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什么呆?」摇了摇毫无反应的定风愁,岚樱双手叉腰、正打算来个震撼教育,冷不防他突地将自己紧紧抱住,完全不顾眼前那一大群人通通把视线焦点放在他们身上;良久,才又放开--
「小樱,你变胖了。」
......被发现了。
不过,看到许久不见的未婚妻,就算自己胖得很明显,他说这种话对吗?一般人不是会说些『我好想你』或是『没有你的日子我快过不下去了』之类的话吗?这家伙还真是诚实到让人咬牙兼想砸鼓「我问你,跟不跟我走?」
「当然跟,可是你要把九曲邪君交给他们。」
......这回答跟拒绝有什么不一样?这大笨蛋!
虽然早就知道定风愁是这种人、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但是被拒绝的失落感还是让岚樱忍不住要呕气「那算了,你不如永远待在这里老死。」
气氛原本应该要僵住的,定风愁忽然又将岚樱搂进怀里,这次却满怀哀怨「什~么~?!我跟九曲邪君--小樱,你竟然选九曲邪君?难道你掀开过他的口罩,看过他面纱下的美丽容颜,听过他要献身给第一个看见他真实长相之人的传说,所以被他迷住了吗?」
天,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岚樱抬起头,望进定风愁眼中那努力挤出的几滴泪水,还有他一脸刻意委屈的表情,忍不住狂笑起来,许久不可自抑。
「够了够了,你这混蛋;在这等着,我会把事情处理好。」
她已经为此烦恼了很久,直至现在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该心烦的事;对于定风愁而言,该与不该的定义线如此清晰,纵然她能够选择一种最霸道的结果,但如果因而失去他的所有信任......
拜托,有没有搞错,她干嘛要为了那个死白毛发神经而失去愁哥?
主意既定即回身,岚樱大步走过经天子等人身侧,又回到阴阳师旁边,对上他略带不悦的眼神,硬是翻白眼瞪了回去「怎样?」
阴阳师双手轻轻交握,带着高傲的美目在岚樱身上扫过,眼前这女人是他的亲妹妹,她这样的表现代表什么意思、他最是明白;既然她想毁约,他也没必要遵守约定「不怎样--」
「砰!」
交握的双掌不知何时多了把雕饰精美的短枪,一枚子弹穿过众人的愕然,直奔定风愁前胸;而被猎人盯中的目标完全没有闪避的时间,只是惊呼一声,便随着子弹的强烈冲击力往后倒去。岚樱从突来枪响中蓦然回神,却无法真正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呆楞地望着那把还冒着白烟的短枪,不敢置信、不敢置信。
那一声枪响仿佛有号召力似地,引来更多的混乱。打着喷嚏经过的橘衣男子、提着水果探病的访客、嘻笑调情的小情侣,瞬间都成了邪能集团的手下,不过一眨眼,竟都各自抓了病人与护士作人质;眼看情势大致底定,阴阳师话语直逼正要有动作的穿云豹,听来丝毫不似玩笑「穿云大署长,叫你的人都别动,一动就是无辜一命。」
如果可以,穿云豹实在不想停下任何动作,尤其是这白毛怪已经疯了,再继续耗下去的话恐怕情况只会更糟;但......
「下一个。」将枪口转向经天子,阴阳师优雅地扬起嘴角「其实不应该是你。但是,你让我觉得很、」
「砰!」阴阳师的话显然还没说完,枪响又起。
随着枪响而来的是九曲邪君的痛叫,还有阴阳师手上短枪落地的声音;这次的子弹是自经天子手心飞出,在阴阳师尚未扣扳机之时便穿过他持枪的手掌,然后打掉九曲邪君的面纱,同时也划过他的脸颊、擦出一道血痕。
小天怎么会有枪?穿云豹微微一惊,伸手探向自己空荡荡的腰间,不禁一脸黑线,转头看着笑容满面的经天子「小天,你怎么可以......」偷他的枪?!
