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三天里,我们过得就像一对真正的情侣。
我陪她逛街、看电影、游公园、吃饭......总之一切情人们约会的地方几乎兜了个遍。
她很开心,终于笑得像个少女了。
第三天的下午,她拉着我进了一家音像店,买了盘DVD。
于是,整个下午,我们都在看一部片子。片名叫做《泰坦尼克号》。
影片结束的时候响起了那首经典老歌,林兰芝抹了抹眼角,一声不吭地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不一会儿出来,依旧是那个来时的红色书包。
她走到玄关处,坐下,开始系鞋带。
"我以前看过这部片子,那时候太小,就觉得英俊的男主角死了,真可惜。"她顿了顿,继续开口道,"今天再看,突然发现,自己很羡慕那个女主角,至少这一辈子曾经有过一个愿意舍弃生命来相爱的人,即使那颗‘海洋之心'的沉没也算是一种爱情的升华吧......"
听了她的话,才有些惭愧起来。
看完整部片子,我只记住了两件事情。那个男主角站在船头,大叫了声:"I'm the king of the world."还有就是,最后那颗价值连城的海洋之心沉入了海底,有点可惜。
我把片子从机器里取出来,放进盒子里,递到她面前。
她默默接过,低下头,眼里仍然一片湿润。
终于穿好了鞋子,她站起来。
"我送你......"
"不,不用了。就这样吧......程瑾,再见。"她突然凑上前,在我的颊上落下一吻,"留个纪念,给你......给我......"
直到大门关上后很久,我才有些回神,转过头,看着冷清到恐怖的屋子,突然想大笑。到了嘴边,却只是抽动了几下嘴角。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衬得整个屋子愈发死寂。
我掏出来看了眼号码,居然是卫东。
"程瑾,你快到医院来一下,何津出事了。"
第五章--我说,我不在乎
该死,竟然出现并发症!
我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何津,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身边的男人。
男人一夜未阖眼,下巴处明显冒出的青涩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更显颓废。
我掀了掀嘴唇,刚发了个单音就被男人怒视的眼睛瞪回了嘴里。
他强势地把我拉出病房,一路拉到厕所,甩到墙上,咬牙切齿:"你三天哪儿逍遥快活去了?放着何津不闻不问?你是医生吗?真是个负责任的医生,啊!......"
"我托了李医生......"
"人家说了,他不是执刀医生。"他吼得很大声,大概走廊里都能听见他的歇斯底里。"你们这什么破医院?有你们这么推卸责任的吗?"
我不语,嘴唇咬得发疼。
是我的倏忽,我以为开了刀,手术顺利,过了危险期,就一切平安了。
没想到并发症会来得这么凶猛。
我垂下头,任他在肩上的手捏得死紧。
"我......"我呐呐开口。
"闭嘴,别再找理由了!我跟院长商量过了,决定转院!"他冷哼出声,"程瑾,我信错你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如兜头冷水,浇得我一阵发晕。
我跳起来,抓住他的手:"不行,他现在还在危险期!不能随便移动!"
他重重甩开我的手,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怎么?等你把他治死了才让我来搬尸?"
我拼命摇着头,眼看着他离去,连忙过去拉他:"卫东......"
在厕所门口撞见了文慧。
她端着脸盆,很安静地站在那里。见到我们出来,低下头抿了抿嘴唇。
相信她多少应该听到了一点我们的争执。
"大哥,"她跟着何津的称呼,"我想还是让程医生给何津治疗吧,毕竟......他给何津开过刀......"
卫东狠狠瞪了我一眼,甩开我拉着他的手,不带感情地抛下一句话:"再有什么漏子你等着我拆医院。"
我的苦苦哀求抵不过眼前女孩的一句话。
我想我也终于明白了我在那个人心里的份量。
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打了个招呼。
女孩走过来,递上毛巾:"出血了,擦擦吧。"
经她提醒,才感到下巴处的粘溺,一摸,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咬破了嘴唇。
我苦笑了声,摇摇头,折回厕所里用清水抹净。
看着镜子里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自己都吓了一跳。
程瑾,到底从什么时候起......
我惊恐地瞪大眼睛。
镜子里的人同样瞪圆了双眼。
彼此的注视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低头,拧开水龙头浇了一脸的冷水。
从厕所出来,经过的护士、医生纷纷侧目,看那位一向冷静自恃的程大医生竟然红着双眼,一身狼狈。
奇闻一件,相信明天会传遍医院每个角落。
我跑到院长室,敲了门,进去。
院长也被我的样子吓得不轻:"小程啊,你这是......那个病患......唉......你也不用太自责......"
