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霜叶----凡尘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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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拼尽全力飞奔,疾风在耳畔呼呼作响,田野林木飞快一闪而过,枫谷断崖却总似遥不可及。
未时不到,白玉堂詹钧明性命休矣!
瞄了瞄日影,眼看便到未时,心中更是忧急如焚。再次勉力提气加速,遥遥的,已看见大片血红的枫林在晴空下摇曳。
枫谷断崖,并不甚高,却陡峭难攀。崖顶谷中,两处红枫争艳,风过时萧萧飒飒,如血云翻滚。
在步出枫林前,展昭放缓了脚步,深深吐纳平稳气息,才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日头已过了中天,午时已尽,未时正。
白玉堂,你若敢有个意外,我追下黄泉也不饶过你!
展昭目中隐隐生光,握紧了手中巨阙,大步踏上崖顶。
断崖之上地面并不宽敞,一览无余。崖顶有两人,一立一卧。立者长衫斗笠,布巾蒙面,手中捧着一只小包袱;卧者雪白衣袍,似在假寐,正是白玉堂。
见白玉堂半卧在一块大石旁不知伤在何处,展昭的心中已紧了紧。瞪视那戴斗笠之人说道:"这位朋友,展某应约而来,敢问有何赐教?"
那人却似有点无措的样子,回头看看白玉堂,又看看展昭,见一个转过脸来笑吟吟地望着对方,另一个却对着他怒目而视,恨不得生吞活剥,耐不住"哎呀"一声扯掉了蒙面巾,露出本来面目:"展兄,快别瞪眼睛了,小生禁不得了!"
"詹兄?"展昭怔住,这戴斗笠的神秘人竟是詹钧明?那白玉堂他。。。目光转向大石旁,只见白玉堂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身上哪有一点伤痕?正笑嘻嘻一步三摇地靠将上来:"猫儿,怎样?有没有担心我啊?"
展昭的双眼瞪成了真的猫儿眼,左右打量这两个,半晌才涩着声音开口:"你们这是。。。玩的为什么把戏?"
詹钧明抢先答道:"非也!白兄如此大费周章,不惜以身犯险,入宫盗取玉玺,岂是把戏?真真是救我们几人的命啊!"
"盗取玉玺!?"展昭大惊,探手抓住某人的衣领:"白玉堂,你嫌脑袋长得多了不成!?"
白玉堂仍笑得满不在乎,心里却恨不得把姓詹德那张嘴给缝上。一面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把自詹钧明挤到一边去,一面伸臂揽上展昭肩膀,试图安抚炸了毛的猫:"我知道你牵挂着我,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安危不当回事。盗玉玺确实不易,但为了四个人的一生幸福,却值得冒这个险。"
"这是你一早便计划好的?包括詹兄也参与其中?"
"正是。"白玉堂应道,带着展昭开始慢慢走动,"如此一来,你我可借机遁去;詹兄拿了玉玺回去,自然功劳最大,然后再向‘未婚夫婿殉职'的月华妹子提亲也没人能反对。到时有情人两两终成眷属,岂不皆大欢喜?"说罢笑盈盈盯住展昭,一派邀功的神态。
"既如此,又为何瞒着我?"展昭不愤。
"并非我存心瞒你,只是你这人耿直,不会做戏;若事先知道了详情,神态反应恐怕就不够真,瞒不过某些老狐狸。"
展昭不禁轻轻叹息,满腹的感慨不知从何处说起。这个人,有一次想到了自己前头。当自己还在痛苦茫然,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却已计划好了一连串的行动。虽然这些计划不见得多么高明,但在如此仓促的时间里。。。还是难为他了。
侧头望向白玉堂,那人看去来皮皮的笑脸说不出的可亲可爱,难以抑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你不惜身,不恤命,不辞劳苦,肯为展昭做到如此,展昭还有什么不能为你抛舍?胸中腾腾发热,目光也霎时滚烫起来。
仿佛接收到他的心意,白玉堂微敛了笑容,凑在他耳后低声问:"猫儿,你开封府的人都是擅长查案的,我们要走得不露破绽就得假戏真做。现在,把生死交给我,怎样?"
展昭望一望脚下幽谷,斑斑驳驳红潮翻滚,已明了白玉堂的用意。握住他手腕轻松一笑:"早便交给你了,还问什么?"
