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吻————cask

　　脚步声凌乱地从1801室奔出，他转了个弯又转了个弯，在1811门前站定。

　　「呼......呼......为什么...？」

　　戴嘉康慌张地猛按电铃，对方的门铃一直没有装新电池，门铃只发出吱一声便灭音了。

　　「小叶，小叶，快开门，是我。」

　　不久，1811室的大门开了，但对方被嘉康仓皇的模样吓了一跳迟疑了会才打开铁闸。

　　铁闸声一静下，嘉康便扑上前抓着对方的衣服。

　　「小叶，怎么辨？我什么都看不见。」

　　嘉康抬起一张哭得一塌胡涂的的脸叫道。

　　话说早上他还和平常一样是个健全的十六岁少年，但就刚刚从午觉中醒来便发现眼前一片黑暗，最初嘉康以为是天黑了，可是再怎黑也不可能什么也看不到。嘉康才觉得惊慌，后一刻他又以为自己在发梦，可是这样的梦真实得太可怕了。

　　嘉康跳了起来，又跌又撞地跑出门。

　　脚踏上地时才记起自己连鞋也没穿，可是回头找也不知那双鞋是要找的，便什么也不想地跑去找他从小便认识的朋友──小叶，小叶也住在同一座楼，而且还是同一层，要去找他倒是最简单的事。

　　他摸着墙，数着门，好不容易才找到了1811室。

　　按着门铃，那不完整的门铃声响起，终于肯定自己没有找错门。

　　「我什么也看不到，眼前完全黑了。」

　　嘉康从刚才就一直抓着对方大声地叫嚷，被他抓着的人起初一脸茫然，伸出手制止嘉康无意中的暴行后才感到事情看来并不简单。

　　「你进来再说。」

　　对方并不是和他同年的小叶，可是他一把成熟的语气也是耳熟的，嘉康愣了愣，缓地抬起头。

　　眼前虽然还是一片黑色，可是嘉康在脑海里想象到对方的高度和样子，所以抬起的脸也正好让对方的看个正着。

　　「看你哭成这样子，先进来坐。小叶他出街了。」

　　「小叶...的哥哥？」

　　「对。」

　　嘉康肯定对方的身份后立即害羞地低下头，让对方拉着他的手进屋。

　　 「怎么会这样的？」

　　接过递来的纸巾，嘉康一边眼泪一边摇头。

　　「不知道，我睡醒后就这样了。小叶他几时回来？」

　　「我不知小叶几时回来，不如我先和你一起去医院。」

　　「小叶大哥，我...好惊......」

　　虽然不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脆弱，可是嘉康真的忍不住，很想有人来安慰自己，对自己说没事。但若是找到小叶也可能没用，因为小叶不会安慰人，小叶最拿手的是开他玩笑。

　　「没事的，有我在。你爸妈和我爸妈一起出国吧。」

　　小叶大哥安慰性地拍了拍嘉康的手，他拍了两下又握紧它，嘉康感觉到那种力度后也就放松下来。

　　「嗯。」

　　「那样的话，就由我来代替他们照顾你。」

　　「.........」

　　不知为何嘉康不作回答，只是低下头，双耳突然地变红了。

　　扶着嘉康走出电梯，叶天云便看到自己的弟弟。

　　「小叶。」

　　「哥，嘉康？发生什么事？你们要去哪儿？」

　　「嘉康的眼好像看不见东西，我现在带他去医院。」

　　天云解释，小叶听得惊奇，他将手在嘉康面前扫了扫，看见嘉康的眼珠真的没有反应又更加地惊讶。

　　「我也跟你们去医院。」

　　天云没有反对，反正嘉康本来便是小叶的朋友。

　　他将扶持嘉康的任务交给弟弟后也有摆脱的感觉。当然也不能说他不是，虽然他和嘉康也是从小便认识，也有一起玩乐过，可是自二年前，自己便很少有理会这个小朋友。现在若然要表现得很热诚关心的模样也就有点不自然。

