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灭的乌托邦————枫林

"梅尔的事，我知道不能怪你。可是......你和陛下......"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干涉我的事了，法库达？"森冷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
菲尔修斯和法库达回头，看到梅里诺斯不知何时靠在了他房间的门口。他衣衫不整又睡眼朦胧的样子宛如清晨的天使，只是话语中的阴冷让他天使的翅膀蒙上了黑纱，分不请那究竟是属于天使亦或是恶魔的羽翼。
"陛下！"法库达立刻单膝点地，朝拜帝国的新主。
而菲尔修斯则同往常一般站着，他不用行礼，所以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今天他无法像以往那样从容地将目光锁定在梅里诺斯身上。
"下去！"梅里诺斯简单地命令。
"是！"法库达规规矩矩地退下，不敢有任何停顿。
"菲尔修斯，你留下！"梅里诺斯叫住也想一同离开的他。
法库达迅速又别有深意地看了菲尔修斯一眼，立刻转身独自离去。
"为什么不等我醒就离开？"但菲尔修斯就像雕像一样站在那里，不回答也不动。所以，梅里诺斯走到他身边："进来！"
"不！"菲尔修斯厌恶地回绝，他不要再踏进那个房间半步。
梅里诺斯轻笑着将手抚上菲尔修斯的颈项，又稍稍拨开他的衣襟，露出他胸前的点点微红："你想要带着这些出去面对所有的人？"
菲尔修斯低头朝自己身上看去，这一看，立刻令他神色大变。不止胸口，还有露在衣服之外的手臂上，都有明显的吻痕，相信在衣物遮蔽下还有更多。难怪法库达一看见他就什么都明白了。走廊的士兵因为摄于他的权威，又都是跟随多年他的亲信，没有人会盯着他看，所以，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这些记录昨夜荒淫的痕迹。
"进来！"第二次，梅里诺斯索性直接拉着他走回昨夜他们共度的房间。关上门，梅里诺斯从一个盒子中拿出一小瓶药水，"我帮你涂上这个，那些吻痕很快会消失。"
菲尔修斯无言地任他褪下自己的衣物，将那散发着清香的无色药水涂抹在自己背上。轻柔的碰触又一次将菲尔修斯的神智拉回昨夜的回忆，他一甩头，回过身夺走梅里诺斯手中的瓶子："其他的我自己来！"
"好！"梅里诺斯也不强求，只是侧着头看着他，似乎想好好欣赏菲尔修斯健美的体态。
胡乱地在身上各处涂上药水后，菲尔修斯将瓶子扔在床上。无可避免地，看到了凌乱的丝绸床褥，仿佛在提醒他不久前发生在这里的事。
"先别急着走。"梅里诺斯在他背后说，"也帮忙我一下吧！"
菲尔修斯无奈地回头。梅里诺斯已把晨衣褪去，而映入他眼帘的，是梅里诺斯袒露的身上，遍布他白皙皮肤的比自己身上更多的吻痕。
"你远比我想象的热情！"梅里诺斯笑得邪气，却又该死的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菲尔修斯顿时像失去操控的提线木偶，颓败地跌坐在床上。他究竟做了什么？他对他所尊敬的凯法的孩子做了什么？哦！梅尔！她在哪里？如果她不离开，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是......菲尔修斯的脑中一片混乱！

凯法的陵宫。
凯法安眠的地方。近半年来，梅尔就一直居住在父亲的陵宫深处，在这个没人会想到的地方。当初负责建造这座陵宫的，是梅尔的亲信，所以，完工之后，他告诉了梅尔那条只有他知道的密道，让她得以入内独自幽居，不受任何人的打扰。
