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YMOND低下头去,他感到于佑和把自己的手攥得生疼。
"你,好,好......"夏英泰第三个"好"字没说出口,人就一头载了下去。
"爸--""老头子--"现场一片混乱。
"大伯......"夏松荫过去想扶人,却被正在给夏英泰做紧急抢救的夏继栋一把推开:"你走开!"
夏松荫踉跄了下,被夏姗姗一把扶住。他心里痛的厉害,回过头来看她,眼眶都红了。舒惠穿着婚纱拖着大裙摆急急忙忙跑来:"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啊?爸?爸,爸他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啊。"
"舒惠姐......"夏姗姗抓着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舒惠忙抱住她:"没事,没事,爸不会有事的啊。"
夏继栋等人架着夏英泰出去了,舒惠拉着夏姗姗也跟去了。
夏松荫看着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厅霎时变得冷冷清清,痛苦地蹲了下去。于佑和慢慢地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夏松荫没抬头,却抱住了他的身子,将脸紧贴在他的裤料上,身体微微地颤抖。
"打也好,骂也好,你都要去。"半天,于佑和才低低地开口。声音很小,但周围很安静,他知道他听到了。
夏松荫抬起头,眼角有湿意,声音沙哑:"佑和,我......"
"去吧。"于佑和无声地说。
夏松荫缓缓地站起身,却看向于佑和身后的RAYMOND:"佑和好像身体很不好,你帮我送他回家,谢谢你。"
RAYMOND扯起一丝笑容:"你放心吧。我会照顾他的。"
夏松荫看向于佑和,于佑和微微对他笑。他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RAYMOND紧步上前,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于佑和虚软倒下的身体。
于佑和醒来,周围是白色的世界,还有消毒水的味道,是他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地方--医院。
他摸了摸胸口,还有一丝灼热感,却比较之前窒息般的感觉是好太多了。
他推开被子起身,一直定定站在窗户朝外看的RAYMOND回过头来,手还保持插在口袋里的姿势,淡淡地说:"你要去哪里?"
于佑和边套衣服边说:"我想冬虫草现在需要我......"
"你怎么到这个时候首先想的还是其他东西......"
"不然想什么?想我的病?"于佑和一笑,"有用吗?"
RAYMOND将视线转回窗外,没说话。
"我睡了多久?"
"睡?"RAYMOND似哭似笑,还是低下头去看了时间,"一个多小时。"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RAYMOND点点头。于佑和笑笑:"那走吧。"
夏英泰一直都在手术中。手术室外,夏姗姗和舒惠陪钱淑芬坐着,夏继栋有些焦急地徘徊在手术室门外,而夏松荫在他们对面坐着,愣愣地发呆,没有一丝生气。
于佑和和RAYMOND过来,所有人抬头都看着他们,却没人开口说话。
于佑和在夏松荫旁边坐下,握住他的手,夏松荫看他,他依旧是笑,无声地说:一切都会好的。
舒惠看着他们握住的手,有些纳闷地侧了侧头,搓了搓臂膀。于佑和伸长手臂将臂弯的西装递过去。舒惠感激地笑了笑,接过西装,正要穿上,却被一旁的钱淑芬一把夺下,站起身直往于佑和身前送:"我们才不要你的东西。"想到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的夏英泰,又是伤心又是生气,可想到于佑和是夏姗姗的老板,举起的手又落不下去,转头直往一旁的夏松荫身上打去。
"妈--"舒惠惊呼起来,赶紧去拉钱淑芬。
于佑和直觉想要护住夏松荫,却被身边的RAYMOND死命抱住,拖到了一旁去。
"RAYMOND!"
"如果你想死的更快就去啊!"RAYMOND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
那边夏松荫也不躲,闷着头,任钱淑芬的拳头落在自己的头上,身上。夏姗姗也过来拉自己的母亲,钱淑芬终于打着打着,拳头早没了力气,抓着夏松荫的肩膀大哭了起来:"如果,如果老头子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我......"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夏继栋忙迎了上去:"老乔,我爸爸怎么样?"
其余的人也忙围了上去,钱淑芬紧张地抓着医生的袍子:"医生,医生......"
被叫做老乔的医生笑了笑:"不用紧张,夏医生的紧急抢救做的很好,送来也很及时。只是轻度中风,可能一开始会有些行动不便,多做做复健就可以了。"
"谢谢啊,辛苦你了。"夏继栋感激地说着,一旁夏英泰已被推了出来。钱淑芬等人忙围了过去,跟着去了病房。
夏松荫长长地松了口气,无力地靠在墙上。
于佑和走过去:"你怎么不跟着去?"
夏松荫摇了摇头:"我怕大伯醒来看到我又要生气了,我又不可能改口。算了,还是等他身体好一点,我再去哄哄他老人家了。"
于佑和紧盯着他:"那你一会儿要去哪里?"
"没有,没有要去哪?"