　　「有出租车了。」

　　截停了出租车，天云回头叫，也正好让他看到俩人亲密地咬耳仔。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快上车吧。」

　　沈声地说了一句，天云立刻转身先一步上车。

　　小叶小心地让嘉康不撞头地坐上后座，细心的模样可说是难得一见。

　　行车时嘉康和小叶靠得很近，孩子气的对话一直持续，天云发觉他们好像根本忘记了自己，心情便突然地变糟起来，可是他连原因也不愿想[自由自在]。

　　到达医院后，天云绅士地打开后座的门，小叶扯起嘴角怪怪地笑。

　　「哥，这是你对女朋友的习惯吗？真够风度，可惜就是未见过你有女朋友。」

　　「多事。」

　　嘉康因看不到刚才的事便好奇地摇小叶的手，小叶刚想开口回答，天云便瞪了他一眼。

　　「不可说，不可说。我哥要发怒了。」

　　嘉康侧头，觉得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只听声音很容易被人蒙在鼓里，可是刚才的对话也只有玩笑的成份，所以也觉得好笑地笑了。

　　天云不再理他们，大人就是有大人该做的事。

　　他替嘉康辨了登记，便坐在长椅上等侯。

　　这时小叶拉着嘉康到另一旁又继续说悄悄话。

　　「你真的盲了吗？」

　　小叶对嘉康突然盲眼的事始终是半信半，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骗你干吗？」

　　「哈，你骗我是没意思，可是骗我哥就有意思了。」

　　「.........」

　　「这会不会是你的苦肉计？想趁机勾上我哥。」

　　「别胡说八道，我才不会这样做。」

　　「哟，你暗恋我哥又不是秘密。至少不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我又不知你哥在家。」

　　「这也是。不过这是个机会，哥一定会在我上学时照顾你，你就可以藉此机会让哥喜欢上你。千万别再以前那样傻傻地看着他，唔，不过现在你也看不见了。你要自己把握机会。我哥不会一直单身地让你等。」

　　「.........」

　　「你答我呀。」

　　「好......」

　　「答得真勉强。你现在还喜欢我哥吧？」

　　「喜欢。」

　　「嗯，那我就将我哥卖给你了。」

　　「......小叶......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介意你爱上我哥？不会啦，我喜欢你也喜欢哥哥，所以我只想要你们幸福。」

　　嘉康心想着这朋友真奇怪，可同时也觉得开心，毕竟身边有人支持，自己的这份感情才能有勇气继续下去。

　　「谢谢。」

　　嘉康感激地抱着小叶，有从小一起成长的小叶在，即使黑暗中也不会觉得可怕。

　　他们等了好久才等到护士叫出嘉康的名字，年长的天云陪着看不见的嘉康进去，又过了一会儿，天蓝被人从合睡中摇醒。

　　「嗯......出来了？」

　　「要睡回家再睡，走吧。」

　　天云一说完便带着嘉康先走，天蓝揉着眼睛跟在其后。

　　当眼睛清明时，他看着哥哥和朋友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嘉康自小便喜欢跟着自己的哥哥，到大了竟还纯纯地暗恋着对方，真是十分好笑。

　　可是看嘉康这个小乌龟，不会主动只会痴等，这样痴等也不知要等到何时，身为他朋友对这份感情并不太好看。何况爱情这样东西，只有两样是应该发生的结果：一便是得偿所愿，二便是死心放弃另觅新欢。嘉康却让自己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看得天蓝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正好这次嘉康莫名其妙地成了盲侠，可能也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天蓝也决定要好好帮他一把，两人能不能一起只是未知数，可是他和嘉康两人对付哥哥一人胜诉机会总是大点儿。

