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下人的声音将几个神智拉回来,再投下块大石头。
仙道彰和藤真健司?
许久,三井才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挤出来的笑容有些僵硬:"他们的消息还真灵通,来得也真快哪,去,请他们进来吧。"
"是。"
"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木暮有些疑惑地问。
三井眼神变得有些深沉:"那还用说,一定是他们的暗探做的好事了,看来这两个人斗法,免不了把我也扯进去了。"
彩子用扇子轻拍掌心道:"不如我和良田去替你把暗探揪出来,你和三师兄在这应付他们。"
"也好。"三井颔首。
於是彩子便拉着宫城离开了。
水泽一郎喂完药,细心替床上的人整理好后才端起空碗往外走,走过三井身边时,他淡淡地开口道:"小心,不要让他们碰小师兄,我怀疑这次的事与他们中的人脱不了干系。"
"我明白。"
待水泽一郎也离去后,三井望向捏着拳头站在床边的樱木:"你呢?"
"我不走,我要守着狐狸,才不让那个刺猬头有机会碰到他。"
三井沉吟了下,才道:"也罢,你就留在这。"
樱木重重哼了声,大手顺手拉过张椅子往床畔一摆,一屁股坐标下去,伸手握住躺在床上的人儿一只手,便什么也不说地陷入沉默。
门外传来下人通报的唱喏:
"逍遥王爷到......"
"藤真王爷暨八重大师到......"
三井闻言走到门口,微眯起眼望着穿过庭院而来的身影,深深吸了口气。
该来的怎么也逃不掉。
门口,绿衣的清逸青年与蓝衫的俊魅男子相互看了眼,彼此意味深长地交换了视线,才一致朝三井拱手:"见过三皇兄。"
"免礼了,进来吧!"三井摆手,让出身形,"反正你们也是为了流川而来。"
他目光落在两人身后一袭僧袍的俊雅年轻僧人身上,抱拳作揖:"八重大师光临敝府,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八重不亢不卑地托掌还礼:"王爷多礼了。"
"请进吧。"
房内,残留着浓浓药香,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人,身形稍幻化间,藤真人已立於床畔,伸手便去抚触少年的脸。
大手斜刺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箍得死紧,不能动弹分毫。
"不准碰狐狸,"樱木抬起头,一双眼中光芒熠熠地瞪着藤真。
迎上他的眸子,藤真有些诧异,旋即浅浅笑开了:"为会么?"
"因为你们对狐狸都不安好心。"恶狠狠地瞪回去,樱木直言不讳。
他身后信步走来的仙道轻轻笑出声来:"樱木君又怎知我们不安好心呢?"
转头死瞪着仙道彰,樱木冷哼:"因为我是天才。"
仙道便缄口不语,一双眼睛望向躺在床上的人苍白容颜,眉微微地蹙起来。
为什么,心会隐隐地痛呢?
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少年的脸,胸口的痛楚若有若无。
只有八重,一步一步走到床过,低头俯视着少年的脸然后才望向一旁守着如尊神祗的樱木:"我可以碰他么?"
樱木点点头,这慈眉善目又斯文秀气的和尚好像和狐狸关系错,让他碰一碰倒没什么。
八重伸出一只手,微微颤抖地抚上了少年的脸颊,顺着五官的轮廓轻轻摩托车挲过,柔和宁静的眼中便有了风起云涌的自责。
他们没有守护到小枫,才会让他陷入危险。
水雾自眸中腾起,八重握住少年冰冷的手,在床畔蹲下了身,轻轻地低低唤了声:"枫......"
藤真望向樱木,淡淡笑了道:"我不碰小枫便是了,你放手罢。"
樱木自鼻孔里重重哼了声,松开手。
转身退后几步,藤真望向其余三人。
"老八联合了几个大臣准备弹赅小枫,你们可知?"
三井浓眉一挑:"有此事?"
