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佑和一笑道:"我就问了你一个问题,又不是要你写作文。不过写的话,你一定能高分,既表达了对父亲的热爱之情,又升华了主题,很不错的应试文。"
夏松荫也笑:"啊,会开我玩笑就是没事了。真爽快,我们一定谈的来,做个朋友吧。我叫夏松荫,这你应该知道了,不过呢,你可以叫我冬虫草,我哥儿们都这么叫我。"
"哥儿们?"
"是我在云南的朋友们,我刚来上海。"
于佑和点点头,握住了夏松荫早就伸出来的手:"我是于佑和。"
"呵,如雷贯耳。"
"你蒙我吧,你和他真的不认识?"舒惠看着于佑和问夏松荫。
"我骗你干吗。"
舒惠还是有点怀疑的样子,自言自语道:"奇了,什么时候看他对人这么好过。"
夏松荫笑嘻嘻地做鬼脸:"我人见人爱吧。"
放学后班上男生过来问夏松荫打不打篮球,夏松荫就兴冲冲地去了,打了一半才想起和夏继栋约在门口回家的,急忙抓了衣服和包就往校门口跑。到了那里果然已经不见人了。
随意地擦了擦汗,正想回家,却看到于佑和推着自行车出来。
"咦,你怎么也才走啊?"夏松荫笑着上前打招呼。
"哦,有点事情的。"于佑和看着他,"去打球了?"
"呵,是啊。"夏松荫仍擦着汗,却笑个不停,"好久没打了,活动一下筋骨,很舒服。"
于佑和奇怪地看着他:"你还笑的出来?"
"啊?哦,你是说英语课上的事吧。"夏松荫不甚在意。
"恩。"于佑和点点头,"你口音太重了,回去要多听磁带。"
夏松荫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明天见。"
"明天见。"
"咦,你也走这边?"
"是啊。"夏松荫扯了扯包。
"要不要坐顺风车?"
"哎,你这么说呢,我是很想坐了。但是......"夏松荫抿了抿嘴,"还是我带你吧。"
于佑和伸手就是一拳,跨上车道:"小子,上来吧。"
夏松荫也回他一拳:"小子,累死你活该。"
夏松荫很快就和新同学们打成一片,闹成一团。唯一的麻烦就是学习跟不上。这次,还不用自己提,班主任就把他安排到了于佑和的身边。
一班是快班,可不能让这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于佑和,你成绩好,多帮帮夏松荫。"
于佑和抬头,就看到夏松荫在班主任身后讪笑,淡淡地说着:"好,我知道。"
舒惠在发批改好的试卷,忙走过来,笑嘻嘻地把他的卷子拍在桌上:"冬虫草,你的。"
夏松荫忙盖住分数那块地方,闭了眼,祈祷了一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
48分。
立刻笑了。从包里翻出前几天的试卷上来,37与48,来回看着,酒窝陷得深深的。
于佑和不在意地拿出自己的笔记本随意地翻着:"考试不及格还这么高兴。"说着,把本子扔给夏松荫:"这个借你回去看,对你有帮助。不谢。"
夏松荫也不甚在意地翻着他的笔记本:"我又没说要谢你。"
于佑和看了他一眼,就出去了。舒惠赶紧猫上来,抢过夏松荫手里的笔记本,眼睛笑成小月亮:"喂,冬虫草,我也不谢了。"
夏继栋念高三,时间宝贵,后来夏松荫就没再让夏继栋等他,反正走回去也没多久,而且还可以每天放学后打会儿球。
坚持每天打球还是有原因的。夏松荫以前17个年头也没觉得自己矮,来到这里一开始也没怎么觉得,可是和于佑和同桌后就深刻体会到了。于佑和是班上最高的,本来也不关他夏松荫的事,可是坐到了一块,起立立正或者什么时候,海拔差总是明显的。这深深地伤害了小男子汉的自尊。
"真不知道那家伙是吃什么长大的。"夏松荫单肩搭着包出来,却看到"曹操"就推着车子站在校门口。
"哎,上车。"
"去哪?"
"跟我走就是了。"于佑和回头,"上车啊,你那么笨,把你卖了都没人肯要。"
夏松荫忍住竖中指的冲动,奋力跳上车。
于佑和带他来到一个小饭馆,拉着他熟门熟路地进去:"老板,两碗小馄饨,两碗苏式阳春面。"
"哟,今天带同学来了。"老板熟稔地打着招呼。
"恩,顺便借你这地方做一下功课行吗?"
"好咧,没问题,做你们的。"
"你常来这里?"夏松荫坐下来问道。
"恩。"
"你要......帮我补课?"
