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今就让他放纵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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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喜欢暗中观察人,这个习惯延续了十几年,习惯成了自然。以前他监察"暗鬼门"中的杀手,现在,他的周围只有一个人让他观察──"人间阁"阁主苍旻。
苍旻长得很俊美,飘逸而洒脱,他是个冷静自律的男人,话不多,常常会发呆,不修炼的时候便靠在楼台边,慢慢地酌酒,这个时候,他会邀请他,请他喝世间绝无仅有的陈年美酒。喝点酒,吃点下酒豆,有一句没一句,眼睛很空茫,像蒙了一层纱,望著天空。他身在近处,心却早已飘然於世外了。
不渴酒时,他就拿出围棋,请他一起下几盘,琅琊会冷睨他一眼,表示自己不会下。苍旻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习惯性地摆好棋,自己跟自己下了起来。
他的棋风,非常古朴。琅琊虽表示自己不会下,但他懂得看棋局。偶然瞟向那棋盘时,往往被那深奥的棋路弄得若有所思。什麽样的天下奇才,方能下出蕴含上古兵法的精妙棋局?
他,苍旻究竟是谁?
人间阁,很早就存在,不知从何时起,人们称呼这个峡谷为"人间阁",这里虽被称为人间阁,却超脱人间,如世外桃源,与世隔绝。苍旻偶尔出山,将常绿圣草制成草药,救济世人,被问及身世时,便简略回答,来自朱溯山的某处峡谷。久而久之,人们便把那里称为"人间阁"。拥有常绿圣草,能治百病,是人们所向往的。
不过琅琊却知道,常绿圣草不仅能治百病,还能起死回生!
江湖上常有人觊觎常绿圣草,有人偷潜进山里,企图进入"人间阁"偷取圣草,但没有人成功!这峡谷的外面,设有上古神阵,没有苍旻的引导,是无法全身而退的。
而他琅琊却是个例外!
他不但进了峡谷,还住进了"人间阁",几乎成了半个主人。
也有寻不到苍旻人影的时候。逛遍整个阁楼群,都找不到他的气息。有一次起得早,偷偷跟在他身後,终於知道他去了哪里。
穿过阁楼群,峡谷深处,赫然入目的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常绿圣草!一大片的常绿圣草,让世人疯狂的圣草!如此简单自然地生长在这片峡谷里,风一吹,草叶摇曳,荡起一层绿波。
苍旻不在这片绿波里,他的背影,消失在峭壁下的某个洞穴内。
没有再跟随下去,琅琊望著一大片圣草,有些失神,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回阁楼了。
因为──下雨了。
坐在楼台前,倒了杯酒,山雨蒙蒙,别有一番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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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细雨,碎碎梭梭的,醒来时,人已躺在柔软的床上了。掀开陈旧但干净的帐帘,看到眼前的人时,微微一怔。
宫廷盛装,珠钗宝玉,绸缎绫罗,像画里出来的仕女张著一双漂亮的大眼,偏著小巧的螓首,娇柔地立在眼前。
琅琊多看了两眼,打量四周,确定这是自己目前所住的房间,没有躺错地方。那麽,是眼前的少女来错了房间。
她是谁?为何出现在他眼前?他以为苍旻清心寡欲,想不到......也有动情的时候。
轻轻蹙眉,内心,因为这个想法而感到许些不舒服。
没有理会少女,他自顾地穿衣,下床,那少女好奇地打量他,见他自己穿了衣服,便勤快地拿了清水,让他洗脸。琅琊掬了一把水,顿了顿,少女立在他身後,拿著布巾,一副侍候他的模样。
原来......是个侍女?
前段时间为何没有见过她?他以为这个峡谷里,只有他和苍旻二人。
接受了少女的侍候,他出了房间,少女默默地跟在他身後,来到厅阁,只见饭桌前又立了一名妙龄少女,张罗清淡的早饭。
有了前面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女後,这次琅琊没有太多的神情,动作自然地接过筷子,吃了早膳。
平时,是苍旻准备膳食,今次,为何不见他的人影?