换来藤真颔首确定。
一直没有出声的木暮忧心忡忡地望着三井。
"七弟,你有什么看法。"三井不着声色地问站在那凝视床上人儿的仙道。
转眸,仙道恍然回神,浅浅地、不置可否地笑了:"我怕是那几位大臣没有机会上书弹赅哪!"
互相望了眼,三井这才自他的话中想到另一个人的存在,眉一扬:"那老八呢?"
"所谓孤掌难鸣,父皇不会因八弟片面之词便贸然将流川元帅置罪的。况且,碎叶城二十万精兵,服的统帅只有一位,如若将流川元帅定罪,只怕引起军愤,导致军心溃散,怕是边城危机更剧,若考虑到这一点,老八就会知道他所想的方法是何端不堪一击了。"
藤真秀眉轻挑:"但莫忘了,历朝律令,将在外,如无圣旨宣召而私自回京,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仙道轻轻笑出声了:"如若换成四皇兄您,会将这条律令放在眼中吗?"
藤真也笑了:"律令也是由人制定的,况且这条律令还只是口头说法,并无实际的律文,不放在眼里也罢。"
说完,两人又是彼此对视了眼。
三井将两人动作尽收眼中,望向身畔的木暮。
木暮投过来的是苦笑。
还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哪!山王鞑子挑的时机还真好!
看着守在床边的樱木以及此际各怀城府、不动声色的两人,三井的眉蹙起来。
可以想象明日早朝又将是怎样的一番明枪暗箭、尔虞我诈了。
光是想就已经有些头痛了,瞪了床上还在昏迷中不醒的人,又瞪了守在旁边的红发男子一眼,三井的心就被压得沉甸甸的。
明天,怕是很难过了。
入夜,月光自窗口洒了进来,泻在床上,里里外外地镀上了淡淡银辉。
红发的男子,瞪大着毫无睡意的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床上的人,大手紧紧攥着那平放於床畔的雪白手腕。
"狐狸......"低下头,咫尺距离地看着那张失去血色的苍白脸庞。
"狐狸......"再低下头,鼻尖碰到少年的脸颊,轻轻地、喃喃地唤了声。
"白痴......"宛若是听到他的呼唤,少年的唇动了动,无意识地呢喃出句破碎的梦呓,惊动了红发的男子。
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期待着有什么奇迹出现,然而少年只是眼帘动了动,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狐狸......"大掌覆上了少年光滑脸颊,轻轻划过眉眼,掠过鼻梁,停留於薄薄的、略失血色的唇瓣上,麻麻痒痒的感觉自手臂流窜直抵心口。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不久前在南陵城中就曾有过,第一次握到晴子小姐的手的时候也有过。
那么轻微的麻痒,轻微的酸,莫名的痛,绞在胸口,憋得一团难受。
这种莫名不知所以的情绪,叫做什么。
曾经很想问此刻躺在床上的人,因为狐狸一向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可又怕问了这只狐狸会嘲笑自己,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狐狸,等你醒了,本天才一定要问你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还有你和本天才在一起时是不是也有这种又麻又痒、又酸又甜的感觉。
"狐狸,你一定要给本天才快点醒过来。"红发的男子自言自语地对昏迷中的人说着,眼中盛满的是以前从未、如此有过的温柔。
窗外,黑衣的男子静静站在那,凝视着房间内的人,月光照出他的侧脸,应该是纤细柔和的线条,偏偏却是冷厉而孤傲,和躺在床上的人儿有着惊人的相似,却更多了冷酷无情的修罗气息。
除却流川暗夜,还有何人?
"你来了?"从他身后传来温文轻柔的声音。
转头,看见一派温文儒雅的木暮和三井站在不远的假山处。
抿紧薄唇,流川暗夜走过去。
"你这些天去哪了?"三井挑眉问。
"刚从南陵回来。"男子回答得意简言赅。
相互看了眼,木暮小心翼翼地问:"你有去过那些大臣们家里?"
