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开个头,不要继续发展下去就好。现在的话,应该不迟。伍岳这样想着,心里轻松不少。他又转过身对陈箫说:"你打算什么时候......"
伍岳没能继续说下去。他被陈箫突如其来的拥抱镇住了。
陈箫只比伍岳稍微矮一点。但因为瘦的关系,和相对比较结实的伍岳一比,显得很单薄。
陈箫单薄的身体紧紧靠住伍岳,脸压在伍岳宽厚的肩膀,胳膊围住他的腰。
带着点凉风的炎热夏夜。伍岳穿着和陈箫一样单薄的衬衫。他被勒得喘不过气,胸口是陈箫滚烫的温度。肩头更是灼热得几乎被烫伤。
"你发烧了......"伍岳缓过神,有些吃惊的说。
"没关系。"陈箫抬起头,脸上是冷漠却又认真的表情:"和我做爱。"
伍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陈箫。他从前那些理由都说服不了自己。是因为陈箫发烧了,所以自己也跟着热起来了?
就在伍岳那张宽大的床上。因为承受不住激烈运动而咯吱作响,间或夹杂着似乎是咬紧牙关的低哑呻吟。
陈箫是疼的。即使是和于风翔做过那么多次,那里却总是很紧。每一次都坚持不肯打开,最后苦的却是他自己。
除了快感,陈箫从做爱这档子事中找不到任何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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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热衷于此。当那根火热坚硬的东西或温柔或蛮横地闯进他脆弱的内壁时,他似乎到处都在流血。于是他用那颗唯一没有流血的心脏颤声呻吟,抓乱了于风翔的头发说我爱你,带着哭泣的神情,一声声叫于风翔的名字,断断续续喊着我爱你,再深点,占有我的全部。
占有我的全部,你的全部就归我所有了。
有人从做爱这档子事中寻找感观刺激,有些人则寻找心灵共鸣。当然两者兼而有之的不占少数。但是当两个人无论默契程度还是心灵共鸣都糟糕得一塌糊涂时,他们能找到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只是一时的安慰?
如果是这样,陈箫宁可不要这样的安慰。后面的疼痛让他渗出一滴滴冷汗。他双手撑着床头的墙壁,尽量放松着身体--然而,不光是他这方面的原因。
"喂,我很疼......你......啊!你配合一点行不行?"
喘息着提出抗议,陈箫的身体仍随着伍岳的频率晃动。
"那你自己来吧。反正我没经验。"伍岳闻言停下,甚至干脆地退了出来,拉起毛巾围住腰间,悠闲地点了根烟。
"你那叫没经验......"陈箫咬牙切齿地转过身,靠墙坐着:这家伙经验之丰富一试之下便已明了,只不过都用在女人身上--可怜陈箫是男人。最不幸的,他还是伍岳上过的第一个男人。
"要我自己来是不可能的。"陈箫坚持原则。
"那你就不要怪我。"捻灭了烟,伍岳一把拽倒陈箫,压在身下:"哪有做到一半就停下来的道理,疼也得给我忍着......"
"我是病人......你,你欺负病人......啊!"后面粗暴的进入痛得陈箫闷叫一声。
"我欺负病人?"伍岳冷笑:"明明是这个病人自己勾引我的......幸亏你发烧了,这里又热又紧......真的很棒哪......"