陪伴着父亲的灵魂，梅尔觉得自己平静多了，平静得几乎可以忘记外面的一切，只除了一个人......她虽然深居简出，但外面的情况随时会有人通报给她。她知道菲尔修斯没有食言，他保住了36位监国大臣的性命，也没有再大开杀戒。但--凯法所建立的那个帝国已经不存在了！
"父亲！您能允许这样的做法吗？"梅尔在幽暗的陵宫与凯法的灵魂对话，精致的雕像和逼真的壁画都无法回答她，却可以安抚她的心，"梅里诺斯毁了您的帝国，连带也毁了菲尔修斯--您最爱的学生！我是多么想挽回这一切，可是......我没有那力量！您知道我是多爱菲尔修斯，可是现在我却没有办法去面对他。对他的爱无时无刻不在煎熬我，告诉我该怎么做，父亲！"
陵宫的前殿传来声响，打断了梅尔与凯法的"对话"，她很惊讶这么早就有人来祭拜凯法。而且，能够直入陵宫殿内的，不会是贫民百姓，一定是王公大臣。梅尔悄悄蹑足来到前殿凯法的巨大雕像后面，想看一看是谁。
"凯法！我来看你了！"是法库达。与凯法并肩作战多年的老人。
梅尔感动地看着这如同自己亲人的老者。从小，法库达就看着她和梅里诺斯长大，感情上，他们与一家人并无区别。他也曾是那么豁达开朗，精神矍铄的一位长者，可是......梅里诺斯把他变成了现在这样--萎靡，苍老，犹如惊弓之鸟。
"......我向你忏悔，凯法！"法库达不知道殿内有梅尔的存在，自顾自地向凯法的灵魂吐露心事，"我不是故意要对不起你的，虽然......已经无法再挽回什么，但我不能不来向你忏悔我犯下的过错。娜雅太美了，我是情不自禁。原谅我，凯法！"
娜雅？
梅尔诧异会从法库达的口中听到母亲的名字。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视同亲人的法库达居然和她热爱的母亲有染？难道......
"梅里诺斯会变成今天这样，我也没有想到啊！"法库达跪在雕像前，老泪纵横，"上天已经惩罚我了，我必须每天跪拜自己的儿子！凯法！如果你也不能原谅我，就将我这条命拿去吧！但是......请你在神的国度里再帮我一次，让梅里诺斯成为一个好君主，不要让世人唾骂他！一切的罪过就由我来承担！凯法......"
"你胡说！"
梅尔从雕像后面走出来，愤怒而不可置信地大声阻止法库达的话："我要你说，你刚才的话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我母亲不可能背叛我的父亲！梅里诺斯是凯法的儿子！法库达，快说！"
"梅尔！？"法库达惊呆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在这一刻出现。
梅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看凯法的雕像，眼泪无法控制地流满整张脸，她木然地跌坐在地上。
"梅尔......对不起！"法库达简直无言以对。
许久许久，法库达不敢再说一个字，而梅尔也无法停止她难言的伤心。
"是......真的？"梅尔擦干自己的泪，强迫自己振作，"梅里诺斯是你和我母亲的儿子？"
"......是的。"
"那么......也就是说，他体内并没有凯法的血，他不是凯法的继承人？"
"是的。"法库达好像是感觉到了梅尔语气的转变，"梅尔，你要做什么？"
"我想，我找到了去讨伐我弟弟的理由了！"
"你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梅尔硬是用冷冷的声音掩饰着自己的伤悲，"你天天在他身边，该看到他都做了什么，不是吗？废黜功勋卓著的帝国功臣，实行独裁，建造宫殿，用无数百姓的血汗建筑自己的帝王梦！你都看到了？"
"那么，你去讨伐他又能改变什么？"法库达一下子似乎又回到了以往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双眼又恢复了神采，"你也会和梅里诺斯一样挑起战争，造成无数杀虐，让帝国的子民无谓的牺牲，并且，毁了梅里诺斯，毁了菲尔修斯和你自己，还有你所尊敬的父亲--伟大的凯法一世的英名！你要的就是那样的结果？梅尔，是吗？"