白玉堂闻言笑弯了双眼,倾身上前紧紧拥住眼前的人。
"白。。。"展昭一窘,想起詹钧明还在旁边看着,急忙便要挣脱。忽地身子一轻,却是白玉堂脚下使个千斤坠,踩塌了崖边土石,两人已跌出崖外。
突然的坠落使展昭已经瞪大了双眼,双手反射地抓住白玉堂。那人的笑脸隐在阴影中,雪白夺目的阳光自他脑后洒下,耀眼生花。整个世界剧烈的摇晃,碧蓝如洗的天空,洁白胜雪的浮云,艳红似血的枫林,无不在疾驰摇曳,令人目眩神移。只有耳畔呼啸的风声,锐鸣如哨音。
一丝笑意浮上展昭的眉眼。假戏真做也好,弄假成真也罢,谁能相信,生死一线的瞬间竟可以旖旎如斯?抓紧对方衣服的手环上了矫健的身躯,充满生命力的机体惊人爱不释手。
上方笼罩在阴影中的面孔俯下,口唇被攫住了。
詹钧明眼睁睁看着他二人跌下,饶是早有准备仍是被惊得呆若木鸡。手里捧的包袱抖抖的差点掉落,才使他猛然回神,赶紧一把搂在怀里。过了好一晌,终于喃喃自语出声:"还,还真跳啊。。。"
他这里正失魂落魄,背后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大喊:"这不是詹先生吗?詹先生!"呆呆然回头一看,原来是开封府的四校尉,风风火火疾奔而来。喊他的正是王朝。
王朝带头快步跑上崖顶,却只见脸色惨白的詹钧明独自一人,心立刻沉了下来。急忙拉过他一连声的追问:"怎么就你一个?展大人呢?白少侠呢?他们人呢?"
詹钧明被他晃得头晕,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指指悬崖,颤颤地说:"他,他们都,都掉下去了。。。"
"什么!?"四校尉无不大惊失色,跌跌撞撞奔至崖边。见悬崖边缘一处崩塌,一望即知是有人在此失足跌落;再看周围地上,脚印杂乱,又有冰刃划过的沟痕,显然曾有过一场激战。一时欲信又不敢信,正发愣之际,詹钧明在后面断断续续说道:"那贼人厉,厉害的紧,展兄跟他打,打得不分胜负。白兄虽受了伤,也,也上前帮忙,结果,结果三个人就一起,一起掉下去了。。。"
王朝几乎喘不过气来。犹不死心,还伸长了脖子往崖下望,只见一片艳红色枫林如海,哪有人影?忽地目光一凝,望见一物,立时青白了脸色,话也说不出,只能哆嗦着用手去指。兄弟几个顺他手指方向看去,原来是峭壁中间斜生了一株小树,那枝上正有一角鲜红随风飘摇,却是一块展昭官服上的碎片。
崖顶上顿时嚎啕一片。
哭了许久,王朝慢慢回过神智。转头看见詹钧明依旧抱着包袱不知所措的样子,抹了抹眼泪走过去问:"詹先生,你可有受伤?"
"没,没有,小生好得很。"
"那你怀里抱的什么?可是物证?"
"啊,这是那贼人所携之物。。。"詹钧明一面说一面解开了包袱,却一看便傻在了原地。
王朝顺他眼神看去,立时惊呼一声:"这,这不是。。。"
包袱中之物碧玉镶金,迎光耀眼,上雕着金龙盘钮栩栩如生,正是皇帝玉玺。

一个月后,泉州城内最大的客栈飞云楼的天字一号房内,展昭用一只右手洗了脸,正要端盆出去倒水,白玉堂从门口一个健步蹿了过来。抢先端起铜面盆,还不忘责备似的"教训"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左手的骨折要三个月才能好,现在不可用力!"
"也不是多重的东西。"展昭分辩,"小伤而已,不必如此紧张。"
"我不是紧张而是。。。"白玉堂顿住,脸上挂了愧疚之色,"若非我的疏忽,你也不会摔断了手臂。"
展昭抚了抚包着夹板的左臂笑了笑:"当时我们从那么高的崖上落下,两个人却只伤了一只手臂,你做的那个机关已是非常不得了。何须自责?"
白玉堂撇了撇嘴,却没接他的话。
展昭回身去穿衣,一面又问他:"刚才你和门外那人嘀咕什么?"
"啊,正是要告诉你这件事!"一提起来,白玉堂立刻来了精神,"京中传来消息,你开封府双喜临门!"
"双喜临门?"展昭停了手,好奇地追问?
"恩。"白玉堂端起架子,慢悠悠踱到桌边坐下,"第一喜,寄宿府中的榜眼才子詹钧明破格外放大名府,据说不久后将在任上迎娶皇帝义妹月华郡主。"偷眼观察展昭,见他笑得温温的,又继续道:"第二喜,开封府尹包大人,高升当朝左相,不日即将上任。"
这一次展昭终于喜形于色:"包大人任左相,必会为大宋百姓广造福祉!"
"可不是?所以你也不必再担心他如何如何了。"白玉堂起身,走上前为一只手不太方便的展昭理了理衣领,"还不如考虑下你许给我的白头之约。。。"
"当日在崖上,我将生死交给你,便是决意与你相守,难道你还不信?"
"当然是信的,可是需要在你身上再确认一次。。。"
展昭明白了他的企图,忙用一只手去推他:"这还一早上呢,再说,你不是已经确认过好几次?"
"我不嫌麻烦,多确认几次都行。"
"你。。。"你就不问问我嫌不嫌麻烦?展昭有点负气的想。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变了样子:"想确认也行,十天内不许喝酒。"
"这跟喝酒有什么关系?"
"你说我有伤不可饮酒,自己却喝得痛快,岂非大不公平?"
"小气猫!答应你就是。。。"
"。。。"
"猫儿,你牵挂的事都了了。以后可不许在我面前担忧别人了。。。"
"好。"
与你相守,便是不论在哪里,都做着跟你一样的事情。
你我共忧共乐,共此一生,可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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