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子怎么不见了?!」
婴儿房的婴儿竟然不见了,按时要来喂牛奶的非凡脸上多了几条黑线跟青筋,抓了整排护士就开始骂「就算他真的是只小猴子也不可能自己跑掉,你们到底是怎么照顾的,照顾到有人来偷娃娃都没发现?!」
要是真找不到了怎么办,难道他要生一个还人家吗?!
「这......」护士们面面相觑,众人眼光交错一阵之后,终于有个小姐鼓足勇气--
「主任,刚刚莫医师来过!」
莫医师--他明明警告过莫召奴,不可以进入妇产科的范围、不要逼他、不要跟他挑衅,这家伙今天是跟谁借胆,竟然背着他偷人(非凡,话要讲好=.=)--「很好!」
他这次一定、一定要吃了那个姓莫的!(非凡,你好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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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是是非非的医学中心,难得有个充满阳光的早晨。
也不知是巧合抑或是特别有缘,王隐带着沐流尘到中庭练习走路顺便晒太阳,就遇上了牵着岚樱出来散步的定风愁;及至今日,王隐都无法原谅阴阳师,见到岚樱不免心烦,自然而然地蹙起眉,将头偏开了去。
「胡爷爷?」使劲要抬起左腿,又要忍受无可避免的皮肉拉扯之痛;沐流尘紧抓着王隐,即使满脑子都被痛觉占满,他也感受得到气氛的不寻常「你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流尘做错事?」
这话自沐流尘口里说出,王隐即使想继续板着脸也办不到。
深深地叹口气,王隐停下脚步,端起沐流尘布满汗水的脸蛋,分不清哪些是因疼痛而下的冷汗,哪些又是让炽热阳光逼出的清汗;总之王隐大手一抹便尽数散了去,然后臂膀揽过沐流尘的腰际,想将他抱起,不料却遭到推拒--
「不要抱啦,流尘要练习走路......」抓着王隐的手臂想将它推离自己身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沐流尘,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却动不了那有力臂膀半分,当下气得鼓起腮帮子「胡爷爷是坏蛋,不让流尘练习走路!」
「哈哈哈哈......」看沐流尘气得整张脸红扑扑地,王隐忍不住大笑出声,硬是将人抱至自己大腿上「今天已经走很多了,不要练习太久;看你,连我的手都拉不开,哪有力气走路?」
「可是流尘想练习,想早点自己走,这样才可以去好多地方玩......」话越说越小声,到最后沐流尘索性低下头,扳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王隐见状就知道他又难过了,自从他会说话以后就不停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躺在病床上,为什么他的左小腿会不见了,为什么他不能出去玩,为什么他都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情......?
这些问题,王隐没有一题回答得出来,每次沐流尘问不出结果就开始难过,低头扳着手指不再说话。
「沐流尘?」「流尘哥哥?」
王隐还在思考这次该用什么方法转换沐流尘的心情,一男一女的声音却很适时地响起,瞬间夺去了沐流尘的注意力「......你们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啊。」听这回答,定风愁瞬间想起经天子提过沐流尘状况很差的事,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还来不及阻止小樱,她的疑惑已经如连珠炮般飞出「什么,流尘哥哥你不认识我?我们早就认识了啊!你还常常写信给我,难道你忘记了吗?」
以辈分而言,极道天权与阴阳师是朋友,沐流尘称阴阳师作叔叔,按理便该称岚樱作阿姨才对;不过岚樱的年纪比阴阳师小上十几岁,又比沐流尘晚两个月出生,她可一点都不想接受一个比她大的男人叫她「阿姨」,于是不管辈分,反正她就是要叫沐流尘「哥哥」,谁也管不了她。幸亏沐流尘也不拘泥辈分问题,不但同意让岚樱叫什么算什么,还适度地扮演起「哥哥」的角色,即使岚樱远在法国,该给的关心他从来也没少过。
「写信,写什么信?!」定风愁的思考模式还停留在未完的大学生活,信=情书,写信=写情书,沐流尘常常给小樱写信、那不就......