「全杀了!」鲜血不停地从虎口冒出,阴阳师怒喝一声,只见那数人就要行动--
「慢!」这次是岚樱的声音。
这是怎样?罗修王看了广目天一眼,广目天看向邪眼飞踪,邪眼飞踪却只是耸耸肩,意思约是那么就慢吧,反正最后的命令最有时效性。
要是一般的组织,必定以第一领导的命令为命令,但邪能集团自创立以来,还没出现过出任务时领导群命令却不同的状况;再者,岚樱的个性又烈些,她的话往往比阴阳师还要具威吓性,于是乎、众人的反应便是停下,而非继续执行阴阳师的命令。
见状,阴阳师脸色沉到不能再沉,怒眉一挑「我才是邪能集团的首位,我说,全、部、杀、掉!」
「我说不行!」声音尖锐得不能再高,岚樱回过神之后第一件想的事情,就是破坏阴阳师的行动;刚才那枪打得又狠又准,看来愁哥是不能活了......好,很好。死白毛竟敢动她的人,她定要把他踹下邪能集团首位,永世都不得翻身--「他是邪能集团的首位,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多久?既无子嗣,又成天想着他的仇怨,滴点不思邪能集团前途的人,你们要听他的?!」
「小樱,妳!」阴阳师一时还以为自己是听错,小樱向来没有插手邪能大权的意愿,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莫非她想......
「你们想清楚,这死白毛对那个死人念念不忘,一辈子是不会娶妻生子的了;呆头月跟个怎样的人在一起,相信你们也很明了。」咬住下唇,岚樱接下去的声音不知怎地开始颤抖--
那个刚说过她胖的人现在倒下了,只是一瞬就是生与死的无限距离,她现在终于可以理解这是什么感觉「......所以我说的才算数,因为我肚子里已经有邪能集团的下一代、」
岚樱话尾未结,原本倒在走道那一头的定风愁竟整个人跳了起来「什么?小樱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要当爸爸了吗?」
见此变故,除了事先拿防弹衣给定风愁的经天子等人之外,邪能集团众人、包括岚樱在内,皆是一阵愕然,他们、该不会全被骗了吧?!难道这家伙刚刚躺在那里动都不动,根本就是在演戏?
岚樱实实在在地楞了好几秒,见定风愁身上一滴血也没有,才勉强推论出他可能是穿了防弹衣的结论--这混帐!竟然连她也骗,害她以为......
咬了咬牙,岚樱正想开骂,不料身后的阴阳师突来动作,将她自颈项紧紧扼住「......呃?」
知道邪能集团的其它人是不会再有动作,穿云豹打出暗号,在一旁已经躲很久的便衣刑警们一拥而上,将九曲邪君逮捕,并将阴阳师围住「阴阳师,你已成强弩之末,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吗?」
「哈哈哈哈哈......」闻言不禁放声大笑,阴阳师笑得连眼泪都掉了下来,染血的虎口将岚樱勒得更紧,鲜红的液体不断从她的颈间滑下「妹妹?夺权的妹妹,留她何用?留她腹中的孩子何用?!」
「放开她!」
眼见阴阳师已经陷入疯狂,岚樱的情况看起来越来越差,几乎已经无力挣扎;众人想救、却又不敢贸然上前,一片混乱中东陵勉强拉住大吼大叫着就要整个人扑上去的定风愁,突然想起风凌韵的交代--
那个烟盒......
「哎唷!」
急诊室传来很正常的哀嚎声,不正常的是这声竟出自号称没有痛觉神经的王大胡子「臭四无猪头四无混帐四无,你一定借机报复,包个伤口哪有这么痛的......」
嘴角微弯,蓝羽青手下一点也没放轻,反而又加重了点力道。反正有人爱当英雄嘛,哼哼,这下变狗熊了吧?平时要整王隐的机会不多,自己现在又被迫休假,今天可是趁着其它人都被抓去作笔录才逮到这机会,要是给经主任看到了,他一定马上被打包扔出医学中心;所以说,不把握时机下点重手怎么行呢?