伍岳这招很好使。陈箫虽然素来冷淡,但还是被成功激怒了。他的脸因为发烧已及情欲的原因被染成淡色的嫣红,却仍旧平静冰冷。这样在伍岳的角度看起来十分冷艳的脸,嘴角微微牵动一下,绽放了一个天地失色的笑容。然后陈箫抬起手,一拳打在毫无准备的伍岳下巴上。
第八章
别管有没有道理,他们的确是做了一半就停下来了。伍岳仔细观察着下巴上的淤青,心想那么瘦弱的胳膊,怎么下手居然如此狠毒。他皱着眉头照镜子,镜子里映出陈箫的身影。
陈箫搬了把椅子,胳膊抱住蜷缩的双腿,坐在窗前,凝望漆黑夜色,头发被风一丝一缕吹拂。从镜子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陈箫的侧脸。伍岳揉下巴的手渐渐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人。
那眼神很熟悉。伍岳曾经见过。看见一次,不知怎么就动了心,让他冒险救下陈箫。
那天天台的风不算大。陈箫就那么微眯着眼,有些迷惘地望着远方,嘴唇好像要倾诉什么,却没人听见。
那是怎么样一种感觉呢。伍岳也说不好。反正当他转身看见即将跳下去的陈箫时,他就再也不想挪动脚步。
就像一只鸟,安静地落在天台上。不时抖抖翅膀,在谁都注意不到的瞬间,扬翅而起,在风中飞远。
他想捕获这只鸟。至少,不能放任它自由离去。
而此时陈箫的表情,和那天一样。他那线条非常好的五官,没有丝毫凝滞地凑在一起。柔和起来,好像倾斜而下的灯光般流畅柔和。目光随着他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巴一路滑过,就像顺着缓缓起伏的波浪,一高,一低,一起,一伏。自然而然的干净舒服。
伍岳看了一会儿,叹口气,放下镜子:"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
陈箫没有回话。他只是有些难受地撑住额头,说了句"我头疼",然后"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摔下来,昏倒在地。
伍岳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他自己生病都是靠酒挺过来的--几瓶二锅头呛下去,发身汗,酒到病除。但对陈箫他显然不能采取这个方法--况且他家也没有漏斗,总不能让用嘴去喂吧?
但伍岳转念一想吻都吻了,甚至做都做了--结果暂且略过不提--怎么就不能用嘴喂呢。况且不灌酒,水是要喝的,药是要吃的。陈箫烧得昏迷不醒,请医生到家里打了针,烧是退了,陈箫却依然昏迷不醒。医生说这喝陈箫本身的病情有关。现在暂且无妨,一旦发现有异样就得立马送医院了。伍岳送走医生,头疼地拉拉陈箫的被子,心想你痛快给我起来吧死在我这儿没人替你收尸。
陈箫安静睡着的样子很寂寞。呼吸均匀,鼻息规律,轻抿的嘴唇有些苍白。心地柔软的人看见,很容易就被吸引了。
伍岳在被他吸引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地还算柔软,他这个人一向没什么耐心,好奇心也不旺盛。可是他现在却开始好奇:在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人身上,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他决定,陈箫醒过来后就问他。如果陈箫醒不过来,他就自己去找。
两天后陈箫醒了,只是身体非常虚弱。伍岳为了防止陈箫横尸家中,不得已"君子下庖厨",以最简单的方法煮了一锅最难吃的粥。难吃程度无以伦比,用陈箫的话来形容就是"所谓物极必反。如果难吃的极致是好吃的话,这碗粥简直就不是人能吃得起的天仙级极品美味"。因为实在是太极品,陈箫舍不得用来果腹。于是他将"仙粥"到进一个密封的塑料袋立以做珍藏。不料有一天收拾东西误将已经凝固的粥袋当垃圾扔掉。那时正是冬天,一个流浪汉发现后欣喜若狂,捡回去当煤球烧了。
这当然是后话。现在的情况是陈箫不得不逼迫自己吞下液体煤球,因为不吃这个他就得吃跑面。为了和自己一样可怜的胃着想,只要毒不死,陈箫再无他求了。
陈箫精神好一点,伍岳就开始寻找向他询问的机会。但一切天定,这个机会却不是陈箫给他的。
那天下午,陈箫围着毛毯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神态安详得像退休的老头。伍岳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晚饭,一面煮粥一面和水池里欢腾雀跃的大鲤鱼做斗争。"咣"一刀下去剁掉鱼头的当儿,门铃响了。伍岳摘下系在他身上更像个肚兜的围裙去开门。
"你好,是伍先生家么?"来人彬彬有礼地微笑。
只有那么一瞬间,伍岳还是被这个人的光芒闪到了。外貌如何堂堂,如何英伟俊秀倒还在其次,只是那种气势,让伍岳觉得很不舒服。
那是与他自己的某种气质类似的东西。但伍岳还是能分辨出,这个人的和自己所有的,有本质的不同。
"你就是伍岳先生吧?"来人又问。他口气很谦和,但眼神里却看不出一丝和善。准确点说,根本看不出什么感情。
"是我。"伍岳一手插兜,另一只手象征性地递过去,和对方握了握:"先生尊姓大名?来寒舍有何贵干?"
