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变成你————婆婆（pooloopolo）

"咿？"他起身往窗外探去，自然也看到了那个等待在那里却不出声的人。
然後他坐回了原处。
"我不想回家。"
他低声道。
"你怎麽回事？小孩子怎麽可以不回家？"
我板起脸。
"清色你就只会说风凉话而已。什麽也不知道！"
"就算我不知道好了！不过那可不是我担心的范围。如果你不回家的话，那个人恐怕会一直等下去吧？"
"什麽那个人？他不是你的高中同学吗？"斜睨了我一眼，口气变得颇为任性，"再说，他如果要等的话就让他等吧！"
我於是突然意识到那两个人的关系其实并不如普通的姑舅那麽融洽。於是我不再多话，笑了笑，揽过他的脑袋。
"小孩子说什麽任性的话......"
"清色！就算我变得和你相同年纪的话，你一定也是认为我还是一个小孩，是吧？"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
我扯起嘴角，虽然不是本意，语气里却带上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味道。
那个时候的我，却完全没有发现到这一点。
国庆假期还剩下三天，从第二天开始，小清便每天一早就在我家门口等我。
去的迟了，便是妹妹开的门。
当我随後下去时，有几次便听见他们在为什麽事争执，不过一旦我走近，却装成一副相安无事的样子。
我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觉得他们这些小孩子的事情太麻烦而不想去理会。
小清来找我的时候，除了极其偶尔会在逛街的中途跑去宾馆开房间之外，大多时候便是邀我去迪吧或者是卡拉OK玩。
虽然嘴边常常叨念著代沟什麽的，但是娱乐场所却非常相近。
大概因为是学跳舞的，只要是一下舞池的他便会变得光芒四射。所以我们常常会因此而被女人搭讪。
这种经历非常有趣。只要是一有女人接近，便是我去交际。而只要一聊得入神，却总会被小清黑著一张脸地拉走。
而非常受女性欢迎的小清总是因此而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只是偶尔玩玩嘛！你会发现做人妖并非王道。"
我被他那副严肃的样子逗乐，於是就笑著调侃他。
"我想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麽想的！"在国庆假期剩下最後一天时，分手的时候他执拗地问，"清色，如果你认为什麽人都只是玩玩而已的话。那麽我也是吗？"
"你不一样。"
听到我这样的回答之後他轻声笑了。
也许有时候，人会被自己的谎言催眠。
总之，那种看到他的笑容，心里那种危险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了。

17
回到家大概是半夜两点左右，上午九点便要上班。
这几天玩得有些疯，好累。
我转开钥匙锁，仰头打了个哈欠，然後伸手去开灯。
"清色你回来了？"冷不防沙发里却传出妹妹的声音，我低头看去。只见妹妹身上还穿著出门的衣服，脸上也化著妆。
我下意识地抬手看表，"两点了唉，小妹。"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恐怖。即使是外表单纯如小清的，也是那种会疯玩到半夜也不觉得累的家夥。一开始我哪会想得到。
"回到家就在为你等门，睡了一下就忘了。"妹妹抿了抿嘴唇，跪坐起身来。
"没想到我家妹妹还挺体贴的嘛！"我好心情地调侃她，一边换下外出的衣服。
"嗯，一边看碟一边等。" 小妹向来是个电影狂。在学校的也参加了电影社团，没事也会自己拍一些喜欢的东西。
"什麽片子？"我随口问。
"爱情片。"妹妹泡了杯菊花茶递给我，清爽的香气顿时温暖了整个客厅。
"啊是吗？小女孩也长大了啊？......片子讲什麽？"我坐到她身边，嘬了一口香茶，有松软的菊花瓣吃在嘴里的感觉非常舒适。自从戒了烟酒之後，我便爱上了睡前喝一杯花茶。刚开始还会被妹妹调侃像个垂暮的老人，可是慢慢的，小妹竟也会常常体贴地为我泡茶了。这五年相依为命的生活，的确让我们两个人都变了好多。
"当然是讲两个人相爱了！"小妹促狭的一笑，从裙子底下翻出赤裸的双足来，硬是挤进我的身子底下取暖。这小妮子，都十月份的天气了，竟然还敢给我不开空调赤足！
"然後呢......"妹妹依偎上来的身体软软的，温暖得让我的眼皮有些发沈。
"当然，如果相爱的两个人一开始就相爱的话就无聊了。所以呢，一开始相爱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然後现实中的两人则刚刚好是冤家那样......果然是最远的距离就是你就在我身边，却不知道我爱你呢！......清色，明明是很无聊的碟，我之前却看得哭出来呢真丢脸......你笑我好了。......清色......"
