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大手一伸,就像提小鸡一样抓起了陈贺的领子,把他整个从伶身上撕下来……陈贺被皇甫一只手提着,双脚离了地,脖子卡在领子上,像上吊似的憋得脸颊发紫,抓着皇甫的手腕拼命针扎,可惜却像陷进了泥潭里似的越挣扎越痛苦,嘴巴大张着,喉咙深处发出些“咕咕”的声音,却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皇甫这才微微露出了些笑容:“嗯,陈公子,既然你那么喜欢用‘滚’这种方式出去呢……我就成全你好了……”
话音还没落,就单手一掷,陈贺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砸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几翻,撞在了外面走廊的柱子上,竟将一抱粗的木柱子给撞断了……陈贺当即喷出一口血,不省人事……
刚提着裙子上来的老鸨妈被十足的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去心疼那扇踢坏的桃木门和撞断的主子,就可劲儿的往陈贺身上扑,还一个劲儿的哭号:“哎哟!!!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陈公子喂……小女子做这么个营生也不容易……怎么还摊了这么档子事……哎哟……”
老鸨在那哭的像死了相公,生怕得罪了丞相吃不了兜着走,赶紧准备叫人给抬送医馆,没想到正赶上时候邱无痕游荡上来了,扳开眼睛看了看,又给诊了诊脉,一句“没什么大问题”,老鸨变脸似的又一下笑开了花,讨了个方子,赶紧风风火火的让人抬下去好生照顾,这才来得及去顾伶公子那边的事……
邱无痕往门边一靠:“他可是丞相的孙子,你下手会不会太重了点?”
皇甫双手替伶理好散开的衣服,把衣带一根根系好,眼里的阴沉却暴露无遗:“管他什么龟孙子……”就他那双咸猪手也敢在伶的腰上摸来摸去!?他都还没好好享受过,怎能叫外人占了便宜!?
邱无痕无奈的笑笑,唉,这家伙的性格就这样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伶虽然看不见,但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任着皇甫为他系带子,倒是老鸨情势分析的准,知道谁最好说话,赶紧一脸为难的看向邱无痕,欲言又止的:“那个……公子啊……”
邱无痕掏出了几个银锭抛过去,然后对着皇甫笑笑:“皇甫兄,你打算怎么办?”
皇甫瞬时把人往怀里一带,搂上伶的腰,挑眉道:“你觉得除了帮他赎身,还有什么办法么?”
第九章:赎身
“赎……赎身!?”红妈妈把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语无伦次的摆手,“这这这……使不得啊……”
皇甫试图把伶再搂紧些,伶却微微一动,不着痕迹的挣脱开来,他只好无奈的撇撇嘴角,把注意力放回了老鸨身上:“使不得?怎个使不得?”
明知故问吧!?他可是柳楼的头牌,少了一个伶公子,不知一月要少进账多少银子嘞!
红妈妈自是不会明说,眼睛咕噜一转,自以为聪明的道:“哎呀呀,公子哟,不是早就说了么,这伶公子呀,已经是皇甫将军的人了……”
邱无痕轻轻一咳,目不忍睹般的把视线默默移开……
“我说,红妈妈,你难道刚才没听到么?这位邱公子,可是称呼我为‘皇甫’呢。”他看好戏般的笑笑。
老鸨浑身一僵,吃惊的抬头看着他,眼睛更是转了几转:“这……这位公子就是皇甫将军……?”这……这可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哎哟哟……都怪小女子眼拙哟……大人可莫怪罪……”她装模作样的往两腮上拍了几个嘴巴,心里确实懊悔的要死,赶紧补救道,“将军大人啊,您要赎伶公子的身那当然是可以的……只是,您是知道的,这赎身的价格么……”
“你要多少?”皇甫笑笑,知道这老虔婆势必会说个天价来阻挠自己,不过,想和他斗,这女人还不够格。
“将军啊……您是知道的,就连皇上要请得伶公子出演一曲,也得一掷千金,何况是赎身呢……”
怎么?还想拿皇上来压自己不成?他冲老鸨招招手,那老鸨就狗腿的凑上来,皇甫小声道:“我说,红妈妈,做人可不能这样啊……我这可是在帮你,你还想狠狠的敲上我一笔,怎么说也于理不合吧……”
老鸨疑惑道:“这……恕小女子愚钝,实在是听不懂将军的意思……”
“你看,今日我虽给了那陈贺点颜色看看,但追根究底错还是在你家伶公子对客人无理身上对吧?”见老鸨脸色变了变,又接道,“再说了,陈贺丢了面子自是不肯善罢甘休,你觉得比起得罪将军府来说,那陈贺陈小公子是否更愿意来找你这小小青楼的麻烦呢?”