越想越心惊,定风愁当下决定铲除任何可能的危机,往前大大地跨了一步,摆出一脸威吓「沐流尘,你给我听清楚,小樱已经是我老婆了,我不管你们以前有没有怎么样,现在你不可以、」
「闭嘴!」怀里的人已经被岚樱吓了一次,又被定风愁那肃杀之气惊得动弹不得,王隐需要非常忍耐,才不会把这两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踢到外层空间「麻烦一下,你们两位『贤伉俪』先去沟通清楚再来讲话。流尘现在经不起太大刺激,要是再继续让你们鸡同鸭讲下去还得了?!」
「怎么了?」才一走到中庭就看见王隐在对定风愁与岚樱凶,经天子微微蹙眉--他不是已经说过了,医学中心里的医师不能随便凶病人的吗?王隐现在虽然请休假,可也算是医师,这样对待病人的态度实在不象话「王医师,你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凶?」
辩解可能会越辩越糟,可是不辩解他又不甘心;王隐紧紧抱着怀里吓得脸色发白的人儿,考虑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们吓到流尘了。」
「这样啊......」闻言,经天子将眼光转至他怀里那人身上,只见沐流尘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脸苍白地直盯着定风愁发呆;哎,难怪王隐会生气。
正思考着该怎么安抚这几个人呢,没想到今日的中庭这般热闹,才一晃眼、竟扑来一道紫影,抓着自己死不肯放--
「天子,你把羽青藏哪去了,我知道他一定在你这里,快点把他交出来!」
呃,是阿花哥哥?拉开步怀真的手,经天子拍了拍衣袖「他不在我这里。」
「怎么可能,他除了找你,没有别人可以找。」扫了王隐与沐流尘一眼,步怀真更确定自己的推论;他已经找遍了羽青可能会去的地方,也把羽青家里都翻过一次,没有就是没有--羽青的朋友也不多,不过就王隐与沐流尘两个,他们两个现在根本不可能把羽青藏起来,所以一定是天子--「天子,你别这样,我一定要找到羽青,他的状况很不对。」
「他真的不在我这里,我对你撒过谎吗?」虽然被误会得有点不高兴,经天子也知道步怀真着急的理由;蓝羽青前阵子的不正常是他亲眼所见,他本来以为步怀真回来就会好了,看来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容易「你前天晚上不是跟我说找到他了,怎么会又不见?」
「真的没来找你吗?」
知道经天子不会骗他,那么线索等于是断了,步怀真顿时垮下肩膀,又开始思索着蓝羽青可能的去处。前天他抱着羽青走回自己新买的房子,才发现他们从海边带回一堆海砂与盐水,于是又忙着清洗;等到一切都处理完,他也累了,趴在羽青身边就昏昏睡去,怎么知道一觉醒来已经近中午,该躺在床上的人早就不知去向。他花了一个下午又一个夜晚去找人,这样算起来是失踪了一整日,都可以报协寻了!
