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古奇侠四《镜花水月》————清尊

作者:清尊  录入:12-14
落叶,孤伶伶地飘落。

寒风,在寂寞的沼泽地刷过,掠起微波。

天地,连成一片,空旷得毫无生气。

泉水叮咚,日出日落,世纪漫长,在以为天和地都死寂的刹那,一楼轻烟般的幻影绰绰地在平静无波的沼泽上成形。

长如丝的乌发拖至水面,水面如镜,发丝平铺於镜面之上,映出倒影,薄如蝉翼的衣摆垂挂而下,随风微微浮动。来人面貌俊美,美得和谐,清晰又深邃的双眸中韵含丝丝柔情与怜悯。修长白皙的手指弹了弹,一滴泪型水露徐徐下落,与如镜的水面相碰触,激起点滴水花,泛出圈圈涟漪。

涟漪不断,打破了平静的水面。一层一层,如揭面纱般,模糊的水面清晰了,惊奇地,水面之下,竟安详地平躺著一个男人!?

水面下的男人拥有惊世骇俗的绝美容貌。他的美世人无法比拟,那美已超出了性别界线,天然雕琢便是如此吧,哪怕九天仙人见之,亦自叹弗如。貌之美,发色更奇!淡蓝色的发丝在水中荡漾,水光闪耀,那长长的发丝平铺,几乎伸延到沼泽的每一个角落,轻轻浮动,似海水荡漾,海水衬托著绝尘之人,令望者兴叹。如斯美人,却沈睡不醒,隔了一层水,真如那水中月镜中花,可观而不可触及。

水面上的人徐徐蹲下,手在水面上轻轻抚摸,呢喃般地声音在唇齿间吐露:"覃愔,你要睡到何时呢?"

水面下的男人平静如昔。

低低的笑声出自水面之上的男人,尖锐的指甲化为小刀,在手腕上一划,殷红的血破皮而出,粘稠的红色液体在空中拉长,末尾凝成一滴,"咚──",血滴入水中,透明的水因血的加入,慢慢地染了色彩,血以极快的速度在水里扩散──

水不再澄清。

水,蒙了一层红色。

平静的沼泽再不能平静,那沈睡了数千年之久的人被血的气味惊醒,污秽的沼泽再无法令他安睡。

於是,他醒了。

数千年过去了,世界历尽沧桑,风云变幻,日月亘古,苍族之王为了等待,等待他的爱人,足足沈睡了数千年。

睁开眼的刹那,看到的不是他等的那个人。

陌生又熟悉,仿佛在哪里看过,可又遗忘在记忆深处,隔著薄薄的一层水,那个人俊美中泛著祥和,目光平静却暗藏璇玑,微微一笑,如清风般温柔,然而,他的本质蕴含了一团模糊的黑暗。

水中之人动了动,破水而出,如镜的沼泽之水依附於他的发和衣服,滑落,最终归回整体,汇成一片。

就著水面,蓝发之人带著水气,飘渺地立在水面上。

"魔族人,你唤醒本尊,居心何在?"声音清冽如水,却又空茫无边,似乎近在耳边低语又如自远方幽幽传来。

望进一双蓝如冰的眸子内,蹲在水面上的黑发男子缓缓起向,略有礼地作揖。"苍之族不愧为苍之族,竟能透视我的真身。"

"魔族,早在数千年前尽数封印於地狱,何以你能现身於世?"苍族之长东方苍龙询问。

"有灭有生,有生有存,我是魔族也非魔族。覃愔,数千年前,你们四神竭力封印了魔道,却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个。沈睡数千年真的值得?唤醒你的并非你等的人,而是身为魔物的我。"

"你很狡猾。"覃愔直言。

"世间生生不息,神、魔、人共存於天地之间。四神封魔有功,但那九天之上的众神却冷眼旁观,纵使尔等四神亡得亡,伤得伤,可笑四神仍支撑天地四方,为那九天之神鞠躬尽瘁,死而後已。如今,远古四神被众神所弃,轩辕一族独揽乾坤,覃愔,作为那个付出最多的你,可曾後悔?"

