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佑和抬头:"你还不下去,难道要依雯这么晚还一个人坐记程车回酒店?"
RAYMOND看了看他,摇摇头,叹了一口,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住:"LEO,我还是那句话,那个冬虫草,不管你们高中的时候多么要好,可十年的时间完全可以改变一个人。现在他在混黑道,知道吗,他在卖毒品啊。你还不和他保持距离?"
于佑和无声地叹了口气,抿了抿嘴:"我以为有志者事竟成,我也以为我可以把他从边缘拉回来......是我自不量力了。"抬头笑笑:"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第二天一大早于佑和就去了夏松荫的家,因为知道他有赖床的毛病,所以门铃硬是摁了许久,果然后来才听到里面低低的声音:"再摁再摁再摁!来了呀!"
打开门,果然看到圆脸男人一脸颓然无力的表情。
"喂,干吗?"夏松荫没好气地无力说道,"虽然我前段时间是惹你不高兴了,可你也不用一大早这么按门铃吧。"
"我只知道你早上在家,只好现在来。"
"哦,随便坐。"夏松荫点点头,转身爬回床上,裹进被里。
"我来,是因为夏姗姗想让我带句话给你,下个星期是你大伯的生日,她希望你能回去。"
"恩,我知道了"被子里动了一下,稍后传来闷闷的声音。
"那......我走了。"
"恩。"
于佑和站在门口一会,还是回头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恩--"这一声拖得很长,如小孩般的故意。
"感冒发烧还是什么?严不严重?"于佑和站在他床头问。
"小病,捱捱就过去了,死不了。"
"怎么不吃药?"
被窝里没动静。
于佑和低笑问道:"是没吃药的水了呢还是没药。"
半晌,被窝里才低低地传来"都没"两字。
于佑和笑笑,转身拿起夏松荫放在茶几上的钥匙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开门进来,手里勾着某药店的包装袋。
也打了电话叫送水工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于是去厨房里烧了开水,才去叫夏松荫起来吃药。
被里头的人只是不理,掀开他被子才发现都已经烧的满脸潮红。赶紧服侍他吃了药,也是从没伺候过人的少爷,水倒洒了大半。好歹让夏松荫服了药躺下去后,于佑和苦笑着,拿起一旁的卷纸擦着被泼到的被单处。
夏松荫微微侧过身来看他,努力睁着双大眼含糊地说道:"于佑和,对不起啊。"
于佑和抬起头来,笑笑:"睡吧。"
夏松荫慢慢转过身去,朝里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夏松荫从床上坐起,看到于佑和坐在沙发上打盹。夕阳的余光从窗户投射进来,洒在他身上,竟似镀了层金粉,有种说不出的......美丽。
美丽?!夏松荫使劲拍了脑门子一下。烧坏了吧老兄。
听见声响,于佑和醒了过来,立刻走到他床边问道:"好点了没?烧退了吗?"
夏松荫看着面前晃着的英俊逼人的面容,咽了下口水。
"口渴?"
"唔......快渴成人干了。"
于佑和一笑,倒了水来递过去,夏松荫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呼,总算活过来吧。"
"还要吗?"
夏松荫摇了摇头。
于佑和探了一下他刘海凌乱的额头:"恩,烧还真退了。快去洗个澡吧,我......"
"喂喂喂,都快三十岁的大男人了,有没有常识,刚退了烧就让我去洗澡?又受凉了怎么办?"
"我不知道什么常识,我只知道你满身汗臭味,我是怕你自己觉得不舒服。再说,洗完澡出来多穿两件衣服,又怎么会受凉?"
夏松荫低头左闻闻又嗅嗅,低声咕哝着:"哪有什么汗臭味,要有也是男人味。怎么也不说自己有洁癖。"却还是乖乖下床,趿着个拖鞋进了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看到于佑和已经煮好了白粥等他。
刚想过去端碗,于佑和眼都没抬:"再套件衣服去。"
夏松荫缩回手,挤眉弄眼了一番,到底还是去翻了件衣服套上才回来。
"你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没想到你还会煮粥。"
"如果连煮粥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那我岂不是低能儿。"于佑和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坐下来,"不谢。"
夏松荫抬眼看他,笑了笑,闷头喝粥。
平和的氛围没过多久,夏松荫用筷子指着桌子上的一角问道:"那......是......什......么......"
于佑和抬头看:"哦,我中午叫的外卖,没吃完。"
"好像很丰盛......"
"恩,没想到这家快餐店还真不错。才10块钱,又是鸡呀又是鱼的。"
夏松荫把筷子一扔:"有没有搞错啊,自己吃那个,让我喝白粥。"
于佑和回头瞅他:"刚才还问我有没有常识,你不知道生病的人要口味淡一点吗?再说,我现在不也在陪你喝白粥吗?你还抱怨什么?"
