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 ————言静庵

　原来是那样.....
　接下来景言在他耳边叼絮什麽，他都已经没心去听，脑袋里一直浮现著童唯真那双又红又肿的大眼，怯怯的望著地上，不愿看他－－
　现在，他终於知晓了唯真改变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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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针与短针重叠在一起的时候，陆擎风忍不住望了望门口，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今天不是唯真打工的日子，他上哪去了?电话也没人接.....
　从来不知道等待的心情会是这麽难受.....那麽以前他刻意晚归的时候，唯真也是这样等著他的吗?
　呆坐在客厅里，什麽事都做不下去，只盼望心里的人能赶紧回家－－
　所谓的眷恋就是这样的吧?
　奈何心情一致，心思却不同，他今天要做的事何其残忍?
　一点的时候，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当童唯真看见陆擎风坐在沙发上时，双眼盛著掩不住的吃惊，一时之间只能呆瞪著一脸担忧的凝视著他的男人。
　不对劲........
　为什麽这样看著他?
　好几天了，他早已习惯陆擎风慢慢淡下来的冷漠，这样的反常反而令人觉得惊慌。
「去哪了?」
「跟同学聚餐....」
「喝酒了吗?」他伸出手摸摸他潮红的脸，唯真没有避开，让他的大掌在自己脸上搓摩了几下，脸上漾起笑意，为这多日不见的温柔开心著。
「一点点...」
「先去洗澡吧?」
「好...」走进房里，陆擎风意外的也跟了进来，顿了顿，他终忍不住又问：「你怎麽还没睡?」
「我在等你。」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还是传进他耳中。
「有事吗?」
「先去洗澡。」陆擎风柔柔一笑，替他把换洗的衣物拿出来，推著他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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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拖延时间，但心里不安的童唯真不愿意配合。
　他由仍带著雾气的盥洗室出来後，发现陆擎风还坐在床上等他，并未先睡，他站在门前有点不知所措的看著男人那双墨黑的眼瞳。
陆擎风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他能怎样?他自己造成的。「来....」
「嗯?」
「头发要擦乾，不然会感冒....」他把童唯真拉到床边，接过毛巾开始替他拭擦著他犹在滴水的发丝。
　童唯真默默承受他的温情，心知这可能是最後最後的一夜。
　他不是呆子，难道会不懂陆擎风的作为为何会如此颠三倒四?只怕是有话要说吧?什麽他都能听，只要他不提那事....
「唯真....」
「嗯?」
「我下礼拜要去美国了...」
「嗯....什麽时候回来....?」
　陆擎风的手一顿，苦涩爬满整张俊脸。「没那麽快.....」
「是吗?」童唯真的小脸满是落寞。「大概呢?」
面对他的逼问，男人傻傻的反问，声音低沉暗哑：「你说呢?」
　唯真浅浅一笑，颊上酒窝若隐若现。「我当然希望越快越好喽....」
　凝视著他的笑脸，陆擎风的心狠狠的抽著。明明知道一切，他却宁可沉默以对，只为了跟自己保持和平的假象。
　他不明白，一点也不懂。[自由自在]
「小真...」艰难无比的开了口，他低涩问著：「那天....你拿错手机那天....是不是替我收了一个....讯息?」
童唯真身子一僵，原本低著的头轻轻的抬了起来，看著神色没比他好看到哪去的男人，眼框慢慢红了。
「景言.....是谁?」半晌，他终於开口问道。
　别过头，陆擎风尽力想去忽视唯真脸上的悲伤。「我的....情人....」
　那我呢?我是什麽?给你打发时间用的吗?
「你去...找他的吗?」
　没有答话，但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那我呢?我怎麽办?
　问不出来....一句也问不出来，只有不断从眼里跑出来的泪水在笑自己笨。
　看著一脸凄楚的唯真，陆擎风心里更痛，终於忍不住一把揽住他，狠狠的把那俱颤抖的身体抱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童唯真反手紧搂住他，连日来的委屈终於倾盆而出。「为什麽...要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留下来....」将脸埋进他颈窝，唯真抽咽的、哀求的说出自己的心意。「留下来....不要走...」
「唯真我.....」陆擎风的声音显得那麽乾涩，只说了三个字就说不下去，但是不用言语也知道他的本意是什麽。
　感受到他的迟疑和拒绝，童唯真绝望了，也放弃了!再说下去只会更让自己难堪而已，他已经做了他要做的事了....
