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吻————cask

　　「班长，今天放学到我家好吗？」

　　「啊？」

　　「好吗？」

　　「好。」

　　天蓝笑了一下，发现一向高不可攀的班长原来是个热心肠的人。

　　当天蓝正在学校时嘉康很无聊地坐在沙发上。

　　突然没有了眼睛，好像什么事也做不了。看电视只有听的份，昨天还在看的书拿在手上也只能用作扇风，想上街也是不可能，嘉康真不知自己应该做什么才好。

　　最后他站起来摸到天云的房间门前，鼓起勇气地敲了一下。

　　「小叶大哥，我可以进来吗？」

　　「什么事？」

　　天云虽然是在放大假，可是工作上的文件也给他带回来做，难怪天蓝总是说哥哥是个工作狂，因此才没有空交女朋友。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也感觉到天云的接近，嘉康第一次发现看不到后，感官真的会变得敏锐。一片涞黑的视线却依旧能看到天云的模样，他的心跳比平时与他相处时更急。

　　「也没什么事...只是有点闷......小叶大哥正在忙吗？」

　　「是，不过我差不多完成了。你进来坐，我们可以聊聊天。」

　　因为嘉康很少踏入天云的房间，所以天云拖着他的手引领他到自己的床边坐。

　　在天云握着嘉康的手臂时，嘉康有点儿颤抖，是太高兴能与天云单独一起。自天云离家后，他们真有很久没见面，嘉康是一直想着天云，更要天蓝向他汇报哥哥的消息，可是就连天蓝也不太清楚哥哥的事，只是每次都在最后加上这么一句：很糟糕，我哥到现在也还没有女朋友。说完后便对嘉康顽皮地眨眨眼。

　　「很奇怪，小叶大哥五官端正，人品不错，收入丰厚，为何会没有女朋友？」

　　嘉康想着便将问题问出。

　　「怎么将我奉得这么高，没有女朋友很奇怪吗？」

　　「是呀，我是女生的话一定会倒追你。」

　　嘉康吐了吐舌，其实即使是男生也会喜欢你，你知道吗？

　　嘉康隐藏真意的话听在天云耳边只是感到滑稽，他只淡淡地答：

　　「可能是没遇上可以喜欢的人。」

　　「......」

　　天云回答他了，答案有点奇妙，可以喜欢的人是什么人......若凭此推敲，天云是（曾）喜欢上不可以喜欢的人，会是别人的女朋友或是妻子吗？嘉康沈思，但当想到天云原来已有喜欢的人，心口便像有把利刃在刺着，连呼吸也带着痛楚苦。

　　「大哥你......」

　　想把话问个清楚，可是话只是开了个头便又吞了回去。就凭两人现在的交情又怎能谈到如此深入的问题......怕只令气氛不愉快......

　　「小叶大哥你继续忙吧，不用管我了。」

　　像怕自己反悔，嘉康立刻站起来，可是原本坐在他附近的天云却伸手按着他。

　　「你一个人坐在外面也是闷，还不如坐在这儿等我完成工作，反正也只差一点。」

　　相处时间越多不是叫人更不能放手吗？嘉康苦恼地想，最后还是点头说好。

　　放学的钟声响起，学生在松了口气同时又苦着脸等待全校最长舌最热爱教育的彭老师宣告下课。

　　杜青拿笔的手停在笔记本上，目光又不由得转到靠近窗边的人身上。

　　这次今天第几次呢？

　　低头在笔记本的顶上划上一横，刚好完成了二个正字。

　　杜青不记得自已何时开始有这种习惯，可是当他发觉时他已经在笔记本上记了无数的日子，每一个页都有他喜欢天蓝的心情，所以他也由得自己继续下去。他记下的是这连续两堂的英文课里他转头看天蓝的数目。平常记事时，他会清楚地写明记录何事，可是由于这是关于天蓝的事，他便犹豫该写下什么。写天蓝的名字是十分不妥，所以他大多是以三划并排的斜划来代表像万里无云的天空一样的天蓝。

