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在黑夜里显得既突兀又刺耳。
"喂?"我按了通话键,有气无力的开口。
"是我,张宛啦!"电话里传来嘈杂的人声,"你现在有没有空,要不要出来喝酒?"
"......"
"喂?夏澄江,你怎麽了?干嘛不说话?"
我闭了闭眼睛,声音低哑异常:"张宛,你现在......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电话那头响起一声尖叫,我不待她回答,直接切断了通话,重重的摔回沙发上。
我承认,自己这是在逃避。
因为,即使是夏澄江,也会有想要软弱的时候。
已经决定要放弃了,所以我必须断绝自己所有的後路。
清楚的知道,过了今夜,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林渝,林渝......"一遍又一遍,连续不断的念著那个名字。这两个字,曾经是我这一生全部的爱恋,而如今,我却得一点一点的将它忘却。
应该是最後一次了吧?像这样子,疯狂的思念著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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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没有了爱情,自己就一定会死。可结果呢?地球依然转个不停,放弃坚持了十年的感情,我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
今天特意请了事假,所以,我一大早就开始在街上闲逛,都快入夜了,也还没丝毫回家的意愿。
身体并没有什麽异样,只是感觉胸口空荡荡,像缺失了什麽重要的东西。对了,我把自己的心送给了别人,而且被那个人毁坏得彻底,再也拿不回来了。
所以说,从今往後,我再也不可能像爱林渝那一样,不顾一切的爱上某人了。那种执著到近乎疯狂的爱情,一生一次,就已足够。
那些教人无比眷恋的曾经,永远都回不去了。
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枚银白色的戒指。
张宛昨天半天里跑来我家,然後我就穿著睡衣、拖著拖鞋,站在门口像她求了婚。而那女人很爽快的答应了,甚至还抱著我又叫又跳。
她喝了很多酒,就算在睡梦中,也只喃喃重复著同一个名字──那是在白天绝对不能说出口的禁忌。
这也是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了,总算,世界上还有人比我更加愚蠢。
夜暮渐临,我无所事事的走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去喝酒。
一醉解千愁,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彻彻底底的痛过之後,明天再重新振作起来,我......还是以前的夏澄江。只是不能继续爱著某人而已,根本没什麽大不了的。即使,那个人曾经是我的全部。
随便找了家酒吧进去,没想到却偏偏遇上了熟人。
即使是在这种娱乐场所,郑寒也依然穿著全套的西装,那一身高贵优雅的气质,与周遭的环境完全不衬。
"喂?你怎麽会在这种地方啊?"
"谈生意。"他微微笑了一下,一点都不介意我毫无礼貌可言的打招呼方式。
"结束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我直接扯过郑寒的领带,把他拉到了吧台前。
"夏澄江先生?"
"陪我喝酒!"
"啊?"一脸错愕的回望我。
我皱了皱眉,瞪了一眼过去,粗声粗气的问:"怎麽?不愿意?"
"......不会。"他忽然放柔了表情,轻轻的笑,道:"只要你高兴就好。"
我只要一喝酒,就会废话连篇,而且多半只会绕著同一个主题打转。比如说,我当初是怎麽跟林渝认识的,什麽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後来又是如何跟家里断绝关系,毅然离家出走的......
我的记性并不好,但凡是与林渝有关的过往,一点一滴,我全部都能复述出来。
期间,郑寒仅是坐在一旁静静的听著,不时帮我倒倒酒什麽的。我说干杯的时候,他就会乖乖把杯子里的酒全数饮尽,一滴不剩。
"你说......那家夥是不是很欠揍?"我把昨晚的事提了一遍,恨恨的问道。
"或许吧。"郑寒点了点头,一双黑眸悠悠的泛著光。
我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於是把头靠在冰凉的桌面上,低低的问:"只是爱上一个人而已,为什麽会如此的痛苦呢?"
面前的男人忽然伸出一只手来,轻扣了一下桌子,道:"爱著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能让对方知道,你用情究竟有多深;面上表现出来的,连自己真正感情的一半都不能到。否则......"他顿了一下,薄唇勾出似有若无的浅笑,"爱的越深,输的就越惨。"
我愣了愣,继而放声大笑起来。
"你说的对!只可惜,这道理我明白的太晚了。"神色微黯,"现在,我早已输得一无所有了。"
"那也不要紧,你有的是机会从头来过。"郑寒朝我眨了眨了眼睛,声音低柔动人,"我可以借你赌本,免息的。"
这一回是真的呆住了,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著头,笑的几乎岔了气。
"哈哈!这是新笑话吗?很有意思啊!"
"很好笑?"他轻轻的问,表情隐在了黑暗里,瞧不真切。
我点了点头,忽然又深吸一口气,直直的望了回去,问:"你刚才......应该只是开玩笑吧?"