于佑和皱着眉头:"你是不是要找送照片的人?算了,不要找了。如果真的是陆岩钱坤他们,你是不是要找他们?不要,你好不容易才离开了,不要再回头了。"
夏松荫靠在墙上笑:"好了,你想的也太多了。我又没说要去找他们。再说,也不一定是他们对不对?"
"那你跟我回去。"
夏松荫看了于佑和身后的RAYMOND一眼,点了点头。
夏继栋和舒惠终于没能结成婚,反而还要照顾病床上的夏英泰,心中对夏松荫于佑和不是没有怨恨。想想这两人又是那种关系,又有些无措,不知道是怨多一点,还是震惊多了。
钱淑芬有气,也无处去撒,想让夏姗姗辞职,终于还是想了那总是一份薪水很不错的工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有时候人前人后骂上两句该杀的夏松荫,可人又不在跟前,只当发发牢骚罢了。
夏姗姗请了两天假后才去上班,于佑和很是歉意地打听情况。
"好好一个婚礼被砸了,摆谁身上谁都不会开心吧。"夏姗姗冷冷地说。
于佑和尴尬地扯了嘴角笑笑:"对不起......"
夏姗姗叹了口气:"算了,LEO,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该死的是那个寄照片的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们找到人没有?"
于佑和摇摇头:"没找到。我们也没有特地去找,万一是冬虫草以前的那些朋友,我怕他一冲动又回去闹事,那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夏姗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LEO?你......你怕了吗?可是以前那个大荣华老板那么威胁你,你都没有退缩啊?"
于佑和笑笑:"是啊,我怕了,如果冬虫草再走回去以前的道路,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把他拉回来了......"
"没有时间?什么没有时间?你......你要回温哥华了吗?"夏姗姗着急地问道。
于佑和目光有些游离:"......恩,是啊,要回温哥华了......"
回到办公室,看到RAYMOND坐在自己位置上把腿翘在桌子上看报纸。于佑和笑笑,过去拿电话。
RAYMOND的声音从报纸后面传来:"又查冬虫草的岗?半个小时前你刚打过。"
于佑和自嘲地笑,放下听筒:"我是不是有些神经质了......"
"你终于发现了?"
于佑和缓缓地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愣愣地发呆。
RAYMOND收起报纸看着他,看到他渐渐皱起好看的眉头,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他:"LEO?"
"恩?"被叫的人扭头看他。
RAYMOND笑笑:"在想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
"我没想什么。"
RAYMOND叹了口气:"LEO,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不要和那个冬虫草分手。"
于佑和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自然地一笑:"你怎么会这么说?"
"这四年来我和你朝夕相处,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还不了解吗?"RAYMOND缓缓地说,"虽然你的心还是会痛,却回国这么久一直没再痛得昏倒过,久得你差点忘记自己的病想好好享受爱情了。可是前天你又一次昏倒,你发现你又走回去四年前的那种矛盾和痛苦中去了,于是你还是做了同样的选择。你请了私家侦探调查照片事件却没告诉冬虫草,就是一等证实和那些黑道上的人无关,你就会和他分手。是不是?"
于佑和苍白地笑:"这本来就是不该发展起来的感情,都是我错,我根本就不该......"
"LEO,你为什么总是一相情愿地替别人着想?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你又有没有想过你的抉择对人家公不公平?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的决定,会让多少人跟着痛苦你知不知道?"
于佑和似哭似笑:"可我认为这是唯一能把伤害减少到最小的的办法......"
"你认为?又是你认为?你怎么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也许......"
莉莉打进内线来:"LEO,外面有一个叫做钱坤的人找......"
于佑和和RAYMOND惊讶地对望了一眼。"让他进来。"于佑和说。
钱坤推门进来,脸上笑嘻嘻地,却比当日落魄了几分。"于总,好久不见啊。"
"是好久不见。"于佑和平静地微笑。
钱坤看了一眼他身后的RAYMOND:"于总,不知道方不方便单独说话?"
于佑和笑笑:"他是我朋友,用不着避着他,你尽管说就是了。"
钱坤点头:"好,好,既然你都不在乎,我还有什么好避嫌的。不知道冬虫草哥哥前天的婚礼怎么样?"
"呵,拜您所赐,自然是没有结得成了婚了。"
钱坤在办公桌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笑嘻嘻地说道:"我那些照片拍得不错吧?"
于佑和摇摇头:"从专业的角度来说,照片拍摄技术不怎么样。暴光不足,调焦错误,相机抖动,唯一可取的是,这倒是一部不错的相机,这么高倍的焦距,应该还蛮贵的吧。钱先生倒是省得花血本啊。可是如果把照片给那些专业的摄影师看,一定会被说的一文不值吧。"
钱坤脸微微变色。
"但如果给一些特定的人看,这些照片估计却是珍贵的不得了吧......"于佑和笑笑,继续说道,"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钱坤拍手赞道:"于总果真是爽快人。"
于佑和挑挑眉,不置可否。
钱坤脸上笑着,眼底里却没有笑意:"于总和冬虫草合着害我至如此地步,我提点什么要求也不过分吧?"