"我......"夏松荫瞪他,但还是没有说什么,拿回筷子,闷下头去了。
于佑和问道:"我早上来的时候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脑子没烧糊涂呢,记得,不就是大伯生日的事吗?"
"那你去不去。"
夏松荫顿了一下:"再说吧。"
"其实你大伯真的很疼你,这么些年,都把你当亲儿子一样。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怎样的处境,好歹回去一下,也让他老人家放一下心呢。"
夏松荫只是低着头喝粥,没说话。
于佑和低头看表:"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说着,起身就去拿外套。
"我还记得我早上我说的话。"
"什么?"于佑和回头。
"我记得我跟你道过歉了。"
"噢。"于佑和点点头。
"那......我们还是朋友吧。"
于佑和笑笑,转过身子正面看他:"谁说不是。"
夏松荫"嘿"地笑出声来。
"那个图书馆......"
夏松荫皱着脸仰天呻吟了下:"我都道过歉了,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于佑和摇摇头:"不是,我那天说的话是真的。我......还没去过市图书馆,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下。明天,明天可以吗?"
夏松荫抿抿嘴,扬手做了个"OK"的手势。
于佑和笑了起来:"明天早上来接你。"
"还是我去接你吧,图书馆在去你家的方向,省得饶远路了。"
"好,说定了。明天见。"于佑和带上门离开了。
夏松荫心下奇怪于佑和要去图书馆干吗,想想还是不明白,便摇摇头,起身又盛了一碗粥。
第二天一大早夏松荫就去了于佑和家。
于佑和正坐在屋外看早报,看到大铁门外的他,笑了笑,挥了挥手,刚想去开门,却被屋里头的RAYMOND给叫住了。
于佑和停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RAYMOND走到他面前朝门外的夏松荫努了努嘴:"你要和他出去?"
"对。"
"别忘了把这个带着,以备不时之需。"RAYMOND将手中的药瓶塞进他口袋里,"尤其和那个冬虫草在一起,我总觉得状况会更多。"
"呵,你说什么呀。"于佑和笑笑,"其实你不了解他,他没你认为的那么坏了。我觉得他还有救了。"
"是是是,你看谁都是好人。有救有救,真当自己是上帝还是如来?"RAYMOND不满地说道。
"其实......"于佑和还想帮忙说点好话,只听铁门"砰"的一响,于佑和和RAYMOND齐齐回过头去,看到铁门微微震动,而夏松荫却看着一旁的风景。
RAYMOND皱起了眉头,于佑和却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走了。"就去开门了。
看到停在门外的车子时于佑和犹豫了:"还是坐我的车子吧。"
夏松荫却一下子打开车门钻进了进去,于佑和愣愣地看他:这小子又吃错什么药了。夏松荫不耐烦地按了两声喇叭,于佑和无声地叹了口气,打开车门跨了进去。
夏松荫现在非常不爽。空出左手摸到香烟,刚叼在嘴里,打火机还没摸着,香烟已经被于佑和抽走,扔到边上去了。
"靠靠。"夏松荫使劲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你发什么神经呢?"
"没什么。"夏松荫没好气地回答。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早上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直到看到于佑和同那个叫什么RAYMOND的说话为止。知道于佑和是同性恋后,他看他们两个说话自然而然觉得暧昧了。而正是这种暧昧,让他现在很不舒服。
自从上次把于佑和气走以后,他后悔地狠狠自我检讨了一回,甚至自认为还理明白了自己的心境。因为他没什么朋友,于佑和是特殊的存在,所以他有些在乎于佑和,他是他某种层面上的唯一。而他本以为于佑和对他也是一样,却没想到还有个比他更亲密百倍的人,所以他嫉妒了,生气了,就像小孩子心爱玩具被抢走了一样生气。
可每个人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朋友呢?
想通了这个之后,他豁然开朗,甚至可以笑着同于佑和道歉,重新做回朋友。他以为自己能当他的其中一个朋友就可以了。可没想到,一看到RAYMOND同他说话的模样自己就想抓狂。
朦胧中,夏松荫好像感觉到什么,那是一个黑暗卑微的种子,浑身沾满泥浆却又在等待时机破土发芽。
到了图书馆,夏松荫却更郁闷了,他终于知道于佑和为什么这么执着要他陪着他来这里了。
因为这里在举办着个什么"拒绝毒品,关爱生命"的活动,而今天就是最后一天。
附近不知道哪个小学组织了学生来参观展览,一个个幼稚的生命手拉手从面前经过,认真的听着前面老师的话语:"同学们,毒品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哦,它......"
