办理新的身份，大约一个星期后，你就能变成另一个人，两个星期后，你希望在瑞士就读的大学会寄来你的入学通知，三个星期后，我们已身在遥远的瑞士。"
"这就像梦一样。"Rain叹息着，放松地靠在影的怀里。
"这不是梦，这是我给你的未来。我们的未来。"影拥着他，浅笑着。
"谢谢你，影。"Rain低声道着谢。
"要谢就谢你自己吧。如果当初你没有找上我，我们就不会有如此幸福的时刻。"影用下巴磨挲着他的头顶，磨挲着他褪去烟灰色，恢复栗色的发。
"呵呵......"Rain笑着，轻轻摆着头。
"对了，一直想问你，你怎么找到我的住处的？"影突然想起这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说起来，他这个杀手之前还从来没有被人跟踪，而自己丝毫没有察觉的经历。
"那是因为......我就住在你楼下。"Rain小声说着，"每天看你进进出出，我当然知道你住哪儿。老实说，在暗巷里头相遇时，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认出我才借我烟的呢。"
半晌，影才出了声："原来，那个老是被房东追着讨房租的人就是你？"
Rain愣了下，随即懊恼起来："你可不可以不要揭穿我！"
"呵呵......"影低笑着，闻着他发上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午后的阳光透过金属窗框的窗户撒在两人身上，暖暖的，没有丝毫不适。三两只路过的麻雀停在阳台的护栏上，倾听着屋内两人似有若无的窃窃私语。这是个悠闲而舒适的午后，有着温暖的阳光，有着清香的咖啡香气，有着彼此相爱之人的喃语。
如果，没有那件意外，如果，影没有勉为其难地接下任务，那么这样幸福的时光也许就能陪伴他们，直到一生的尽头。
五号那个白痴又捅篓子了。当影被告知适合补救行动的人只有他时，他实在很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过去杀了他。这个白痴！为什么总是这么冒失？他究竟是怎么稳坐第五的位置的？
说实话，为了Rain，影并不想离开这个城市，何况还要去一个星期。Rain倒是不以为意，笑说他保护过度了，何况只要度过这个星期，他们就能离开这里，在遥远的瑞士过他们向往的日子。
"不会有事的，你就乖乖地去工作吧。"Rain笑着安慰影。
影放心地吻着他的唇，暗叹着自己的太过敏感。
然而，这一切却并非影的错觉。Rain安慰般的笑容，他无论怎么尝也尝不够的吻都成了最后的回忆。
当影下飞机的同时，总部便来了紧急命令，要他立刻赶往西码头和五号汇合，说是遇到个棘手的买卖。并要求他任务完成后和五号两人在原地待命。
影来不及回家放东西便匆匆赶了过去。路上，他不停往家里打电话，却总是无人接听状态。影不由担心了起来，不晓得Rain跑到哪儿去了。算了，还是尽快完成工作，尽早赶回去要紧。
抵达西码头时，已是晚上8点，五号约克正蹲在大型仓库的外头。见着影时，竟一脸的欲言又止。影不打算跟他废话，直接问明了情况，便随手捡了跟长铁钉和一截铁丝，招呼约克一前一后潜了进去。
任务很简单，对方开出的条件是杀光在仓库里的所有人，并提供了准确的人数。20人，对于约克来说确实困难了点，但是也不至于要他一同上阵。影有些不理解总部的意图。
铁钉用起来很顺手，但是有个缺点，那就是双手势必会染满鲜血。影却丝毫不以为意，他一心只想着快些完成任务。当他和约克在仓库的尽头汇合时，仓库中活着的只剩下他们两个。影就着月光看了下表，半个小时不到。进行得太过顺利了。
约克点了支烟，慢条斯理地抽着。影则在一旁看着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暗。
"真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任务，为什么非得要我赶过来帮你。"影丢了完全没派上用场的铁丝。对付一群完全没有格斗技能的人，即便有20人之多，但凭约克的本事，已绰绰有余，何必要刚下飞机的他赶过来？更令影想不通的是，居然要他们原地待命！难不成还有后继任务？
"Shadow......"约克犹豫不决地瞅着影。
"说！"对于他吞吞吐吐的态度，影有些不耐烦，这么拖拉的性格亏他还能做杀手做到现在。

"你还是先回去吧。"约克猛抽了口烟，终于将话说出口。
"为什么？"影反而觉着奇怪。指令是任务完成后原地待命，他怎么可能先行离开，即便自己的确归心似箭。
"听我的，你还是先走吧！还有，不要回总部，也不要回家。"约克左右张望着，脸上显出惊慌的神情。
"约克，把话说清楚，什么意思！"影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什么叫不要回总部，也不要回家？难不成自己离开的一个星期里出了什么严重的事？不对！Rain还在家里，他可千万不能出事！
"你就别问了，总之快点走吧！"约克急道，"Shadow，你听我说......"