　　到了家附近，天蓝突然叫停了车。

　　「哥，我去买宵夜。过会儿才回家，你替我看着嘉康。」

　　天蓝很快地离开了车，被留下来的两人都觉得无可奈何。

　　天云为方便照应嘉康从前座搬到后座。

　　「小叶...他走了？」

　　「对，他说走就走。妈常说他大长大后一定会突然有天离家，出外流浪。」

　　「小叶他真有这么说过，说读完书后便要出国。」

　　「是吗？他倒是不知负责任。」

　　「他不是不知，只是他常说有小叶大哥在所以可以放心多玩几年，几年后他便会回来负他的责任。」

　　「看来你比我还了解他。」

　　「因为从小玩到大，当然是什么也说过。」

　　「这也是，什么也说过...不会什么也一起做过吧。」

　　天云想起中学时和同学偷吸烟偷喝酒偷看四级电影的事，不禁有点担心两个小朋友会不会像自己那样。

　　「没有，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急急地否认，他不知道天云在想什么，可是一想到天云会误会自己和小叶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便焦急了。他不想对方认为自己是个坏孩子，虽然自己在想天云时并不算很乖。

　　「我知道，我也不是想打探你们的私隐，只是做事要识可而止。」

　　「.........」

　　感觉到车停下来，天云扶他出去。

　　嘉康还想着刚才的对话，他发觉天云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被喜欢的人怀疑，嘉康有种被嫌弃的感觉[自由自在]。

　　「小叶大哥认为我很卑鄙吗？」

　　「在说什么？」

　　「你不相信我，是因为我的人格有问题吧，但我和小叶从没有做过不对的事。」

　　天云听得莫名其妙，想了会儿后发觉嘉康不等自己正摇摇晃晃地向前大门，他立刻追上前。

　　「嘉康？」

　　什么也看不到的嘉康撞进天云身上后就不再动。

　　「我和小叶都不是小孩，我们行动前都有思考过，像未来，升学的问题我们都没有儿戏地对待。」

　　「我知道了。」

　　对于嘉康的执着，天云感到投降。他其实也不是不相信弟弟和嘉康，只是身为哥哥平时很少回家才想要关心一下。

　　「大哥，你不用担心小叶，他有自己的思想有主见。倒是我......我......我......」

　　「你什么？」

　　「我...有恋爱的烦恼...大哥可以帮我吗？」

　　他们的对话才进行到这儿，天蓝便拿着宵夜回来。

　　他边哼着歌边摇着宵夜的袋，在和天云和嘉康还有一段距离时看到他们还站在楼下，嘉康一脸红潮，而天云则有点困惑的表情便以为他们两的感情大有进展。于是他兴高采烈地躲在一旁窃听。