覃愔抬头,望苍天。苍天老,心亦老。九天之上的神祗,可会透视下界?

作为被遗弃的神,可有可无。

他的存在,是为了等待,等待数千年前许下诺言的那个人。

"你想如何?"或许,他被这魔族说动了。被遗弃的神,不再属於神界了。

"苍之族,族长之位早另有他人,远古的苍族之王啊,被後世子孙遗忘在时间流中,身为最初的那一个,是否想自己掌握命运?"

覃愔不语。

"我助你完成你等待数千年的夙愿,你──助我魔族返阳!"

天边,闪过一道紫色的雷电。风更急了,吹起了黑发,蓝发。两名同样异於世人的绝尘男子负手而立,望天边的那一道紫电。

九重天,有神人在窥视。

覃愔伸手,一张,起雾,遮了神人的眼。他是远古上神,为人间和平,灭了魔道,却无法升天。只因......他动了情。

一个情字,他被上天遗弃了。

可笑,可叹。

低下头,垂眼睑,他泛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告诉我,你的名字。"

"玄摩,在魔界我叫玄摩。在人间,我是天尊,天下之大,唯我独尊。"

"玄摩吗?"覃愔细语。"那麽,你会给我一个新身份?"

天尊拿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丹。"此药名为忘我。服了它,会变模样,失了亘古记忆,但当你遇到命定之人,与他交合,就自动解了药性,恢复真身。"

覃愔接了过来,盯著手掌中小小的朱丹,一笑,放入口中,吞了下去。

天尊略惊。"你竟敢相信魔物?"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覃愔叹息。"吾乃苍族之首,岂会怕了魔族小小的丹药?"

该说他自负还是清高?天尊接过覃愔软倒下来的身体。蓝色发丝渐渐加深加暗,最终变成罪恶的黑色──

"从今以後,你是琅琊,我‘暗鬼门'的监者。"

 

一排雁飞过,秋到了。

风,扬起城门上的旗帜,马车由远而近,在城门口停下,早排在城门两侧的士兵整齐有序。车帘掀开,出现男子挺拔的身姿。

立於马车上,墨发飘飞,一袭白袍随风舞动,男子抬头,深邃的眼看向城门之上。

城楼上排满了官员,唯独中间那一身明黄龙袍男子殷切地俯瞰,与马车上的男子对望,两眼交错,似有千言万语,可叹中间隔了一段距离,所有言语哽在喉咙,蠕了蠕唇,酸了眼。

"终於......回来了。"城楼上的男子无声地呢喃。

似有会意,马车上的男人一笑,点点头。之後,回了车内,车夫赶著马车徐徐进城。

同时,城门两侧的士兵齐声高喊:"恭迎国师回朝──"

**** *** ****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静寂,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

夜光杯,琥珀酒,相碰,声清脆。

几杯下肚,愁肠添几许。

夜月下,那人依旧尊傲,俊美如昔,风华绝代,发如墨,眼如潭,天下间,有谁能如他这般完美无瑕?

书信催了数次,更是下了圣旨,眼前的他仍是我行我素,堂堂一国之主,对他却无可奈何。

可悲,自己的龙心,竟遗落在他身上。曾经任性索取他的心,被冷酷无情地拒绝了。

他说:我不爱任何人。

用冰冷无情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梵雨,他的二弟啊,不爱任何人的你,为何......将那金发少年锁在身边?为何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每每思及此,便恨不得──拧断那少年细致的脖子。

"云,你在想什麽?"手执酒杯,梵雨问。刚回国,就被年轻的帝王宣进皇宫,几个月不见,云成熟了很多,气质内敛,神情高深了,不再是那个偎在他怀里,向他索爱的青年了。心里,有丝丝惆怅啊。

"不过几个月没见到你,却好像一辈子那麽长。雨,我想你。"眼波一转,他含笑,帝王的贵气和风采表露无遗。在雨面前,他不会自称"朕",永远都不可能会。

梵雨放下酒杯,伸了个懒腰,靠在柔软的贵妃榻上,放荡不羁的模样,总是令梵云神魂颠倒。

"傻瓜。"伸手,想摸摸他的头顶,指尖却触到皇冠,不得不收回,但梵云更快地抓住他的手,梵雨挑了挑眉,梵云握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去。

梵雨轻笑,靠近他。"真那麽想我?"