"对。"于佑和低头看手腕上的表,"你还有救,不算太笨。不过以后不能再这么晚了。所以,打球和补课,你二选一。"
"打球!"夏松荫想都不想地回答,于佑和抬眼看他,夏松荫讪笑道:"是......绝对不会选的。"
于佑和低头抽出一根烟衔着,双手到处摸打火机。夏松荫一愣:"你居然抽烟。"
"恩。"于佑和低头把烟点上。
夏松荫看着道:"也给我一根吧。"
于佑和看了他一会儿,吐出烟气,就把烟给灭了。
"哎哎哎......"夏松荫忙道,"这是干吗呀,我真想抽。"
"哎,来了。"老板端着盘子上来。
于佑和去抽筷子:"吃东西吧你。"
"老板,再加个卤蛋和汤圆。"
于佑和稍稍一愣:"你吃的完吗?"
"当然吃的完。我现在还在长身体嘛。而且打球消耗能量大。"夏松荫边说着边往碗里倒了半碟子辣椒酱。
于佑和微微皱了眉,然后又是一笑。
"对了。"夏松荫大口吃着面,有些口吃不清,"你常常来吃饭,那你家里不开伙么?"
"我妈不在上海,我一个人住。"
"没人管你功课都那么好啊。"夏松荫有些崇拜地道。
于佑和微微一笑。
"可是,你只是一个中学生,你妈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吗?"
"有个阿姨一直在照顾我,而且我已经十九岁了,没问题的。"
"你十九岁了?"夏松荫有些窃喜,"难怪难怪,还好还好。"
"恩?"于佑和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他,根本不知道他在想身高的事。
"啊,没什么。"夏松荫这才恍过神来,"你还留了两级?!"
于佑和有些受辱地"哼"了一声:"我小时候心脏不好,动手术,休学了两年。"
"哦,我听他们提过,你现在心脏没事吧?"
"手术之后就没什么大问题了,要不我妈又怎么会放心我单独留在上海呢。"
"这倒也是。"夏松荫低头,却突地笑起来。
于佑和好笑地看着他:"你又怎么了?"
"不是,舒惠老是说你生人勿进啊什么的,其实你很好相处嘛。"
"我又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啊?"
"因为......你没有父亲。"于佑和低低地道,"我也没有。"
夏松荫总算成绩上去了,却牺牲了打球时间。到底是男孩子,天**玩。于佑和没办法,只好把补课推迟了。有时候眼看着天色晚了,就带他回家。
夏松荫在夏家到处受拘束,还被钱淑芬管教。到了于佑和家里,就只有个照顾于佑和日常生活的阿姨,没人管束了,自由欢快的不行。每每补完课,蹭了饭,还要赖上半天才肯回去。
夏英泰不放心,来过两回,见到两年轻人在一起也就是补补课,打闹嬉耍,并没有去外面瞎玩也就放心了。后来又得知于佑和是班上的学习尖子,就更乐得夏松荫同于佑和一起玩了。
一来二去,夏松荫有时就干脆在于佑和家里过夜。
"你还在看书啊。"夏松荫洗完澡出来,穿着背心裤衩就往于佑和床上一跳,翻出刚借的武侠小说,趴在床上看起来。
"恩。"于佑和合上书本,拿起一个信封走过去,扔在床上,"刚才阿姨给我的,你大伯拿来的,明天你还给他。"
"什么啊?"夏松荫打开信封,里面居然是钱,一笑,又把信封塞回于佑和手里,"那你就拿着呗。"
"我不会要的,你拿回去。"于佑和在他身边坐下。
夏松荫转身正面躺着,双手枕在脑后,笑嘻嘻地看着于佑和:"真的,你拿着吧,要不,我也不好意思老来你这了。"
于佑和一拳揍上他的胸口:"你还会不好意思?"
"啊。"夏松荫吃痛地捂着胸。于佑和不理他,拿起翻开的书道:"这本书写的不怎么样。"
"咦?"夏松荫也不装疼了,很是疑惑地看着他,"你还看过?"
"恩。"于佑和点点头,"看过不少。"
夏松荫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就看参考书呢。"
"喂,小瞧人是不是?"
"嘿嘿,不敢不敢。不过你学英语真是用功,天天抱着书不放。"
"因为我高中毕业就要出国。"
"出国?"夏松荫从床上坐起,"去哪?"
"我妈妈在加拿大的温哥华,我当然也是去那。"
"那你还会回来吗?"
"恩......很难说,也许会,也许不会。"
夏松荫突的就去掐他脖子:"臭小子,整个上海我就你这一个好哥们儿,你敢不回来。"
于佑和笑着拍开他的手,抬腕看了看手表:"臭小子,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夏松荫忿忿地抱起书下床,趿上拖鞋走了,没多久又回来,甩飞拖鞋,就跳上床来。
"干吗?"