「你很强嘛,听说那台车头都凹了,你连根刺都没断?」右手故意重重拍上王隐的背,蓝羽青假装没听到他哀嚎,兀自说得开心。
「什么刺,你当我是鱼啊?」见蓝羽青已经包扎完毕,王隐逃得像飞的一样快,迅速窜离蓝羽青十步之外,反正无论如何绝不再让他碰自己的伤了;拜托,光痛也是会痛死的!
「你当然不是鱼,是黑熊啊。」翻翻白眼,蓝羽青抱过坐在旁边的沐流尘,在他脸颊的擦伤上擦了点药;这伤还不是给车撞的,是王隐硬把他从自己胸口拉起来的时候被衣服的粗硬纤维磨伤......哎,粉嫩小布丁与粗鲁大黑熊的互动,无论大黑熊多么小心翼翼,还是没用吧。
沐流尘已经会讲话了,可是却还是不记得以前的事。兵燹主任刚来看过,说那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大概只是他失去意识之前一直想讲的话,因为受到类似的刺激而叫了出来,不代表他真的就想起什么;蓝羽青听了有些失望,王隐倒是颇能接受,还很难得地说了很感性的话--
『没关系,忘了前三分之一,我跟流尘还有三分之二的人生可以一起创造回忆。』
......还有、三分之二吗?那他还有超过三分之二......怎么办?
拿着棉球,蓝羽青盯着沐流尘的脸就发起呆来,后者被看得有些胆怯,忍不住伸手拉拉蓝羽青的白袍「四哥哥......」
天啊,又来了--虽说沐流尘因为脑部受创导致心智年龄往后退了十几年,遇到男性叫哥哥,遇到女性叫姊姊,年纪再大些的可能还会被叫叔叔伯伯爷爷,可是......他蓝羽青,足足小了沐流尘五岁,为什么也是哥哥、而且还被改姓「四」?!
「不要再哀怨了,你听听他怎么叫我。」看到蓝羽青瞬间垮下的肩膀就知道他很在意那个称谓,王隐走到沐流尘身边,把人抱到自己膝盖上「流尘乖,现在是下午,你要说什么?」
只见那一脸稚真的脸蛋带着些许困惑,努力思考了数秒,才抬起头「要说......胡爷爷午安。」
胡爷爷?!
蓝羽青一时愕然,王隐却轻轻地摸着沐流尘的头,笑容满面地称许他答得很对「说对了,流尘好乖,胡爷爷午安,流尘也午安。」
「......」
「............」
「胡爷爷,四哥哥在哭。」
他什么时候掉下泪来的,连自己也不知道,等到听沐流尘说了,才觉得脸上有那么些水珠;过去他们三人谁有情感起伏总是沐流尘第一个发现,现在、依旧没有例外。还来不及拉起衣袖去抹掉,沐流尘的指尖已经贴上他的脸颊「这边、这边有水,四哥哥不舒服吗?」
「蓝羽青?」
王隐关心的语调在耳边响着,沐流尘冰凉的手指在脸上轻轻擦着,一边还有担忧的疑问,他想跟他们说没事,却发现自己无法再从哽住的喉咙里发出任何声音--
不、不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他是坐在这里让受害最深的人为他擦眼泪?为什么没有人骂他、没人说一切都是他自负闯了祸,都没有?为什么没人来告诉他,他根本就是自作自受、亲手把好不容易等到的幸福往外推,就算注定一生孤寂也是活该?
他没有办法像王隐一样,在断垣残壁中能笑着说还有天地,在毁灭失去后珍惜仅存的希望,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给自己任何快乐起来的理由。
他不要这样。
他用力推开眼前两人,便像逃避什么似地奔出了医学中心,蓝色的发丝在空中飘啊飘,像是洒在空中的水色。
「蓝羽青!」知道这不是正常的蓝羽青会有的状况,王隐想追去,但......