流川暗夜点头。
"那他们不准备弹赅流川了?"三井问,是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
流川暗夜不同於老七他们,他威胁人的手法很简单,却也是最有效的,生死全凭那些受他所威胁的人一念之差。
想必那些大臣不会愿意只为了区区一个元帅私自回京之事而送上自己一条性命。
不出所料的是流川暗夜点头。
换得木暮的摇头苦笑,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个人能胆大妄为至此了。
"那老八那里呢?"三井问得不动声色。
头微侧,往房间的方向盯了眼,才冷冷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没去。"
"为什么?"三井有些奇怪地问。
流川暗夜唇角上扬起淡淡嘲讽:"没那必要,有仙道彰他们不就够了么?"
三井失笑,他倒忘了,老七他们不会坐视不理哪,看来明日的早朝,他不去也可以安心了。
打量过男子一身,眼中掠过抹诧异,旋即接口问:"你又要去哪?"
"名朋、大荣与爱和。"流川暗夜面无表情地回答,他要先去解决掉那些然威胁到枫安全的闲杂人等。
"也好。"三井颔首,如若能解决那些问题,其他的就简单多了。
流川暗夜挑眉打量过他和木暮,转身朝那房间走去。
伸手推开门,声音惊动了背向房门的红发男子,霍地转头瞪过去,不敢大声张扬怒吼,只得以恶狠狠的眼光瞪着走进来的少年男子。
对他充满敌意的挑衅目光视若未睹,径自走到床畔,弯下腰,凝视着少年的冰雪容颜,低下头,轻轻地、温柔地将唇贴在少年光洁的前额上,印下了极其温柔怜惜的一吻。
"你......你......你......"眼睛再次受到强力冲击,樱木瞪大眼,久久不能将所受的打击转化成言语。
冷冷瞟了他一眼,流川暗夜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自他身畔走过,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下,清泠声音传了过来:"好好照顾小枫,不然我饶不了你。"
樱木先愣了下,旋即暴跳如雷:"不用你说,本天才也会做到的,你这个死人脸、棺材男少在那自以为是。"
不将他的嚣张叫嚷听进去,流川暗夜转头盯着他,如夜色幽黑的眸中有着淡淡杀气:"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否则小心你那颗猴子脑袋。"
说完这句,他便当真走出去,消失於月色中。
呆呆目送他身影离去后,刚才的话才被送入大脑中,於是万籁俱寂中,传来雷鸣般的怒吼:"天杀的,本天才一定会把狐狸守得好好的,你走着瞧吧。"
清晨的阳光,温柔如情人的眼波。
雄浑的钟声回荡在飞檐挑角的皇宫内苑各处,大大小小的文武百官身着显示其身份地位的官服,脚步匆匆,却还要尽量维持着优雅礼仪的赶往金銮殿早朝。
在众多文武百宫中,一袭湖水绿绸衣,优雅清逸的秀美青年及蓝衣玉带、玉树凌风的俊魅男子神色从容,泰然自若地走在其中。
见两人的众多百官,都极其恭谨地朝两个鞠躬叩安。
毕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两位皇子,其中更有一位是未来的九五至尊,怎敢不尊。
两人倒是极为平易近人地还礼,优雅微笑配合着适当谈吐,更赢得众官好感。
穿过天坛,快至金銮殿的玉石长阶前,八皇子福田兆男已带着名侍卫到来。
有些示威地瞟了两人一眼,福田甩袖率先走进去。
藤真与仙道只是相视淡淡一笑,随众多官员一起走入金銮殿。
殿上,面带病容的中年男子躺在金龙椅上,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拜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微抬手,嘶哑的声音中仍透出帝王的威严。
侍立於君畔的太监一拂手中拂尘,尖着嗓子宣道:"有折上奏,无事退朝。"
众官面面相觑,最后是丞相田岗茂一站了出来:"禀奏皇上,碎叶边城八百里快骑告急,山王已往我朝边境派驻十万大军,大有重燃战火之势,碎叶城请求朝中拨派军粮军资,以便迎战,还望皇上奏准。"
幽暗眸中光芒一闪,皇帝开口:"爱卿认为该由何人担此押送军需之重任呢?"