"院长,从今天开始,我给何津做专职跟进医生。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总之,除了何津,我不会再给其他人做手术了......就这样。"我一口气说完。
院长老半天没开口,好久,他推推眼镜框:"这个......小程,作为医生......"
我皮笑肉不笑:"还有一个选择,从今天起你停我工资,治好何津我就走人。"
"你这是......"他皱了皱眉头。
"很好。"我转身,捏上门把。
"唉,好吧。"院长叹了口气,"你这几天就给何津做专职跟进医生吧。"
"谢谢。"我生硬地开口。
回到办公室,换下湿透的衣服。才发觉自己刚才的一连串行为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疯狂。
我忍不住嗤笑自己。
自己这是怎么了,种种行为完全不像是那个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程瑾了。
一系列全方位、全天候随时跟进治疗后,何津的病稍稍好转,已经恢复了知觉,甚至可以下地行走了。
我开自己玩笑,人家伺候亲爹亲妈都没到这份上,我倒好,倒贴了给人做保姆。
这两天,我几乎落脚在了医院,何津的情况稍稍有异,就立刻采取措施。
所以并发症虽然来势汹汹,倒也没有添太多乱。
那天,何津的病情正式转入稳定期,我守了一夜,早上时,稍稍趴在床上眯了会。
身上的动静让我立即转醒。
我回头,文慧正在给我披衣服:"程医生,您也累了,睡这里要着凉,接下来让我来照顾何津吧......您就回去躺一下吧。"
我点点头,朝病房门口走去,想想还是不放心,拐到厕所洗了把脸,想回去再交代两句。
走到门口,才听到里面有人声,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我犹豫着是否要推门进入,就在这当口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被提起,于是屏气敛神。
"大哥,不是我这个做弟弟的说你,文慧都跟我提了好几次,你这是怎么了?程医生这么尽心尽力地给我治疗,你怎么老不给他好脸色看?"是何津的声音。
卫东也来了?!
我更加大气都不敢出了。
"哼,这是他心里内疚,活该。"我心一抽,生生地疼。
"大哥,他程医生也没怎么你吧?你怎么跟他有仇似的?"何津的口气带着些埋怨。
"谁让他开完了刀拍拍屁股走人,风流了三天对你不闻不问,等你出事了才假好心。"
"大哥......"
"算了,你也不要再提他了,自己好好养病。"声音顿了顿,"程医生那边的事我会解决的。"
"嗯。"
我最终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浑浑噩噩地出了医院,阳光太炙烈,我这才发现有好多天没有这么曝晒在阳光底下了,竟然有些发晕。
到了马路上准备拦车,一辆面包车突然在眼前刹车,一个男人探出脑袋,恶狠狠地叫道:"找死啊!"
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冲出了马路,于是退回到人行道上,回头,自嘲道:在医院门口,恐怕想找死都没那么容易吧。
回到家,掏出了钥匙开门,没有进卧室,直接躺在了玄关处。
贴着冰凉的地板,竟有种说不出的放松感。
这种凉凉的感觉仿佛把我拉回了13岁那年。
摸上那人的皮肤时,也是凉凉的,没有丝毫体温。
虽然美丽依旧,可是垂死挣扎后的表情就显出了歇斯底里的恐惧。
还是不想死的。
我知道。
所以从那刻起就迷恋起了那种人类最原始、最脆弱的表情。
我一直是很享受这种表情的。
我微笑着。
即使那个最初带给我这种表情的人是我的亲生母亲。
没想到竟然在玄关处睡着了,还真是累得有点过头了。
我是在一阵剧痛中醒转过来的。
"搞什么!有好好的床和沙发不睡,趴在这里让人踩啊?"不满的声音响起。
我睁开眼睛,一下子无法适应突来的光亮。于是伸出手遮挡。
他走过来,蹲在我身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跟‘国宝'结亲家了吧?"
我揉了揉先前被他踩到的小腿,站起来,朝卧室走去。
"怎么了?不说话?"他把一个大袋子拎到我面前晃了晃,"知道你肯定又虐待自己的胃了,看看,好东西呢。"
我深深地瞥了他一眼,仍旧没说话。
他有些不耐烦,过来把我拉到沙发边坐下:"闹什么别扭?跟个女人似的。"
说着话,把袋子里的东西展览会似的摆了一桌:"吃吧,我知道你这两天照顾何津一定累坏了。"
我挥开他随后伸过来准备按摩的手,冷笑了一声:"我心里内疚,累死活该。"
听到这话,他脸一沉,摔了筷子:"哼,程大医生,千里眼顺风耳来着,有本事别站在门口偷听啊,你推开门进来闹啊!"
