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俪恍然,“原来是这样啊。”立马又嗔怪的看了眼凌敬,“你这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说啊。”
——奶奶咱能别在这个事上刻苦钻研孜孜不倦吗?脸上面不改色道:“重要的事情总要放到最后才显得珍视又隆重。”
“少贫。”林秀俪笑拍了凌敬一下,又略带歉意对夏泽深道:“孩童顽劣,他有什么不懂事做的不好的地方夏先生尽管严格教育狠狠批评,但也请夏先生多多海涵,毕竟孩子还小,涉世未深。同时谢谢夏先生能给我孙子这么宝贵的一个机会。”
“机会不会凭空找上门,必然是被砸中的人有过人才能。岳同学是个人才,走到哪里都会发光。应当是我很幸运,有幸成为第一个挖到这块宝藏的人。”夏泽深今天这是化身鸡汤大使了吗?
“夏先生您真是过奖了。”林秀俪受宠若惊道,又瞪了眼凌敬,凌敬立马附和道:“您真是过奖了。”
林秀俪:“……”
“夏先生容我唐突的问一句,那废弃公园您打算建什么?”凌敬忽然想起夏泽深跟那工人说的‘他是未来的参与人员之一’,该不会是什么秘密基地吧,“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问。”
“研发基地。”夏泽深干脆的答,没有半点冗余铺垫,一如他果决的风格,“环境幽静,空气新鲜,节奏缓慢,很适合建造激发灵感的研发基地。”
三个前提条件=偏远的郊区。凌敬在心里默默补充。“咱们的新项目就准备在里头进行?”
“我有这方面的打算。”顿了顿,夏泽深又道:“项目没有那么快启动,基地竣工也需要时间,你的部分大概安排在冬天,你放寒假那段时间。本来基地里有居住设施,不过你既然住的这样近,可以申请回家。”
从现在到寒假大概还有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要把一块荒地变成一座牢不可破的基地再到投入使用,即使如今设备先进施工效率高,会不会也太快了点?确定是坚固的基地而不是一戳就破的小土屋?
“533年年初。”就在凌敬琢磨着给编排出一个合理方案时,夏泽深就像看破他乖学生面孔下的连串吐槽,补充道。
凌敬:“……奥。”今年是地球公历531年,还有半个月即将步入532年,533年……你们自己感受一下。
“在此之前,可能会找你培训一段时间,我需要了解你的全部想法。时间还是会放在假期。”夏泽深和他说话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对,就像是一场常规的洽谈事宜,公事公办,恰有分寸。
只是,他对他会不会太过亲力亲为,关怀备至了点?
“你是我近几年见过的最有潜力的孩子。”仿佛再一次看破凌敬的想法,夏泽深静静道。谈及此,他的目光不自禁变得有些悠远,事实上,不止有潜力,很可能仅在……他之下,甚至已经超越他。扪心自问,他们在他这个年纪,可能都做不到这种程度。只是……很像,这个岳林静真的跟他很像,不仅是神似,连操盘计算机的风格都有异曲同工之处。就算刻意模仿,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很少,何况对方才不过十来岁,几乎可以用不可思议形容。他想知道,摒弃这些刻意的,属于他自己的还有多少。若是……凌敬知道有这样一个孩子出现,大概也会很开心吧。他从来都是渴望被超越的,而不会畏惧落后于人,因为,他心中怀揣的是江山,而不是个人。
惜才啊……“但愿不会让夏先生失望。”凌敬勾起一抹笑,笑意浅淡,却恍如蕴含无数深意。
目光再次变得幽深难言,真的,很像。
“静静。”正当气氛又渐渐变了意味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怯怯的响起。
三人同时看向声音来源,原本就无比惊惶的见见顿时愈发紧张起来。
凌敬放柔声音,“怎么了见见?”