　推开他，泪眼模糊的脸蛋不再只有忧伤，还有平常不多见的倔傲。「我知道了....我不会...缠著你的...」他低声道，挣开那个温暖的怀抱，走了出去。
　陆擎风逼著自己坐回去，用了好大的意志力才没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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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是从隔壁来的......他知道。
　其实根本听不见，是他的潜意识作祟吧.....自童唯真从这里走出去後，他觉得自己的某部分也跟著离去了。
　站起身，他没有迟疑的打开房门，步伐来到他牵肠挂肚的地方，直勾勾的盯著门板，那啜泣的声音好像更大了，一下一下的钻进他脑内，他心里。
　他拉把椅子做在外面，动也不动看著门，好像这样瞧著能看出什麽东西一样。
　三点，声音没停，陆擎风偶尔在门前焦躁无比的渡歩，偶尔忧心重重的贴著门板。
　四点，安克勤来了，看著堆满了菸灰缸里的菸屁股，眉头轻轻蹙起。
　五点，童唯真的低泣声还在，克勤陪著陆擎风呆望著门，桌上的菸屁股越来越多。
　当陆擎风想去转开门把的时候，安克勤便拦住他。转头看看好友，昔日的潇洒不羁今晚不知道哪去了，那一脸的沉重哀伤，眼里的悔恨痛楚......摇了摇头，他真不明白，这究竟是谁在折磨谁?
　六点，天色渐渐白了，屋内一片寂静，他们两个满脸疲惫，不过定然比不了里面人儿的憔悴。
　安克勤估计他不是会累得睡著，就是要离开这里。
「你进去睡吧!」他开口赶人，显然是不认为他们两个见面会好。
　陆擎风迟疑著，烦躁的扒了扒长发。
　克勤低声催促著，然後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
　这次换他等。
　声响传来时，那个陆擎风盯得望眼欲穿的门板缓缓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脸色惨白的可怜小家伙，看到克勤也不惊讶，像海一样沉的红肿黑眸笔直的望著他。
　克勤走到他面前，轻声说：「回家了?」
　轻轻点了头，他在克勤引导下，往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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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手轻脚的替他系好安全带，安克勤注意到他的眼底焦距集中不起来。
「我们先去吃东西－－」
「带我回家....」童唯真终於转头看他，说完又补一句：「回.....你家...」
　克勤有点惊讶，不过跟著注意到他这样还真像个小孩子，睫毛一眨一眨的，模样甚是固执，於是又哄道：「先吃点东西－－」
「带我回家....」他很坚持。「回家!」
「好好.....那我们回家吃饭....」他下意识的往外头看，他知道陆擎风正站在阳台看他们。
「走了....」童唯真拉拉他的衣袖,有些怯生生的催促著。
「好....我们回家....」他慢慢启动车子，将童唯真带离他也许讨厌、他也许伤心、又或是又爱又恨的地方。
　陆擎风的视线彷佛如影随形的跟著他们，连他的心情也跟著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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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拿东西的是叶影，陆擎风默然无语的看著他把自己帮唯真打包好的纸箱放到车上。
　那深沉的模样叫叶影实在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他听过安克勤提起擎风的改变，却没想过会这麽的.....不一样。
　他看起来不知道有几天没睡好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麽，可是眼里的焦躁不安却是明显到了极点。
「还有吗?」
「应该没了....」他迟疑著。「......其实还有些照片....」
「是吗?」叶影也有些犯愁了。
「你说....他会把这些照片....怎麽样?」他问得担心，好像对方对待照片的方法就是对待他的方法。
「我也不知道....」叶影老实说。「要不先放我这好了.....」他当然不会笨得去问他要不要留一些，毕竟他这趟是要去会情人啊!
「也好....」陆擎风显然松了一口气。
「那我先走喽?还有事吗?」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低声问。
「你要问小真的事吗?」
　沉默半会儿，他缓缓摇摇头,事到如今还问什麽?「你不骂我吗?」
「小真是大人了....」叶影无奈的苦笑著。「你情我愿的事有什麽好说的?我也不是没警告过他.....」
　他急促的低笑了一下，一下子突然发作起来。「我是个浑蛋!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都不说也就算了!他也不说!我真的是个该死的大浑蛋!是吧?」他说得咬牙切齿又充满嘲讽。
　叶影有些痴呆的听著他话里的自我厌恶跟讥讽，那只侧对著他的俊脸布满阴沉的痛楚。
　陆擎风的脸突然转了过来，直视著他。「我喜欢他!所以这才可恶!我喜欢他但是看他受苦!」[自由自在]
「擎风....」叶影突然觉得有点头疼了，怎麽会变得如此古怪?打算放弃唯真的人不是他吗?为何他看起来这麽痛苦?「小真的确不适合你，他太单纯了!有时候不是只有爱情就够了!是吧?!你们真要在一起，也许还要过几年......」这是他唯一想出来算是安慰的话。
　陆擎风没说话了，陷入沉思，苛责的沉思。
「你别担心他!他会好好的!而且....以後见著你他就知道要躲得远远的啦!」他拍了拍陆擎风的肩膀，为自己最後那句脱口而出的讽刺话语而微微愧疚著，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要走了!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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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带童唯真回到自己家里後，已经过了三天了。
　他还是每天准时去上课、上班，吃饭洗澡，回到家就发发呆、看看电视。
　第一天克勤把他安置在客房时，他也没什麽异样，只是睡到半夜，那小小的人影突然一脸不安的出现在他眼前後，他终於抓到他不对劲的地方。
　这反而让他感到欣慰，失恋就该有失恋的样子，如果看起来太正常那才令人担心。
　克勤大方的掀起自己的被子欢迎他加入他的大床上一
块枕眠，有时候他会偎进他怀里，他也不客气的抱住。
　虽然他这个风流才子(克勤是小说家)不是陆擎风那个大色狼能比的，可是美人在怀总还是会吃个豆腐、偷个香，否则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他怎会不明白他只是需要人陪伴?不过诡异的是他居然能忽视自己是陆擎风好友的身分，全心信任著他.......