　　今天和天蓝很友好的嘉康不在，天蓝看来有点寂寞......不，应该说是看的人觉得寂寞。

　　天蓝经常是笑容满脸，充满朝气的，现在他的朋友出事了，连带天蓝也有点闷闷不乐。天蓝和嘉康两人真是好朋友，就好像一个人的两双臂，少了其中一个便是件残忍的事。

　　迟了五分钟，彭老师终于放学，杜青站起来大声叫「老师，再见」，其后全体学生跟着以不整齐的声音起来重复一遍。虽然不是好的招呼声，可是老师都习惯了。要听好听的叫声只怕只能在中一生的班上听到[自由自在]。

　　放学时就像是在比赛谁收拾得最快，很多同学都将书塞入书包，将笔插入裤袋便呼朋唤友起来。

　　天蓝也是早有准备的其中一份子，从下课起开始一分钟内便可以潚洒地走向杜青。

　　「班长，走吧。」

　　「嗯...」

　　杜青和他不同，他一向是会认真的整理笔袋和书本，最后还要检查有没有少带物品。现在被天蓝一催，只好一手将文具扫入书包里，再拉上拉炼来将作眼不见为睁。

　　刚和天蓝一起踏出课室便看到班导从隔离班房走出，杜青暗叫不好，果然班导一发现杜青便叫停了他。

　　「班长你有时间吧？可以到教员室等我吗？我过会儿便到。」

　　班导的话虽然是问句，可是在过去的记录里杜青从没有拒绝过他，所以他一说完便又转身离开。

　　杜青看着班导的背影急得要跳脚，可是他本来便是个不懂得去拒绝的人，所以......

　　「班长你有事做的话，我们改天再约。」

　　天蓝赶着回家看嘉康也就没有意思去等班长，他走前两步又回头对杜青挥手。

　　「我先走了，拜拜。」

　　还未等到对方的反应，天蓝便自顾自地迈步。

　　杜青是很想追上前，可是天蓝这样不在乎地离弃自己，心情上真是难以接受，放学前的期待和这刻的心情有如天堂与地狱。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可是他的内心就如他手上的书包带子被恨恨地揪紧。
偷吻
4-5

　　这是嘉康盲眼的第二个夜晚。

　　在第一夜是因为半天的惊慌失措所以嘉康很快便入睡了，可是第二夜的白天却没有做过什么，加上不知双目何时才会康复，黑暗中的不安一直在增长，嘉康是熬到凌晨二时才能进入梦境。

　　可是，他做的是个恶梦。

　　他的眼在梦中是正常，可是他睁眼后却只看到一片大地，地面像是岩石所造，举目可见的只有黑夜的天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连系大地。

　　「这儿怎么寸土不生？......难道是在作梦......」

　　也不知该走还是该留，他站在原地很久，四周仍旧是荒凉，没有一点声音，一点变化。

　　「这个梦真怪。」

　　喃喃自语道，梦的空白反而令他更觉得不安，好像世界灭亡了只余下他一人。

　　最后，他无可奈可地向前走，也不知走了多远，四周仍是没有变化。

　　虽然明知这是个梦，是他大脑主控的东西，可是他却仍然有疲倦的感觉。

　　他又走前了一段路，终于不力地坐在地上。

　　这样的地面应该是叫人感到凉意，但他的手在碰到地面时却没有丝毫感觉。

　　这是一个荒芜的梦。

　　渐渐...他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清醒，在现实里他突然看不见，那会不会他又突然地陷入永久的沈睡中？

　　他颤抖了，大力打自己的脸颊，当然也没有痛的感觉。

　　很害怕，很害怕，怎样才可以从梦中醒来？

　　他不想一个人留在这儿，他还想见小叶大哥，爸爸妈妈和小叶，他不由得在梦里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想念现实的世界，留在这儿多一秒钟他便越觉得他不可能清醒，眼泪也就流得更凶。