没有在庭院里修炼,也没有靠在楼台酌酒,更没有下棋,他去了那里?那个山洞?
不是没有好奇,但因为怕被苍旻发现他的意图,才没有跟进去探个究竟。
吃过早饭後,坐在青石台上发呆。
来"人间阁"已半个月了,天尊派的任务还未完成。盗取"人间阁"的常绿圣草,这是他此行的目的。峡谷内有随手可得的圣草,可是,摘得再多,也无法带出谷。苍旻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想得出神,忽略了身後立著的两名随时侍候的绝美少女。苍旻在寂静中出现,提了一个竹条编织的小箱子,远远地走来。
站在发呆的琅琊面前,苍旻静止不动了。
琅琊闪了闪眼,抬头,对上他的眼。
"我要出谷一趟。"苍旻轻声道。"我不在谷里的日子,便由她们侍候你起居。"
琅琊回头,看两名妙龄少女。"我以为这里只有你我。"
苍旻微微一笑。"她们不是人,只是纸人。"
轻轻一拍手,两名少女化成一缕白烟,最後成了两张纸片。琅琊惊了惊。想不到如花似玉般的少女,竟是假人。
苍旻又打了个咒印,两片纸幻化成两名稚嫩的美少年。"如果不习惯侍女,侍童也可以。"
琅琊收回视线,转而看苍旻。"要去多久?"
"半个月吧。"苍旻叹了口气。"近半年来,世间不安定,常有瘟疫发生,北方更有人魔化的迹象。"
"你如何知道?"琅琊问。他当然知道一切是天尊在暗地里作梗,但他不打算告诉他。可他一个居於世外桃源的隐士,又是如何知道外界的事情?
苍旻抬头望了望天。"是风告诉我的。"
琅琊不禁迷惘。原来......这人也喜欢看天?
"你──要跟我一起出去吗?"试探的语气,苍旻问青年,青年的眼中有丝迷茫,同样望天的眼,传递来一种熟悉感。
"不了。"琅琊起身,往楼阁走去,两名少年恭敬地跟在他身後。
他的态度很无礼,苍旻并不感到生气。青年偶然流露出一股尊贵之气,仿佛天生傲世人间,但因为太多的失意与落寞笼罩了他,掩去了他原本的气质。是被人刻意封印的吧?
懂异术的苍旻若有所思地望著青年的背影。
他走了。
靠在阁楼窗台上的琅琊看那飘逸的男人渐渐模糊在薄雾中。就这样放心地离开,留下两个有人类外表的纸人?
有点想发笑。
如果不是苍旻太自信,就是他过於愚蠢。放心的把自己的家交给一个陌生人。一个意图不轨的陌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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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多雨,烟雾缭绕。闲来无事,便在古老的阁楼群里摸索。这群阁楼依山而建,气势磅礴,分散在两侧,中间是一条蜿蜒的山路,溪流浅浅淌过,山林野花飞舞,飘落溪涧,伴水常流,远处有数条白练般的飞瀑,轰隆隆的声音回荡在幽静的峡谷,真是隐居的好地方。
来到一座阁楼,抬头看看扁额:藏经阁。推开门,没有意料中的灰尘,阁分上下两层,书架排得整整齐齐,桌椅擦得干干净净,窗口翠竹枝条横伸,造就一片悠闲。
看来,这"人间阁"的阁主学识渊博,很懂得享受这片清静。
浏览了下架子上的书,诸子百家,乡间野史,与寻常书生收藏的书无任何区别。
步上楼梯,来到二楼。还是一屋子的书,原是无趣,随手拿了本书,翻翻,发现竟然看不懂上面的字,便塞回原处。抬头环视书架,有些识得有些识不得,竟然还有帝王学?占了半数以上呢!兵法谋略,天象地理,医学巫术,更有......神仙杂谈?涉及的范围很广啊!
再抽出一本书,是关於神祗的──《天地四神书》?!