郑寒静静的看著我,笑容仍旧是柔柔浅浅的,眼眸里藏了无尽的温柔。
然後就听得他答:"我的确......只是说笑的而已。"
我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酒杯,继续喝个不停。
人在软弱的时候,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
而最危险的,就是那一种无法防备的温柔。
19
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我感觉头晕乎乎的,胀痛得厉害,脚步也略有些不稳。自己虽然常常喝酒,但从来没有醉得这麽严重过。或者根本不是酒精的缘故,而是因了......我现在的心境?
情愿就这麽睡下去,永远不再醒来。
心下一惊,我摇了摇头,使劲甩去那些悲观的念头,爱情没有了,人却还得继续活下去。
於是转了转头,看向伴在一旁的郑寒。此刻,他正走在人行道的外侧,不紧不慢的跟著我。
我皱皱眉,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你喝得酒明明和我一样多,为什麽不会醉啊?"
"恩......"他挑了挑眉,轻笑。"因为,我练过六脉神剑。"
随後,便是绝对的安静。
风过,身子微抖了一下。我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扯了扯唇角,干笑道:"好、好冷的笑话啊。"
"可是,你笑了。"他看我一眼,面不改色的陈述事实。
"哈哈!那是因为你说话的表情太过认真,害我差点就信以为真了。"我说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喂!你干嘛无缘无故的讲这种冷笑话?"
冷不防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跟郑寒那种华贵的气质真是一点都不搭。
"大概是为了让你开心吧。"他缓缓抬起眼来,与我对视了一会,轻轻的说:"对我而言,夏澄江先生非常的特别。"
黑夜里,郑寒的眼神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
一阵心悸。
脸立刻就红了起来,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只得急急的别开了视线,眼一扫,却正好瞥见了跟在身後的白色汽车。
微怔了一下,似有什麽东西模模糊糊的掠过心头。
我晃了晃郑寒的手臂,压低声音问道:"你有没有发觉,後头那辆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跟著我们。"
"没有啊。应该只是凑巧路过而已。"
那麽就是我多心了?
因为林渝那家夥的车子也是白色的,所以一看见相似的就会神经过敏?
不禁自嘲的笑了笑,这爱情的毒,我中得还真是不浅。
我为他赔上一切,可那个王八蛋却......
心头愤恨一起,干脆从地上捡了一块碎砖,狠狠的朝那辆汽车扔了过去。
轰然巨响。
没想到竟然扔得这麽准!
我呆了呆,转身,拉起郑寒手就往前跑去。接连拐过了几条巷子,确定车主不会追上来後,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没办法,我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几千块,根本赔不起修车费,做了坏事之後,当然只能第一时间落跑了。
"夏澄江先生......"郑寒微微喘著气,苍白的脸上染著一层红晕。"你刚才为什麽......?"
"我最讨厌白色的汽车了!"我眯了眯眼睛,咬牙切齿的答。而後,神色一凛,凶神恶煞的问道:"你的车子......是什麽颜色的?"
"黑、黑的。"
"那就好......"我含糊的应了一句,感觉倦意袭上心头,脚下一软,差点就跌倒在了地上。
我本就醉得厉害,现在这麽一跑,酒劲全上来了,好困啊~
郑寒及时扶住了我下滑的身体,连声问:"夏澄江先生,你怎麽了?"
"好累,我想睡觉。"头越来越重,几乎睁不开眼了。
"啊,那......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大喊。
隔了一会,却又转成了低低的鼻音:"那家夥就住我隔壁,我暂时不想见他。"
"这样啊......"郑寒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柔声道:"那夏澄江先生打算在哪里过夜?"
"随便什麽地方都可以,只要能睡觉就行了。或者,干脆把我扔在马路边上也无所谓......"後面的话越说越轻,因为我实在使不出力气来了。
半睡半醒间,耳畔传来低柔的叹息声:"夏澄江先生,太相信别人,可是很危险的。"
无止尽的噩梦。
一会儿是阴森恐怖的树影,一会儿又是泻了满地的昏黄灯光,最後全数化作了一张熟悉无比的面孔。
年轻俊美的容貌,却偏偏透著一股冰冷的寒意,就这麽面无表情的望著我,口里吐出伤人的字句。
"夏澄江,你算什麽东西?"
同样一句话,重复了许许多多遍,然後,已经麻木的心脏突然尖锐的疼痛了起来。
差点忘了,这个男人才是我一生一世的梦魇。
如果这世上有什麽东西能够永远,我相信,那一定就是爱情了。
不过,从今往後,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会知晓......自己曾经如何的深爱过他。
然後,就从那梦里醒了过来。
睁眸,第一眼对上的便是郑寒笑意吟吟的脸。
"醒了?"他柔声问,一面又伸出手来,替我掖了掖被子。
我点点头,环顾四周,只看见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家具,不由得脱口问道:"这是哪里?"