于佑和抬肘击了下夏松荫的胸口,揶揄道:"要听老师话。"
夏松荫抚了抚胸口,赶紧拉着他离开孩子群。
于佑和却依然不给他清净:"有个家庭,父慈子孝,本该是美满的,后来,儿子染上了毒瘾,父亲一次次地打骂,一次次地规劝,一次次的失望,终于亲手将儿子送上了死路。看这个戴着手铐的满头白发的老父亲,你的心就不会痛吗......冬虫草,收手吧......"
说这话的时候,于佑和站在一块横版前,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托着浅色的西装,他定定地看着横版上描述的又一出人伦悲剧,目光中充满了悲悯。
"好啊。"夏松荫看着他,心微微地刺痛。
于佑和惊讶地回头,不置信地看他:"你说什么?"
"我说......"感受到于佑和的雀跃,夏松荫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皱了皱眉,他怎么可以答应他呢。可是看着面前已经渐露出笑意的脸,还是缓缓地开口,"我说......好啊。"
于佑和笑了出来,阳光满室,夏松荫的心跟着扬起,那是一颗怎样的种子他终于明白。
"佑和,我喜欢你。"
"于佑和,我喜欢你呀。"
于佑和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冬虫草,你......我......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夏松荫笑笑,"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那个RAYMOND嘛,可你都说他喜欢上你未婚妻了,我......"
"冬虫草--"于佑和打断他的话,"不关RAYMOND的事,而是,而是我把你当朋友,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种可笑的......"
"可笑?"夏松荫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声音扬了起来,"我喜欢你就是可笑,你和他之间就不可笑,那是什么?爱情?"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于佑和有些尴尬地皱起眉头:"我和RAYMOND之间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可是我不能告诉你真相,你再要问我,我只能说谎,我不想为了圆一个谎而不停地去说无数个谎。"
"对,对,和我就要说谎,而和他却什么秘密都没有是吗?是我太蠢了,你们都在一起了四年,我这个阔别了十年的中学同学怎么比得上。"夏松荫有些冷笑说道。
于佑和不看他,低头说道:"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事情,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要走。
"于佑和--"夏松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脸受伤的神色。
于佑和抬头看他,还是轻轻挣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被挣脱的手,缓缓垂下,慢慢地,又握紧。
陆岩爱极了现在的夏松荫,也恨极了现在的夏松荫。
现在的他勇字当头,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买卖都敢接,要做大生意,需要这样的角儿,这样的胆识。
可他沉不住气,做事往往意气用事,不顾后果。好几次险些坏了大事,甚至一次有一半的货都被警察抄了去。
自从他参与交易后,我们没几次成功的,还引来了条子,难道他是卧底?钱坤不止一次地跟陆岩说。
陆岩只是摆摆手:"我们要相信兄弟。"
陆岩私下也找过夏松荫,夏松荫却靠在墙上懒懒地抽着烟,赔笑道:"对不起啊,岩哥,我当小混混惯了,实在是没见过大场面啊,给你丢脸了岩哥。"
陆岩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做兄弟还计较这些?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让你磨练呢。"
"那谢谢岩哥了。"
陆岩笑笑离开。
夏松荫依旧靠着墙,面无表情地抽烟。
依雯回了温哥华,于佑和放心不下,让RAYMOND陪着一起回去了。其实RAYMOND心中也在犹豫是去是留,于佑和开了口,他也走得心安了。
隔天于佑和拨电话回去:"爸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头的依雯明显哭过:"医生说还好只是中度中风,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以后行动不怎么方便......LEO,我好想你,我这几天都好怕。你可以回来吗?"
于佑和无声地叹了口气,调整情绪说道:"依雯......对不起,我最近......我最近比较忙。你找RAYMOND,RAYMOND不是陪你回家了吗?你有什么事尽管跟他说。"
依雯沉默了一会,语气故意伪装得很轻松:"恩......好,我知道,我会找他的。"
"那......我现在要去开会,有什么事再联系我?"
"恩,好。"
挂上电话,于佑和撑着头发呆了半晌,为依雯的善良懂事而感到心疼。
于美清又打来电话,质问他怎么连依雯父亲住院都不回温哥华一下。
于佑和揉了揉眉心:"妈,我最近很忙......"
"忙?忙什么?连看一下岳父的时间都没有吗?好在亲家母厚道,不跟我们计较,你这是身为女婿该有的表现吗?"
于佑和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努力安抚了于美清,才放下话筒,夏姗姗就敲门进来表达谢意,谢他劝服了夏松荫回家,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了长寿面。
"我爸很开心呢。"夏姗姗说。
"让老人家开心是应该的,其实我没有做什么,是冬虫草自己想回去看你们。"于佑和不愿意贪功。
夏姗姗点点头,转身想要出去,却被于佑和叫住:"SANDY啊,这个CASE是谁接的,我觉得好像有点问题。"
夏姗姗接过文件看了:"哦,是SAM,是他接的。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帐目做的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