"嘘！"影突然侧耳，凝神听着。
"有人！"影放开约克，朝着一旁的墙壁靠了过去，"声音是这后面发出来的。难不成还有人？约克，你杀的时候到底数清楚了没有？"影一边检查着墙壁，一边埋怨着约克。
约克却突然上前拽住他，阻止着他的行动："行了，Shadow！你就听我的，快走！这儿的事你别再管了！"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你不说清楚理由要我怎么离开？"影也火了。
"我、我不能说！"约克懊恼地吼着。
"不能说是什么意思？你要是不想说就别妨碍我工作！"影推开他，继续检查着墙壁。终于，他在两根柱子的中间发现了一道暗门，门并没有锁，而声音正是自里头发出的。
影回头瞧了眼一脸焦急和痛苦挣扎的约克，遂不再理会他，径直推开了门。
门里头同样是一片漆黑。影小心地沿着墙走着，倒着手里的铁钉。
忽然，暗室的深处有什么动了下，影顿时停下脚步，凝神看着。
眼睛已逐渐适应黑暗，他已能依稀辨认出暗室中的物事。处在暗室深处的东西又动了下，看上去像是个被捆绑着的人。影收起了铁钉，迅速靠了过去。然而，但他的手接触到对方的瞬间，他却只感到自己全身的力量都被瞬间抽离。
那熟悉的触感，那即便仅是个单纯的碰触也能立刻明白对方是谁的奇妙感觉，所有的这些都在传递着一个讯息。倒在那里的，被捆绑着的，衣裳褴褛的，是Rain，是他以为在家等着他回去的Rain。
影蹲了下去，小心地替他解开绳索，小心地将他搂在怀中。
"Rain？"影试探地唤着，声音不自觉打着颤。
"咳咳......"怀中的人轻轻咳着，僵硬的手慢慢抓住了影的衣服。
"Rain？！"影越发确定眼前的人正是自己的情人。
"影......"微弱的声音自怀中响起。影稍稍安了下心。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谁抓你来的？"影不敢妄动，生怕他的身上有什么不能移动的伤口。
"影......杀了我。"Rain气若游丝般的声音震动着影。
"你在胡说什么？"影皱眉，不明白他何以寻死。
"求求你......杀了我......"Rain却不理会他，径直坚持着，抓着影的手紧了紧，却依然是那般无力。
"Rain！你......"影劝解的话语停顿在阴云过后，照射进来的月光。
虽然瞧得不是很真切，但是Rain身上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甚至深可见骨。所有的伤势都没有经过良好的处理，全都草草包扎。过重的伤口还在淌着血，染了两人一身。
"他......他们......强......强......我......"Rain已说不出完整的话语。但是影已明白他想要说的。因为他已瞧见Rain赤裸的下身。
"谁干的！"影咬着牙。怒气于瞬间爆发。该死的！他不过离开了一个星期，只是一个星期！他明明拜托总部帮忙保护Rain的，为什么还是弄成这样？难不成是蓝氏的蓝江？那他一定要手刃了那个沦丧人性的畜生！
Rain摇着头，依旧坚持着："杀了我！求你了......"