根本没地方可去的人,到底是去哪了。
「你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或是做错了什么事?」羽青多想见阿花哥哥,怎么可能明明见到了人又跑走?经天子脑筋一转,换了个问题「还是...... 你『又』什么也没做?」
「呃?」什么叫做『又什么也没做』?难道他向来什么也没做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步怀真敲敲自己的头,努力回想那天所有的对话,然后一字不漏地全部讲给经天子听「......就是这样。我想不出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大了--」是东陵的声音。
经天子与步怀真同时转过头,只见东陵牵着悦兰芳朝他们走来,还不时摇着头「唷,好热闹,大家都在。我说步老弟啊,你那种方法到底是在谈恋爱还是管学生?我上次就说过了,师生恋就要请教我,我才是高手......哎唷!兰芳,你又打我......」
「你哪里是什么高手,先用强的再用骗的、用拐的、用哀的、用缠的,这种不入流的招数,还要阿花哥哥学你?」一气呵成,大病初愈的悦兰芳终于回答经天子问了十几年的问题『为什么你会要他』,又顺便损了东陵一顿。
「拜托,用强的是逼不得已,用骗的是逼不得已,用拐的也是逼不得已,用哀的也是逼不得已;只有用缠的比较不一样,那叫做情实难已。」
竟然有人能面不改色把这种话说出口,悦兰芳脸上一红,忍不住重重地踩了东陵一脚「啧!你就不能讲点正经的吗?」
「我很正经好不好,我是真的要教他。」被踩了一脚,东陵继续保持脸色的正常,又往步怀真的方向靠近些「步老弟,你听我一句就好;把他当成学生的话,你们是不可能的。」
「把他当学生?」奇了,他并不这样觉得。
「他发脾气的时候,你为什么觉得是不应该的?」从很早的时候,东陵就一直觉得这一对有点诡异。步怀真的年纪大到可以当蓝羽青的爸爸,又能够提供所谓「长辈」的关心与疼爱,刚好填补了后者向来的孤寂,这种情感是不是爱情、实在难以判定。要是只有蓝羽青这样也就算了,偏偏步怀真好象也不是很正常,管情人跟管学生没什么两样,这如果不会有问题......那简直是老天无眼。
「......」这、他不知道。
「因为对于学生来说,跟老师发脾气是不对的。」不要说他棒打鸳鸯,总是该有个人打醒这个把恋爱当作教育的大头花,否则就没机会了「步怀真,如果你都没有爱过他,只是把他当成最好管最听话的学生,我劝你早点告诉他实话,别浪费你们彼此的时间。」
「......」不,不是这样的;他是真的喜欢羽青,不是像东陵讲的那样......
「要不然这样吧。」用力拔起中庭花园的一株法国蔷薇,东陵将花拋给步怀真「用你最熟悉的方式,你可以扯花瓣决定要继续还是结束;反正要不是天子把你骂回来,你们就自然结束,现在也只是多个步骤罢了。」
蔷薇根部的余土洒了步怀真一身,他没有伸手拍去,仅是呆望着花,怎样也提不起勇气去扯--
不,他不要结束。
他来这里是要找羽青、要跟羽青解释清楚,不是要这样作决定;他已经回来了,他就不要再放手「--我不要!」
步怀真的面容已经变了色,东陵被他丢回的蔷薇打得一身灰土,又被悦兰芳瞅了好几眼,也没再继续说什么;中庭那样多的人,竟一时沉寂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经天子见气氛已经僵住,决定插入这个话题「好了,不要再闹了。王隐,你跟羽青比较熟,帮忙想想他可能去了哪里吧。」
「其实是流尘比较了解他,我不太清楚。」王隐心中有一个答案,可是他一不确定二又怕说出来有人会昏倒,于是打算装作不知。
「胡爷爷乱讲,流尘不知道。」从王隐的怀里抬起头,沐流尘轻轻地蹙起眉,对于这家伙擅自提到他姓名的事情有些生气「流尘不认识什么人叫羽青的,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胡爷爷坏。」
「流尘乖,你认识羽青的,羽青就是四哥哥啊。」
「喔。」嘟起嘴,沐流尘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抡拳在王隐胸前捶了下「那流尘也不知道四哥哥去了哪里嘛!他那天跑走的时候,看起来好象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后来流尘就没再看到四哥哥了。」
--很远很远的地方?