"那......我该怎么做才对？法库达？你能告诉我吗？"梅尔也很清楚那样做的后果又将是生灵涂炭，那正是她当初竭力阻止菲尔修斯的理由啊！而最重要的，她不能令她的父亲，伟大的凯法在死后受到名誉的破坏。
法库达睿智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希望："梅尔，你爱凯法吗？"
"当然！我爱我的父亲，更尊敬他，崇拜他！"
"那么......你爱梅里诺斯吗？"法库达接着试探。
梅尔看了他一眼，面对神圣的凯法的雕像，诚恳地说："虽然他不是凯法的儿子，但毕竟还是我的弟弟，除了他的行为，我自然也是爱他的！"
"那么......最后，我要问你，你爱菲尔修斯吗？"
梅尔跪在父亲的像前，低着头，交握着双手，痛苦地说："我爱他！比任何人都爱他！就算是这一生都无法与他结合，就算是我对他的爱将折磨我一世，我还是不会改变对他的爱！"
"那么！我请求你！梅尔......"法库达转过来向梅尔跪拜，"回到菲尔修斯身边！"
"法库达！"梅尔扶起老人，完全忘了刚才对他的嫉恨，"不要这样！你明知我不能再回到他身边的！"
"你要是不这样做，你，梅里诺斯，菲尔修斯，连带帝国，都会灭亡！"
"为什么？"梅尔不觉得自己回去菲尔修斯那边就会对现状有所改变。
"不要问我为什么！"法库达尴尬地回避着问题，"你只要相信我，照我说的话去做，你就能得到幸福，还有梅里诺斯和菲尔修斯，整个帝国也将会因为你们的和好而走向兴盛的道路，凯法在众神的国度也会乐见这样的结局！相信我，梅尔！"
"法库达......"梅尔犹豫并疑惑着，"发生了什么事？你看起来是那么焦急而忧虑。"
"求你别问！梅尔！"法库达开始躲避着梅尔的眼神，"我恳求你！答应照我说的做！"
法库达说着又要向梅尔膜拜，梅尔立刻搀扶起老人，忙不迭地答应着："我答应，我答应！不要再拜我了！我答应照你说的去做，我会回到菲尔修斯身边，不管你是为了什么！"
"谢谢！梅尔！"法库达又朝凯法的像拜了拜，"保佑他们吧！凯法！一切的罪孽都由我法库达一人承担，让三个孩子得到幸福吧！"

帝国第一公主--梅尔回朝。整个朝野为之震动！
早在凯法还在世的时候，梅尔就因拥有强大的民心做后盾而在帝国的政坛举足轻重。但奇怪的是当她的弟弟，梅里诺斯当上帝国的独裁者后，梅尔公主就失去了踪影。人民想念公主，所以，在梅尔缺席的加冕典礼上，梅里诺斯顺应民意，也同时将帝国第一公主的头衔授予了梅尔。而现在，梅尔又一次出现在人民面前，接受人民的膜拜，接受属于她的荣耀！
皇宫要在中午为梅尔举行庆典，可一大清早，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群，他们手捧鲜花和各种礼物供品在等候为他们热爱的公主归来而庆祝！
菲尔修斯掀起窗帘的一角，注视下面人群的双眼中有难掩的愉悦。
"终于让你等到了，是吗？"梅里诺斯庸懒的声音带着嘲讽飘到他耳中。
菲尔修斯放下窗帘，走回床边，想拿起自己的披风，但梅里诺斯死死攥住了披风的另一角，逼他面对自己："急着要去找她吗？"
菲尔修斯难堪地调转视线，不想面对梅里诺斯此刻裸露的身躯和那满床宣告他罪状的凌乱。几天来，不知是第几次面对这样的尴尬了。梅里诺斯永远知道如何让他失去自制，而自己......却在梅尔回来的前一晚还滞留在这恶魔的床上。菲尔修斯觉得羞愧！
梅里诺斯顺手一扯，菲尔修斯被披风带动的力量拉得坐到了床沿上，原本趴在床上的梅里诺斯一个翻身，将头枕在他的腿上，强制他配合着这暧昧的姿势，抬起多次令他迷惑了的脸，用危险的阴柔语调问他："是否梅尔回来之后，你就不再上我的床了？"