见见瞥了眼长相陌生又气场强大的夏泽深,不禁将躲在门后面的身体又往里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兔子,只露出一双滴溜圆的眼睛,眼神慌乱不安。
“那,那个…我……”见见支支吾吾着声音愈发低了下去,最后干脆连眼睛都缩了进去,只留下块门板和凌敬面面相觑。
“失陪一下。”凌敬对夏泽深说了一声,便加快步速向见见的房间走去。
没成想见见兀自在房间做足了心理建设,又猛地冒出头来,只听嘎嘣脆一声响,两人额头碰额头撞了个正着。
一个走路走的急,一个冒头冒的狠,两相一累加,作用力翻倍,这一下撞的可不轻。凌敬猝不及防下被撞得往后疾退几步,捂着额头疼皱了眉,见见则卜一后退便勾到了床沿,扑通一声坐到床上,哼哼唧唧眼泪都疼了出来。
林秀俪猛地从沙发上窜起来,动作前所未有的敏捷,“静静!见见!”
还没弄清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见见是什么情况的夏泽深也跟在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7月18号~
☆、融洽与幸福
我情愿他一直是住在城堡里的王子,永远不受世间污浊所惊扰。——《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最初最疼的那一下缓过来后,凌敬也顾不上自己,忙去查看林悦见的情况,正好与林秀俪一起,“见见怎么样,没事吧?”
见见半仰起脸,委屈的指着自己的额头,泪眼汪汪道:“疼。”
见见年岁小,皮肤嫩,这一下来的狠疾又猛烈,额头早就红了一片,估计不一会儿就会变青甚至高肿出皮肤。
凌敬是打心眼里怜惜这弟弟,见状很是心疼,“见见乖,哥哥帮你拿个冰袋敷一下就不疼了。”
“唔唔。”纵然依旧很疼,见见还是听话的点点头。
“你给我坐下,你以为你有好到哪里去吗?”正欲动身的凌敬被林秀俪一把按到床上,和见见排排坐,她脸上带着余怒,眼里却是疼惜,“我去拿。”
凌敬不由碰了碰火辣辣的额头,料想也是和见见半斤八两。
林秀俪蹬蹬蹬气势汹汹的走了,露出不远不近站在后面的夏泽深,眼里含着一丝关切,这对于周围型面神经瘫痪的夏先生来说已实属难得。
凌敬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我太莽撞了,让夏先生看了笑话。”
“额头,还好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然后顺便去做个全身检查吗……体检狂魔。凌敬吐槽。“没什么大事,睡一觉估计就消的差不多了。”凌敬微笑道。
夏泽深点点头,又将视线放到林悦见身上,“他是你弟弟?”
夏先生的眼神虽然没有什么压迫性的内容,但长期执掌跨国大公司浸淫出的领导人气势已深入骨髓,见见不由揪紧凌敬的衣角,试图往他身后躲。
凌敬安抚似的拍拍他的手,对夏泽深道:“是的,我弟弟他……”停顿片刻,凌敬挤出一句,“还是个孩子。”
“长不大未必不是件幸运的事。”夏泽深非常体谅人的再一次摆弄起他的鸡汤哲学论。
凌敬很想露出一脸惊叹说‘夏先生你说的好对哦,不愧是最高执行官’,而事实上他只是轻轻一笑,谈不上多愉悦,“却也未必不是件痛苦的事。”
“来了来了。”林秀俪拿了冰袋又匆匆忙忙赶回来,一场关于长大的哲理性讨论就此终结,除非谁说服谁,不然讨论到最后只会变成争执。而鉴于双方性格使然,估计谁也不能说服谁,当然也不会变成大小声的争吵,不过气氛变尴尬却是在所难免的。
林秀俪只有两只手,一手一个同时进行虽然也可以,不过估计坚持不了几分钟。但哪个都是心头肉,偏颇谁她都不乐意,因而一时也不知道先给谁敷。
“奶奶你给见见弄吧,我自己来就好。”其实哪怕林秀俪没有露出迟疑的神色,凌敬也理所当然的会选择这么做。
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是静静让着见见宠着见见,万事以见见为先,自己甘居最后。说难听点,见见拉屎他就是跟在后面擦屁股的。但是,有谁规定哥哥就必须事事忍让自己默默吃尽委屈,有谁规定智商正常的孩子就得一直包容发育停滞不前的孩子,杀人放火也往自己身上抗。林秀俪一直觉得亏欠静静很多,尤其是每次看到他心甘情愿的把最好的推给见见,那样无所谓的姿态更是刺痛了她的心。所以她尽量做到凡事不偏袒,兼顾双方。只是三个人的天平终究是不平衡的,万事哪能都称心如意,总有些事情需要决断出个先后。尽管都是小事,但生活不就是一件件小事铺陈而成的吗?这件小事让了,那件小事让了,就等于他的生活一直处在忍让的状态中。