王隐在心中叫着苦,天晓得他刚把皮球踢到流尘身上就是想说反正流尘什么都不懂,没想到这小家伙不懂归不懂,讲出来的答案倒是跟他所想的不谋而合。
「果然是很远。」经天子也有了一个答案,可是他同样不想说,只是一个劲的笑--反正有人不把话说清楚嘛,有人什么都不做嘛,那他活该。
「到底是哪里很远、」越听越焦急,步怀真觉得这些人都在耍神秘,想问个清楚却被匆匆奔至中庭的夜媚打断「步医师,有找你的电话打到外科主任办公室,你要接吗?」
「是羽青吗?」找他的电话却打到经天子的办公室,这必定是熟人。
众人满怀期待,不料夜媚却摇了摇头「不是,是个女的,不可能是蓝医师。」
「女的?!」他认识的女性不多,会找他的也只有......琉璃吧?可他现在没心情听研究的事啦「跟她说我现在很烦,不想谈研究的事情。」
「喔,她有说她不是要跟步医师讲研究的事情......」一向泼辣大胆的夜媚,说到此处突然脸红了起来「这......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她说......要聊聊步医师的『宝贝』......」
「咦?」话说成这样、难怪夜媚要误会,不过琉璃素来单纯,说宝贝就是宝贝,绝对不会有什么其它意思;是说他向来身无长物,有什么宝贝是放在英国没带回来的、难道说......「我去接个电话!」
「看来我们猜对了。」望向王隐与沐流尘,经天子笑着摇摇头「蓝羽青果然是行动派啊,直接就杀上人家家门兴师问罪。」
王隐也笑了,摸摸一脸困惑的沐流尘,他的感觉果然是正确答案「只是求证,不会到兴师问罪的地步。」
「是啊,不过够让我老爸气到跳脚了。」吐吐舌,经天子想起那日他要骗经禹轩放回步怀真的那通电话,又是装可怜又是装死的,(还连『我没有他就活不下去』这种话都一边哭一边讲了),也不把缘由解释清楚,只是一个劲地闹;害经禹轩以为他儿子不知道是不是被穿云豹狠心拋弃,还是重病复发,急得马上放人;结果现在羽青跑到英国去,这可不是露馅了吗?(经爸:嗯?怀真,你怎么如此抢手,这么多人没有你就活不下去?)
「看来,几个月内爸爸打来的电话你都不打算接了。」悦兰芳不觉莞尔,经天子打电话去给经禹轩的时候他们大伙都在;结果二弟是演戏演得太逼真,挂上电话后还无法止住狂掉的泪,穿云豹则是吃醋吃得闷,忍住气却红了眼眶;他看了也莫名其妙难过起来,抱着东陵就开始哭--
总之他们最后哭成一团,吓坏所有路过的医护人员,还以为医学中心要倒了哩。
「你们、有没有看到莫召奴?!」
怒发冲冠,非凡已经拆了内科所有医师办公室却还找不到那该碎尸万段的人--啊啊小猴子吃饭时间已经过两次了会饿死会营养不良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啊--莫召奴,你完了,这次我要是没把你拎着丢回日本请你爹娘好好管教你,我就不叫非凡公子!
「喔,他刚跟我说要请假在家休养、」
「多谢!」又往外冲,心急的非凡已经完全忘了东陵的兴趣除了当情圣跟发神经之外,就是联合莫召奴整他,想也不想就往停车场奔去。
「非凡医师看起来很着急。」岚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头看着躲在大树后面换尿布换得手忙脚乱的定风愁「难怪,一大早莫医师就说今天非凡医师有急事,把小猴子抱去我们房间。」
「哈,非凡这次是自投罗网啰。」笑得很是耀眼,东陵就不信有他精心设计、这次的撮合计画还会失败!
这种也叫做为人师表的......经天子与悦兰芳同时翻翻白眼,后者还顺手扯了扯东陵笑得太开心的脸颊;说实在话,他们一致认为这次、大概还是不会成功--
世事嘛,总是要有一点点小小的不圆满,才有每天进步的空间,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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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夜媚手里接过话筒,步怀真的脸色瞬间从在中庭的青色经由红色转为绛紫色,然后再经黑色转回青色;这电话,在英国那一头显然是使用免持听筒--
『怀真,你家宝贝好可爱啊,问我是不是真要跟你结婚,还拜托我要好好照顾你呢。』是琉璃温温的声音,听不出来她是不是已经在心底笑过他千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