　说感觉不奇怪那是骗人的!可是从他钻进自己被窝的那一天起，他对他的认识不再是那个迷恋陆擎风的小家伙，而是笑起来脸颊上有著梨窝的可爱小夥子![自由自在]
　两个人靠在一起的体温这麽温暖他从来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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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擎风吗?」
「嗯....」
「你在机场?」
「嗯....一会儿就走了....」
「那边都弄好了?」
「差不多了。」
「你过年回来吗?」
　他不语。
「放心好了!就算回来也不一定遇得到....」安克勤淡然道。
「他还好吗?」
「还好.....」
「有吃饭吗?」
「那当然!我的厨艺虽然比不上若玄，但是比你真的好太多了!」
「有什麽事的话记得打给我...」他的口气突然变得忧心重重。
「不会有事，我看著他。」
「嗯....」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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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遥没去接机，去的人自然是景言。
　他总觉得擎风有点古怪，变得好沉默，一点也不像他以前。
　杜若玄一年前接了国家地理频道的邀约後，已经许久没有回家，他本来千盼万盼陆擎风的到来，没想到他真的来了，却一副......反正他也不知道该怎麽说....
　他跟他们一起去吃了顿饭，他看得出来陆擎风并不开心，他也没多说什麽，骆遥就当他是工作太繁重，所以很累。
　没想到才刚第二个礼拜，他就拎著行李往他这跑。
「怎麽了?」
「我被赶出来了....」他苦笑。
「什麽?!」
「我被赶出来了。」他重覆，不等他招呼就自己坐到沙发上去。
「要喝什麽?」
「有酒吗?」
　骆遥眉头蹙起。「现在就要喝酒?」
「我刚吃过东西了。」
「喝咖啡吧?我刚有煮一点。」
　陆擎风没说话，他就自做主张替他张罗。
　骆遥跟他一起喝了点东西，发现陆擎风根本没说话的意愿，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同一个地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著杯中的热饮。
　这模样简直是.....简直就是...失魂落寞.....
「你怎麽了?」他终於忍不住开口问。
　陆擎风这会儿终於大发慈悲的把头转向他。「若玄还不回来?」
「还没，要等过年吧!」
「你过年回家吗?」
「回啊!难道你不回去?」
「我妈他们在义大利。」
「那你要去那吗?」
　他又不说话了。
　骆遥真觉得两个人乾瞪眼好没意思。「你该不会在想若玄吧?」他狐疑的问，有些怏怏不快，想他一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在这，他居然连正眼都不瞧一下。
「我想他干嘛?」他的样子比他还怀疑。
　骆遥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心里疑窦不断，以前那个陆擎风到底上哪去了?「你....在想景言的事?」
　陆擎风瞄他一眼。「不是....」
「你为什麽被赶出来?」
「他说我.....偷吃不擦嘴。」
「偷吃不擦嘴?」骆遥愕然，心想他们两个应该是半斤八两吧!「你一来就－－」
「没....我哪敢?」
　你哪不敢?「要不然.....」
「你猜呢?」
　骆遥眨了眨眼。「我猜?我怎猜得到?你技术这麽烂，一下就被发现!?」
「不是。」陆擎风这会儿直直的盯著他，跟著笑了起来。「因为我....站不起来－－」
「噗!」骆遥一口咖啡差点喷了出来。「你－－」
「不管他怎麽弄，我都没反应，他很生气，说我这次太离谱，然後就把我踢出来了!」他无奈的摊著手。
　骆遥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是还是在沙发上笑成一团。「我的天啊!你在想什麽啊?」
　他在想什麽?陆擎风垂下眼睛，那还用问吗?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可是不管他到了哪，童唯真那天那哭泣的模样一直围绕著他、纠缠著他，他吃饭也想，睡觉也想、走路也想、开车也想、上班也想，最後到了景言床上，他的罪恶感来了，怎样都兴奋不起来，重点是，那罪恶感还是针对童唯真，而不是景言。
　他不认为自己撑得了两年这麽久，依他看，半年都不行。
「你怎麽了?」骆遥坐到他身旁，柔声问。
「我....做了一件.....不应该做的事......」沉重的叹了口气，他缓缓道。这种话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说，可是现在却这麽自然的脱口而出，也不管骆遥听不懂，反正他就是要说。
　再不说他会发疯。
　於是他把他跟童唯真之间的事一口气说了出来，骆遥只静静的听，并不打岔。
「如何?我是不是很过分?」他自嘲的道。
　骆遥的眼珠转了转。「最奇怪的是...你居然会感到愧疚...而且现在还这副凄惨的模样...」
「什麽叫我居然会感到愧疚?」他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