　　天云听到父母的房间传来了阵阵哭声，一时间忘记了房间借住给嘉康的事，心里奇怪地想没人的房间怎会有声音。

　　他走到房门前，熟悉的声音终于令他记起了里边的人。

　　「嘉康。」

　　边叫唤着名字边打开房门，一时间，房间的漆黑令人都觉得恐惧，天云立刻按了电灯的开关，黑暗立刻被白灯光驱散。

　　天云看到嘉康的被子跌到床边，顺手拉起来盖起露出来的白晢。

　　「嗯......」

　　嘉康的眉头皱着，口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眼角还有着晶莹的泪珠，显然是在作恶梦。

　　天云的手在替嘉康盖被子时被嘉康无意中握着，嘉康的手心渗汗，令被握的手都沾湿了。

　　不知不觉间，天云的视线停留在那握紧的双手。

　　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还是和过去一样纤弱......

　　很多年前，在天云还在念小学时，他便代替出外工作的父母照顾弟弟和同一层的嘉康，也因此他不能像其它同学那样去玩。

　　记得有一次，他班上的好友生日，大家约好放学后一起到那同学的家。当然他也有被邀约，可是一想到还在幼儿园里的天蓝和嘉康会坐在门口等他也只好拒绝了。好友撇了撇嘴，没有表示生气，但他却察觉得到对方是恼了自己。

　　下午在家里做功课时，天蓝和嘉康模拟枪战地跑来跑去，天云觉得吵死人，吵得他心头冒火。

　　一那的气怒令他将手上的笔掷向他们，方向没有特定，可是却刚好打中了嘉康的手腕，尖利的铅笔头划过了手腕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血痕。