就比如眼下,林秀俪一人鞭长莫及,静静就会笑着说‘没关系,你照顾见见就好,我自己可以’。那感觉就好像静静和见见同时摔了一跤,所有的大人都冲到见见身边又抱又哄,静静却一声不吭的自己站起来,默默的拍干净裤腿,揉揉摔疼的膝盖,看着被大人们包围的见见,还非常贴心的轻声嘀咕一句,‘不用管我哦,照顾好见见就好’。大人们安抚好见见,又转过头来责问静静为什么没看好弟弟。静静也不辩驳,反而很认真的向大人认错,好像他真的是罪魁祸首一样。其实也说不好,到底是静静没有细心照顾好见见,还是见见太调皮跑太快连带着一起摔了静静……哎,不行了,越想越觉得静静就是个灰小子,而她就是个恶奶奶。
“我来吧。”微凉的指尖擦过凌敬的手指,不属于自身的温和力道按压在额前。看不见手,只能感觉到他的手掌投至脸上的一小片阴影,看不到脸,只能视及价值不菲的白色衬衫。
身份、年龄、熟识程度,无论哪个理由,都不该任由夏泽深这么做,但凌敬顿了顿,却没有拒绝,只低声道:“谢谢。”
未免这样相对无言过于尴尬,凌敬便问道:“见见找我什么事?”
“唔…”见见飞快的朝夏泽深掠去一眼——虽然这样从下往上的角度别说表情就连脸都看不清晰,小声含混道:“什么事。”
凌敬看着好玩,不由轻笑一声,“是啊,什么事呢?忘了?”
“才没有!”见见立马大声反驳。激将法这玩意儿对他来说明显太过于高深了,一试就灵。音量一上去,动作也不可避免的有些大了,林秀俪没能跟着见见偏头的幅度掌控好用力方向,冰袋哧溜往下一滑,差点刺到他眼里。林秀俪不满的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故作生气道:“别动,坐好。”
见见鼓着嘴巴费劲的从睫毛缝里看林秀俪的脸,“说话可以吗?”
“……可以。”
“奥。”见见又将朝上的眼珠子掰到右边,斜着眼试图捕捉到凌敬的全面,可惜吃力了半晌也只看到个残影,不过话倒是顺溜了,估计已经忘记了还有个陌生叔叔在,“静静,是讲故事的阿姨坏掉了。”
讲故事的阿姨是个智能故事机,没有繁复的功能,只会讲故事,也没有绚丽的外表,就是个两只手掌大小圆筒状的金属壳,连个拟人或动物状的外表都没有,是早被社会淘汰了几十年的古董玩具。不知道是他们家哪代传下来的,林秀俪当宝一样收藏在小仓库里,被凌敬无意中看到,捣鼓一番发现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便修好了给见见随便玩玩。
只不过毕竟是老古董了,修好还是会时不时的坏掉,尤其是讲到小红帽那一篇,‘讲故事的阿姨’大概也觉得大灰狼很可恶吧,每次一到大灰狼的台词就容易卡壳。
有时讲到大灰狼说:“小……”一串杂音后,没了声音,就好像大灰狼一生只能说一个字,说完就变哑巴。
或者大灰狼说:“小小小小小小……红帽…”无数个小之后,大灰狼才算接上一口气念出接来的台词,只可惜还没说几个字,就又结巴了起来。
就‘讲故事的阿姨’目前这种指示灯全灭毫无生气的样子,估计出现的是前一种情况。
“没事,哥哥一会儿就给你修。”
冰敷应分多次进行,且一次时间不宜过长,否则过犹不及,撞伤变冻伤,更严重的还可能会引起血管坏死。
这么简单的道理,夏泽深书读的多,肯定不会不懂,林秀俪生活经验丰富,也不会不知道,凌敬……活了两辈子,也明白。
分针走过六分之一圈后,三人同时道:“休息五分钟”“歇五分钟”“休息一会儿,等……一下再来。”林秀俪的语句最长,说到最后只剩她的声音,不免显得有点突兀,故而她停顿了一下才道。
既然意见空前的统一,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凌敬方一伸手,夏泽深就心领神会的将冰袋递给他,他顺手接过,在手上把玩一圈,又顺溜的滑到另一只手。另一方面,见见甫一得到解放,就迫不及待的扯住凌敬,“静静,讲故事的阿姨。”
不紧不慢的把玩着手上的冰袋,凌敬侧头悠悠一笑,“叫哥哥。”
见见瞪圆了眼睛,不说话。
“乖,叫哥哥。”凌敬继续诱哄道:“叫了哥哥才有阿姨。”
见见扁扁嘴,不情不愿的咕哝了一声,“哥哥。”
老实说见见这么敷衍的腔调,凌敬并不满意,不过让他喊声哥哥,可比让韩大少脱离倒数第三还艰辛不易,不能苛求太多。摸了摸见见的脑袋,凌敬:“乖,以后都要这么叫。”
见见偷偷看了他一眼,抿着唇一副满心纠结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冷不冷?”