老鸨“嘶”了一声,皱着眉头,似乎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皇甫则趁热打铁……
“哦,对了,”皇甫笑得狐狸似的,“你不会忘了吧……我的庆功宴,皇上可是为了我专门把伶公子给招了过去的,这是不是代表,皇上有将他赐给我的意思呢?”
“这……这……”老鸨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只下意识的道,“可……皇上也是花了银钱招了伶去的,这也只是献艺呐,咱家伶宝贝的卖身契不是还压在这儿的么,说到底也还是柳楼的人,您看,皇上他老人家也没有赎他的意思不是么?何来的‘赐给’一说啊,大人呐,咱们小生意也不容易,您看这……”说着,还颇为为难的看了皇甫一眼。
皇甫一笑,语气淡淡的道:“红妈妈啊,皇上花这么多钱请了伶去,这些银子,若是皇上想赎下伶来,难道还不够么?再说了,看你这一口一个‘皇上’的,这模样看着好似与皇上很亲厚啊,若是被什么有心之人再安了一个‘揣度圣意’的名头……你看?”
红妈妈本就一个混迹青楼的市侩女子,被他这一套一套大道理弄得晕头转向,一下一个“揣度圣意”压了下来,竟吓得脚一软摊在地上:“将……将军……”
要知道这次伶公子到将军府献艺,皇上出的钱可比赎几个小倌还多了,若是皇上要的人怎可能不给,这“揣度圣意”四个字,红妈妈一平头小百姓怎受的住,连说不敢,冷汗像下小雨似的淌下来,这哪还敢要钱啊,搞不好得赔命呐!
皇甫一看鸨妈妈被吓得差不多了,再做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来,温和一笑:“妈妈,你也不用担心,我看这样好了,既然皇上有意要把伶公子赐予我,你既不能抗命,又不好的做赔本生意,那我就出黄金一百两,赎伶的身,这样既保了你的青楼,乘了皇上的意,又给了你钱赚,如此可好啊?”
红妈妈冷汗直流,这皇甫打一鞭子给一颗糖,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这样一说,他到把顺从君意和解人之忧两项占全了,伶若是留在柳楼,哪里只值一百两黄金,但照这情况看来,要谈条件也是绝不可能了,皇甫这人看似好相与,骨子里却全都是些损主意……
“那这样,可就说定了啊。”皇甫勾起嘴角,把搭在伶腰间的手往上一抬,勾住了伶的肩膀,另一只手大大方方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老鸨无计可施,只得唯唯诺诺的接下,不甘心的又看向伶,挣扎似的道:“那小伶呢……?再怎么说……赎身也得本人同意吧……”
之前可不止一个贵族公子想要为他赎身,哪一个不是被他一口回绝的……要是伶本人不同意的话,那皇甫也没话讲了吧……
沉默了许久的伶公子这才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就这样好了。”
在场的几个人都呆了呆,倒是皇甫嘴角忍不住往上翘:“看来美人最终还是中意我啊……”
老鸨忍不住把伶看了一眼又一眼,颤抖着手把那厚厚一摞卖身契掏出来,一张一张细细的找着,像看不清上面的字似的。
皇甫可不管她在那边磨蹭,只顾着帮伶理了理头发,语气温和:“那伶美人呢?需要我等你去收拾一下么?”
伶竟自挣开他的手,从木柜里取出了一个细软包袱:“不用收拾什么……带上这个就够了……”
老鸨趁着伶走过去的时候一把拽着他的衣服,用蚊子似的声音做最后的挣扎:“我说……小伶哪,你可要想好了……那皇甫将军可是出了名的……”
话还没说完,伶就充耳不闻的走了过去,被抓着的那片衣角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挣脱开的……
皇甫接过卖身契,见伶走的摸摸索索,干脆一个横抱,抱着人下楼,引得楼下一片轻浮的口哨和沸腾。
伶没有丝毫的挣扎,但细微皱起的眉却昭示了一种不快……他知道刚刚老鸨想说些什么……出了名的无情是么?自己找的不就是这份无情么?知道皇甫这家伙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再美的人也不过看得可有可无,自然和那些只对自己身体有兴趣的人不一样……不过想求个清净罢了,无情……正好……
邱无痕看着皇甫那一脸得意的样子,不由得叹息着摇摇头……明知那人不简单,还故意要自找麻烦……你这样也是在玩么?还不怕玩过了头到时候难以脱身哟……
刚转身想追上皇甫他们,邱无痕却眼睛一尖,扫到了木屏风上一点细碎的闪光……
第十章:暗涌
柳楼的三楼,一华丽的包厢内,衣着华贵的少年正凑着窗户往外面张望,看见皇甫岚萧抱着美人上了马车,少年不觉得挑着眉得意的笑,转头来望着桌边一口口缓慢嘬茶的男人,调皮的扎眼道:“我说,皇兄,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么?”