　　天蓝先一步惊叫，天云立刻跑到他们身边，用手按着流血的伤口。

　　那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手上嗅到了别人的血猩味，而且是带有恶意地伤害别人。

　　后来又过了几年，他无意中看到嘉康的手上那一条淡淡的粉红。他立刻想到那次意外，紧张地握起那手看，也吃惊地发现嘉康的手竟和女生一样纤弱。

　　将视线移上，嘉康的脸其实也和女孩子一样细致，秀气得叫人目不转睛。

　　「嗯......」

　　嘉康又再发出低低地呻吟，他流出的泪水已经将枕头浸湿了一片。

　　「康......」

　　用另一只手轻拍嘉康的颊，但看嘉康未能醒来便加大了声音呼唤。

　　嘉康迷迷蒙蒙中听到天云叫他，荒芜的世界突然多了声音，他惊喜地抬起头。

　　「嘉康，醒来，你作恶梦了。」

　　眨了眨眼，眼前是一片黑，可是他知道他不是在梦里，身旁还有暗恋很久的天云。

　　「大哥...刚才的梦真可怕...」

　　「没事，只是梦，醒来后便忘记它吧。」

　　嘉康点头，这时才发现自己正握着对方的手，赶紧松开了手。

　　「......」

　　「是不是黑暗让你害怕了？」

　　想起刚走进房间，那种没光的阴森，天云才感到这两天嘉康都是身在这样的恐惧里，不禁怜惜起嘉康来。

　　「抱歉，我太不细心了，整天的相对却没有发现你的不安。」

　　天云温柔地道，又主动握着嘉康的手。他想看不到的话便用身体去感觉，让嘉康明确地感受到不是自己一个人，他并不是孤独。

　　手很热，这是两人同时在心里想的话。

　　很热，自己的手变得很热，嘉康紧张地想。

　　很热，他的手的温度都传到我的手上，而且比刚才还要热，天云有点奇怪，可是并没有放手。

　　「起身吧！」

　　「什么？」

　　「来我的房间睡，可能会挤了点，但有人在你身边就不会觉得害怕吧。」

　　嘉康很惊讶，可是想到这是亲近的机会，便抛弃羞怯依言地跟着他走出房间。

　　单人床要挤两个男性当然会很挤，幸好秋天的天气相反到令人觉得好温暖，嘉康不自觉将自己贴近对方，挂着微笑详和缓缓入睡。

　　天云最初有点不习惯，并不能入睡。可是在第二次睁眼时发现嘉康已经安睡后，心情竟莫名地平静下来也跟着合上眼直至天明。

　　早上大家一起吃早餐时，天蓝不时发出桀桀的怪笑，在天云骂过后也还是没有停下来，最后天云也不再理会他，心道他这个弟弟又发疯了。

　　天蓝靠向嘉康身边笑道：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发恶梦。」

　　「原来如此，你也变大胆了，居然可以主动到天云的房一起睡。」

　　「是大哥提议的，我......」

　　天蓝摆明在开玩笑，可是嘉康却被逗得红了脖子，慌张地解释，于是天蓝又发出一串怪笑声。

　　「嘻嘻，那今晚要不要换和我睡？我的床虽然和大哥的一样小，可是我想你是不介意的。」

　　嘉康没有回答，可以的话他当然还是想和天云一起，但要他亲口说出又会被天蓝乘机取笑，所以他只好闭上嘴，不去惹笑话。

　　见嘉康逃避问题，还绯红了脸，天蓝又再坏笑。

　　坐在他们对面的天云只听到天蓝的怪笑不绝，而嘉康的话都是含在口中模糊不清，不禁为自己的怪弟弟摇头。

　　「小叶你还不走，上学要迟到了。」

　　从昨天便怀两人的关系的天云看钟后催促说。

　　「对，我走了。哥有时间抽点来陪嘉康，他会闷的。」

　　匆忙地穿上鞋，嘉康在门关上前大声吵：

　　「今晚到我和嘉康一起睡，哥要放人啊！」

　　在声音消失后，叶家的空气也下降了几度。

　　天云睛天霹雳地再次证实了他们的不正常，他转头看向嘉康，正好看到他喃喃地骂天蓝一脸潮红。

　　孽子又再次钻入脑里......

　　为了化解自己的不自然，天云咳了声后说：

　　「过会儿我们也出去走一走。」

　　「不用了，小叶大哥放假就自己去玩吧，我现在的眼看不到，带我一起会很到麻烦。」

　　「别想太多，在出去之前我还想再打几个电话做点事，午饭后才出门。现在我先替你找些唱片来解闷。」

　　「谢谢。」

　　杜青在爬楼梯时背部突然被人重击。

　　「嗨，班长。」

　　天蓝很有精神的说。

　　杜青沉默的个性令他仅仅是点头响应，可是他的内心可是高兴得要死。

　　「班长是这时间回学校吗？」

　　「不，我刚从教员室出来。」

　　「啊。──班长，第二堂要交的数学题你做好了吗？第五题我一直解不了。」

　　「第五题......啊，那题要用回上两课的公式，这样就很容易解答。」

　　「原来如此。」

　　天蓝很高兴明白了计算的方法。同班的同学当中虽然很多都有抄功课的习惯，可是天蓝自升上中三后便再没有这样做过，他解释是因为自己不聪明，所以才要一开始便努力，要不然考试时他会不知道自己在学校学过什么[自由自在]。

　　两人一起走到课室，杜青好想开口问对方今天可不可以去你家，可是这句话地脑子还千转万转，就是没能从口中钻出。

　　中文堂，数学堂，化学堂，英文堂......

　　一日又这样过去，杜青以极度懊恼的心情收拾书包。

　　那知在出校门时又像早上那样被人从背后惊吓，这次不用回头也知是天蓝重施故计。

　　「今天很早走呢，来我家玩吗？」

　　杜青想也不想便答好，还催促天蓝快步走出校园范围，以防又有某某走来打扰他的乐事。

　　和天蓝一起走时天蓝的嘴是没停过，杜青全程只是应了一两句，他的话虽然不太多，每次总能表达出他的个人意见。也因此即使只有很少的对话天蓝也已经看出杜青的为人和想法，也让他更加喜欢和对方说话。

　　天蓝一回到家便叫着嘉康的名字，可是过了半晌却没有听到嘉康回答的声音，天蓝紧张地怕嘉康发生了什么事。他忙丢下了还站在门口的杜青跑入屋内，可是找了一遍后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人，连哥哥天云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