"我家。"他顿了一下,续道:"擅自带你回来,真是不好意思。"
我闭了闭眼睛,笑了。"给你添了这麽多麻烦,该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才对吧?"
郑寒也不多说什麽,只道:"牛奶......好不好?虽然也有咖啡,不过,宿醉的人,还是应该喝些温和性的饮料。"
"啊......好。我反正无所谓。"喉咙哑哑的,确实有些渴了。
他微微一笑,伸手拍拍我的头,道:"稍等一下。"
然後便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门。
我缓缓的坐起身,抚著自己刚被碰过的额头,发愣。
方才那个动作,他做得也太过自然了一点吧?简直就像......我是他的什麽人似的。
呃......应该只是错觉而已吧?
正胡思乱想著,忽听外头传来了敲门声,郑寒似乎去开了门,并和那个人闲聊著进了屋。卧房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我几乎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麽话,只感觉另一个人的声音非常耳熟。
接下来却是一阵静默。
然後就见房门被推开了,探进一张漂亮的脸来,果真是我认识的人。
郑其就这样站在房门口,一瞬不瞬的盯著我,脸上的表情奇异的僵硬著。黑眸里先是闪过错愕的神色,随即转为狂乱的愤怒。
"郑寒,这究竟是怎麽回事?"漂亮的面孔上布满了寒霜,就连声音也带了惊人的唳气。"为什麽我喜欢的人......会在你的床上?"
"所以我才说,"郑寒就立在他身後,面上是似有若无的苦笑,"你一定不会想见房里的人的。"
20
郑其缓缓回过头去,盯著郑寒看了一会儿,一字一顿的问:"你明知道我这一次是认真的,为什麽还要跟我抢?"
那个静静微笑著的男人没有答话,仅是调转视线,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眸光温柔似水。
郑其愤恨的咬了咬牙,突然由怀里掏出一把枪来,直接抵在了郑寒的前额上。
我吓了一跳,差点低呼出声。
现在是什麽情况?情杀现场吗?我的魅力应该还没有大到这个程度吧?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眼神冰冷凌厉,全身上下都散发著一种狷狂之气。
这男人......是认真的!
那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几乎就和我初遇他时一般无二。虽然平日里总是玩世不恭的笑著,可郑其毕竟是黑帮的老大,杀人这种事......对他而言该是相当简单的吧?
连我都看透了这一点,郑寒自然是更加清楚的。可他却仍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辩解的打算。
郑其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愈发狠厉了起来,步步紧逼道:"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碰我的东西,凡是阻碍到我的人,全都只有死路一条。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与我为敌。"
郑寒终於敛去了面上的笑容,闭了闭眼睛,轻轻的答:"我很抱歉,不过,请你放弃夏澄江先生吧。"
淡然的口气,神色却是极为认真的。
我呆了一下,心脏似突然失去了控制般,突突的跳个不停。
另一边,郑其的脸色自然是难看到了极至。
他狠瞪了某人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毫无感情可言的冰冷微笑。
"郑寒,别以为你在我身边跟了十几年,就会有特别之处。对我而言,你可什麽都不是!我若想杀你,随时都可以动手。"
你在我心里,什麽都不是!
胸口一阵抽痛,似连血液都纠结到了一起,这句话......还真是似曾相识。
我感觉心痛得厉害,郑寒却完全不为所动,仅是慢慢扯出一抹微笑来,道:"我这条命,本就是欠了你的。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拿走。不过......"他顿了一下,掉转头来看我,面上的笑容又变柔了几分。"不要在夏澄江先生面前动手。"
我立刻就愣在了当场,不由自主的回望过去,久久移不开视线。
见状,郑其那张漂亮的脸孔突然扭曲了起来,他的食指动了又动,最终还是没能扣下扳机,反而又将手枪收了回去。
他先是神色复杂的望了我一眼,然後转身,头也不回的摔门离去。
刚刚那一眼,似带了无尽的哀怨和嫉妒,以及......彻骨的冰寒。
那一种冰冷的眼神,与我曾经深爱过的某人极为相像。
是因为太过思念林渝了吗?我竟然无论从谁的身上,都能瞧出他的影子。我这个样子,如何能忘得了他?
"刚才......害你吓了一跳吧?真是不好意思。"闹剧过後,郑寒仍旧是云淡风轻的微笑著,一面把方才温好的牛奶递进我手里。"总裁最近的工作比较忙,所以,脾气变坏了许多。"
我看那个才是郑人妖的本性吧?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深情款款的样子根本就是装出来骗人的。
随随便便就能将那些伤人的话说出口,这一点和林渝还真是相似。幸好我没有喜欢上他,否则,下场绝对不会比现在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