四神:东方苍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四神守四方,镇妖魔。翻了翻,大致阅览了下,只是讲四神降世,如何降魔,并无吸引人的地方。塞回原处,出了藏经阁。
他是"暗鬼门"的监者,不是学者,书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走到另一座楼──百草轩,想来应是苍旻放药材的地方,站在门口便闻到一股药味,推开门,果然看到里面晾著一些药草,还有一排排的药格子。随意地绕了一圈,就出来了。虽然里面有很多珍贵药材,但都及不上常绿圣草让人得来感兴趣。
信步走了一段路,随手摘了片花,含在唇瓣,发间肩上沾了不少小花儿,为他淡漠的气质平添了几许妩媚。
立在一座命名为"丹青阁"的小楼前,犹豫著要不要进去。丹青,顾名思义便是主人绘画书写的地方,他一介武人,没有这种雅兴。
想走,却又鬼使神差地推门而入。很普通的布置,挂了些字画,精妙之极,多出於主人之手,落款名为:苍旻。
山水画居多,也有花鸟珍兽类,人物画不多,尽是神佛飞天......这个"人间阁"阁主,究竟在想些什麽?神怪之类,画得异於传统,与民间流传的神佛有很大区别,如果不是看题词,他是认不出画上是哪尊神仙!
一幅一幅看过来,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最里面的四幅画上,再也移不开了。
四神?
从左到右,分别是:苍龙、朱雀、白虎、玄武!?
淡蓝色的长发似水波荡漾在画面里,俊美的尊容,蓝如天的眼眸,宽松如羽的青袍随风飘飞,裸臂赤脚,手执神戟,踏波而行,空中有龙腾飞,这是东方苍龙神!
赤发金眸,红翅飞展,面容稚嫩如少年,身体纤长柔韧,如火焚般的红衣衬出如雪肌肤,双掌交握,一团火炎飞旋而出幻化成凤,缭绕周身。能操控火凤,此人正是南方朱雀神!
葱郁山林,巨大白虎横卧山石,白袍少年斜靠白虎身,淡金的长发铺满了虎背。一双如血如宝石的眼睛微眯,神情倨傲,曲膝踏草,赤裸的脚腕一串银铃,随风而动。悠闲中隐隐散发出一股煞气,乃西方白虎神!
黑色系渲染,幽冥中悬挂一面巨大的镜子,镜框白玉雕琢,龟蛇杂体之像,在黑暗中发出冷冷的荧光。镜外镜内有人,却并非同一人。镜外之人,是一玄衣男子,欣长而邪魅,黑发如瀑垂泻,散落脚下流水,飘浮荡漾。镜内之人,婀娜多姿,娇态柔媚,容貌相似於镜外的男子,却是个女人!两人之间隔了一面镜子,手掌相贴,动作一致,引人遐想。怪哉,奇哉!北方玄武神为何会是两人?!
栩栩如生的四幅画,四种风格,苍龙清傲,朱雀狂野,白虎煞气,玄武邪魅,如非真见过他们,寻常人是画不出如此惟妙惟肖的画来!
从来没有如此用心地看过一幅画,当眼前那四神赫然入目时,全身一震,画中之人仿佛鲜活了起来,各司一方,镇邪降魔!
将视线再次落到苍龙图上,素来平静的心,竟在狂跳。那蓝发蓝眸,十分熟悉,曾经在哪里看过?後退一步,他看到画上的两个小而淡的字:覃愔。
有些狼狈地出了丹青阁,糊里糊涂地往峡谷深处走去,当面对一大片翠绿色的草时,狂跳的心才慢慢地安静下来。
竟然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这里,遍地的常绿圣草,诱人犯罪!
穿梭在草丛,无意识地徘徊到山洞口。盯视山洞,静静而立。
进,或不进?
这个洞中有何玄机,为何苍旻进去後,数个时辰方会出来,出来是,一脸惆怅,回阁楼群後,借酒消愁,愁更愁。
侧思了一会,他打算进去一探玄机。
幽黑的山洞,阴森森,深入後,有水气扑来,当走到最里面,豁然开朗,洞上头有一小天井,光从上面射下,照亮内洞,一帘水从壁石里冲出,落入深潭之中,潭水旋转,不知流向何处。
就是这麽一个平凡的山洞吗?