"不行！Rain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求死！你还有梦想，你还有我，你不能......"影连声劝着，希望能打消Rain求死的念头。
"没用的。他们......他们硬灌了我......一整包海洛因......已经......来不及了......"Rain的头虚弱地抵着影的胸膛。他的话直敲进影的心，令他不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切。
"求你了......影......要死，我希望能由你动手......求你了......"Rain的声音越来越弱，已几不可闻。
"Rain，Rain！"影叫着，摇着他，看到他勉强睁开的眼中已没有了一丝生气。
"求你了......影......我爱你......求你了......影......影......"Rain一声声微弱的呼唤在影听来竟是那般清晰。
终于，影缓缓抬起了手。他颤抖的手中还捏着那枚铁钉。Rain的手握上了影的，一寸寸向前推进着。
他们深深瞧进彼此的眼，握在一起的手缓慢移动着，停在Rain的太阳穴上。
"我也爱你，Rain。"影低声说着，于是他看见了Rain幸福的笑脸。
铁钉猛地刺了下去。Rain的瞳孔在瞬间放大，随即逐渐失去了神采。做了这么多年的杀手，影从未向现在这般痛恨死亡，痛恨生命如此迅速的流逝。
他垂下手，将Rain深深地嵌入自己的怀中，良久良久，久到Rain的身体已失去了温度。
影小心地让Rain平躺下，迅速褪下身上的衣服动作温柔地替他盖上，随即起身出了暗室。
约克依旧在外头候着，影径直朝他走去，不由分说抓了他甩向墙壁，在他起身之前，一脚踩住他的左上臂，动作迅速地扭断了约克的左臂。不理会约克的痛呼，影已抓住了他的右臂。约克慌忙喊着。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影不发一语地停顿下动作，却并未放手。
"是、是总部的决定，将他的行踪卖给一直在悬赏找他的蓝氏。因为总部认为他的存在有害于你的工作，他们不希望自己一手培养的头牌因为个人感情问题而放弃工作。"约克一口气说着，生怕影动手扭他的右臂。
"消息确定？"影沉声问着。他此刻的声音听在约克的耳中形同死神。
"确定确定！这次的行动也是他们刻意安排的，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委托人，总部只是希望你亲手杀了他。他们只想要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一个完美的杀手。"约克已出了一身冷汗，他已不敢肯定即便自己说出了真相，影还会放过自己，也确信瞬间落入他手中的自己已没有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因为他和他，根本是两个领域的人。
影不再言语，他干净利落地扭断了约克的右臂，一掌敲击在他的颈椎上，令他失去了知觉。约克恐怕永远也不会醒了，即便能侥幸醒来，他也将在轮椅上度过下半生。
影温柔地抱着Rain回到车上，轻柔地将他安置在副手座上，替他系好安全带。忽然间，他发现自己的脸上凉凉的，他用手抹着，发现手上已快凝固的血竟被化开。下雨了吗？对，下雨了，他的天空正在下着红色的雨，那雨水的颜色就如同鲜血般红艳。那是Rain的泪，那一定是Rain的泪！他正在哭诉着自己坎坷不平的短暂人生。
影深深吸了口气，发动了车子。
影失踪了。当组织的人赶到仓库时，只见到昏迷中的约克。这样的情况是组织始料未及的，于是他们动用了所有可动用的力量寻找影。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寻找，除了发现影在某一日提走了他帐户里所有的钱外，一无所获。
半年后，组织放弃了寻找影的行动。然而，震动了整个组织的事件却于此时开始。首先是蓝氏集团在一夜间被消灭殆尽。警方进行了突击行动，逮捕了蓝氏集团董事蓝江，搜获其全部走私证据和毒品，据说是有个匿名人士为警方提供了可靠消息，才令这次行动如此顺利。而蓝江也在其被捕后第二天的清晨，被人发现惨死在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