鼻间,是彼此的气息。

当帝王久了,无形中,多了一股傲气,推开贴在身上的梵雨,梵云孤傲地起身,站在凉亭的柱子边,抬头望月。

"天上月,高不可攀,水中月,一触即散,皇帝是龙的化身,那又如何,终究无法采撷之。"

梵雨微微皱眉。云,真的变了。或许──是好事吧。他想要的爱,他无法给,只会为他带来伤害。

摸上胸口,叹息。这颗心,究竟是何时失踪的呢?便是对那金发少年,不过用了强硬的手段,强迫他呆在身边供自己娱乐罢了。

他呀,真的很恶劣,不是麽?

可,那又如何?

无心,才能更强!

"夜了,我该回去了。"梵雨起身,立於梵云身边,举头望了眼银月。

"这麽快?"梵云急急转头,惊愕地望他。往日......他入宫,总会与他......

他不语,望进帝王眼里的丝丝盼切。他真的是无情吧,对他的盼切视若无睹,明明知道云想得到他的青睐,可他却欲擒故纵。

狡猾如他!

"你好好休息,明日还得上朝。"在他耳边低语,似有若无地亲了一下,微微一笑,撩袍迈步,欲走。

望著那远离自己的俊挺背影,梵云心如刀绞,好不容易再见,好不容易看到他的英姿,匆匆一会,就这样归属君臣,两两生疏吗?

不──

他不想!

今夜,他想任性!他不是帝王,只是个爱他的傻子。

乍然醒来时,自己已跑上前,从後拥抱住了梵雨。

梵雨背对著他,手,覆在梵云冰冷的手背上,疑惑地轻问:"云?"

"别走......"雨真狡猾啊!明知他心系於他,却对他无情无爱。连最卑微的施舍都不肯给。他与他之间的联系,除了肉体的渴望,就没有其它了!

"抱我!"闷在雨的背後,他道。

梵雨微震。"云,你不是从前的你了。"

"有何区别?"梵云低吼。"就算成了皇帝那又如何?这个龙座,原本是属於你的?是你......不屑让给我罢了!"

梵雨忽地转过身,抓住他的肩膀,俊美的脸阴森可怕。"胡说些什麽!龙座,除了你,谁都不能坐!"

梵云吓了一跳,从未见过雨如此阴狠地神情。

趁他呆愣之际,梵雨倏地将他抱起,他惊慌失措地搂住梵雨的脖子。堂堂一国之君,竟被自己的臣子如此无礼而轻易地抱了起来。

"你要,我便给你!"挨近他,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夜花飞落,冷风旋过,扬起了彼此的黑发。

进了寝宫,两人倒入龙床,解了发冠,脱了华美的衣物,赤裸裸地纠缠於龙床上。

梵云激动地流泪,缩在梵雨的身下。是兴奋,是悲哀?

梵雨怜惜地一一吻去他的泪,拜摸他的身体。

这心甘情愿雌伏於他身下的人,是当今天子,是他的兄长呵,他梵雨,竟如此的大逆不道!

急促地喘息,深深地埋入──

当两人结合时,梵云闭上了眼,深陷情欲中的他,早已神志不清了。然而,梵雨却清楚地看到,因体温升高,他胸口那雪白的肌肤下渐渐浮现的图腾──飞腾云雾的苍龙!