"啊......"难得今天小妹的声音并没有跟平日一样聒噪，所以我嘴里模模糊糊地应著，舒服地闭上眼睛。妹妹似乎真的被感动到了，她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微微有些凉意，滑进嘴巴里，咸咸的味道。
国庆之後，因为年节的关系，公司接的广告单比平常多，所以工作也开始忙了，而小清的学校里似乎也有舞台剧要排。所以虽然还是一有时间便约出来玩，但是毕竟见面的时间少了。
常常一个月只见得到一两次。大多的时候，我也只能通过手机跟他说说话。一来二去，公司里一些八卦就出笼了。连策划部的经理都来调侃我："阿清好本事，据说钓上了高中生mm啊？"而我欲哭无泪的反应则彻底被误解成默认。於是便似乎使每个人都相信我老牛吃嫩草了。而之後我更是完全不想去解释，於是这件事就慢慢忘在了脑後。
十二月中的某个周末，我被小清邀到家里去吃饭。
所谓的吃饭当然不会只是吃饭那麽简单，我这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什麽阵势都见过怎麽会被区区的一顿饭给打败。所以我根本──不会紧张。
"清色，你别晃了！晃得我晕死了？"
随著一声不耐烦的抱怨，一只花拖鞋朝我飞来，我吓了一跳，好不容易避过，怒！
回头看去，只见原本手里抱著熊偶靠垫，坐在沙发上看碟的妹妹正一脸杀气地冲著我来。
"你干嘛？"
"你才干嘛？生理期啊？晃过来晃过去的，烦！"
"......"看了她半晌，我反而笑了，"妹，小清请我到他家里吃饭唉！嫉妒吧？......"
"傻！"很酷地扔过来一句，妹妹转头又专注到电视屏幕上，"恭喜。"
看到她那副样子，我不禁玩心大起，挨过去在她耳边吹气，"什麽时候你也带男人回家啊？"
"然後让你逞大家长的威风啊？"妹妹仰起头朝我笑得妩媚，"美得你！"
"真是不可爱！"我垮下脸。
"切──女人可爱的样子可不是非得做给男人看的！"那个狡猾的女人！竟然用我的话堵我。怒。
"哼！那你去找女人可爱好了。"
"不好意思，我跟你不是一路的！"妹妹伸手捏捏我的脸，又趁机揩油。
"喂！什麽一路不一路？我也不是同性恋好不好？"我连忙申辩。
"那还吃什麽饭啊？你傻的啊？"妹妹突然眯起了眼，口气变得有些危险。
"你什麽意思？"
──跟小清在一起只是好玩而已！虽然一开始就是这麽想的，但是如果不是妹妹提醒的话，我似乎早就忘记了这一点。
"清色，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家夥了？"
妹妹突然笑起来，漂亮的脸却突然变得有些恶毒："那麽就要好好对待人家哦！"
"......你说什麽？怎麽可能？我这就去拒绝他！"
听到妹妹的调侃，我顿时冲动地跳了起来。

18
就是这样。冲动地去做。然後。一辈子後悔。
清色，不是我不想把你当大哥，只是能不能拜托你稍微稳重一点？
妹妹在我生气她总是直呼其名的时候常常这麽反驳。
啊，这麽冒失的事也只有阿清你会做出来了！你事後想起来一定会尖叫的！
部门里新进的小女孩有事没事会调侃的前辈也总是我。而事情败露後，同事总是一脸抽筋然後告诉我当初没有阻止是因为看我这麽积极努力不想打击我的热情。
总之，久而久之，我也意识到自己就是人们说的那种少根筋的人。不过反正少根筋又不会死，所以我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而这一次，当我身上穿著运动服脚上套著球鞋，头发凌乱，衣冠不整地出现在离自己家两条街的一处豪宅前时，我才隐约觉察到我似乎又干出某件可以归类为头脑发热的事情了。
"208号！"
我再一次看了眼大门中间金灿灿的门牌，确认自己有没有弄错地址。
不过门口对讲机却猛地出现人声。我吓了一跳，有些失态之後才想起我的手放在门铃上已经超过的十秒锺。
"请问有邀请函吗？"
"......"我呆住，只不过是吃饭而已。又不是白宫聚餐，不至於吧？
而门里适时传出的喧闹声让我面部神经慢慢抽紧。
"不好意思，我大概是找错地方了。"我朝摄像头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然後将手里的纸条用力捏了捏，丢进路边的垃圾箱。许妹妹那个笨蛋，抄个电话也会抄错。那小屁孩怎麽可能住在这种高级的地方，这是我许清色五年前住过的地方。五年来我搬来搬去到最後还是搬到这附近，每次路过都要对天发誓一定要重新住进去的地方，怎麽可能是那个小屁孩的地盘。当初竟然还装做一副无家可归的样子来博取我的同情！他奶奶的实在是太太太可恶了！怒！
怎麽想怎麽不甘心的我於是靠著墙根坐下来。对讲机里还有劈里啪啦的声音。我并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还在，後仰了头，狠狠地瞪了一眼。
"清色！"正在我目露凶光的当儿，却有人在那儿煞风景地叫我名字，我收回恶毒的眼神，转头看向来人。竟然是充当司机的沈竟平，他的脸罩在驾驶座的阴影里。小清就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跟我目光对上的时候，笑得有些腼腆。
"嘿！小家夥。"一看见小清那张脸，悲哀的我却完全忘记了之前的苦大仇深。兴高采烈地朝他挥手。
"嘿，清色。"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这里是哪里？"我迎上去，东张西望地叉起腰，"我好像走错路了。"
听到我这麽说，小清笑了起来，一把拉起我的手就朝里面走，而之前紧紧关闭著的大门也自动开启开来。
......