被推倒在地的沐流尘更叫人忧心,直撞在地上的左膝微微渗出血红,痛切的水珠在眼眶中转啊转,孩子似的人却抿紧了唇不让泪水掉下来;王隐无暇再作思考,一把将人抱起,就直奔洛子商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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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半月?」
本来还担心小樱肚子里的宝宝应该还不到三个月,被阴阳师一闹可能保不住;结果现在才知道宝宝已经八个半月,因为孕妇的状况不是很好,所以准备要剖腹产--石化中的定风愁站在产房外,乖乖听着非凡训话--
「从来没看过像你这么粗心的丈夫,老婆怀孕八个半月竟然完全没发现,还放任她乱跑乱跳,甚至身陷危险,你们两个这样以后怎么照顾小孩呢?*&︿%$#@!*&︿%$#@#$%︿&*......」
呜,他怎么知道他亲爱的老婆可以怀孕八个半月看不出肚子,只是稍微圆了一点点嘛,而且小樱也没跟他报备有关于「上个月没来、这个月没来、一直都没来」的事情......
啊,想当初他毫无心理准备就变成阶下囚,然后再来是莫名其妙失去「童贞」,现在是从天而降一个娃娃......哎,会不会没过几年又毫无预警多几个孙子出来啊?
骂了十几分钟,非凡赫然发现眼前这位先生好象不怎么想反省,反而已经陷入自怨自艾的思考,想来是没药救了;看这情况,他还是进去接生比较实际,至少可以为那个宝宝默哀一分钟--
小宝宝,你妈妈听说是个暴力女,你爸爸......嗯,看起来有点脱线,你要好自珍重,努力活到长大啊。
......
「哇......」
疑似听见微弱的婴儿哭声,定风愁回过神,忙拉了个护士「小姐,请问一下我老婆是不是、」
「哇~~~~~~~!!!」
仿佛嫌刚才那声太不够气势,这次的哭声可大了;丢下一脸茫然的护士,定风愁连忙往产房奔去,却被非凡一脚踹出来「你不可以现在过来,还没好啦,这是剖腹产耶。」
呜,他也只不过是想看看老婆跟孩子,怎么老是被骂?
稍后。
病房内,内科医师莫召奴正在观察岚樱的状况;其实本来应该是主任素还真要过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素还真才一走进岚樱的病房就开始晕眩兼全身过敏出疹子,最后只好换莫召奴来。
「定先生,」看着各项数据,莫召奴有些不可置信;不是说这个产妇在怀孕期间从来没做过产前检查,而且照跑照跳照打架,生产前又受过极大的情绪刺激以及外力攻击吗?可是她的身体状况好得令人咋舌 ......「恭喜,你妻子的状况相当良好,完全可以不用担心。」
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定风愁还来不及道谢,病床上的岚樱竟睁开双眼,凉凉地回了句「我本来就很好,担心什么?还有,谁说我是这混帐的妻子?这骗子,叫他给我滚出去。」
「啊,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定先生,你们慢聊。」往后退了几步,莫召奴握住门把,抓准时机钻出门去;开什么玩笑,清官难断家务事,再说那产妇根本是个怪力女神,要是现在还呆呆的不知道要开溜,他就不叫莫召奴了。
抱着小婴儿,非凡正打算把小孩抱进病房给定风愁看看,不料却与刚溜出病房的莫召奴正面对上--
「唷,别人的小孩也抱得这么开心,不会自己去生一个。」看见了就忍不住要酸上几句,莫召奴老是觉得非凡当初会选妇产科一定有不良企图,像是诱拐美丽的准妈妈,或是娶个未婚妈妈来当现成的爸爸。
「奇怪了,我本来就要抱宝宝来给他爸爸妈妈看,你不高兴什么,又不是抱你的小孩。」非凡还真搞不懂是不是自己上辈子欠了莫召奴几百万,只不过是抱个婴儿,他也要找碴?!
「少扯开话题,我说的是你明明就自己想要小孩,不要老是抱别人的。」奇了,那宝宝在非凡怀里的时候特别叫人看不顺眼,大概跟抱的人惹人厌有关吧。
「你又知道我想要小孩了,奇怪耶你,干嘛老是给我扣帽子。」受不了,莫召奴拿这种事找他抬杠已经不是第一次,真是莫名其妙;说实在的,他虽然不讨厌但也并没有很喜欢小孩,要不然他就会选小儿科啦。只是,莫召奴老是这样说他,到底是什么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