男人呵呵笑了起来,笑得连伍岳都觉得那笑容很迷人。然后他敛住笑:"敝姓于,来找一位陈箫先生。"
"于......你是于风翔?"伍岳歪着头问。
"是。怎么,陈箫何你提起过?"于风翔问。
"哦,那倒没有。"伍岳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依旧歪着头,好像在努力回忆什么。想了一会儿,神色爽朗,向于风翔微微一笑:"我想起来了......于先生,麻烦您稍等片刻。"说完后伍岳急急跑进厨房,在杂物柜里左翻右翻,翻到一块一尺见方,厚约两个馒头的板儿砖,拎着回到门口,照着笑得很有风度的于风翔脑袋砸下去。
第九章
"我下手已经很重了,于先生竟然安然无恙,真是好脑袋。"
伍岳靠窗边站着,弓起左腿,抱着双臂,冷冷看着沙发上正襟危坐的于风翔。于风翔微笑不减,按着额角伤口的手帕已经被鲜血染透。他对面,是坐在摇椅上,盖着毛毯的陈箫。伍岳在中间,两边是于风翔和陈箫,三人形成了一个俯瞰的三角形状。阳光透过窗户,将伍岳的影子投射在于风翔和陈箫之间,就像中场分割线。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伍岳放下胳膊:"虽然陈箫没死成,但遗嘱就是遗嘱。我既然答应他了,当然不能食言。"
"我可以理解,"于风翔有礼貌地点点头:"还要多谢伍先生砖下留情。不然砸死我事小,让陈箫总是麻烦伍先生可就不好办了。"
"没什么不好办的。反正这小子有伙食费住宿费可缴,我除了住得挤一点还亏不着。"
"也有卖身费吗?"于风翔诚挚地笑着问。伍岳皱了下眉头:这人给他的感觉,真的不算舒服。
"于风翔,"陈箫突然叫他的名字,表情很专注。从于风翔进来那刻起,陈箫就一直是这个表情,认真,淡漠,又很专注,看不出任何惊讶、愤怒、或是欣喜。不仅表情没有变化,还一直没有开口。
陈箫真的不想开口,尤其是一开口就叫他的名字--于风翔,这名字已经变成一句咒语。一念,就会瓦解他的冷静。
但那也许已是曾经。现在的陈箫仍然很冷静,哪怕在面对曾构成他生命中重要组成部分的于风翔的时候。
"你会找到我,我不觉得奇怪。"陈箫缓缓说着,神情平和:"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要找我,你还想干什么。"
"陈箫,"于风翔也很平静:"我想你对我有很大的误解。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即使我们不在一起,我也不想你带着什么怨念和遗憾离开。"
"没那回事。"陈箫十指交叉放在腿上:"你知道我不是歇斯底里的人。就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从没失去过理智。聚散离合,本来也是天注定没奈何,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的一切都跟你没有必然联系。也就是说,我不想被你打扰。你没那个权利,我没那个义务。"
"你总是这样......"于风翔放开手帕,看看上面的血迹,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抬起头:"不说这个--好端端的,怎么会得胃癌?"