逛了下四周,没有发现任何杂物,除了这帘水和深潭独特外,再无其它了。
有些失望。苍旻何其无聊,常往这山洞里跑,一待便是半天。
在深潭边的巨石上坐下,突然想浸泡脚,便脱了鞋,探入水中,很凉,凉得刺骨。他皱了下眉头,正想收回脚时,空间骤然扭曲了,他一惊。
帘水倒转,连同潭水形成一个旋涡,轻功都来不及施展,身体便被吸了进去。冷静如他,亦不禁慌乱了。
吸力很强,左右了他的意识,他想努力保持神智,却无能为力。
果然,不该如此好奇!
意识渐渐散去,属於别人的意识潜了进来,画面一幅更替一幅,连成一片。他知道了,那些是属於别人的记忆......
这......或许便是天尊曾说过的:时间的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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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如墨。
黑衣黑发,黑得融入夜,男人如风般地行走,夜风而过,黑袍波动。这里是布满了鬼魅黑影的森林,参天的古木上总是栖息著不眠的大鸟,眨巴著幽幽的绿光,偶尔还发出一两道悠悠的叫声,在夜空中划过,撕裂著寂静的空气。
路在峡谷里蜿蜒,深入无知的黑暗中。
夜,是如此美丽,却又充满了恐怖。
一丝幽怨的歌声,轻轻地从冷风摇曳的树梢间飘然而来,低低的,似哭泣,幽幽的,似埋怨。
脚步并没有停,在这摸不清方向的黑暗中,男子一直健步如飞。
黑夜,对他来说,与白天无异。
"公子欲往何处?"树干後有白影在闪动,探出半张半透明的美人脸,泛著青光。
男子没有回应,一直往前走。
"公子为何不为妾身停步?"白影飘近,阴气从四周慢慢聚拢。
袖袍一甩,低喝:"散──"
白影迅速退离,不敢再接近,躲在树干後,脸更透明了,而那泛青的眼中满是恐惧。
是个能驱鬼的人呢......
可怕!
白影哆嗦。
凄凉的歌声再一次回荡,回荡。
几个起落,跃过几个小山头,站立,面对的是一个黑如墨的大湖,湖面上闪烁著点点星光。
黑如墨的大湖,湖面上闪烁著点点星光。黑发黑衣男子步入湖水,水漫至膝,立定,双手结成莲印,默念诗咒。
湖面很平静,无风。
诗咒化成一道道光印,钻进墨色的湖水,光印击毕,湖面下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突然,乌云散去,明月照耀,湖面波光粼粼,水面涟漪,湖中心水面下滑,旋成一个漩涡,渐旋渐大──
男子默默等待著。
漩涡之中,散射出几道幽蓝的冷光,只见一物体缓缓地从深水处探出。
是个人!?
长及脚跟的发,在月光下,泛出淡淡的蓝光,宽大的衣袍飘逸地摆动,脸上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悬至湖面,居高临下,颦睨众生地清傲。
"是何人呼唤我‘苍之族'?"声音空茫而清悦。
黑袍尽湿,男子不动,如水的墨发有一半浸在水中,荡漾。
"在下苍旻。"同样空茫之音,但多了沧桑。
"为何呼唤我?"踏水而行,缓缓来到男子面前,微弯腰,与他面对面,惊讶之色同时在彼此眼中闪过。
惊为天人!
撩起一绺如水的墨发,在指间流过。
"可否随在下踏入红尘?"黑发男子凝视他,低问。
"理由?"蓝发之人抬眼,蓝眸碧波一片。
无声的叹息,语气中多了淡淡的忧。"我本隐士,独居山林,无奈,吾兄有难,不得不出山。我虽略懂异术,却治不了魔之族。"
"魔之族?"蓝发之人微微疑惑。"不是早已封印了麽,为何还有魔族肆意?"
"天下被分七国,各国争雄称霸,术士不在少数,邪恶之力,将魔族自地狱释放而出。"
沈默须臾,耳边是流水声,月光清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