"这个......"丞相沉吟,目光瞟向立正众人之前两位各有千秋的男子。
淡淡的笑容,两人各自跨前一步:"儿臣愿往。"
异口同声的答案,让众官诧异,望着这两位受尽荣宠却自动请缨去边城赴险的皇子。
"彰儿,健司,你们两个......"皇帝声音中亦有惊疑。
仙道扬唇浅笑:"身为臣子,儿臣自然有责任为父皇分担国事,还望父皇奏准。"
瞄了他一眼,,藤真亦微微垂首:"儿臣也愿为父皇分忧。"
皇帝眉微蹙。
"儿臣亦有事要上奏父皇。"福田跨出一步,立於殿中道。
"皇儿有何事,但说无妨。"
瞟了仙、藤二人一眼,福田才开口:"儿臣与几位大臣奏请父皇严惩兵马大元帅流川枫。"
话一出,金銮殿上一片哗然,皇帝脸沉了下去。
藤真笑吟吟望向福田:"八皇弟三思啊,流川元帅乃我金翅皇朝的守护神,况且当前正值山王入侵,若这时查办流川元帅的话,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历朝有令,将在外,若无圣旨宣召不得私自回京,否则视同叛国谋反。流川枫身为堂堂兵马大元帅,拥兵二十万,其兵权就足以动摇金翅皇朝根基,他若有心谋反纂位,到时我朝何以抵挡,况且他未接圣旨就私自回京,又擅闯皇宫,按罪当斩,若不处置他,我皇朝何以服天下。"
"八弟言之有理。"仙道抚掌轻笑,惹来众官注目,"我想在此的诸位大人也深谙此律,不过,本王想提醒各位大人的是,若非流川元帅镇守碎叶边城,皇朝便无今日之安定,流川元帅拥兵二十万固对皇朝是个隐患,但同样也是一扇屏障,如若失去了这座屏障,我们又以何物抵挡山王的十万铁骑军,这满朝文武又有何人可与泽北对抗?"
金銮殿上鸦雀无声。
福田语塞。
藤真优雅朝福田一笑道:"八皇弟言中提及几位大臣,怎地却不见那几位大臣站出来上书哪?"
福田目光扫向殿两旁的文武百官。
顺着他的视线,藤真语音绵绵:"雨村餍,你也认为要严惩流川元帅么?"
"不敢,不敢,下官绝无此意,请皇上和王爷明查,"雨村慌慌张张自行中站出来弯腰鞠躬,"流川元帅天纵奇材,这兵马大元帅非他莫属,虽则历朝有此律令,但凡事有例外,臣以为流川元帅私自回京固然不对,但功大於过,还望圣上明查......"
"雨村你......"福田听他一番话脸色发青,目光瞪向下一个人。
"小田尚书,你认为呢?"藤真走至精悍老练的官员面前,笑逐颜开地问。
"臣赞同雨村大人的话,流川元帅乃国之栋梁,臣以为不该为一条未正式制定的口头律文便将其治罪。"
福田的脸慢慢地转青,发黑。
藤真扬起了灿烂的笑容,扬头望向殿上的人。
"父皇以为呢?"
皇帝微微闭眼道:"凡事应以大局为重,流川元帅虽有错,却不致异成严重后果,就如各位卿家所言,流川元帅私自回京一事,就此作罢。传朕口谕,命令国库中立即调运边城所需军资粮饷,由四皇子藤真健司及七皇子仙道彰为押送官,前往边城,做好迎战山王准备。"
"流川元帅现前正在桀王府。"藤真加了句。
"传朕旨意,令流川元帅即刻赶往边城,带领城中军士抵抗鞑子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