陈箫依旧专注地盯着于风翔。盯了一会儿,淡然应道:"因为我喝了太多脏东西进去。"
于风翔听完嗤然一笑。伍岳却有些窘迫。本来是句暧昧的暗示,陈箫却说得云淡风清事不关己。这时候,不光是于风翔,连伍岳都不知道陈箫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这样啊,"于风翔笑完,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我原以为你很喜欢呢,现在看来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如果是因为这个,我诚挚地向你道歉。"
"没关系。福自找,苦自寻。我从来也没怪过任何人。"陈箫垂下眼:"我很累了。而且这毕竟是别人家,我们这样说话不方便--伍先生会很困扰的。"
"是这样。多有叨扰,请伍先生见谅了。"于风翔微笑着道歉:"不过伍先生,有件事,不介意我提醒你吧?"
"嘴长在你身上,自便。"伍岳冷冷答。刚才那两人之间的对峙,不像谈话,倒像谈判。来来往往,表面上的波澜不惊却掩饰不住暗地里硝烟弥漫。似乎连空气中都闻得到浓重的火药味。
事实上不是似乎,而是的确。于风翔优雅笑着欠身:"伍先生家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糊了。"
"和你没关系。"伍岳沉着地答,稳如泰山地倚着窗台,嘴角却飞速抽搐一下。
"我走了。"于风翔将手帕折好,放进西装的上衣兜里:"你保重。"
"身体不舒服,不送了。"陈箫没有动。
"再见。"于风翔拧开门,又回过头,微笑着说了一句:"陈箫,爱都是绝望的,记住这点。"
门关上的一霎那,陈箫长长吐了一口气,头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伍岳则以光速飞奔到厨房去端粥锅。
第十章
这一仗,算是自己打赢了吧。陈箫闭着眼想。但是,于风翔也未必就是输家。陈箫以前从没试过这样正面交锋。他也曾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如此场面。可一旦真的来临,他反而觉得很空虚。
他知道于风翔离开自己有理由。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理由。他不想知道那理由是什么,因为不关理由的事。无论是因为什么,最后的结果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于风翔离开他了。
离开前,还狠狠地伤害了自己。
陈箫并不是那么容易受伤害的人。事实上几乎没人可以伤害到他,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这就是症结所在。他不在乎的人,不在乎的事太多了。那些俗事纷扰对他而言全都无关紧要。他却在乎于风翔--他把所有的在乎,都放在了一个人身上。
一个人最痛苦的事大概就是像陈箫这样,被自己唯一在意的人伤害。
对某个人敏感一千倍的话,受到的痛苦也有一千倍。
陈箫受到的痛苦却是两千倍。因为他连于风翔那份,也算在自己身上。
陈箫从不多愁善感,也从不自哀自怜。如果可能,他会离痛苦远远的,每天开心无忧甚至没心没肺才好。他不喜欢痛苦,一点也不喜欢。
可是他真的疼痛了,躲也躲不开。
于风翔。
"那就是传说中的于风翔了?"伍岳问。此时他正用力刮着锅底的焦炭,咔咔地响。
"你从哪里听来的传说。"陈箫慢慢喝水。
"他不是你的传说吗?"伍岳直起腰。
陈箫无声地笑了一下,水杯放在腿上:"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原来还有仇呢--你好像对他印象不太好?"
"不是印象的问题。"伍岳回答:"举止得体气质优雅,那张脸非常有本钱。虽然不想承认,这个人魅力一流,总体说来和我不相上下,非常难得。你会为他着迷,一点都不奇怪。"
陈箫听到伍岳倒数第二句话,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心想怎么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本想揶揄他几句,一抬头却看见伍岳一本正经得近乎严肃的脸,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想了想,糗他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是低头笑了一声:"是吗......不过当初着迷的可不是我,是他。"
"这个更不奇怪。"伍岳干脆得让陈箫有些出乎意料:"如果我是他,我也会为你着迷。"
"喂,怎么我听不懂你说话了。"陈箫笑得很开心。
"总而言之,虽然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但你们两个都有种很吸引人的气质。但是,"伍岳顿了顿,很认真地说道:"我不喜欢那个于风翔。我不喜欢他给人的那种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