"呵。我们害你?"
"不是吗?若不是你和冬虫草,我又怎么会这般落魄?我跟了岩哥这么多年,他冬虫草才不过来了一年而已,岩哥就处处提拔他,凭什么?凭什么我犯了一点小过错就得被逐出来,还被警察处处追着跑,为什么?你说这都是为什么?!"钱坤突然站起来两手有力地拍在桌子上,俯身前倾地瞪着于佑和。RAYMOND看看于佑和又看看钱坤,移步上前:"你......"
"这位小兄弟别紧张......"钱坤伸手指着他,却又笑了,"放轻松,我不会对于总怎么样。于总你财大气粗,背后还可以找警察撑腰我不敢惹你,我怎么惹得起你?"
于佑和皱皱眉,一脸可惜:"可惜你想对付的冬虫草却是我想保护的人......"
"嘘--"钱坤胸有成竹地笑,"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早。"
于佑和隐隐地,觉得了些不安,脸上仍保持着平静的笑:"你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却依然不懂得反思,还把责任推给我和冬虫草身上?真是可笑。如果你不去贩毒,不去加入你们所谓的帮派,谋一份正当职业,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钱坤咬着牙笑:"我高兴,怎么?你这是在教训我吗?"
"不敢当,就事论事罢了。"于佑和正了正身子,"不过我很好奇,你要怎么威胁我去答应你提出的条件呢?就那些照片吗?呵,你那天送来不是已经有很多人看到了吗?我还会在乎吗?"
"哦,也就冬虫草那些亲戚看了吧?那哪够啊。万一我寄到哪个报社,哪个杂志社,或者是哪个电视台的话......于总你这家公司在上海可还是小有名气啊,我想,总归有点新闻价值吧。"
于佑和轻轻地笑了:"有句话叫‘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同样的道理,如果我并不介意这个你又怎么能威胁了我呢?钱先生,很可惜,你错估我了?"
钱坤一愣,然后才恨恨地说道:"你,你们也真是够厚颜无耻!"
于佑和敛了笑容,RAYMOND急急喝道:"你说话客气点!"
钱坤冷笑一声:"自己做出那种恶心的事情来还怕别人说吗?咦,这位先生好像和于总关系很好呢,我是不是要去提醒我那位冬虫草老弟,小心做了龟公......"
"你--"
"RAYMOND--"于佑和拉了拉他,摇摇头,转过头来取了支票本放在桌上,低头笔画起来。
钱坤探头去看,于佑和撕下支票举在手里:"我倒不是受你威胁,还是那句话,你想怎么样我都不怕,不信,可以尽管去试试,我愿意陪你玩。上次听说你刚得贵子,这些钱就当我提前送给小孩子的压岁钱,你以后好自为之,多给孩子积点德。"
钱坤忙说:"既然于总叫我住口,我就绝不会在外面多说一个字。"
于佑和低头把玩着支票,笑了起来:"你说的话我能信吗?你对陆岩都会阳奉阴违,背着他吃私食,吞泰国人的货,还开酒店洗黑钱。你的信誉度看来很低呢。"
"于总你错怪我了。其实我之前怎样道上人都知道,我向来做生意都讲究信用两字。所以那些泰国人越南人都愿意和我谈生意。只是最近两年来陆岩将我越来越架空起来,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未雨绸缪罢了。不过不管怎样,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你放心,就像你说的,我也要为我儿子积德。只要于总今天能让我满意,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于总了。"
"希望你说到做到。"
钱坤忙拿了支票来看,顿时眉开眼笑:"于总果真是大方,我替我儿子谢谢于总了。"
"不用客气。"于佑和做了个请的手势,钱坤笑着起身:"那不打扰于总办公了。"
于佑和点点头。
钱坤边走边将支票收到上衣口袋里,到了门口又停住:"于总对我这般好,我真不知道怎么报答于总才好,干脆卖您一个消息。"
于佑和目光闪了闪:"算了,不用了,你客气了。"
"不要你可不要后悔。"钱坤靠在门上高深莫测地笑,"可是关于于总那个想保护的人的事啊......"
"冬虫草?"RAYMOND有些惊讶,看了看于佑和,却没有开口问。
于佑和笑了笑,半天才开口缓缓地说道:"我想,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快下班的时候夏松荫拎着一盒点心赶回工作的地方,一个同事笑着问道:"又去会你的那个女朋友了?"
夏松荫把手里的点心盒往那人怀里一塞:"是啊是啊,那,这是她让我带给大伙尝尝的。"
"又有好东西吃了。呵,老让她这么破费还真不好意思啊。"
"呵呵,如果不好意思呢,各位就下次再多和我换换岗,让我多点时间去陪她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