............
..................
你骗我！
你欺骗了我！！
你欺骗了我的感情！！！
当三流肥皂剧的主角被骗财骗色之後，主角都会找个机会站在昔日自己风光过的地方，阴沈恶毒地来上这麽一段心理独白吧？
宽敞的大厅里布置得金碧辉煌，钢琴伴奏的轻慢音乐缓缓地流淌在空中，交谈声，嬉笑声，甚至还有院子里宠物的欢叫声夹杂在一起。整个根本就是白宫聚餐的场面嘛！
我是真没想到小清所谓的吃饭，竟然是这麽劳师动众的饭局。
之前只是被粗略了介绍给几个人知道，当他们看我穿得一身运动，一个个脸抽筋地笑，说不愧是广告公司的人材啊打扮果然不同凡响啊我於是也抽著筋陪笑。之後我便呆在安静的角落里，紧贴著墙壁坐著，无聊到想学肥皂剧女主角的台词解闷。旁边走来走去的面孔都没印象，真恨不得自己变成一棵壁草了事。不过运动服壁草还是太过显眼。小清在空闲的时候跑到我身边坐下，调侃著我的样子："你很累啊？"
"只是觉得无聊。"我叹了一口气，将身子整个靠到木沙发上。毛皮靠垫很暖和，我想起昨天晚上加了班，这时候才有些想睡了。
"等一下就热闹了。"小清的声音在我耳边，因为周围的噪音很多，所以低低的，"......我姐姐姐夫是企业联姻，所以我老爹要把公司交给姐夫，今天的酒会不但是迎新酒会，也算是交接仪式哦！"
"真麻烦。"我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脑袋，听到人群开始骚动，"这种聚餐根本和我没关系。"
"你原本以为是什麽？"小清在我眼前眯著眼睛，"如果有下次的话，我再请你。"
透过他的脸，我看到西装革履的沈竟平在人前谦恭地笑著的脸──真无趣。
"喂，清色，你觉得我和我姐夫，哪一个比较帅？"
"你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我看著近在眼前的那张脸，失笑地摇了摇头。似乎才过了18岁生日的他其实非常稚嫩，连脸的轮廓也刚刚成型而已。不过却有著少年人特有的飞扬神采。
我的话似乎激怒了他。小清皱起眉头，然後嘴唇在我完全没防备的当儿，突然压了下来。
"喂！"我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他。
左右张望了一下，只见大家都正把注意力放在这场酒会的主角身上，似乎并没有谁注意到这个阴暗的角落。於是松了一口气。但马上觉得不对劲的我再一次抬起头，却发现了沈竟平用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看著我们这边。
小清这个时候似乎也发现了，他直起身看向对方，却轻轻地笑了起来。
"shit！你故意的？"我开始对天花板翻白眼。

19
"清色......"小清看著我的眼睛，眼神变得暧昧。也许是第一次正视对方的眼睛，我嗓子眼发堵，只是沈默地回视他。
"清色，让别人妒忌我们，不行吗？"
"你真的以为，像我们这样的状况，别人会妒忌吗？"
只是好玩所以在一起而已。大多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我与小清的交往是由於我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感觉，不管是男人之间的作爱，或仅仅只是因为禁忌本身。这种可以算是走在边缘的刺激感对於向来道德感就不重的我来说，是最适合的生活调剂。如果说中间有爱的话，承认与否也不是什麽太重要的事情。
不过这大概也是我一直觉得危险的地方。年轻的孩子喜欢对事情认真，如果他认为是爱，就会变得固执。从一开始，小清的表现就非常认真，这也是我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便直接拒绝的原因。无关於他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或是我相不相信他的告白的原因。
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被人喜欢上而已──像我这样的人，并不是我自卑，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值得被人喜欢的地方。
再还有，即使是这样的我，却还不是爱他爱到已经不顾及别人的眼光。跟与妹妹之间的哈拉不同，我承认自己的确有偏颇的性向，从一开始与沈竟平做的时候便知道，我喜欢与男人做爱胜过与女人。
不过仅仅停留在这一点而已，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想以这种不自然的恋情来让别人妒忌什麽的，同性恋爱本来就不是一件能用来沾沾自喜的事情。只是因为自己想做所以觉得别人的眼光与己无关。
而从小清嘴巴里说出的这种话虽然从一开始我就有了预感，但对我的价值观来说，还是南辕北辙的两极。
所以当说出那样的话的时候，我因为後悔自己竟然与一个孩子牵扯到这个地步，所以口气顿时变得冷淡下来。
"当然会，"而他却不假思索，"如果清色，你真的爱我的话......"
我是什麽时候做了什麽事，说了什麽话，给了他这样的错觉，我可以道歉。这样想的我於是眯起了眼睛，"爱？你觉得，对一个至今还欺骗我的人，我会爱吗？"
"......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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