南宫怜敛起袖子把茶杯往桌上一顿:“这小小青楼可容不下那人……我也不想摊这浑水,就交给皇甫那家伙好了……”
“也是,”南宫熠敛起眉,“你就真确定他是那人么?全天下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一个手掌就数的过来诶,再怎么说,他出现在这种地方也太奇怪了吧……”
南宫怜嘴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虽然见他时不过是六岁孩童,但那双眼睛,我可是想忘也忘不掉的啊。”
“唉……皇甫也挺无辜的,你就这么丢个大包袱给他……”南宫熠像个小孩一样瘪瘪嘴。
南宫怜站起身,狠狠在他额头上敲一下:“我看你才是最期待的人吧……这件事交给他最正确不过了,我们这边接下来有很多事要忙了,你可别贪玩拖了后腿!”
他面无表情的推开门走了出去,留南宫熠缀在后面对着他的背影吐舌头:“切!好歹我也是皇帝!你拿出点君臣之礼来会死啊……”
“嘀咕什么呢?陛下?我可要把你留在这里了。”
“喂喂!等等我啦……”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皇甫正亲昵的搂着伶的腰,试图把人往怀里拽,可惜这伶公子像块石头似的坐的笔直,对那点吃吃豆腐的小动作不屑一顾。
坐在对面的邱无痕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看了伶公子几遍,直把皇甫看得有些皱眉,才受不住这样的气氛似的打了个哈哈,钻到马车外吹冷风去了。
马车里只剩了两个人,车轴和轮子发出的“嘎吱”声都清晰可闻……
皇甫变魔术般从怀里拽出一包果脯,取出一枚举到伶嘴边:“怎样?要吃么?”
伶蹙着眉:“想不到将军还喜欢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皇甫一摸鼻子:“我可付了那老虔婆不少银子嘞,不就顺了点梅干么,柳楼的糕点果干都是常会楼的大厨做的,连先皇都赞不绝口呢,怎么?你不喜欢吃么?”
伶把头往边上转了转:“腻了。”
“唉……我说……”皇甫挫败的叹口气,“我可是把你从楼里赎出来的恩人诶,你就不能给我的好脸色?难道说,你就一直以来是这么接客的?”
那些男人都被美色搞昏头了吧,花银子就为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不成?
“我只不过是个琴师罢了……”伶淡淡的解释,“我让你赎我的身,不过是看在昨日喝酒一叙,你与我谈得来而已,卖笑这等事,你还是找你的侍妾去吧。”
皇甫眨了眨眼,感情还看得见吃不着不成?
“伶美人啊,你看我哪里像正人君子了?不就怕我强要了你?”他忍不住想逗他。
伶微微勾起嘴角:“既然都能强留我过府,将军要做强人所难的事,又有谁可以质疑呢?什么花间浪子……看来也不过是个急色的粗野之徒罢了……”
“你在激我不成?”皇甫忍不住笑笑,还真没见过哪个青楼伶人敢这么对他说话呢,“呵,那可有意思……”
皇甫贴近伶的耳根,轻轻在他耳垂亲了一下:“好吧,我答应你,暂时不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我呐……”他一眨眼,“要你亲口说出要我。”
伶不屑的笑笑,难得看他的笑容,本还想好好欣赏,却又听他低低轻喃:“啊……是么……只不过,你等不到那天了……”
皇甫一愣,等不到那天?一句话里似乎有些决绝的情绪隐隐闪过,闷闷的在心里冲撞一瞬,又不着痕迹的消散,亦如昨夜,曲子里的感觉……
还待细想,马车就微微前倾了一下,马车夫的声音传来:“将军,已经到了。”
管家月夜恭恭敬敬的立在了门口,皇甫抱着伶下了马车,亲自对吩咐道:“月夜,去把落英苑的思归阁清理出来,以后就把那里让给伶公子住,点几个机灵的人好好照顾。”
月夜抬头的瞬间迅速打量了一下这位伶公子,之前献琴的时候因为事情太多没能好好看,现在一瞧,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难怪主子昨夜硬要把人留下,只不过,把人放在落英苑啊……那里可是侍妾男宠们住的院子,再加上将军常年不在,一回来又带了这么个人儿,还不知那几个被冷落的主儿又想兴起什么风浪呢……
也不知主子在打着什么主意,只好恭敬应下,利索的把房间收拾好,皇甫亲自把人抱过去,一番亲昵的嘘寒问暖,把“好好照顾”几个字对着下人们警告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些来打探消息听墙根的丫鬟小厮们匆匆跑回去报信了,这才亲亲美人的额头,“依依不舍”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