僵硬的感觉自菲尔修斯的背脊，一直蔓延到全身。伴随着僵硬的还有彻骨的寒意，让他从头到脚被冰封了个彻底。没错！他一心期盼的梅尔是回来了，可那不代表梅尔愿意和他在一起，更何况，还有梅里诺斯的存在！之前他被法库达带来的这突然的喜讯冲混了头脑，现在，他才发现，他忽视了很多，遗忘了很多重要的事！
"昨夜的你异常热情！"梅里诺斯撑起身体，媚惑地捧起菲尔修斯的脸，逼近他的唇，"不管你是由于什么原因，我希望昨夜不是最后一次！"
"梅尔......"菲尔修斯的话被贴上来的唇堵了回去。
"你最好不要做和我意愿相左的事！"梅里诺斯的口吻恢复了独裁者的专横与冷酷，"否则会毁了你自己......还有梅尔！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两个中有任何一个在我面前死去！你知道我做的到，也做的出！"
"梅里诺斯！"菲尔修斯大叫着推开他。
"想要什么？"一眨眼的功夫，梅里诺斯的声音又变得柔若无骨，"只要你答应照我刚才的话去做，你会很幸福的，梅尔也会！你们会成为帝国最尊贵的人--在我的统治之下！"

梅尔不解地朝菲尔修斯所坐的位置看去。白天的庆典上，他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到了此刻的夜间宴会，他还是没有正眼看过她。这不该是菲尔修斯对她的态度啊！他远远地避着她，他的座位离她，离梅里诺斯都很远，他们三个人就好像数学家笔下的三角形一样，各自占据一方，中间有无法丈量的距离！这看上去很不对劲！是否正如法库达欲言又止的神情所给她的感觉一样，宫中有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
梅尔叫来一名侍女，低声吩咐她几句，把她遣到宴会的另一边，菲尔修斯所在的那一边。不久她看到侍女正向菲尔修斯传达她的话，再不久她看到又有一名侍女走近菲尔修斯，也同样在代替主人传话。
菲尔修斯抬起头，迷离的双眼表明他喝了不少的酒。他先是朝梅尔这边看了看，接着，又朝梅里诺斯的方向瞧了瞧，之后，便微微摇晃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梅尔原以为他会走到自己这里来，却没想到，他竟是向梅里诺斯那里去的！
梅里诺斯开怀地笑着，似乎是为了姐姐梅尔的归来；梅里诺斯高兴地大口喝着酒，似乎是为了自己日渐巩固的帝王宝座！直到他看到来到他面前的菲尔修斯，笑意才真正到达他的双眼深处。
梅里诺斯遣开了身边的侍女，让菲尔修斯坐到他身边的位子上："今天是整个帝国欢腾的日子！菲尔修斯！我相信你和我一样觉得高兴！"
"是的！"菲尔修斯木无表情地应着。
"那么......大家！"梅里诺斯举起酒杯，高声提议，"让我们......为我的姐姐--帝国美丽的第一公主，梅尔，干杯！"
整座皇宫几乎都沸腾起来了！在君主的许可下，每个人都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喝着，唱着，舞着！偌大的宴会厅瞬时被欢欣起舞的人挤满，场面好不热闹！
梅里诺斯看到有些混乱的人堆，不但不发怒，脸上反而出现了得意的笑容。他趁着人人都在哄闹，移位贴近菲尔修斯，一手还有恃无恐地缠上他的腰际，同时，双唇凑向他的耳旁："梅尔的眼神告诉我，她在渴求你的爱！你们又有大半年没见了吧？"
菲尔修斯因为已有几分醉意，所以并没有太在意他腰上不安分的手，只是在听到"梅尔"的名字时，条件反射地微颤了一下。
"我也不想我的美丽的姐姐受爱的折磨。"梅里诺斯仗着没有人注意他们，迅速地伸出舌头，在菲尔修斯的耳垂处亲昵地舔了一下，又继续用他充满魔性的声音低语，"今晚，我准许你去陪伴我的姐姐，你心爱的梅尔！"
菲尔修斯感觉到屈辱地蹩紧了自己的眉头："我不需要你的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