我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没意思透了,快结婚的人了,别老跑我这里来招我。你走吧。"
他奇怪地看着我,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我招你?......是啊,当初怎么就那么犯浑,招了你这么个性冷感的家伙......上了床像具死尸,下了床还是一脸死人相......"
"啪--"我抬手就是一巴掌。
打完后,屋里一片死寂。
他伸手摸了摸嘴角,见血了。
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残虐,想逃,脚却不听使唤地发软。
他站起来,轻易地掀翻了我,扒了我的裤子,一个挺进,就进来了。
我没有挣扎。
眼睛有些湿润,我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哭什么!
因为没有润滑,后面太紧,他没动两下就泄了。
他有些懊恼,冷睨了我一眼:"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
他也没继续,大概也觉得没意思,起来收拾了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来看我。
我瞪了他一眼:"滚!"
他一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地走了。
临走,他关上了灯。
总算他还留情,还了一份黑暗给我舔伤。
第二天我还是准时到了医院报到。
给何津检查完身体后,我告诉他,病情已经得到控制,只是,因为是先天性心脏病,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和其他正常人一样的,他的心脏很脆弱,需要小心看护。
最后一句话我是对着病房里另外两个人说的。
卫东和文慧就像两个非常普通的病患家属,诺诺地应着医嘱。
"程医生,那何津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文慧小心翼翼地开口。
"过两天吧,确定他完全没有大碍后,我会开张介绍信,介绍你们去一家全市最好的疗养院,在那里,何津会得到最好的疗养环境,相信对他的身体恢复会带来好处。"
"那程医生......我可不可以......参加完大哥的婚礼后再去疗养院?"何津躺在病床上,开口问道。
我一失手,握着的原子笔掉到地上,弯腰去捡的时候,扯到了伤口,脚一软,一双手适时扶住了差点下坠的身体。
他递上了原子笔,我面无表情地接过,转身面对何津:"注意不要太吃力。"
"好。"何津笑了开来,满脸灿烂,"程医生,你也会来吧?"
我咬了咬嘴唇:"我很忙,不一定。"
"大哥,你开口请呀,程医生可是你朋友哎。"何津朝卫东猛眨眼睛。
"程......"
"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我将原子笔收好放进口袋里,转身,却在接触门把手的瞬间,眼前突然一黑。
第六章--别扭的人
"程医生,你可出名了!"护士小赵给我送药的时候,我正好醒来。
我抬眼询问。
"电视台都说要采访你呢,你为了照顾病人呕心沥血,把自己都累得生病了......"
"生病?我?"我挑了眉毛,有些不可置信。
13岁以后我就没生过病了。
"是啊,发高烧,都40度了,还这么敬业。"小赵替我掖好被角,继续说道,"院长说等你病好了,要开全院大会表扬你,还让我们向你学习呢......"
我感到头愈发犯晕了,嘴角抽搐得厉害。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目送小赵离开病房,我盯着天花板无语。
太......夸张了吧。
门敲了几下,进来一个人。
"你......"
"没死,说了祸害遗千年。"我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果然是祸害。"他笑着嘀咕道,"一张嘴就尽没好话。"
"少来烦我,我病着呢,没空理你。你跑这里来做什么?你弟弟不用照顾吗?医院病房是你随便进的吗?"我一口气说完一串话,中间不带停顿的,自己都佩服起自己的演讲才能来。
"呵呵。"他也不急着开口,先是几声无害的笑声,"程瑾,我发现,你生了病倒变得可爱起来,照你平时一口气可说不上这么多话。人还是脆弱点好,招人疼。"
我脸色一白,偏过头去,因为听到了那个字。
他也大概想起了某些事,突然的安静使得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去买。"他清了清嗓子。
我回头,扫了他一眼:"是不是我想吃什么你就给我弄什么?"
他点点头,掉进了我的陷阱里:"山珍海味、鲍参鱼肚随便你点。"
"你给我做碗粥吧,皮蛋瘦肉粥。"我甜甜一笑,"要亲手做的。"
他皱眉:"我不会......"
"原来卫总裁想耍赖。"我"哦"了一声,闭上眼睛,"那就算了。"
"程瑾。"他意识到被我耍了,咬牙切齿地出去了。
我睁开眼,看向窗外。
外边的天灰蒙蒙的,配合着那几根光秃秃的树桠,越发显得荒凉之极。
我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冬天的缘故。
药效开始起作用了,我缓缓阖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