"那个房间今天特别烘。"
"估计是下午的时候忘记关窗子了。西面的房间就是这样。明天跟阿姨说一下就行。你去搬电风扇吧。"
"这么晚了,去哪里找电风扇。"
"哪,自己拿去扇。"于佑和扔了蒲扇给他。
"去,我才不要,我要睡在这里。"
"我才不要和个男的一起睡。"于佑和伸脚踹他。
夏松荫死抱着毛巾被不放:"我也不要和男人睡,所以你睡那屋吧。"
"夏松荫,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
"于佑和,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待客之道'?"
"我不知道。"
"那我教教你。"
"滚。"
"你......"
"还我的被子。"
"不要。"
"嘶--"
"哎呀。"
"哎呀。"
于佑和爬上床,看着床那边还摔在地上抱着半条毛巾被的夏松荫,忍不住大笑起来。
夏松荫也爬上来:"笑什么笑,你我半斤八两。就不信你没摔疼。"
于佑和盖上半条毛巾被转过身背对他躺好,闭上眼睛道:"小子,晚安。"
夏松荫却一手枕在脑后,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天花板:"于佑和,我是想来坦白一件事情的。"
"恩?"
"你今天不是叫我自己去书橱找资料么,我好像......好像翻到不该看的东西。"
"什么?"
"那个楼小慧是谁?"
于佑和转过身看他。
夏松荫暧昧地笑着:"我看到她写给你的情书了。"
于佑和目光闪了闪:"啊,我的爱慕者咯。"
"知道是你的爱慕者。不过我想,你爱慕者这么多,不会就她一个人写信给你吧,其他人的呢,怎么就她一个好好保存着啊?"
"忘记扔了吧。"
"那我现在帮你去扔。"
"喂,夏松荫够了吧。"
"那你说实话。"
"她......是我初中同学。"
"就这样?"
"我有点喜欢过她。"于佑和吐字不清地说着。
夏松荫却听地清楚:"那你怎么不接受她?"
"我那时病的很厉害......"
"喂,大哥,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于佑和长吐一口气:"好像是......"
"好在你现在健健康康的,如果不是,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结婚了?"
"有可能。"
"你有病。"
于佑和一笑:"我是有病啊。"
夏松荫以为于佑和真的会在高中毕业后才走,却没想到这么快。
都是他的错。
那天,他们放学后照常在操场上打球。因为班上一男生动作幅度太大,演变成推搡,演变成口角,直至大打出手。
七班本就看一班重点班的人不顺眼,现在手下更是不留情。夏松荫一开始还在劝架,他虽好脾气,惹急了也不是手软的人,抡起袖子也杠上了。
于佑和和其他人过来想把人拉开,只记得操场上吵吵嚷嚷的都是人,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是某人不长眼的拳脚,又或许是其他,于佑和就这么倒下了,重重地摔在地上。夏松荫这才看到他,忙过去抱住他的头,脸上还有倒地的擦伤。
夏松荫脑子一片空白,他抬头茫然地看着大家。
操场上一片寂静,大家都呆了。
于佑和很快地被送往医院,经抢救,已无大碍。
却惊动了校领导,当初打架的人都被记了大过。每个人都叫晦气,夏松荫却丝毫不在意,他担心于佑和的病情,每天放学就去医院看他。有时中午也去。
第三天就来了个雍容的中年妇女,是于佑和的妈妈,夏松荫在他家见过照片。
"阿姨好。"夏松荫对她笑笑。
于美清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继续削手里的苹果。
"妈--"于佑和唤道。
于美清站起身:"想不想喝水,我给你去倒点水来。"说着,拿着热水瓶就出去了。
"别介意,我妈她......"
"应该的,都是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身体不好......"于佑和笑了笑,顿了一下道,"冬虫草,我马上要去温哥华了。"
夏松荫一呆:"不是说高中毕业才去吗?为什么这么急?"
"去那边动个手术,然后疗养一段时间。"
夏松荫心中有些堵,闷闷地道:"也对。可你的学业怎么办?你还回来吗?"
于佑和想了想道:"会回来,我高中还没读完不是。"
夏松荫这才努力扯了个笑容:"对啊,你高中还没读完呢,一定要回来。"
于佑和点点头。
夏松荫依旧不依不饶:"于佑和,你一定要回来。"
"知道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于佑和笑道,"对了,交给你一个任务,你知道我那个自行车可是很贵的,我怕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被小偷给偷了去,要不你帮我保管吧。"
"我不要。"
"恩?"
"于佑和,你真是好哥儿们。那我就当作是借你的,你回来后,我还还给你。"
"那麻烦你了。"于佑和说着解开自己的手表帮夏松荫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