“?”有些莫名的提问,让凌敬抬头疑惑的看向夏泽深。
夏泽深面色淡然的指指他的手,“这么抓着不冷?”
凌敬:“……”不要试图询问一个冬天穿夹克装逼的少年冷不冷,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一点点。”凌敬随手将冰袋重又贴到额前,指着夏泽深跟林悦见说:“见见,这个是哥哥的老板,叫叔叔。”
“叔叔。”见见乖乖仰头喊了一声,随即又飞速的低下头。这个叔叔没有说他傻没有骂他笨,他一定是个好人,可是…还是怕怕的。
夏泽深:“……”
“叔叔是开大公司的,比哥哥厉害多了,咱们叫叔叔帮忙修一下‘讲故事的阿姨’好吗?”
“真的?”见见满眼惊奇,“比静静还厉害?”在见见心里,静静是无所不能的,如果比静静还厉害,那是什么?神仙吗?好棒啊,他喜欢厉害的人,更喜欢厉害还不会骂人的人……
坚持了一分钟都不到就被打回原形的称呼,真是……凌敬肯定的点点头,笑着看向夏泽深,“有劳夏先生了。”
见见有样学样一脸认真严肃的看着夏泽深,“有劳夏叔叔了。”
夏泽深:“……”
此时的夏泽深或许看起来有些严肃,因为只有严肃,才能克制住正在心底胡乱翻滚的一汪池水。岳林静侧头逗弄林悦见那一颦一笑间透出的似曾相识,恍如一把匕首,直直的刺入心中最深处……表面或许淡漠若初,内心正挣扎着拼命将自己从那种震撼中拔离出来。
见夏泽深似面有不愉,不明白凌敬突然抽什么风的林秀俪赶紧阻止,“哎,不劳烦夏先生了,我们自己弄就好。”
见见于是又认真对夏泽深道:“嗯,不劳烦夏叔叔了,我们自己弄……唔,不行,我要‘讲故事的阿姨’!‘讲故事的阿姨’死掉了我可怎么办呐。”
“见见。”林秀俪提高音量,略带警告意味,“不可以这样没礼貌。”
“奥。”嘴里这样应着,眼睛却还不时瞟着夏泽深,所有欲要表达的情感在他清澈的眼里一览无遗,只是不知为何已从最初的惧怕变成现在的崇拜。
被这样一双纯粹的没有浸染世间半分污浊的眼睛看着,实在很难拒绝它之所求,何况这双眼的主人所求之事于他来说是这样微不足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没有关系。”夏泽深对林秀俪道,语气不知不觉温和了许多,后一句却是对见见说的,“五分钟。”怕他听不懂,夏泽深又详细的解释了一句,“五分钟后,‘阿姨’就会复活。”
见见不住的点头,回以夏泽深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谢谢叔叔。”
神情更为柔和了些,夏泽深缓缓伸手摸了摸见见的软毛,轻轻笑了笑,“不谢。”
心里闪过一丝讶异,夏泽深这人,不但面神经有功能性障碍,性格也非常呵呵哒,能让他稍微显露一些愉悦神情的事情很少,能叫他主动露出笑容的……大概也就只有他的好基友——前世凌敬今生岳林静了。