****!!! ****!!!!*****

从皇宫里出来,已是午夜了。

他的王爷府,早改叫国师府了。唉,国师吗?空有名号罢了。自嘲地一笑,进了寝室,只见那金发少年还未就寝,正与小不点大的小凤凰在"玩耍"。

嗯,确切地说,是金发少年自顾自地擦拭爱刀,而小凤凰叽叽喳喳地绕著他飞来飞去,扯扯他的金发,拉拉他的衣带,好不顽皮。

伸手,抓鸟般地将小凤凰捉住,立即令小凤凰"哇哇"大叫,火红的发如临大敌般地竖直,明明被抓了翅膀,受制於人,小家夥却不怕死地张牙舞爪,啮牙咧嘴。

"小东西,想跟我斗吗?"眯眯眼,威胁,成功地让小东西安静了下来。很好!梵雨扬眉一笑。这小家夥,要不是用咒术封了他的法术,否则他到处乱喷火。

小凤凰委屈地挂出两泡泪,含著小小的手指,可怜兮兮地转头去望"母亲"──冷炙。

但,无情冷酷的杀手会理它吗?

放下刀,瞟了眼梵雨,无任何行动。

梵雨将手上的小东西扔进它的"小床"──铺了丝绸的小碟子,噙著一抹邪笑,拥住冷炙。

"在等我回来吗?"埋首於金发之中,调笑。

一缕不属於梵雨的昙花香味闯入鼻息,很惹人厌。冷炙挣了挣,血红的眸子里不自觉地泛出一层寒光。

梵雨感兴趣地挑眉。这个少年啊,从被他捕获後,一直冷冷地,自被他压制住後,就任由他摆布。杀手啊,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那颗被血染红的心,隐藏得很深。

他无心,而他藏了心,真是绝配,呵呵。

拥抱自己的男人身上残留著一股情欲之气,很──恶心!冷炙面无表情地从梵雨的怀里挣脱而出,像一柄残剑,直挺挺地立著,红眸冷睨梵雨俊美邪魅的脸。

用拥抱过别人的身体来拥抱他──很恶心!

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杀手的心一颤。他为何会在乎这些!

"怎麽了?"梵雨抱臂,好笑地看他。这少年杀手在想什麽呢?永远冰冷的脸,无波的红眸,啊,还真怀念当初那个如白纸般纯洁的小家夥,什麽都不懂,任他又搓又揉。自从他被天尊解了咒,恢复成这冷冰冰的杀手,就没有以前那麽好玩了。即使再恶劣的逗他,他都无动於衷,唯有对上他的兄长──"摩雷国"的大皇子雷焱──天尊身边的杀手无影,他方会露出一点点情感。

如今他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边,理由,还是为了他的皇兄呵!

可惜,他永远都不可能和他的皇兄交集。因为......那个人是魔啊!

冷炙闪了闪眼,拾起桌上的爱刀,转身便走。梵雨一挥手,门倏地关闭,阻了他的去路。

"夜深了,去哪?"懒洋洋地问。

没有回头,斩魔刀一挥,精致的上好木质门四分五裂,金发少年如蛟龙般,飞闪而出。

趴在小碟子里小凤凰一见心爱的"母亲"丢下它独自走了,呆了呆。抬头看看一脸阴沈的梵雨,它飞了起来,用愤怒地神情控诉他。这个讨厌的男人,竟然把它的"母亲"气走了?

梵雨阴冷地笑。"别叽叽喳喳的,我知道你会说话。小不点!"

小凤凰呆了呆,在梵雨了然地注视下,气恼地弹了弹,一阵红光闪过,突然冒出一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红发,金眸,收了羽翅,他──竟然是那小小的凤凰!?

梵雨微皱眉,弯腰,打量眼前这不到他腰际的小人儿。"我以为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呢,原来差不多有十岁了?"

"•#%#"一开口便是一大堆南蛮话,估计是一堆不堪入耳的脏话。待他骂够了,方用中原官话道:"你欺负炙炙,太可恶了!"

"哦,炙炙?是你叫的吗?"好个小家夥,敢在他面前唤冷炙的小名。

"我喜欢他!他是我的!你──别以为得到他的人,便得到他的心!"小凤凰握著小小的双拳。别以为他只有十来岁,这些天相处下来,他早就知道眼前这邪恶男子与冷炙之间的关系了。好不甘心啊!自己只有这麽点大!炙炙是他的啦!他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炙炙,所以,唯有炙炙他是不会让给别人的!尤其是眼前这个可恶的坏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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