　　「感情呀......你可以说来听听，或许我真的可以给你一些意见。」

　　「......」

　　嘉康低着头，心里暗骂自己太笨了，为什么不干脆地说自己喜欢他？

　　「还是不用了，感情的事大哥也帮不了忙。」

　　尴尬地笑了笑，嘉康凭感觉地拉着天云的手。

　　「我们回去吧。」

　　「......」

　　天云看到嘉康不愿再说也便不去追问，和嘉康拉着手走入了大楼。

　　直到两人进入电梯，天蓝才从墙角走出来。

　　他摇摇头，发觉嘉康自己一人真是追不上哥哥，长此下去，他们一定只会是朋友的哥哥和弟弟的朋友。

　　天云没有带嘉康回他的家，反而是带他回叶家。

　　「现在你眼睛会很不方便，就先暂住在我家，你可以睡我爸妈的床。」

　　对于叶家的熟悉和自己的家是相同，可是突然被带来，嘉康还是觉得不妥。

　　「不太好吧...我可以回自己的家。」

　　「你回去的话我会不放心，当是为了让我安心就先住在这儿，直至你的眼恢复或是有人能照顾你。」

　　「嗯。」

　　接下来天云让嘉康先洗澡，他将洗头水、护发素、沐浴露的位置清楚的指示给嘉康后，便拿起嘉康的锁匙替他拿替换的衣服。

　　戴家和叶家的大小和格式都一样，所以单凭直觉天云便找到嘉康的房。

　　嘉康是个生活单纯，兴趣普通的男孩，就看他的房挂了张NBA球星海报，书柜上除了教科书外，大部份是金庸和韦斯利，天云随意地一看发现也有白先勇的孽子。

　　他没有再细看，直接地打开了衣柜，选了几件穿在嘉康身上会很好看的衫裤。

　　将衣服先放在睡上，他又好奇地循视房间。

　　「咦！」

　　发现了桌上的照片，他叫了一声，又伏前去细看那张小头照。

　　他记得这张小头的学生照是自己中学四年级时照的，衣袋上还别着领袖生的绿色会章，他升上绿色时正是中四，到中五时已经是蓝色的会章。

　　天云觉得很怀念，再转看其它的照片，有小叶和嘉康搭肩的照片，有戴家和叶家一起拍的合照，有嘉康和同学的照片，每张嘉康都是笑得甜美，在这当中除了自己的小头照外每张也都有小叶在场。

　　照片太多了，天云不知不觉看了很久，待他看完时他才发现嘉康应是沐浴完毕，便立刻匆忙地拿着衣服离开。

　　嘉康从浴室向外呼唤着天云和天蓝，可是叫了半天也没人响应，眼睛又什么也看不到，不禁慌张起来。

　　「小叶大哥？」

　　在腰下围上毛巾，小心奕交地摸着家具走。

　　「有没有人在？」

　　他有几次撞倒东西，东西跌落地上的声音每每都令他惊吓。

　　终于听到铁闸的声音，嘉康松了一口气想要走上前多两步却没有发现他前面的地上有摆了个袋子。

　　「啊！」

　　「小心！」

　　天蓝一打开门便见到嘉康摇摇晃晃地乱走，又看见他听到声音后加快向前走的速度，立刻义不容迟跑上前当嘉康的肉垫。

　　「痛！笨蛋，你看不到就别乱走。」

　　「小叶......」

　　「你压得我好痛。」

　　「对不起。」

　　嘉康道歉可是却没有起来的意思，仍然开玩笑地坐在天蓝身上。

　　「快起来。」

　　「我偏不起，你要起就推开我。」

　　「推就推，怕你盲。」

　　天蓝扑地坐起身，嘉康也差点向后跌，天蓝立时捉紧他。

　　两人很靠近彼此，都笑了起来。

　　他们小孩子地玩耍，可是门外拿着衣服的天云则是傻眼了。

　　脑里突然记起孽子的内容，又想起嘉康桌上每次照片都很亲密的两个好朋友，再重现了嘉康欲言又止的感情烦恼。

　　他的警钟猛地作响。

　　「快站起来，门也不关，外面都看到室内的情形。」

　　「哥。」

　　「小叶大哥。」

　　天云将衣服递给嘉康，嘉康当然看不见，所以也没有接过去，天蓝便替他接了。

　　「你不要穿反衣服，不如就让我替你换衣服。」

　　天蓝的开玩笑被嘉康轻捶了一记，两人都没留意到天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天蓝是想帮助嘉康的单恋可是他除了活绷绷的开朗外，脑袋并不是很聪明。

　　「唉......」

　　平时午休时总是在操场里打球追逐，天蓝今天却坐在位子上发愁。

　　「叶天蓝，你有烦恼吗？」

　　和天蓝说话的是班长杜青。

　　杜青是全学年的第一名，可是沉默寡言，很少主动与人交谈，所以一时间天蓝只是看着他想他是不是正在和自己说话呢。

　　「我是看你今天和平时有点不同，所以......」

　　杜青看天蓝时的眼不断在转，却从没有将焦点放正在天蓝上。

　　「没事，只是在想嘉康的病。」

　　「带他上医院了吗？」

　　「......你相信他真的瞎了？」

　　「当然信，你不会说这种离谱的谎言。」

　　天蓝定定地望实杜青，整个上午都有其它同学走来问嘉康的事，可是就没有人信嘉康的眼盲了。现在和嘉康和自己都不熟的班长却这么相信，反倒叫他惊讶，同时一种可亲的感觉也拉近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